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芍藥花將敗,蕭瑟瑟自石子小徑走向蕭書彤,淺色畫裙的裙裾揚起一兩朵凋殘的花瓣,裙角沾了些冷香。 “長jiejie?!彼T诹耸挄拿媲?,明眸直視,臉上毫無笑意。 “恭喜長jiejie如愿以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不是?” 蕭書彤眼中幽光一閃,“怎么,四妹是這樣認為的?” 蕭瑟瑟反問:“難道長jiejie自認為不自私?” 蕭書彤冷哼一聲,喃喃:“不是我自私,是娘和文翠沒本事。一個庸懦一個蠢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怎么會傻到愿意受她們的拖累?!?/br> 蕭瑟瑟嚴肅道:“犬不擇家貧,子不嫌母丑。換做是我,哪怕是恨極了自己的親人,也不會看不起它?!?/br> “呵,是嗎?”蕭書彤信口喃喃。 蕭瑟瑟冷冷不語。就像是她恨極了張錦嵐,卻絕不會嘲諷貶低她。自己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何來清高的資格,去嘲笑與自己同根之人。 “罷了,說這些有什么用呢?你也聽不進去?!笔捝涞溃骸伴Ljiejie,我只想問你一句,你與二殿下究竟是兩情相悅,還是你們根本就不認識?!?/br> 蕭書彤臉色一冷。 “看來我是說對了?!笔捝餍漭p彈,芍藥枝頭一朵殘花脫落,灑落在裙角邊上。 “我雖不知長jiejie的如意郎君該是何種類型,但多少也知道,長jiejie志向遠大,蕭府庶女的身份困不住你。二殿下是什么人我也體會過,他挑長jiejie做二王妃,只怕是要你成為他的爪牙助力。與其說你們是兩情相悅,我寧可相信你們不過幾面之緣,完全因利益而締結,二殿下也不惜為此欺君?!?/br> 蕭書彤轉過臉去,嘴角的冷笑漸漸翹起,“四妹聰明,我也不瞞你了,其實在賜婚圣旨下來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二殿下做了什么?!?/br> 果然如此! 蕭瑟瑟道:“一切都是他編出來說給圣上聽的!” “是?!笔挄湫Γ骸拔疑頌槭捈业呐畠?,自然要為蕭家出力。塘城蕭氏能聯姻二殿下和漳門蔣氏,這是光宗耀祖的機會,我不會拒絕?!?/br> 蕭瑟瑟冷道:“光宗耀祖?何必說得這么冠冕堂皇。塘城蕭氏對你來說算什么,給你富貴的出身你不會感恩戴德,反之若是阻礙到你,你會怎么做我都能想得出來。你只會為了自己?!?/br> “怎么,不可以嗎?”蕭書彤不以為意的一笑,“四妹,是你說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像娘和文翠那樣落敗的,那是她們自己沒本事,怨得了誰?!?/br> 蕭瑟瑟沉吟片刻,喃喃:“既然長jiejie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我也沒什么可說的,便祝你與二殿下百年好合、兒女繞膝吧?!?/br> “謝謝四妹?!笔挄t淑的笑著,福了福身。 百年好合?兒女繞膝? 這些有意義嗎? 她蕭書彤要的,是皇后之位! 淺色畫裙迤邐在地,旋了幾朵落花從石子小徑飄入泥土中。蕭瑟瑟已然離去,蕭書彤也默默的將保養甚好的雙手收回袖里,回她的菡莧院。 彼此間離得遠了,蕭瑟瑟心潮難平,停了步子回頭望去。 