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柳絮飄零,春意盎然。 這日下午,玉忘言從帝宮回來的時間比之前都要早。蕭瑟瑟欣喜,連忙梳妝打扮了一番,去書房找他。 “忘言?!?/br> 推開門的時候,蕭瑟瑟靜美含笑,柔情繾綣。她看見玉忘言煙灰色的蜀錦干凈而整潔,陽光照進去,隨著蜀錦的紋路橫橫縱縱,細膩奢華,像是江波上的淺淺粼光。 他斂一斂眸底的乍暖還寒,蘊了滿眼的癡心柔情,笑著喚了聲:“瑟瑟,你來了?!?/br> “忘言……”蕭瑟瑟蓮步走去。 本有不少話想和他說說,其中就包括玉佩的事,可是,門外山宗的聲音響起,讓蕭瑟瑟一時沒法說了。 “王爺,常孝傳消息來了?!?/br> “瑟瑟,稍等,先坐這兒?!庇裢苑鲋捝?,對山宗道:“進來說話?!?/br> 山宗這便進來了,星眸含笑,給蕭瑟瑟點點頭,接著對玉忘言抱拳道:“常孝說,大理寺的牢中又有人混進去想把南林候公子弄出去。他讓我問問王爺,要不要采取點什么措施?!?/br> “瑟瑟,你有什么看法?”玉忘言撫著蕭瑟瑟的手。 蕭瑟瑟思索了一陣,說道:“就讓他們把南林候公子弄出去吧?!?/br> “哦?”山宗挑眉,饒有興致。 玉忘言柔和的看著蕭瑟瑟,聽她的看法。 蕭瑟瑟說:“南林候的這些家眷,再過不了幾天就要集體問斬了。以大理寺的戒備,趙家想營救南林候公子難度不小,那個握有趙家把柄的人如果想要接觸南林候公子,也會很難?!?/br> 山宗道:“所以,王妃提議就讓趙家把南林候公子弄出去,看看會不會有人跟侯公子接觸,是嗎?” 蕭瑟瑟淺笑著點頭,“是?!?/br> “順藤摸瓜?好像是個可行的方法?!鄙阶谛栍裢?,“王爺,你看呢?” “本王與瑟瑟不謀而合?!庇裢缘哪抗鈳е叻仲澷p和三分驕傲,把蕭瑟瑟的小手捏在掌間,輕輕按摩著。 “山宗,去和常孝說吧,你跟何懼帶幾個人,盯緊南林候公子,一旦他被趙家營救出去,定要一天十二個時辰的盯著他,早日找到那個握著趙家罪證的人?!?/br> “明白了?!鄙阶诹⒖谈孓o,還十分體貼的把房門關好,讓玉忘言和蕭瑟瑟獨處。 見山宗走得快,蕭瑟瑟不禁好笑道:“他年紀也不小心,你這做主子的怎么不幫他找個姑娘?” 玉忘言道:“山宗遲早要回到江湖,順京不適合他?!?/br> 蕭瑟瑟笑著說:“忘言,我發現你真的很有人情味?!?/br> 玉忘言微怔,眸中浮現了喜色,卻還有那么一絲只有蕭瑟瑟能察覺的促狹。好像只要被她夸了,他心中就會有不好意思似的。 這樣略有矛盾的情緒,看得蕭瑟瑟心里甜蜜,摟著玉忘言的脖子,主動送上親吻。 溫香軟玉,紅唇柔軟,窗外柳絮飄飄,一室的歲月靜好。 不出兩天,常孝就傳來了消息。 消息稱,趙家不知從哪兒找了個跟南林候公子長相酷似的人,借著探監為由,把兩個人給替換了。 南林候公子得以脫離囹圄,去趙家住下。而那個替死鬼,則要跟著南林候的家眷一起,在五月初四被斬首。 五月初四,死刑如期執行。 可憐南林候造的孽,害得他家人都成了刀下鬼,連同那個替侯公子死的,一共二十多口人。還有些侯府的家丁奴婢,涉及到鹽案的,都判了流放。大理寺審他們也沒審出什么結果,常孝按照玉忘言的吩咐,上表了天英帝,說湖陽鹽案就是南林侯爺一人所為,無人指使。 至此,湖陽趙氏松了口氣。 南林候公子更是松了口氣,想著那個替死鬼和自己的一干姨娘姐妹都死了,自己又是頂著那替死鬼的名字活著的,肯定是安全了。這左丞相府住的挺好的,自己終于又恢復了逍遙的日子。 趙左丞相也知道侯公子是個什么貨色,他找了幾個郎中給他養護身子,讓他能下地活動,鎮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他,就等著看能不能靠他這個釣餌,把南林候留下的那個握有趙家把柄的人引出來。 卻道自從趙訪煙回來了順京,就被趙左丞相綁在家中,將她軟禁起來。 