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小姐!”青青想攔著,可卻攔不住,想喊人,可又沒膽子忤逆主子。 趙訪煙跌跌撞撞的跑下臺基,沖出了側門。殿口的嬤嬤們看見這一幕,連忙來追。 “趙小姐!趙小姐!”一時之間,身后全是呼喊她的聲音和腳步聲。 陸陸續續有宮人被驚動,提著燈,前來追她。 前方,正好有太監拉著一批馬,要送去馬廄。趙訪煙跑了過去,推開太監,跨上一匹馬,掉頭就跑。 太監們頓時慌亂,“什么人?怎么回事??!” 趙訪煙取下馬背上別著的鞭子,狠狠抽在馬身上。馬發狂的奔跑起來,一如她此刻一樣是發狂的心情,只想著趕去湖陽。 四殿下,他為什么就是不聽她的勸? 他的本命星,黯淡的像是已離于世間。 她不信這樣的結果。 她要去湖陽,只為還能見他一面,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趙小姐!趙小姐!”身后追趕她的人,越來越多,趙訪煙不斷揮舞鞭子。 就在沖出側宮門的時候,她差點撞到一個人。幸虧那人錯開了點,才沒被馬匹傷到,卻仍是摔倒在地。 “咳、咳咳……”那人痛苦的低咳。 這咳嗽聲趙訪煙是聽過的,六殿下玉傾寒。 “六殿下,對不起!” 趙訪煙心一橫,沖破了門口的守衛,疾馳出去。 玉傾寒咳嗽著,在隨從們的攙扶下站起,瞇眼望著遠去的人影,眼中一黯。 那個人是……趙小姐? 趙小姐這樣激動,除了因為四哥,還能因為什么? 看來,“他”真的對四哥出手了,四哥兇多吉少啊…… ☆、騙取罪證 蕭瑟瑟和玉忘言,約在傍晚時分回到了湖陽城中。 因昨夜里攻打水匪損失慘重,玉忘言和鄧倫繼續忙著后續的事宜。 蕭瑟瑟回到蕭愷的府上,心里沉重,索性在后院找了個藤椅坐下,捻針刺繡。 這次她刺得是一幅漫天星芒圖,黛藍色的綢布底子,緗色的線描作星子。 蕭如吟佩服蕭瑟瑟的刺繡技藝,一直在旁看著,時不時詢問蕭瑟瑟,得她的指點。 如此消磨了些時間,蕭瑟瑟道:“南林侯府暫且是不會找你們的麻煩了,不過這次他們想要我和王爺的命,我們又搭上那么多弟兄……于公于私,都得盡快拔掉南林候?!?/br> “那堂妹……你們想好了要怎么下手嗎?”蕭如吟關心的問。 蕭瑟瑟淺笑:“這就得靠鄧倫了,他手里一定有南林侯府的罪證,只不過一直被脅迫著,不知道該不該倒向王爺這邊?!?/br> 蕭如吟說:“鄧大人看上去很圓滑,堂妹,你們有把握嗎?” “圓滑又如何?照樣是有弱點的?!笔捝溃骸昂螞r,我們這邊也有圓滑的人,正好讓他們較量一下?!?/br> 蕭如吟也不太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便和蕭瑟瑟繼續探討刺繡了。 卻說鄧倫的日子不好過。 因南林候下手失敗,自知是要遭玉忘言和蕭瑟瑟的報復,于是把鄧倫喊去了南林侯府,連利誘帶威脅的,警告鄧倫不許投向玉忘言那邊。 鄧倫懼怕南林候,但想到昨晚自己也差點死在了蘆葦蕩,心中的怨恨便像是竄起的炭火。 他這湖陽刺史,從上任起,就沒一天不窩囊的。 偏偏玉忘言又挑在次日把他喊過去,讓他拿出湖陽鹽市的賬本。 鄧倫心里發毛,自從官鹽幾乎斷掉后,鹽市的交易就成了黑市的私鹽交易。南林侯爺怕人查賬,曾逼著他將這筆黑賬全保存在官府里。 這賬本要是給瑾王看了,他鄧倫豈不也要被劃為共犯? 