遠去的蕭書彤,那剪影在樹木花叢間被襯托得竟有些猙獰,仿佛能扎痛蕭瑟瑟的眼睛。 思及玉傾玄,那人既然挑選了長jiejie,就說明長jiejie能在權力欲上和他往一個方向使勁。 宮闈里沒有敵我之分,只有勝敗利益。 比起玉傾玄,蕭瑟瑟更擔心的,是蕭恪…… 菡莧院門口,蕭書彤慢悠悠的走至,見蕭恪側身立在院子里,面無表情的朝她望來。 蕭書彤走了去,儀態賢淑,“爹,您在等著女兒?” “我來看看你院子里的東西,等抬了嫡女,該換的器物我讓管家備好,不能失了嫡女的儀制?!?/br> “女兒謝過爹的照拂?!笔挄ばou不笑道:“既然您來了,女兒也有些話想和您說,還請您穩妥思慮?!?/br> 見蕭恪不語,又道:“若之后一切順利,女兒成功成為二王妃,您是不是就該有所取舍?!?/br> “取舍什么?”蕭恪明知故問。 蕭書彤笑容賢淑,“自然是取舍二殿下亦或是瑾王?!?/br> 蕭恪面色發冷,心里也是一凜。他知道這個女兒不簡單,有主見明白是非,但他似乎還是低估了她。 “爹,大理寺卿常孝的事情,女兒也隱約聽說了一些?!笔挄従彽溃骸拌跻灿幸饫瓟n自己人嘛……” 蕭恪眉峰一低。 蕭書彤道:“不論瑾王是什么身世,名義上都只是旁支,比不得二殿下是名正言順的皇子。爹,我相信您清楚在誰身上押寶更容易賭贏?!?/br> “哼?!笔掋±淅湟缓?,義正言辭道:“我蕭某人食君俸祿,為君盡忠,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你說這種話,是想拖著我與塘城蕭氏一起背上‘居心謀逆’的罪名?” “沒有逆不逆,只看誰有本事?!笔挄疁\笑,唇紅齒白,透著股森寒。 “圣上要是有本事,殿下們就是明爭暗斗得再厲害,也翻不出他的掌控,那么爹您只要忠心耿耿兢兢業業便好。不過,您擔任右丞相之位多年,對天英帝的了解很深,應該不會看不出誰更有本事吧?!?/br> “你……”蕭恪竟忽然覺得,眼前這端莊帶笑的女兒,有教人脊背發冷的本事。 “爹,從龍要是成功了,那對塘城蕭氏是多大的榮耀啊,想想就很吸引人?!笔挄蛔肿粥骸拌鹾推渌牡钕乱粯?,都是二殿下的絆腳石。二殿下和瑾王您也注定只能選一個。女兒給您一些時間,您要想好了,我們再繼續談下面的?!?/br> 她笑著,撥弄了指甲上的蔻丹,突然猛地揚手,折下身旁一枝芍藥。 嘣的一聲,驚得蕭恪額角青筋一跳。 “爹,女兒和四妹,您更喜歡誰?”蕭書彤問著,看著手里的芍藥花枝,唇畔勾起一道冷笑,冷意逼人。 “誰能給塘城蕭氏更多的利益,您就更喜歡誰。所以,四妹就會像這枝芍藥花一樣……”不屑的說著,將芍藥花枝丟在了地上,“成為棄子!” 蕭恪身子微撼,額角流下一滴冰冷黏膩的東西,竟是冷汗。 他側視著蕭書彤,接著又盯著那支被仍在地上的芍藥花枝,久久不語。 一道不祥的涼意,突然襲上了蕭瑟瑟的心。 她不知是怎么了,莫名的感覺到不安,停下腳步,握了握小手,繼續朝著蕭府的正門走去。 怎么回事,為什么突然這樣心驚rou跳? 她不知道,只是受這種情緒的影響,她迫切的想要快點回到玉忘言身邊。 ☆、像被調戲 “瑟瑟?!?/br> 這熟悉的請喚,竟在身前響起。 直到蕭瑟瑟看見,玉忘言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一直都在出神。 “忘言……” “瑟瑟,為何臉色不好?”玉忘言盯著她,濯玉般的眸底,牽念和擔心的情緒都因她而不斷波動。 見蕭瑟瑟恍惚的神態,玉忘言攬住她的雙肩。 “瑟瑟,蕭書彤為難你了?” “忘言,我……”蕭瑟瑟怔怔喃喃:“我沒事的,就是突然之間覺得有些冷?!?