對于自己這孫女竟然敢一個人騎馬跑去湖陽,趙左丞相差點沒氣得休克,更惱怒瑾王將消息封鎖得這么好,竟讓他都不知,自己的孫女一直跟瑾王他們在一處。 如今,把趙訪煙關起來了,趙左丞相鐵青著臉呵斥:“小小女子滿腦子離經叛道,竟不知自己該做的是什么。你的人生由不得你自己做主,在嫁給太子之前,都給我待在屋里,不準離開府邸半步!” “老爺!老爺!”婢女青青想要為趙訪煙求情,卻被趙左丞相一腳踢出去,連著滾下了好幾層臺階。 趙訪煙倒吸一口氣,連忙去把青青扶起來,看著她受傷的樣子,心中的痛苦和悲哀在不停的涌上來。 她的人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這樣全無道理的事情,卻是個沉重的根本就難以掙脫的枷鎖。 她不想屈服,可是,沒有能力的她,又還能再走多遠? 趙訪煙扶著青青,兩個人艱難的退回到房間里。 隨著房門被關上,窗紙上映著的,是看管他們之人的身影,不停的在房外來回走動,時不時對她們發出警告,至多只能在這院子附近活動,否則別怪他們動粗。 “小姐……”連青青都替趙訪煙鳴不平,酸楚的掉下眼淚,甚至想著,要是趙訪煙不生在這種將相之家,那該有多好。 “青青,不用可憐我?!壁w訪煙凄然一笑,咽下一口苦澀,語調漸漸的堅決起來,“就像夜空那么黑,星子卻還在努力閃耀。我也是一樣,總有一天會掙脫出去?!蹦呐卖~死網破,她也不會低頭! 倒是方才青青的呼喊,驚動了在院外附近的侯公子。 這廝本在賞花,間或撲個蝴蝶,手里裝模作樣的拿著把折扇。扇面一開,是素雅的黃白色,扇上是幾行草書題得《西江月》,乍看之下,風流儒雅。 他先是聽見青青的喊聲,接著見趙左丞相氣呼呼的出了院子,還以為是哪個年輕漂亮的小妾不會說話,惹了趙左丞相,便走近過去,挽了下袖子,對院子門口的管事問道:“喂,本公子來問你,你要如實作答!”拿著扇子,指了指院門,“這個院子瞅著不錯啊,住這兒的是誰?” 管事其實心里面很看不上這個紈绔,但礙于他是趙家的客人,只好畢恭畢敬的說:“回公子的話,這是訪煙小姐的閨房?!?/br> “訪煙?”侯公子摸著下巴,嘖嘖道:“這個名字不錯?!?/br> 管事連忙說:“訪煙小姐是老爺的嫡孫女?!?/br> “是嗎?”侯公子聽罷,來了興趣,搖著折扇說:“那你就給本公子引薦一下吧,本公子要見見這位佳人?!?/br> “這恐怕不行?!惫苁滦闹袇挓┑那榫w,說道:“訪煙小姐金枝玉葉,沒有老爺的允許,自然不是想見就見的?!?/br> “哦,不是想見就見……”侯公子若有所思的喃喃,倏地眉頭一豎,一腳踹在管事的肚子上,“我呸!你他媽就是個下人,也敢跟本公子這么橫!你橫啊,你繼續橫!看我踹死你個不長眼的!” ☆、不作不死 “哎呀,救命??!救命??!” 管事連聲呼救,他沒想到這紈绔在他們趙家還敢這么囂張,這人到底是什么來頭,怎么能干出這樣欺人太甚的事? “救命!救命??!”管事被踹得連滾帶爬,還被踩了幾腳,屁股上印著腳印,他氣憤的瞪著侯公子。 院子門口的sao動,驚動了院里的人。那些看押趙訪煙的人,紛紛想去看看怎么回事。這時候房門被推開了,趙訪煙顯然也聽見了聒噪。 她沒理會這些看管她的人,連忙往院子外走去,那些人見狀,也跟著趙訪煙出去。 在院子門口,趙訪煙看見了管事被欺負的一幕。 她藏起了眼底的吃驚,清冷的說道:“這位公子,請你住手?!?/br> “我呸!誰又要命令本公子!”侯公子說著的同時,又踹了一腳,接著轉臉向趙訪煙,眼看著就要開罵了,卻在看見趙訪煙的容貌時,表情急速的發生變化。 “喲,小美人!”侯公子露出一臉色瞇瞇的表情,持著折扇靠近了趙訪煙,“你就是訪煙小姐?不錯,長得很美啊?!?/br> 趙訪煙從前也遇到過一些文人雅士贊她詩韻秀美。然而這侯公子的口氣,一聽便是輕佻的,趙訪煙清冷的說:“多謝公子贊美,公子既然是趙家的客人,是否也該明白為客之道?!?/br> “什么為客之道,你教教本公子???”