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玉忘言冷聲道:“本王問你,昨晚刺史府有人帶走瑟瑟,你作何交代?!?/br> “下官、下官……”鄧倫懵然半晌,恐懼的眼底才找回些理智,“王爺,下官……不知道?!?/br> 何懼說:“昨晚來請表小姐的官差,稱湖陽司馬和長使要和表小姐商議鹽案之事?!?/br> 鄧倫的眼睛頓時睜大,連連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昨天本官在出發之前,還讓司馬和長使守好刺史府,本官和他們說了,有事情等本官回來再說……” 何懼的眼底涌上一層殺意,霍然將劍提出半截。 鄧倫嚇得踉蹌了兩步,抬起袖子擋住臉,辯解道:“這是有人亂發號施令……司馬和長使都是老實人,本官了解他們的性格……” 玉忘言的手,在袖下將短劍握得顫抖。蜀錦織就的衣上都是血,不知道是誰的血,衣裳覆蓋的身軀道道傷痕,疼痛不斷的襲來,然后所有的疼痛,都比不過心口那破洞般的瘋狂擔憂。 何懼道:“綠意提到,她和表小姐先到了刺史府,然后改道去了城外的別莊。在去別莊的路上,表小姐命令綠意帶著蟲笛回來?!?/br> “別莊?”鄧倫猛地撤下袖子。 “你知道些什么?”何懼的劍,瞬間就搭在了鄧倫脖子上,“說!死士的劍可不長眼!” “下官、下官也不知道……”鄧倫恐懼,苦著臉說:“湖陽這里的大戶人家,很多都、都在城外買了私產……” 玉忘言道:“先去刺史府,無論如何,也要找回瑟瑟?!?/br> 待山宗清點了人數,確認水匪們已經棄寨撤走,玉忘言率官兵們返回湖陽。 官兵們傷亡慘重,只能先將受傷者抬回去,再來清理尸體。玉忘言叫了應長安來,處理傷者,又讓何懼去喊綠意來。 安排好官兵們,玉忘言和鄧倫這就要去刺史府,這時候被人告知,玉傾云到了。 這對鄧倫來說猶如晴天霹靂,玉傾云來也不給個信,他這湖陽刺史沒去相迎,罪名可大了。 但玉傾云顧不得他,在刺史府門口,玉傾云看見了衣衫染血的玉忘言,神情一怔,忙道:“瑾王,你們……” “稍后再說?!庇裢悦挤寰o鎖,望著街道的彼端,何懼正好將綠意帶了過來。 “王爺、王爺!”綠意氣喘吁吁喊道:“王爺您終于回來了!小姐到現在都還沒消息,綠意快急死了!王爺你快救救小姐吧!” 玉忘言道:“你們昨晚到了刺史府門前后,又拐去哪個方向?” 綠意忙指向一條街,“這條街!我們從這里走過去的,我記得那個店家的招牌!” 玉忘言對鄧倫道:“刺史大人,官差們馴養的狗,牽出一條來?!?/br> “是、是?!编噦愙s緊發號施令。 不多時,便有官差牽著狗出來。玉忘言看向何懼,何懼明白了什么,把蕭瑟瑟的蟲笛拿了出來。 蟲笛被裝在蕭瑟瑟縫制的口袋里,因這是何家小姐才能傳承的,何懼不敢擅動。 玉忘言拿過蟲笛,命人將狗牽到那條街上,讓狗嗅了嗅蟲笛和袋子的味道。 這刺史府用來捕捉犯人的狗,嗅覺靈敏、訓練有素,當即朝著一個方向奔過去。 “跟上它?!庇裢园l令,何懼與一隊親衛隨行,鄧倫也追了上去。 “哎,瑾王!”玉傾云喊道,見玉忘言去得急,便對隨來的一名將軍道:“把我們的人都帶上,跟著瑾王去。另外,綠意姑娘,你還走得動嗎?” “走不動了也得走??!”