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可能是水土不服,從離開順京開始,她就容易犯困,總是在馬車里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磬的聲音漸漸消失,蕭瑟瑟也停了蟲笛,喚玉魄早些休息。 次日,他們駛出大堯北關,進入北魏的莽莽群山。 玉魄一路上都精神不振,大家都明白,她需要時間好好的整理心情。 眼下隊伍行進在山道里,玉忘言看了地圖,這一代全是山。要走上幾日才能走出山地,踏上平原。而北魏首府平城,就在平原上。 “瑾王,前面有險道,車馬走的時候要小心?!北蔽菏构澲钢貓D提醒。 玉忘言喚了個先鋒官過來,對他道:“你先去前面探路?!?/br> “是?!?/br> 先鋒官立刻駕馬跑過去。 誰也沒想到,突然間,一支箭破空而來,正中先鋒官的腦袋。 先鋒官還保持著策馬的姿勢,眼睛也睜著,就這么從馬背上掉下來。 “什么人?”北魏使節嚇了一跳。 只見前面先鋒官的尸體剛掉地,頭頂上便出現一排士卒打扮的人,持著弓箭齊刷刷的對準和親隊伍。那些人還準備了投石器,十幾塊大石頭蠢蠢欲動,只要他們一聲令下,石頭就會砸下來。 這分明是埋伏好的,就等著對和親帝姬下手。 而更讓大家嘩然的是,上頭那些人,竟然是大堯士卒的打扮! 和親隊伍們全都抽出武器,嚴陣以待的瞅著上面。 唯有北魏使節臉色灰白,揪著玉忘言的衣襟吼道:“你們大堯國真是太卑鄙了,不想和親,又何必裝出一副真心誠意的模樣!” 玉忘言眼神一凌,冷冽逼人,嚇得北魏使節心里一寒,收回了手。 玉忘言冷冷道:“我大堯若是真不想和親,又何必多此一舉。與其派人劫殺帝姬,不如命潯陽王直接打進北魏?!?/br> 使節被堵得啞口無言。 此刻玉魄的車子已經被一圈人保護了起來,玉忘言策馬靠近玉魄,仰頭冷聲喝道:“來者何人!” 上面的人卻沒有回答,只見一人站起身,做了個手勢,頓時萬箭齊發,朝著和親隊伍射來。 眾人趕緊揮動兵器,在這狹小的山道上,被如此伏擊,根本難以逃出生天。一輪箭設罷,地上已多了許多尸體,人仰馬翻不計其數。隨之而來的便是巨石滾落,砸得地動山搖。 呼喊聲慘叫聲不絕于耳,轉眼間,他們就仿佛成了待人宰割的羔羊。而狹小的山道因為被巨石砸了,山道出現損毀脫落,有的人還在揮劍逃跑,腳下的路就突然斷了,連人帶石墜落懸崖。 ☆、涌泉相報 顛簸間,蕭瑟瑟和龐苓被摔出馬車,本能的躲閃。 這種時候沒人還辨認方向,龐苓摔倒,滾到了山宗附近,被山宗給拉了起來護在身邊。蕭瑟瑟被何歡何懼護著,又順手拉了張逸凡和蕭致遠,他們離山宗龐苓越來越遠。 動蕩間,蕭瑟瑟連站都站不穩,只看見周圍落石紛紛、箭如雨下,不斷有人慘叫著倒下,亦或是滾落懸崖,鮮血濺起。 她一手拉著蕭致遠,一手拉著張逸凡,張逸凡不斷為她掃落利箭??深^頂上落下的石塊,卻讓他們三個退到了山道邊緣,何歡何懼也被隔開了。 “瑟瑟!” 一片混亂中,玉忘言的聲音穿透蕭瑟瑟的耳。 他在保護玉魄,這是他護送和親的職責。然而看著蕭瑟瑟處于危機,玉忘言真恨不得自己能分成兩個,去將她保護在懷里,帶離這片襲殺地帶。 忽然間,一塊巨石砸落在張逸凡腳邊。張逸凡正好掃下一支弓箭,身體本就不平衡,再被巨石一震,整個人朝后跌去。 “逸凡!” “jiejie!” 蕭瑟瑟拉住張逸凡不松手,而蕭致遠拉緊了蕭瑟瑟。 三個人跌倒在懸崖邊,岌岌可危! “瑟瑟!” “表小姐!” “王妃!” 