可南林侯背后還有個趙家,要是自己投靠瑾王,而瑾王又輸給了趙家,那自己不是會死得更慘? 鄧倫左右兩難,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南林侯府和趙家勢大,于是打算做假賬,把玉忘言糊弄過去。 鄧倫清楚,假賬這事情非同小可,必須要找個萬全的人,還得有絕佳的做賬水平,不露一點馬腳。這樣的人,放眼湖陽,好像也就只有風月賭坊的老板白冶能達到要求了。 于是,鄧倫偷摸帶著禮品,混去風月賭坊,找白冶。 時下白冶正在跟人賭博,他手下的人不慎輸了千兩銀子,只好他這老板親自上陣給賭回來。 鄧倫低調的觀戰,只見寶牌骰子在桌上一會兒東、一會兒西,變幻莫測,周遭一群加油吶喊的,他甚至沒看清賭桌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就聽見白冶這伙人鼓掌慶祝。 賭坊的伙計還湊過來,給白冶捏肩捶腿倒茶拿毛巾。 “老板厲害!老板天下第一!” “扯,我可不敢說自己是天下第一?!卑滓睆闹癖P子里拿了個花生米,往上一拋,花生米準確的落到嘴里。 “千兩銀子我可都要賭回來,這是一開始說好的,繼續吧?!?/br> 對方連輸了兩陣,氣勢已經不行了。鄧倫伸長脖子觀戰,就等著白冶賭完了,他好聘白冶去做賬。 沒想到白冶這場陣仗沒一會兒就打完了,拿回了千兩銀子不說,還多贏了五百兩。下賭桌時更是一邊拋著花生米,一邊氣死人不償命的說:“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對方被氣得差點暈過去。 鄧倫趕緊從人群里穿梭而過,追上了白冶。 不過,令鄧倫想不到的是,白冶早就發現了他,玉忘言也知道,一旦提及做賬,鄧倫八成會去找白冶這個有名的“jian商”。于是,說服鄧倫投誠,就成了白冶的下一場陣仗。 兩人在賭坊三樓的雅間里交談,白冶搖著折扇,吃著花生米,鄧倫卻如坐針氈,額角掛著冷汗。 他真沒想到,自己來找白冶,居然是魚兒直接上鉤了。 “我說鄧大人,您心里那小九九,我們瑾王殿下還能不知道?我也就實話跟您說了吧,小人跟瑾王的交情深著呢,他特意拜托小人,要是見到您來了,就將您請來這里,跟您好好的闡述一下利弊?!?/br> “這……本官……”鄧倫不敢亂說。 白冶笑道:“反正瑾王知道您要做假賬,您還想騙得了瑾王?就聽小人一句勸吧,將鹽市的賬本都交給瑾王,瑾王知道您是被脅迫的,不會追究你什么,還會說您協助他偵破湖陽鹽案有大功勞呢?!?/br> “這……這……” “哎呀鄧大人,您還在猶豫什么啊,都到了這個份上了,沒看出南林侯府要把您當棄子甩了嗎?” 白冶這樣一說,鄧倫的臉色立刻白了。南林侯府要真到了必須得脫罪的時候,他這個湖陽刺史,定是首當其沖的替罪羊,到時候,南林候肯定會想辦法把一切都推到他頭上去。 “鄧大人,再猶豫,小心命都沒了哦?!卑滓苯o鄧倫倒了杯茶,塞到他僵硬發冷的雙手里。 “喝點茶吧,您看這手冷的?!卑滓毙χf:“您要真是不考慮自己也沒關系,不過總得想想您家里那幾個美嬌娘,想想您那幾個孩子吧?他們最大的好像十五歲,小人沒說錯吧?” “你……白老板,你這是把本官的家底兒都給調查清楚了??!”鄧倫無奈,拍著腿嘆息。 “抱歉抱歉,生意人嘛,喜歡多打聽?!