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蕭瑟瑟啜了口茶,說:“原因我會去查,這段時日郭jiejie病了,我也不大舒服,那你們也正好各自休息吧?!?/br> 聽出蕭瑟瑟這意思,妃妾們心中不快。先是讓她們種菜才能得到王爺臨幸,現在又讓她們安分守己各自待著,這活寡到底還要守多久? 有性子烈的侍妾道:“王妃讓我們做什么,我們可都做了,這事情擺明了是天災,發天災了也怪我們嗎?” “就怕不是天災,是人禍?!笔捝а?,眸中的一抹冷意,驚得那侍妾心中一寒。 蕭瑟瑟道:“也罷,你們這些天的勞累,我看在眼里。今日中午就在我這里用膳,權當我犒勞你們的?!?/br> 妃妾們紛紛在心里埋怨,她們這些日子受的苦,難道吃上一頓飯就能抵消了?互相交換了眼色,嘴上答應了蕭瑟瑟,卻各個心里積怨。 這次在蕭瑟瑟這里吃飯的妃妾,統共有十二個。 蕭瑟瑟叫侍衛搬來一個大桌子,添好椅子,正巧能坐下。 十三個美人同桌用膳,這事情還是頭一次。起先大家拘束,后來見蕭瑟瑟靜美溫和,漸漸的也放開了,說起些東家長西家短的話。 飯飽后,妃妾們還觀看起蕭瑟瑟屋中的裝潢擺設,屏風、凈瓶、床榻、梳妝臺,一一看了個遍。又見蕭瑟瑟神情略倦,估摸著是要休息,便都知趣的告退。 送走這些美人,綠意長長的喘上口氣,“呼——小姐,她們怎么這么能鬧??!綠意還是第一次看出來?!?/br> 蕭瑟瑟覺得渾身疲沓,飽飽的肚里,不知怎的也有些反胃。除了睡午覺休息,別無他法,也就沒回答綠意的話了。 傍晚,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沙漏提醒著蕭瑟瑟到了晚飯時間,可她卻身子疲軟,連離開床榻都會感到吃力眩暈。 在綠意的攙扶下,好不容易下地,蕭瑟瑟皺著眉頭,努力讓眼前的一片金星能退去,腹里卻仍是難受,忽然嘔了一口。 “???小姐你別嚇我??!”綠意趕忙扶著蕭瑟瑟坐下,給她端茶倒水,一邊說道:“小姐你先喝茶,綠意去喊醫女過來?!?/br> 說罷匆匆就去了,綠意想著蕭瑟瑟大概是染上風寒,一刻不停的沖去醫女的住處,卻被告知,醫女一整天都在郭佳怡那里,不曾回來。 綠意只好轉道去郭佳怡的院子。 郭佳怡人如凈水,素凈無爭,她的院子也是瑾王府中相對偏僻的一處,從外到內,左不過栽上一株枇杷,兩叢芭蕉而已,全無璀璨花色。 兩個婢女站在院門口,將氣喘吁吁的綠意攔下來。 “抱歉,綠意姑娘,醫女正在為郭側妃瞧病,王爺陪在郭側妃身邊,不許任何人打擾?!?/br> 綠意一愣,探著脖子就往里頭瞧,只那屋門緊緊關閉,什么也瞧不見。綠意急道:“我家小姐病了,吃不下飯,得請醫女過去看看!” 婢女說:“王妃胃口不好,不如食用些酸梅。郭側妃的病,卻是只有醫女可以診治?!?/br> 綠意不悅道:“我家小姐也生病了,說不定酸梅根本不頂用,就讓醫女去看一下開個藥方都不行嗎?我家小姐可是瑾王府的女主子?!?/br> “抱歉,真的不行,王爺有令,任何人都不能打擾?!?/br> “你們——”綠意一著急,悶頭就沖了上去,大聲呼喊:“王爺!我家小姐病了,要看醫女!” “綠意姑娘,請不要大聲喧嘩?!眱蓚€婢女都變了臉色,左右攔住綠意,把她架在中間。 綠意掙扎著呼喊:“王爺!你怎么能這樣!小姐是真不舒服,你連問都不問嗎?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好沒義氣!” 這些話從屋墻上的薄薄窗紙滲入,如一根根針,每一根都戳至玉忘言的心窩。 他看著榻上的郭佳怡,再看著因緊張而大汗淋漓的醫女,逼著自己狠心,對山宗道:“將綠意送回去,順便看看瑟瑟?!?