一時間很多個聲音傳來,喊的都是那么響亮卻嘶啞。 可蕭瑟瑟還來不及看向他們,就覺得身下的土地在塌方。巨石砸毀了他們落腳的地方,蕭瑟瑟還拉著張逸凡和蕭致遠,三個人呼喊著墜入深淵。 “瑟瑟??!” 在下墜的那一刻,她聽見玉忘言崩潰的喊聲。耳邊風聲簌簌,下墜的感覺讓蕭瑟瑟眩暈。她看見玉忘言在山道上目眥盡裂的朝她伸著手,山道還在持續的塌方,山宗和龐苓也從另一面掉了下去。 一切都分崩離析了! 這是蕭瑟瑟昏去前,看到的最后一張畫面。 渾渾噩噩的,蕭瑟瑟聽見有人在喊她。 “jiejie!jiejie!” 她想回答,聲嘶竭力的想回答,可是不管怎么使勁,就是發不出聲音,眼前也全都是黑乎乎的。 “瑾王妃!你快醒醒!” 另一個聲音在喊她,聽起來冷的多了,氣勢洶洶。接著她的身子就被人搖起來,這人很粗魯,好像不把她搖醒就不罷休。 “唔……”蕭瑟瑟終于醒了,這一刻渾身還像是沒有知覺,癱癱的一片。 她看見面前的兩張臉變的清晰,一個是張逸凡,一個是蕭致遠。而蕭致遠這會兒正抓著張逸凡的手,著急的說:“我jiejie受了很多的傷,你不要再搖她了!” “手拿開!”張逸凡很不客氣的扒開蕭致遠,眼神朝著蕭瑟瑟一瞅,道:“畏首畏尾!瑾王妃這不是醒了嗎?你自己看!” 蕭致遠一怔,看著蕭瑟瑟幽幽睜開的眼,頓時大喜,高興的差點哭出來,“jiejie!太好了你終于醒了!幸好我們三個都沒有事!” “致遠……”蕭瑟瑟虛弱的喃喃。她不是墜落懸崖了嗎?致遠說,他們三個人都沒事,這不是在做夢吧。 抬起手,想拉住蕭致遠的手,可這個動作卻讓蕭瑟瑟感到身子跟散架了似的,各處都疼痛不堪。 她往自己的身上一看,發現衣服爛了很多處,隱隱透出紅腫和血跡。再試著動了動,才知道自己果然受了很多傷。也是,他們從懸崖上掉下來,能活著就是萬幸了,自己大概傷的不輕吧。 蕭致遠道:“jiejie,真的多虧了逸凡兄。我們在下落的過程中,他不斷用劍在峭壁上削減我們下落的速度,再加上我們一路碰到了不少樹……可是jiejie,你身上好多的傷。我剛剛采到了治傷的草藥,你試試能不能自己抹藥?!?/br> 蕭瑟瑟一怔,道:“我現在動身子有些困難,致遠,就麻煩你幫我抹藥了?!?/br> 蕭致遠的臉上,浮現出兩團可疑的紅暈,“jiejie,學堂的夫子說過,男女授受不親……” “讀書人,迂腐!”張逸凡在擦著劍,冷不丁嘲笑起蕭致遠來,“是禮節重要,還是你jiejie的命重要!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笑死人!”對蕭瑟瑟道:“我來吧?!?/br> “好,那麻煩逸凡了?!笔捝p輕挪動了身子。 “誒,逸凡兄!”蕭致遠見張逸凡蹲在了蕭瑟瑟的身前,幫蕭瑟瑟解開衣帶,忍不住說道:“我jiejie是瑾王妃,只有我姐夫瑾王能看她的身子!” “閉嘴!”張逸凡冷笑:“閑的沒事就去附近找點水來,現在是在深山老林懸崖底下,先好好活命了再說!” “可是你……”蕭致遠真想上去阻止張逸凡。 “致遠,你就聽逸凡的吧?!笔捝溃骸拔覀兒屯鯛斔麄兪⒘?,我記得好像看見山宗和龐苓也墜落下來,不知道他們掉在哪里,是否還好。別忘了我們還要抵達北魏平城的,逸凡的野外經驗豐富,我們多聽聽他的,想辦法走出去才是?!?/br> 蕭致遠低頭,沒精打采的嗯了一聲,同意了。 “那jiejie,我去找點水給你喝?!?/br> “好?!笔捝獓诟赖溃骸靶⌒狞c,別迷路了?!?