/br> 玉忘言心疼的看著她,沉默片刻,張開雙臂,緩緩將蕭瑟瑟全然收在懷里。 “別亂想?!彼穆曇羧岷偷南袷呛C娴男枪?。 “忘言……”蕭瑟瑟由著自己放松下來,靠在玉忘言的懷里,尋求他的溫暖,發涼發憷的心也因著他的擁抱而漸漸回暖。 “忘言,我沒事?!笔捝?。 玉忘言柔聲說:“有什么為難的,盡管告訴我?!?/br> “我……不是為難?!笔捝行┑吐?,“就是覺得長jiejie有些……我有點害怕?!?/br> 玉忘言知道她怕的是什么,他沒有露出任何煩惱的表情,而是溫柔的撫著蕭瑟瑟,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聽到她細碎的喘息,他將吻下移,到她的眼、她的鼻梁,然后輕輕在她的唇上印了下。 “瑟瑟,別怕?!庇裢园参康溃骸拔覀兿然馗?,晚上慢慢說。你對蕭書彤有什么介意的,可以都講給我,我全聽著?!?/br> 蕭瑟瑟眼中浮光散漫,點了點頭,“嗯?!?/br> 回去的路上,玉忘言一直在安慰蕭瑟瑟。本不擅言辭的他,為了哄蕭瑟瑟開心,甚至連自己小時候調皮搗蛋惹禍的窘事,都講給她了。 而他也如愿以償的看見,蕭瑟瑟終于將笑顏灑滿容顏,久久沒有褪卻。 回到瑾王府,蕭瑟瑟意外的覺得,今天的府里特別吵鬧,還沒跨進大門就能聽見有人的嗓門很大很尖。 再一聽,蕭瑟瑟失笑,這不是潯陽王妃么? 這幾天潯陽王妃很給面子的沒來跟她擠一張床,但這小姑奶奶仍舊住在府里,聽綠意說,她時不時就把局部弄得烏煙瘴氣,這也導致了山宗不能跟著玉忘言出來辦事,而要在府里盯著她,免得她闖到不該闖的地方——比如后湖的靈堂。 這會兒,潯陽王妃正在指導龐苓練劍。 蕭瑟瑟被玉忘言攬著,走到了后湖畔,見八角亭旁,龐苓身影翩躚,姜紅色的廣袖天絲對襟裙衫翻飛如火鳥,越女雙劍亮白如一對銀蛇,隨著翻飛的紅衣而舞動。 潯陽王妃白衣如曇花,在八角亭下盯著龐苓,時不時揮揮袖子,指指點點的吆喝,看著活力十足。 蕭瑟瑟由衷的喃喃:“龐苓的劍,舞得是越來越有架勢了?!?/br> “的確,剛中帶柔?!庇裢缘溃骸翱磥頋£柾蹂怯幸庵更c龐苓的武功?!?/br> 正說著,只見山宗從一棵柳樹后走出,紺色的錦袍上繡著一樹蒼松。 星眸含笑,山宗揶揄:“潯陽王妃要不要歇息一會兒?” “你管我??!你又不是我爹不是我娘不是我相公!再說我相公也是聽我的!” 潯陽王妃兩手叉腰,道:“大哥,我告訴你,我已經嫁人了!你就是暗戀我也不能一直跟我屁股后面!再被我發現一次,看我不把你的腦袋割下來當球踢!” 山宗的唇角抽了抽,笑道:“潯陽王妃請高抬貴手,而且在下的腦袋也不是那么好割?!?/br> “少廢話,閃邊兒去!” 潯陽王妃罵著,就蹦蹦跳跳向龐苓,“龐苓jiejie,這人怎么這么煩!他也是使劍的,你去教訓他吧!” 龐苓挽了個劍花,停下,看了眼山宗,笑道:“潯陽王妃不會是跟我開玩笑吧,我可打不過山宗,上次被他兩下子把雙劍都挑飛出去了!” “我讓你打你就打啦,師父的話你還不聽?”潯陽王妃道:“放心打,打輸了就換我教訓她!我花谷七宿的名頭可不是白吃的!” 山宗無奈道:“在下這流云劍俠的名頭也不是混出來的?!?/br> “好啊好啊?!睗£柾蹂氖值溃骸按虼虼?!我要看你們打架!” 蕭瑟瑟忍俊不禁,在玉忘言的耳邊說:“她真的有把所到之處弄得烏煙瘴氣的本事?!?/br> 玉忘言面色不變,心頭卻是無語的。潯陽王妃是什么樣的人他不關心,可她鬧的地點,是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