侯公子不以為然的開著玩笑。 趙訪煙肅然道:“在趙家為客,卻毆打趙家之人,公子所為,訪煙不敢茍同,不知公子心里是否也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br> “哈哈,我怎么會羞恥呢?”侯公子合上了折扇,忽然就色瞇瞇的摸上趙訪煙的手,“小美人,你羞不羞?” “放肆!”趙訪煙心中一惱,退后一步,揚手給了侯公子一巴掌。 啪的一聲,周圍的人怔了下,趕緊湊過來圍著趙訪煙,連聲問道:“小姐沒事吧?” “你……你、打、我?”侯公子的半邊臉腫了起來,一時連說話都變了聲音,氣得兩只眼睛冒火。 “你、你他媽居然打我!” 趙訪煙豈止是想打他的,在自己家里教客人輕薄了,她連報官的想法都有。 怒視著侯公子半晌,趙訪煙調整了情緒,對左右說道:“送這位公子離開我的院子?!?/br> “你、你……”侯公子用扇子指著趙訪煙,氣得眉毛眼睛鼻子都要擠在一起了。 見趙家的下人要來轟他走,侯公子狠狠一啐,不服氣道:“本公子自己走!我呸,不就他媽的是個娘們么?好看的姑娘花樓里多得是!” 他罵罵咧咧的,走了,邊走還邊回頭,怨恨的瞪了趙訪煙幾眼,神情上也透露出幾分心虛。 管事從地上爬起來,仇視著遠去的侯公子,替趙訪煙憤憤不平道:“他竟然拿窯子里的女人跟訪煙小姐你相提并論,老爺怎么會請這樣的人渣來做客?!?/br> “爺爺的事,我也無從過問?!壁w訪煙轉身往院子里走,語調清清冷冷的,“爺爺也算不上高尚的人……” 院子外,侯公子氣得狂揮折扇,心里的毛躁程度,和折扇上草書的張狂程度不相上下。 他好歹也是南林候公子,就算現在是頂著替死鬼的身份又怎樣?連趙左丞相都在努力保他的性命,一個趙小姐還敢揍他了? 想著趙訪煙花容月貌、眉如遠山,侯公子的身體不免有些燥熱,雖然還在生氣著,嘴里也流出了一道口水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個女人嘛!算起來,他也好久沒碰女人了。這小美人惹他不快,他就出丞相府,到花樓里找女人去,哼! 因著這一時沖動,侯公子忘了自己是重犯南林候的親兒子。腦子里鉆滿了對女人的渴望和遐想,他甚至覺得,自己現在十分安全,就這么大搖大擺的出了左丞相府,朝著鬧市街區而去。 侯公子前腳剛走,后腳山宗和何懼等人就暗中跟上來了。 他們監視這廝許久,可算等到他出門,他們都希望能順藤摸瓜的找到他們想找的那人。 結果,當看見侯公子來到了花街,被兩個搔首弄姿的花娘給擁進了醉紅樓時,何懼瞬間握住劍柄,想把這紈绔一劍斬成兩半的心都有。 山宗穿著一襲便衣,假意在街上逛,一手按住何懼的手,將他的劍給按了回去。 “何懼兄弟,稍安勿躁?!鄙阶趲е鴳蛑o的笑意,在何懼的肩上一拍,“我們也進去玩玩吧,完全可以只喝酒的,聽說這家的酒味道還不錯?!?/br> 何懼滿目陰沉,低吼:“恕不奉陪?!?/br> “好,那何懼兄弟,你守外頭,我跟弟兄們去里面?!?/br> 何懼冷哼一聲,不搭理山宗了。 醉紅樓是花街上有名的青樓,樓里的姑娘都是妖艷類型的,各種勾人的功夫都修煉得爐火純青。 粉紅色的紗帳起起伏伏,樓里各色歡鬧調笑的聲音,脂粉味道濃得嗆人,尚還不到晚上,這里就紙醉金迷。順京這樣一座繁華的首府,素來不缺少尋花問柳的有錢人。 侯公子自從踏進這里,就跟被迷了魂似的,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左手擁一個花娘,右手擁一個花娘,前面還有兩個朝他拋媚眼的,時不時用蔥白的指頭,在他嘴唇上輕輕點幾下,發出妖艷的笑聲。 侯公子意氣風發的很,撲過去就把這個撥他嘴唇的花娘抱住,一邊吃著豆腐,一邊得意的笑道:“你們都跟了本公子,保你們吃香的喝辣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