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馬車很快回到瑾王府,玉忘言用大氅裹好蕭瑟瑟,抱著她進府。 山宗緊隨其后,侍衛們去喊醫女。 蕭瑟瑟的院子在后宅,過去的途中會經過一方小花園。 此刻已經很晚了,王府里已無燈火,可花園的槐樹下卻坐著個女子,在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蕩著。 玉忘言沒空看她,抱著蕭瑟瑟錯身而過。 山宗在后,見是郭側妃,忙恭敬的施禮,眼底玄虛莫測。 醫女很快就到了,在醫女和綠意的努力下,蕭瑟瑟的傷被穩定住。醫女說她傷勢不重,只是這次挨踢的位置正好是之前被匕首捅過的,故而有些引發內傷。 綠意將藥端給了蕭瑟瑟,她一口口喝下,好苦,蕭瑟瑟不禁吐出來,濺在綠意的衣服上。 “小姐你沒事吧!”綠意顧不得擦衣服,趕緊放下藥碗,拍著蕭瑟瑟的背。 “沒、沒事?!笔捝櫚櫭?,有些反胃。 玉忘言坐過來,揮退了綠意,“讓本王來吧?!蹦闷鹚幫牒蜕鬃?,舀上一勺,吹了吹,喂給蕭瑟瑟,“小心些?!?/br> 蕭瑟瑟乖順的喝藥,從小到大,除了生母何氏和她的丫鬟,玉忘言是第一個喂她藥的男子。 胸口的內傷仿佛也不很疼了,淺淺暖意,讓蕭瑟瑟努力克制住胃里的不適,喝光了藥。 “你們都出去吧?!庇裢苑畔滤幫?,扶著蕭瑟瑟靠在枕頭上。 山宗、綠意等人相繼出屋。 只剩下兩個人的屋里,暖意和痛苦的情緒交雜在一起。 在太子府里見聞的一幕幕,那些仇恨和背叛,此刻毫不給兩人喘息的時間,鋪天蓋地的將他們淹沒。 蕭瑟瑟猛然抱住了玉忘言。 “王爺,別難過,別氣壞身體……”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玉忘言在受著什么樣的煎熬。 玉忘言身軀輕顫,想要推開蕭瑟瑟,終是沒忍心,只得沉痛道:“你也和本王是一樣的心情嗎?” “……是?!币苍S還多了被背叛的痛苦。 “難為你了?!庇裢該嶂捝?,“明明痛苦不堪,卻還為了本王,做到這個地步?!?/br> 蕭瑟瑟喃喃:“王爺,我說過,我陪你,陪你一輩子……我不能讓你陷入麻煩,也不想看到你難過傷心?!?/br> 玉忘言說不出話,心中的感動在頂撞他的胸腔,同時肆虐著的還有愧疚。 她為了他,這般付出,他卻連愛都給不了她。 是他欠了她良多才是。 作為一個丈夫,他何其的不稱職! 話到了嘴邊,玉忘言眼眸似墨,神情專注,“瑟瑟,本王想知道,你究竟是誰?” 蕭瑟瑟抬眼望來,眸底純如冰雪,婉轉惆悵。 “右丞相府的嫡女……蕭瑟瑟?!?/br> 玉忘言神情黯下。是他想多了吧,她不是蕭瑟瑟,又還能是誰? “你為何要說欠了本王很多?” 蕭瑟瑟柔聲苦笑:“有些事情,我沒有辦法說……” “沒有辦法說?”玉忘言微詫。 蕭瑟瑟點點頭,一手撫過玉忘言的胸膛,“王爺,請你相信我,我會用一輩子償還我欠你的……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我永遠站在你這邊?!?/br> 看著蕭瑟瑟真摯的眼神,玉忘言遲遲不語。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沒來由的信她,甚至一顆心在漸漸軟化,不想再追根究底。 為什么? 是因為她的抵死維護,還是因為他再次從她身上看見了錦瑟的影子? 玉忘言閉上眼,讓黑暗包圍自己,阻止這可笑的念頭再浮現。 他決定相信蕭瑟瑟,給她更多的照顧和關懷,給她他所能給得起的一切,除了愛。 隨著乙巳年的春季漸來,蕭瑟瑟養好了傷勢。 玉忘言專門從玉傾云那里弄來了上好的補品,讓蕭瑟瑟按時服用,杜絕后遺癥。 玉傾云出手很大方,單是送來的靈芝,就是從雪山千里迢迢運來的。 綠意把熬好的靈芝端給蕭瑟瑟喝下,一邊驚怪的說:“四殿下家里是開藥材鋪的嗎?好像總有很多名貴藥材。這次王爺管他一討,他給了兩馬車,我偷偷看了,全是名品!” 蕭瑟瑟沉吟片刻,說道:“四殿下喜愛園藝,養出了許多名貴花草?;ú莺芏嘁部梢匀胨?,也許他是用自己的花草換來了山參靈芝之類?!?/br> “小姐說的這個還真有可能?!本G意道:“總之既然這些補品都是小姐你的,那就全把它們吃干凈。醫女不是說小姐你體質挺好嗎?再補一補,肯定比先前更好?!?/br> 蕭瑟瑟淺笑不語,眼波愴然。 望一眼屋外的明媚陽光,玉輕揚和張錦嵐的對話仍無孔不入的刺著蕭瑟瑟的耳,無論她怎么定下心神,卻始終無法將那股仇恨悲怨的感覺驅離腦海。 