綠意喘道:“我要去找小姐!四殿下,帶我去找小姐!” “綠意姑娘別急,在下這就帶你去?!庇駜A云道:“勻一匹馬給綠意姑娘,我們出發吧?!?/br> ☆、別莊相見 蕭瑟瑟沒有想到,她能那么快就見到玉忘言。 約摸剛到中午,她就察覺到別莊里的sao動和婢女下人的慌亂神色。 她打開窗戶,往湖陽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了驛道上有人馬過來??v然看不清,她卻確信,她看見的是玉忘言。 “瑾王妃!” 幾個婢女守住了房門,“你、你不能出去,要等在這里!” 蕭瑟瑟仍在望著那邊,她好像看見,玉忘言與她視線交錯。五層塔模糊了彼此,但她的心狂跳著,難以平復喜悅。 “我不出去?!边^了很久,蕭瑟瑟才悠悠恢復婢女們,“來救我的人到了,豹爺呢?他不去擋著嗎?” “豹爺他、他才不怕!別莊里藏了好多人,瑾王帶的那點人手,就算打進來也是死!” 聽言,蕭瑟瑟目光一沉,喜悅的心瞬間充滿了擔憂。 她在窗邊緩緩坐下,蔥白指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撞著碗。碗里的小魚被驚動了,匆忙游著,蕭瑟瑟拔下發簪,握在手里。 忘言不會有事的。 他連昨夜的危險都能度過,還會輸在今天嗎? 她信他,一如相信自己。 七碗水,一支發簪,她也有武器。 她會安然無恙的造出一片安全領域,等著忘言抵達這里,同他一起回家。 別莊外,玉忘言與何懼帶著存活的王府親衛,漸漸接近。 玉傾云和綠意也在,但玉傾云所帶來的官兵,早在剛出城的時候,就被玉忘言下令,做了別的安排。 是以,此刻抵達別莊前的人,不過幾十個。 “小姐……小姐就是被抓到這里了嗎?”綠意從馬上下來,急切的問道:“小姐會被關在哪里?是不是那座塔,那座塔最高了!” “綠意姑娘,請放松心情?!庇駜A云和藹的安慰,“有瑾王在,怎么會教瑾王妃出事,你放心就好了?!?/br> “四殿下,我、綠意……”綠意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別莊的大門開了,一群親衛打扮的人涌了出來,各個持著武器。 玉傾云怔了怔,說道:“他們的衣著打扮,我怎么瞧著像是宗親家的衛兵?” 鄧倫臉色泛白道:“這、這……他們都是南林候的衛兵??!” “南林候……”玉忘言念著這三個字,字里行間充滿了憤怒和冷酷決絕。 他看著敵人們,冷聲說道:“本王玉忘言,來帶回王妃。南林侯爺要是在,就喊他出來?!?/br> 對方互相交換了眼色,卻將武器提得更高,擺出了蓄勢待發的攻擊姿態。別莊里還有越來越多的敵人涌來,擺明了不準越雷池一步。 鄧倫支支吾吾道:“看樣子,南林侯爺是不在了,下官覺得……覺得這里現在是水匪在做主?!?/br> “該死的水匪!”何懼怒而拔劍。 玉忘言道:“南林候,這筆賬,本王牢記在心,勢必討回!” “哼,誰在這里說大話!”一道粗獷的聲音響起。 只見衛兵們讓開道路,任一名彪悍漢子走了出來。那漢子正是豹爺,虎背熊腰、黑皮膚、虬髯,揮著面大刀笑道:“你就是瑾王爺,命還挺硬,昨晚上居然沒死!” “閣下何人?!庇裢岳淅鋯栔?,心中怒濤翻滾。 