卑滓北е茸?,煞有介事的做了個揖,“鄧大人,小人言盡于此了,您回去好好想想吧。哦,對了,最后再提醒您一句,別看那湖陽趙氏氣焰囂張,瑾王殿下背后可還有塘城蕭氏呢?!?/br> 被白冶這么勸導加威脅的說了一通,鄧倫離去,一路上頭重腳輕、魂不守舍,真覺得自己像是走在沼澤地里,稍微邁錯一步就要追悔莫及。 要不是這官場不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鄧倫真想卸下烏紗帽,就此不干了。 結果回了家,迎面就看見挺著大肚子的小妾過來相迎。 這小妾是他最喜歡的,肚子已經到預產期了,之前請人來看過,都說懷的是個男孩……想到這一大家子人的前程都壓在他肩上,鄧倫就直嘆氣。 倒是這小妾,平日里都笑意盈盈,這會兒卻跟鄧倫一樣,愁眉苦臉的。 她拉著鄧倫哭訴說,自己今天出去,想給肚子里的孩兒求個吉卦,可求來的卻是個大兇,就連算命的都說,算了十年的命也沒見過這么兇的。 那算命的還說,這孩子的命就押在它爹身上,它爹要是再不回頭,這孩子怕是連出生都出不來了。 見小妾哭得梨花帶雨,鄧倫只得下了決定,當夜就翻出了南林侯府的那些賬冊,連同自己被南林侯府脅迫的證據,一起抱去了蕭愷家,全都交給玉忘言。 蕭瑟瑟在房外,看著鄧倫跪在玉忘言腳下,接受他的問話,心下暗自笑了笑,轉身對守在一旁的何懼說:“看來,你這算命先生,扮得不錯?!?/br> 何懼道:“是他們自己心里有鬼?!?/br> “也是,心又裂隙,才會被動搖?!笔捝骸安还苣鞘嵌嘈〉牧严丁?/br> 聽蕭瑟瑟像是在感嘆什么,何懼凝視著她,輕喚了一聲:“表小姐?” 蕭瑟瑟望著何懼,靜美的眸眼,蘊滿了堅定。 “何懼,我好像從鄧倫身上學到了些什么?!笔捝f:“人心的裂隙啊,誰都有,但……對于我所堅持的,既然選擇堅持,就不要讓自己的心出現任何一丁點會被動搖的裂隙?!?/br> 何懼怔了怔,癡忡須臾,眼前都是蕭瑟瑟楓丹白露般的容顏,和那充滿堅定和韌性的眸子。 有了鄧倫提交來的罪證,玉忘言帶著玉傾云剩下的官兵和湖陽的兵士們,以閃電般的勢頭,抄了南林侯府。 南林候集結了一些衛隊想要反抗,哪知道玉忘言在來湖陽前,就已從天英帝那里請到張圣旨——只要證據確鑿,便盡可先斬后奏。 一夜之間,南林侯府雞飛狗跳,主母侍妾哭哭啼啼,家丁丫鬟挨個接受排查,沒問題的就都被趕了出去。 那躺在榻上的侯公子,更是被里三層外三層的監管起來,叫爹叫娘都不管用。 南林侯爺落馬了。 這消息對湖陽百姓來說,是天大的喜訊。而此前一直被南林侯府cao縱的私鹽市場,也因沒了后臺,逃的逃散的散,又都被玉忘言派人抓了回來,將私鹽分發給百姓食用。 玉忘言將南林侯爺丟進了監獄里,親自審問。 勾結水匪打劫官府運鹽船,再把官鹽賣給私鹽商去盤剝百姓,這些罪證,南林侯爺都一一承認了。 但當玉忘言問到他背后的勢力時,南林侯爺卻義正言辭的說,他就是主謀,沒人指使他。 對于這種態度,玉忘言當然知道南林侯爺在盤算什么。 他們一家都會被押送回京,多半要問斬。所以他想要依靠獨自攬罪,讓趙家保住他的家眷、尤其是兒子。 ☆、拉鉤許諾 南林候下獄后的第二個晚上,玉忘言在蕭愷家里,和蕭瑟瑟商量后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