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嗯,不錯,用人用得也不錯,聽說你收成也不錯?”老瘸不陰不陽問著。 “嗯,這不坐吃山空沒辦法,想著從飯店里要了點?!毙∧镜?。 “哈哈,文化人啊,敲詐勒索,可以叫‘要’,哈哈?!崩先车?,到了車門口,小木上前給他開了副駕門,上車坐定,他自己坐到了后座,一上去,車上已經有兩人了,小木憑著嗅覺聞到的煙味判斷得出來,這是陌生人。 而且層次比較高,不像那群混子,煙味里混著體味,最起碼這輛車里的清香就彰顯出車主的不凡,一輛3系的寶馬,有些年頭了,他安靜坐著,行進時,看到了司機左手拇指上的板指,脖子里的鏈子,又故伎重施地開始判斷這種人的身份和習慣了。 “有點意思啊,很沉得住氣啊?!彼緳C突然道。 老瘸干笑了兩聲,后座這位拍拍小木的肩膀問著:“叫什么名字?” “木林深?!毙∧镜?,直接坐不更名了。 “好像游必勝的手下,沒有過你這號人?!焙笞@位道。 “對,沒有,游必勝沒被抓的時候,我在國外?!毙∧局苯拥?。 “我艸,邪了?!焙笞娜?,驚到了。 司機笑笑,聲音很輕,卻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讓人感覺毛骨怵然,他問著:“那你就沒理由投奔馬寡婦了?!?/br> “還是有的,我有位高中同校叫王杰,頭發有點卷,當時我們都叫他小洋人,他一直跟著游必勝當馬仔,他給我說過馬哥的事,前段時間吸粉進去了?!毙∧镜?,這是申令辰給他找到的唯一一條最靠近的身份證,也是查無實據,這個貨現在還被關著。 “哦,那馬哥、毛哥、潘哥,一起進去了,你怎么看?”司機問。 小木脫口而出:“有內jian?!?/br> “是你嗎?”對方問。 “不是,我是走投無路才奔馬哥那兒碰運氣去了,一直跟著瘸哥混?!毙∧镜?。 “那告訴我,你為什么沒出事?”對方問。 “那天接到黑鋼的電話,我打車去物流公司,時間還早,我就坐小吃攤上吃餛飩,沒想到那天在小吃攤上的,都是警察,把我嚇跑了……”小木邏輯清楚,語速均勻地把過程講了一遍。 小木講得很平靜,連他自己也奇怪為什么心里會如此地平靜,在面臨危險的時候,驚慌失措才是正常的表現……哦對了,他突然明白了,從離開家,從再沒有家里的消息開始、從他去找馬寡婦破罐破摔開始,那種逆反的、厭世的、恨不得自己弄死自己的負面情緒就在跟著他,讓他一步一步,開始尋找這種普通人無法接受的刺激。 負面的東西就像心理學海格力斯效應,你忽略它,它會化解、會自然消失;而你要針對它,和它過不去,它只會越來越膨脹,會成為你整個情緒的主導。 為什么我什么都懂,卻做不到呢? 小木在停頓的時間里,如是想著,他雖然擺脫了父親的陰影,可卻擺不脫那股子不像怨恨、卻勝似怨恨的情緒。 “我怎么聽著這像編好的說辭呢?” 良久,司機如是道,車平穩地行駛著,感覺到一點激動或者其他的變化。 “當然是編好的,出事了,肯定有人懷疑我,可沒必要做這些,馬哥、毛哥對我都不錯?!毙∧镜?,慢慢變得堅硬的心,慢慢覺得一點都不在乎了,這個充滿著騙子、強盜和賊的世界,真他媽不堪。 “理由不夠充分啊?!彼緳C輕描淡寫否定小木的說辭了。 “我來了沒幾天,再充分的理由我也給不了你,而且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是誰?有必要向你解釋什么嗎?”小木態度變得惡劣的,尼馬前面那位,就是個賊吧,還裝逼裝得像警察法官,也不嫌嗝應。 “好好說話?!崩先程嵝岩痪?。 “已經是好的了,瘸哥他誰呀?我只認兩種人,一種自己人,一種外人,無怨無仇、無恩無惠的,對不起,不認識?!毙∧緪簮旱氐?,他暗暗覺得,強自壓抑著心跳加速,而導致血流過快,微微眩暈的感覺。 不過帶來的爽感卻是無于倫比,他媽滴,智取威虎山的楊子榮不過如此吧? 那位不知道來路的人笑了,呵呵嗤笑著,聽聲音并不老,卻不知道地位為何如此尊崇,他笑著評價著:“老瘸,這是個人物啊……不過即便是個人物我也不能留你,對不起了兄弟……動手吧?!?/br> 驀地,后座那位手一拍,小木眼前一黑,頭被套住了,那位出手飛快,不過奇怪的是,小木并沒有動,他拉著小木的胳膊,腕上一打扎帶,邪了,一點反抗也沒有,他獰笑著問著:“喲,這就嚇破膽子了?” “老子手無縛雞之力的,弄不過你們……隨便吧,愛咋咋地?!毙∧臼直豢`著,無所謂地道,心里一陣寒意透骨,他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咬得嘴唇見血,卻無可奈何。 “那當然,看你死到臨頭,還能不能這么淡定?!笨`好扎帶的這位,陰森森地道,隨手一扇小木的腦袋罵著:“裝得挺像,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誰?” “裝尼馬逼的,我就說我是少爺,來吧,本少爺早活膩味了,一會兒來個有創意的手法啊,多疼會,多慘叫會兒那才有意思,別特么讓我小看你們?!?/br> 小木輕描淡寫地說著,無形間,他的性格里綜合了騙子的狡黠、禿蛋的剽悍,以及那幫混子的無賴,成了什么樣子他自己都說不清,只是在說這些的時候,他一點也不生澀,就像與生俱來的一樣。 那幾位似乎難住了,誰也沒有吭聲,黑暗中,司機瞥了老瘸一眼,兩人表情都稍顯為難,本來就是試試底子,誰知道這位一摟底,全他媽是米田共,惡心人呢。 沒人再說話,車速急劇加快,直駛濱海碼頭…… 第97章 月高風黑(2) 黑漆漆的夜色里,只聞浪聲轟轟,偶而透著車窗進來的空氣,帶著海水的咸臭味,在濱海長大的小木知道,這是在碼頭,在每天吞吐數十萬噸的大型碼頭,這樣的地方泊一輛車或者站幾個人,會像螞蟻一樣,在堆積如山的貨柜間根本不起眼。 換句話說,是毀尸滅跡的好地方啊。 他渾身激靈了一下下,感覺到了腎上腺在急劇地分秘,雙手是向前反綁,一側身就能掏出手機,可惜目不視物,他不知道是不是車窗外就站著人,抑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個幌子,等著自露馬腳。 冤死本少爺了,這特么不是我告的密,都要受這罪啊。 終于還是從心底升起了一絲悔意,不過馬上被冤屈代替了,要當內jian被收拾還死得其所,這都還沒當呢就給收拾了,叫什么事啊,要有評價榜的話,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最倒霉的線人了。 心跳著,跳得過速了,又跳回來了。 緊張著,緊張過頭了,又不緊張了。 不過心里像給剜了一塊一樣,挖涼挖涼、空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自己這種空洞來自于何方,話說師出有名,故能慷慨赴死;可自己這算什么?當了個半吊子線人,拿了兩個月津貼,這就稀里糊涂把命賠上了? 冤啊,太冤了,我還有大把的日子好活呢。 他心思飛快地轉著,想了無數種辦法,要不乞憐一下?不行,這幫壞種最恨的就是軟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