蕭瑟瑟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在微微顫抖,嘆息一聲,只得出屋走走。 這次出屋沒帶著綠意,蕭瑟瑟一人披著茸毛斗篷,往后湖的方向走。 為了寧神冷靜,蕭瑟瑟專程選了條蔭蔽的小路。 走在小路上,蕭瑟瑟在想著玉佩的事。那晚上玉忘言沒有搜完禁地,多半還會再去搜尋,另一方面自己和呂崇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是時候考慮清楚,回復呂崇。 “表小姐?!?/br> 何懼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身后。 蕭瑟瑟驚詫,回眸瞧見的是王府家丁打扮的何懼。 “你怎么……”蕭瑟瑟明白了,定是有家丁出府辦事,路上被何懼劫持,衣服也被何懼換上。 蕭瑟瑟問:“那個被你換掉的家丁呢?” “表小姐放心,他沒有生命危險,我只是將他打暈了,丟在遠處?!?/br> “那就好?!笔捝h視周圍,慶幸監視自己的那些侍衛這會兒不在。 “何懼,你找我是說呂崇的事情?” 何懼點頭,“不知表小姐考慮得如何,我這邊何時聯絡呂崇?!?/br> “就明日吧,明日辰時,老地方?!笔捝菪牡溃骸熬痛饝臈l件,帶他一起去太子府。眼下找回玉佩重要,剩下的回頭再收拾?!?/br> 何懼道:“那就按表小姐的決定,明日辰時,我們再具體和他商榷?!?/br> “好?!笔捝p笑,“你也快走吧,瑾王府不是久留之地?!?/br> 何懼神色沉然,從蕭瑟瑟的眼底看見了仇恨悲怨的情緒,尋思片刻,說道:“表小姐為什么不告訴瑾王,你就是張錦瑟?!?/br> 蕭瑟瑟心中一痛,笑容蒼涼,“他相信嗎?” 何懼皺眉。 蕭瑟瑟酸楚道:“現在的他,不但不會相信,還會向上次在后湖的靈堂里那樣對我……” 何懼道:“可惜,就算瑾王真的相信表小姐,在表小姐洗清叛國罪名之前,瑾王也無疑不安全?!?/br> “是啊,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我看不得他面對越來越多的危險?!笔捝巯乱恢B翹,明黃的花蕊刺痛著眼眸。 為了何懼的行蹤安全著想,蕭瑟瑟讓他迅速離去,看了看四下無人,蕭瑟瑟繼續沿小路行著,來到了后湖。 后湖這里地域廣闊,含煙帶露,往常來這里的人多半是散步或者觀景,蕭瑟瑟也曾碰到過一些妃妾來散步。 但今日有些意外,竟有女子在亭旁練劍。 那女子一襲姜紅色鳳尾羅裙,手持一雙越女劍,動作剛中帶柔,裙衫飛舞似火鳥,曼妙之余亦頗有沙場英姿。 蕭瑟瑟很快認了出來,這是龐側妃。 “主子,您要休息一會兒嗎?”龐側妃的丫鬟問道。 龐側妃停下,拾起掛在樹上的手巾擦了把汗,“也好!給我點水喝,休息會兒再練?!?/br> 丫鬟忙遞去了水,也就在這時看見了蕭瑟瑟。 “王、王妃……”丫鬟忙施禮,“見過王妃?!?/br> “嗯?!笔捝獪\笑:“龐jiejie的劍揮得真漂亮?!?/br> “王妃過獎了,我家里是武將,不論男女都得能打才成!”龐側妃舉著水袋喝了兩口,一擦唇角水漬,問道:“王妃這兩天是身體不適?我看山宗往你那里送了不少補品,現在有好點嗎?” “好多了,謝謝龐jiejie?!?/br> “甭客氣?!饼媯儒蛄苛耸捝环?,“王妃這小身板,看著弱不禁風的,過來亭子下坐吧,還能擋點寒!” “好?!?/br> 兩人坐在了亭子下,龐側妃披上披肩,笑道:“那天的事我失禮了,王妃別往心里去,我也要多謝王妃提醒我看清鞏氏那個小人?!?/br> 蕭瑟瑟天真道:“我就是實話實說,能幫到龐jiejie的忙,真的是太好了?!?/br> 龐側妃擺擺手,“總之多謝王妃,還有鞏氏那小人你平時也小心點,你是傻子,她想欺負你很容易?!?/br> “我記住了?!笔捝忘c頭。 龐側妃忽的拍了把柱子,笑嘆:“不過鞏氏有句話倒是說對了!” “什么?” “說王妃有福氣得寵,我們就沒福氣!” 蕭瑟瑟笑笑,事實哪是她們想得那么光鮮? 龐側妃道:“其實我不嫉妒王妃,我都不喜歡王爺,有什么好嫉妒你的?只是你說我嫁都嫁過來了,卻天天守活寡,換成你你能甘心嗎!還不如王爺把我休了,讓我女扮男裝從軍去,起碼還能酣暢淋漓的跟北魏狗賊打幾場,不至于在此蹉跎光陰!” 蕭瑟瑟凝眸。 “罷了,你是傻子,跟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饼媯儒俣忍崞饎?,“練劍!龐家兒女不能荒廢了武藝!” ☆、不再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