/br> “jiejie放心,我會沿路做標記的?!笔捴逻h說罷,就撿了些石頭,當作標記。臨走前還很擔心的看了眼張逸凡,終究是很聽話的離開了。 有張逸凡幫忙抹藥,蕭瑟瑟身上的傷口總算不那么的灼痛了,開始傳來片片清涼的感覺。 再度試著動動身子,蕭瑟瑟漸漸的能夠控制身體。她斂好了衣衫,望著張逸凡稚嫩卻已經凸顯出虎狼銳氣的臉孔,不禁的想到從前,姐弟兩個親密無間的畫面。 心里很暖、也很酸,蕭瑟瑟笑道:“逸凡,謝謝你?!?/br> 張逸凡點了下頭,表示領受了,并沒有多搭理蕭瑟瑟,而是站起身,望向頭頂上。 這懸崖下似乎太深了,以至于從這里往上看,根本看不到他們墜落下來的那個山道。 張逸凡不悅的冷哼一聲,看了眼蕭瑟瑟,冷冷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去獵只野兔,等會蕭致遠回來了咱們先把肚子填飽?!?/br> “小心點,逸凡?!笔捝?。 “我不會走太遠,你放心休息會兒吧?!睆堃莘搽m然脾氣暴烈、待人較冷,但蕭瑟瑟曾經在玉傾揚的面前護著他、以及玉忘言一直讓手下人暗中保護他不被玉傾揚除掉,這些恩情張逸凡是銘記在心上的。 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承了別人的情,就要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所以,在從懸崖上墜落的過程中,他始終緊握著瑾王妃的手,不斷用劍在懸崖上砍插,降低他們墜落的速度,即使他的虎口已經快被震裂了,也仍舊在拼命。 他要保護好瑾王妃,將她跟蕭致遠平安的送到平城。 哪怕是要他死,他也要為瑾王妃和蕭致遠爭一條活路。 半個時辰后,張逸凡和蕭致遠一前一后回來了。 張逸凡提著只肥碩的野兔,蕭致遠也不知從哪兒劈了個竹筒,盛上清水端回來,同時還又采了些草藥。 張逸凡這便生了火,一劍插到兔子的肚子里,猛地一劃,然后伸手進去掏兔子的五臟六腑,接著又扒兔子皮。一整套動作嫻熟的近乎野蠻,看得蕭致遠十分不忍心,說道:“逸凡兄,這太殘忍?!?/br> 張逸凡冷道:“你仁慈,那你餓死吧?!?/br> “我……”蕭致遠被噎住了,只好拉了拉蕭瑟瑟的袖子,“jiejie……” 蕭瑟瑟喃喃:“沒辦法,在野外想要活命,只能這樣?!?/br> 蕭致遠點點頭,表示受教了,見張逸凡沒過多久就開始烤兔子了,蕭致遠的眼底倒是出現了欽佩的神色。 他打心眼的說道:“逸凡兄,你我年紀相仿,你卻懂得很多我不知道的東西?!?/br> 張逸凡道:“不是有句話叫什么來著?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真不知道大堯為什么一直重文輕武,活該還要看北魏這種龜孫子的眼色辦事!” “逸凡兄,你這么說就有點太過了?!笔捴逻h努努嘴。 張逸凡冷哼一聲,懶得跟他解釋,“蕭致遠,閉上你的嘴好節省點力氣。有時間說些沒用的道理,不如研究下哪個方向是北邊?!?/br> 他這樣一說,蕭瑟瑟和蕭致遠都明白了他們的處境不樂觀到極點。 這里是懸崖之底,深的不見天日,因此也就不辨東西南北。平城的方向是在北邊沒錯,可他們該往哪邊走呢? 很明顯,這個問題把野外求生經驗豐富的張逸凡也難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