/br> “明白了?!鄙阶谝馕渡铋L的瞧了眼郭佳怡,迅速出去。 山宗的出現,讓綠意生出了希望。 “山宗大人!山宗大人!快放我進去!” 自然迎接她的是失望,山宗不過用了一分的力氣,就將綠意拖走了。綠意的呼喊聲越發尖銳響亮,每一個字,都被玉忘言聽得一清二楚,每一個字,也都是一把小刀,在研磨著他的血rou。 “王爺……”榻上,郭佳怡用胳膊肘頂了頂褥子,想坐起身。 可是身子才剛剛抬起一點,便挫敗的癱回去,不施妝容的臉上,白無血色,染著濃重的蠟黃,鬢角處皆是冷汗。 體內如有一只手在掏著她的五臟六腑,她呼一下,就痛一下,吸一口,那疼痛就劇烈的能要了她的命。 醫女緊繃的神色,也塌陷下來,拿起毛巾給郭佳怡擦汗,一籌莫展的嘆了口氣。 “沒得救了,妾身知道?!惫砚裆苍?,“多謝醫女大人勞累一整日?!?/br> 醫女嘆道:“天生絕脈,傾我所有醫術,也治不好……大概也是我醫術不精?!?/br> 郭佳怡說:“妾身這病,是生下來就注定的,神仙難救,否則又何以稱是‘天生絕脈’?!?/br> “當真毫無辦法了?”玉忘言問醫女。 醫女搖搖頭,垂淚嘆息。 郭佳怡道:“王爺有所不知,妾身天生絕脈,早年就有神醫斷言,說妾身活不過二十歲。如今只剩寥寥一年光景,離死亡越發接近,妾身的心里反倒平實。在這最后的一年里,妾身希望不辜負晉王殿下的期望,為王爺幫襯些什么?!?/br> 玉忘言慰道:“身體要緊,本王也知道,你要忍受病痛,山宗明日會去抓些補藥?!?/br> “多謝王爺?!惫砚壑懈屑?,笑容卻是莊重的,“王爺,王妃今日身子不適,妾身請王爺去探望王妃?!?/br> 玉忘言唇角的笑容漸漸苦澀。 他何嘗不心疼蕭瑟瑟? 他心疼她、掛念她,在聽到綠意的喊話時,他亦能聽見自己心中的那個聲音,在嘶聲力竭的喊著,讓他帶著醫女過去,陪在她身邊。 然而,昨夜他和佳怡討論南下湖陽的事情,談得晚了,導致佳怡病痛惡化,今晨險些香消玉殞。醫女一整天都在這里忙碌,他更要坐鎮于此,保證無人打擾。 所以,他辜負了瑟瑟,冷落了她,傷害了她。 非他所愿,卻又不得不為! 玉忘言的心思,醫女不知,只是醫者仁心,治病救人乃天職,便主動提出去給蕭瑟瑟看看。 玉忘言將外面的兩個婢女喊進來,囑咐她們好好照顧郭佳怡,便也離去,同醫女一道去蕭瑟瑟的院子。 此時黃昏將近,天色還未曾全黑,可蕭瑟瑟的房間卻是漆黑的。婢女們都在屋外,躡手躡腳的行動,儼然蕭瑟瑟已經睡了。 玉忘言想,讓她休息也好,既然今日已歇下,那便明日再讓醫女來看看。 第二日,郭佳怡病情惡化得嚴重,連連嘔血,讓伺候她的婢女都膽戰心驚。 醫女又是一大早被叫醒,顧不得整理衣冠,提著藥箱就奔過去,態勢焦頭爛額。 玉忘言也告假不上朝,蹙著眉頭,坐在一旁。 蕭瑟瑟是在艷陽高照時醒轉的,剛睜開眼,就覺得暈眩異常。不知費了多大力氣才能坐起身,下地更是萬般艱難。蕭瑟瑟干嘔兩聲,整個人恍惚非常,扶著屋內器物,歪歪扭扭的才到門口,推開屋門。 許是陽光太過燦爛,蕭瑟瑟被曬得又是陣眩暈,正想喊綠意過來,就見綠意從院子口走來,后面還跟著群一大早就找上門的妃妾。 “王妃jiejie醒了!”妃妾們看起來十分著急。 為首的鞏側妃道:“王妃jiejie,今日又死了好多蔬菜,這讓meimei們怎么辦???王妃jiejie去菜畦看一看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請大家動動手指,收藏下我的作者專欄~ ☆、落井下石 蕭瑟瑟十分不適,此刻妃妾們的脂粉香繚繞著,一種更為反胃的感覺沖入喉中。 她艱難的忍住,想了想,對綠意道:“為我簡單梳妝,隨意拿件襖子披上,我們瞧瞧去?!?