鄧倫忙說:“他就是水匪的第二把交椅,人稱豹爺!” 何懼道:“南林侯府果然和水匪是一伙的,一起擄走了表小姐!” 玉傾云看了眼鄧倫,道:“看起來,刺史大人也跟水匪們打過不少照面?!?/br> “這……”鄧倫語結,苦著臉道:“本官也是苦于無法鏟除他們……” 玉忘言仰頭,望向五層塔,心念一動,沒來由的覺得,蕭瑟瑟就在塔里。 見他的目光投向五層塔,豹爺道:“瑾王妃就在我們手里,咋的?你要活的還是死的?” 玉忘言厲色掃來,鋒利的像是劍刃的寒光,帶著撲面的殺氣和怒氣。 豹爺感受到這種壓迫感,臉上還是得意的笑,心里卻控制不住的發毛,“老子他媽告訴你,管你是什么王爺,老子人多!趕緊束手就擒吧,不然就殺得你們一個不剩!” “廢話真多?!焙螒值溃骸扒苜\先擒王,就讓你看看死士的劍有多快?!?/br> 豹爺一驚,正要指揮衛兵向前,忽然,五層塔上,發出一聲響動。 這響動,是瓷器碎裂的聲音,將所有人的目光引向了塔的五層。 只見五層的窗戶被人用很快的速度一一打開,蕭瑟瑟就立在一扇窗前,望向他們。 “瑟瑟!” 這一刻的玉忘言,心臟失跳了一拍。 她在塔上,他在塔下,交錯的視線像是火花,急速的點燃他的牽掛。百尺的距離很長很長,他迫切的想要看清蕭瑟瑟的臉,問問她可有受傷,害不害怕。 他看見,她的手在動,好像拿著什么東西在敲擊什么。他真恨這樣的距離,讓他無法看清,無法抵達她的身邊。 五層的婢女們見蕭瑟瑟擅自開窗,趕緊說道:“瑾王妃想干什么?可不要自尋短見!” “自尋短見?你們是怕我一跳下去,就沒有要挾王爺的籌碼了吧?!笔捝嬷掷锏聂⒆?,漫無目的的敲擊七個碗。 “放心,我不會跳下去的,我可是惜命的人?!贝浇蔷`開冰冷的笑紋,蕭瑟瑟突然加快動作,急速的敲擊起瓷碗。 “瑾王妃,你這是做什么!”有兩個婢女靠近過來。 蕭瑟瑟冷道:“我不會取你們的性命。王爺來接我回家了,恕不奉陪?!?/br> “什么……”婢女們懵然,下意識的要去阻止蕭瑟瑟??墒?,窸窸窣窣的聲音忽然響起,像是從窗外傳來的,又像是從塔中,四面八方都漸漸的有這種聲音在靠近。 婢女們沒有見過這等場面,全都無措的瞪著眼,直到有人猛然反應過來,驚呼道:“不好!她不會是用敲碗的聲音招蟲子吧!” “是啊,我已經說了,恕不奉陪?!笔捝溃骸澳銈円沧詈脛e亂動,要是把毒蟲惹生氣了,也許它們會不聽我的指揮,擅自襲擊你們?!?/br> 毒蟲們出現了,從窗外進來,從門板下進來。 河畔郊野,不缺毒蟲,灌木叢里的蜘蛛,石縫里的蜈蚣蝎子,成群結隊,涌入這間房。 婢女們嚇得沒了人樣,有人捂著嘴不敢叫出聲,有人哭了出來,還有個年紀小的直接暈過去了。 蕭瑟瑟繼續敲著,加大了聲音。別莊外的何懼見蕭瑟瑟不斷敲擊什么、隱有聲音,便明白過來。 他立刻取出支巴烏,吹奏樂曲。 “不好!”豹爺喝道:“殺了他!” “接招?!庇裢岳浜?,一道掌風已經打出。 幾個衛兵攻來,剛揚起刀,刀鋒就被玉忘言的掌風輾作鐵屑。掌風打斷刀刃后繼續朝著他們的身上打,幾人口吐鮮血,如胸口挨了重擊,頓時內傷倒地。 “上!都給老子上!”豹爺喊著,揚著大刀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