第239節
“瘸哥說了,你特么是警察的探子?!贝蠛J怒不可遏道,對警察已經恨到骨子里了。 “黃金寶是瘸哥的兄弟,你捅了他的窩,交給警察了?”二葫蘆也憤然道。 兩個葫蘆終于聰明了,自己無形中也成了警察的走狗,這是最不可容忍的。 小木沒有說話,眾痞已經鼓噪了,有人說了,特么滴,怪不得你每回進去都沒事。有人喊了,弄殘他;有人吼了,跪下,媽逼的,老子進派出所回回讓跪著交待。有人附合了,老子最恨警察了。 更多的人是一種可惜的眼光看著小木,孰為不忍。 大葫蘆一揚手,眾人噤聲,不得不承認老瘸眼光不錯,挑的這倆數錢都不夠數的葫蘆,人緣和威信不低,就聽他嚴肅道著:“木哥,我們都把你當兄弟,當大哥……今天就問你一句話,你特么是不是警察派來的探子,把瘸哥他們全捅了?!?/br> 小木說話,輕描道著:“那你準備怎么做呢?弄殘我?” “我……”大葫蘆咬牙切齒,不過旋即抽著鼻子,狠話講不出來了。 二葫蘆借著酒勁道著:“把你交給瘸哥,今兒兄弟把警察都揍了,反正輕重都不夠喝一壺了?!?/br> “呸!”小木猝來一口,惡狠狠地呸到了二葫蘆臉上,二葫蘆一愣,拔刀相向,怒目而禮,小木表情肅然,眉頭未眨,他一下子梗了,扎不下去了,一伸手把刀遞給大葫蘆說著:“你來?!?/br> “還是等瘸哥來吧?!贝蠛J也是下不了手了。 “呸!”小木朝大葫蘆大唾一口,一瞪眼,中氣一鼓吼著:“都他媽站好,想知道怎么回事嗎?那就豎好驢耳朵聽著……說你呢,站好,想弄殘我,來啊,看老子眨不眨眼?” 數月的積威集中一噴,受過恩惠的眾人這才省得,木爺也曾經是爺,木哥也曾經是大哥,那種條件反射帶著的動作,讓各人下意識地直直腰,看向小木了。 “就說幾件事,兄弟們要覺得我該死,我自己了斷?!毙∧韭曇粢痪?,一揚手,一指戳著問:“第一件,喪毛有百萬身家、馬寡婦光車就有幾十輛,瘸哥私下置下的產業恐怕也是個天文數字……我們給大哥服務的,有什么?就特么一條爛命,進局子還得自己扛著,找倆錢大頭還給交了,我對你們問心無愧,你們不會不識數吧?是跟著瘸哥混得好,還是跟著我吃得香?” 最簡單的生存問題,把眾人的怒火熄了一半,有人猶豫了,有位眼光閃狠色道著:“可你特么是警察!” “錯,老子不是,不過我倒是替警察辦了點事?!毙∧镜?,眾人咦唷一聲,要鼓噪進,小木吼起來,一掏懷里的東西揚著:“原因就在這兒,自己看看,這上面被關進監獄里的人都是特么的誰?大葫蘆,你先看,有你認識的?!?/br> 一摞嫌疑人照片,這是大殺器了,剛剛由林其釗從深港警方那兒提取出來的,大葫蘆一看臉色徒變,喃喃道:“我艸,這不二毛子嘛,老子以為他享福去了?!?/br> “這個……這個是老苗?!?/br> “我艸,土蛋什么時候也進去了?!?/br> “嘖,潘子進去了,肯定都跑不了?!?/br> “哎呀,我哥啥時進去了……我說怎么沒來找我?!?/br> “你親哥?” “不,堂哥,跟著潘爺走兩年了……” 全是潘子一案陸續涉及的嫌疑人,按照作案地服刑的規則,都會被送進不同地方服刑,有輕有重,唯一的共同點是,很多都是這里出身的。 大葫蘆手里的東西被搶走了,一眨眼眾痞的心理被擊潰了,曾經的神話破滅了,大葫蘆苦著臉問著:“哥,到底咋回事???” “這就是瘸哥辦的事,我們為他賣命,他們也在賣我們的命,潘子是賊頭,招一批賊,給他偷東西,折到警察手里,就再招一批……我們是什么?連特么的一條流浪狗都不如,給頓好吃的就要我們的命,等我們栽了,誰也不來管我們的死活……艸他媽的,這就是你們想要的仗義?”小木怒了,揚手演講著,一如在傳銷團伙里訓練出來的功夫,把幾十人說得心生悲情,一股子怨氣在無聲無息地滋長。 “大葫蘆,我問你,我坑過你沒有?”小木問。 大葫蘆眼睛紅紅地,搖搖頭。 “那你特么不想直著腰桿做人,想永遠爬在地上做狗?誰想唾你就唾你,誰想揍你就揍你?”小木問著,一揪二葫蘆問著:“老二,你說,我黑過你們的錢沒有?我把你坑進去過沒有?” 二葫蘆搖搖頭,沒有,沒有。 “那你還想用刀扎我是嗎?有錢了我分你一份、沒人管了我帶著你、有飯吃了先管你們倆吃飽。你特么就沒有問問老瘸子,警察遍地抓人的時候,他在哪兒?兄弟們流落街頭衣著無著的時候,他在哪兒?黃金狗開著好車,住著大房子,摟著漂亮老婆……他媽的,讓我們這些連狗窩都沒有苦逼兄弟講義氣?我呸!”小木怒道。 這話聽得,二葫蘆悲從中來,一擠兩眼淚,眼睛紅紅地道:“哥,我錯了,我們錯怪你了?!?/br> “哥,你別說了,我們聽你的?!贝蠛J兩眼熱淚長流,那一起同甘共苦的日子,比什么都有說服力。 種下的善因,在最危急的時刻,結出的是善果,小木閉閉眼,壓抑著心里的激動,朗聲道著:“我知道,老瘸現在恨不得生吞活剮了我,我也知道,他在你們中間肯定放了棋子……不管你們誰通風報的信,老子現在就明打明地站在這兒說,不在乎!從今天起,我要帶著把我當哥的兄弟們,一起站著走出去堂堂正正、挺直腰桿做人,而不是給那個大哥當畜牲、當豬狗……我們那怕爛命一條,也要爛在自己手里!…相信我的,現在跟我走?!?/br> 小木揚手間,群痞被壓抑的個性被煽動、被渲泄、被毫無滯礙地激發出來了,大葫蘆在喊著走、二葫蘆在喊著、一群從廚師學校就跟著喊著,一個帶十個、十個帶幾十個,跟在小木的背后,昂揚地踏進了雨中。 已經攀上樓的申令辰被這場面震驚了,不知為何,他也聽得心神仿佛失守,那句句如刀、字字如箭的誅心之言,能有和你血脈同頻共振的效果,他看著一長列走了工地封閉區的人群,長舒了一口氣。 這時候,砰……一聲槍響,劃破了雨夜的寧靜。 申令辰心膽俱裂,從二層直飛身跳下,直奔出口。 砰……第二聲槍響,他聽到方位了,奔出出口,朝著火花一閃而逝的方向,砰砰砰連開數槍。 有人倒下了,這群人亂了,有人喊著大哥,大哥,木爺、木爺,一下子聚攏了一圈。 郭偉亮起了車燈,一打方向,直耀向開槍的地方,是一處剛拆的斷垣,人影一閃,申令辰怵然低頭,身后的鐵柵叮聲中槍,他舉槍還擊。 砰…砰…砰…槍聲不絕于耳。 倒下的小木覺得軟軟的,腹部一股撕裂的疼,一摸一手血,剛喊著,卻覺得身下還有一人,他一拽,幾只手都在拽,大葫蘆卻是發現,嚇得失聲道著:“老二……老二……葫蘆,葫蘆,你咋拉?” “我……我……我……我疼啊?!倍J一下哭出來了。 “中槍了,快,快把放平?!毙∧竞爸?。 “我疼…疼!” 二葫蘆被放在雨地里,躺在泥濘里,表情痛苦地說著,聲音漸弱。 小木一下淚如泉涌,心疼地摸著他的胖臉喊著:“別睡著……跟我說話……快打120,叫救護車……二葫蘆,二葫蘆……你醒醒……” 哭了兩聲的二葫蘆,似乎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再無聲響了,有人打著手機照著,腹部和胸口的彈洞,在汩汩流著血,他被雨水洗刷著的臉,正在以眼可見的速度蒼白,失血,小木忍不住號陶大哭著,徒勞地用手堵著二葫蘆胸上的彈洞,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的喊著二葫蘆的名字。卻再也喚不回,像血流一樣消逝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