/br> “小姐,你的身體好點了嗎?”綠意有點擔心蕭瑟瑟。 “沒事的,瞧瞧去就好,先梳妝吧?!?/br> 聽蕭瑟瑟聲音無力、臉色黃白,綠意索性勸道:“小姐要是不舒服就直說,反正你是王妃?!?/br> “沒事,去看看就好?!碑吘苟荚谝粋€大宅子里住著,她們大清早的找上來,并非是找茬,再者此事確實蹊蹺,蕭瑟瑟覺得自己理應去看看。 主子的命令,綠意自是拗不過,給蕭瑟瑟簡單的梳頭后,拿了件小襖給她披上,隨后攙著蕭瑟瑟出去,一群妃妾前呼后擁著,與蕭瑟瑟主仆兩個到了菜畦。 菜畦的情況,的確與妃妾們描述的一樣糟。 三分之二的蔬菜都枯死了,有些甚至呈現出難看的斑黑,尚還健在的蔬菜,也長勢不好。而蕭瑟瑟記得,這之前她來菜畦視察的時候,絕不是這樣的情形。 蕭瑟瑟輕揮開綠意,走近了其中的一溜蔬菜,低下身,仔細的看著菜葉上的一塊黑斑,用手指翻到背面看了,又折下這片菜葉,眼神愈加的黯。 “王妃,這真不是妾身們的錯,要不這菜就不種了,都算我們種好了如何?”有妃妾催促蕭瑟瑟。 蕭瑟瑟未理她,又將近旁的幾顆蔬菜挨個看過,柳眉堆積如蹙,心里已有八成肯定這是人為搗鬼。 那人對蔬菜下手,是想要達到什么目的? 蕭瑟瑟捏著手中的菜葉,站起身來。 這一下起得有些急了,頓時眼前一黑,蕭瑟瑟的身子無力的向一旁倒去。 “小姐!”綠意趕緊撐住蕭瑟瑟,人是撐住了,可肩上的小襖卻掉在了地上。 “小姐,你沒事吧!” 蕭瑟瑟想說話,卻使不上力氣。她難受、虛脫,一陣陣的想吐,四肢百骸都在冒寒氣。 “扶我去石凳……” “好的?!本G意忙應,扶著蕭瑟瑟轉身,卻沒有想到,前去石凳的路被幾個妃妾給攔住了。 “王妃jiejie,你這是要去哪里?”鞏側妃裊裊婷婷,說話時,很是優雅的拂了斗篷下的藕粉色繡衫羅裙,“meimei們實在很憂心蔬菜的事,王妃jiejie要拋下meimei們不管,獨自回去嗎?” 綠意道:“我家小姐這兩天都不舒服,得休息了,你們改天再來吧!” 鞏側妃的眼底,瞬間劃過某種凍人的意味,就像本是段千丈軟紅,卻忽的閃現出極不和諧的可怕顏色。 “王妃jiejie就這樣回去了,叫meimei們情何以堪?”她冷冷的說:“meimei們為了能見王爺,聽從了王妃jiejie的安排,下地種菜。這對meimei們這些官家小姐來說,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要吃多少苦,meimei們可走按照王妃jiejie的意思做了。如今蔬菜死了,我們萬念俱灰,王妃jiejie怎么可以還對我們愛答不理?” 她身后的幾名妃妾紛紛應和,有人口氣很沖,極不客氣。旁邊一些本在觀望的妃妾,也漸漸加入進來,堵了蕭瑟瑟的路,將她和綠意圍住。 “你們想干嘛!”綠意呼道:“我家小姐是可瑾王正妃!” 有侍妾冷道:“名存實亡,失寵的正妃,與我們又有何分別?怕是還不如我們吧?!?/br> “你!你敢侮辱塘城蕭氏的嫡女!”綠意怒道。 那侍妾回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王府女眷的事,相信蕭右丞相不會特意過問吧?!?/br> “你們!”綠意氣惱,對蕭瑟瑟道:“小姐我們走,這幫人太欺人太甚了!等你休息好了再狠狠懲罰她們!” “王妃jiejie不能走?!膘杺儒锨耙徊?,桃面上已覆了nongnong一層冷光,唇紅齒白間,吐息森涼。 “meimei們素來對jiejie敬畏有加,可王妃jiejie太傷我們的心了,meimei們要是不討回公道,那還有什么面目以瑾王府女眷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