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這段時間,好像很多雨。 瑾王府的后湖里,幾只鯉魚從破冰中躍出,岸上山宗行過,朝著那座隱蔽的靈堂走去。 二月的這幾日,玉忘言總是在靈堂里陪著張錦瑟。 瑾王府里知道規矩的人,都不會踏入這座靈堂,山宗也不例外,默默的等在楓林里。 思及他們的王妃蕭瑟瑟,山宗似笑非笑。 流云劍俠呂崇,那“崇”字拆成兩半就是“山宗”,山宗想,要是王妃知道開口要價十萬兩黃金的人就是他,她會有什么表情呢? 不多時,玉忘言離開靈堂,來到楓林。 山宗迎了上去,拱手。 “王爺,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說?!?/br> “說吧?!庇裢载撌侄?。 山宗道:“前幾日我與王爺提過,在探查黑市的過程中有了些意外收獲,發現有人想聯絡會易容術的人。今天我跟他們見面了,還見到他們的主子,王爺可知道是誰?” 玉忘言眼神一沉。 “是王妃?!?/br> “蕭瑟瑟?” “是她,我一開始也有點不敢相信?!鄙阶谡f:“幸好我回了順京就沒再用過呂崇的身份,再戴著面具去見她,總算是隱藏了表情,沒被察覺?!?/br> 玉忘言眉間籠罩了陰云,道:“一五一十,告訴本王?!?/br> “是?!鄙阶诠笆?,接著將所有的事情都說給了玉忘言。 ☆、坐山觀虎 山宗所講的事,無疑讓玉忘言心中的疑竇越來越重。 先前就已知道蕭瑟瑟不傻,而現在則明確的知道,她不僅不傻,還在一步步的做著一件秘密的事。 而從前闖入瑾王府劫持了蕭瑟瑟的那兩名死士,所謂的蕭府小五小六,還真是她的手下。 蕭府的千金小姐,馭使死士,這讓玉忘言對蕭瑟瑟生出了強烈的警戒。 而最讓玉忘言介懷的,則是蕭瑟瑟要混入太子府取回亡友遺物這件事。那個亡友,玉忘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張錦瑟。 “王爺,你說王妃要取回的東西,是不是錦側妃的那枚玉佩?” “本王與你不謀而合?!庇裢陨袂楸?,望了眼王府內宅的方向,“蕭瑟瑟說過,她和錦瑟相交莫逆,或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錦瑟。但本王始終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br> “我也是這個感覺?!鄙阶谳p笑,“總覺得王妃不像是蕭府的小姐?!?/br> 玉忘言心口發悶,強烈的懷疑和莫測,讓他忽然感到不安。 他在心底暗驚,驚訝自己竟會因為一個女人而不安,他甚至想要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染上了魔怔。 看來,他得快點搞清楚蕭瑟瑟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能阻止這種奇異情緒的蔓延了。 “既然她想要潛入太子府,那就帶她去?!?/br> 山宗一怔,隨即爽利的笑道:“我明白王爺的意思了,王爺是要叫上王妃一起夜潛太子府,這還真是個一石二鳥的法子?!?/br> 玉忘言道:“你去和她說吧,就明晚,讓她今晚好好休息,養足精神?!?/br> “是,我這就去?!鄙阶谛χ嫱?,心中很是期待明晚王妃會給他們帶來什么新情況。 這會兒蕭瑟瑟也已經回到房中,出去一趟,身子疲乏,蕭瑟瑟躺在小榻上,綠意端來熱乎乎的蒙頂花茶,蕭瑟瑟飲下幾口,閉目養神。 接著山宗來了,將玉忘言的邀請說給了蕭瑟瑟,說罷就告辭,留下心緒起伏的蕭瑟瑟。 原本還在糾結呂崇獅子大開口的要價,眼下有了這樣的機會,讓蕭瑟瑟暗喜。 然而,玉忘言為什么要夜潛太子府,還要帶上她?這一點,蕭瑟瑟想不出,直覺又告訴她,或許是玉忘言知道了什么事。 輕輕撫上心口,心跳聲里,還縈繞著某種纏綿悱惻的情緒。 蕭瑟瑟對著自己笑了笑,她不想、也不該去猜忌玉忘言。 如此在房中養精蓄銳,蕭瑟瑟養好了精神,第二日覺得勁頭很足。 因著要等到深夜,蕭瑟瑟閑來無事,就練習了會兒《萬蠱隨行》,接著攜著綠意,在王府里隨意走走。 玉忘言上朝去了,蕭瑟瑟途中遇見山宗,和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與綠意兩個走著走著,就到了后湖,從這里可以隱約看見對岸的靈堂,想到那日的事,蕭瑟瑟就覺得心里打了九十九個結,腦海中也被玉忘言煙灰色的衣角、悲切的眼神纏繞著,思緒無法清明。 “小姐,你在看什么?”綠意感到蕭瑟瑟的眼神有點怪。 蕭瑟瑟道:“沒什么,湖里冰化了,柳樹看著也快要抽芽了。冬去春來,時間過得真快?!?/br> “是啊,好像轉眼間小姐就嫁過來快兩個月了。話說回來,王爺還沒帶小姐回門去呢!” “這個再說吧?!笔捝釢恍?,不愿討論這個話題。 主仆倆在湖畔繼續立著,遠處,瑾王府的一干側妃侍妾也結伴游到了這里。 自從史側妃死后,這些女子消停了不少,然則終日碌碌而為,實在無聊,不找點事做就難以打發時間。尤其是近來蕭瑟瑟好像越發“受寵”,這使得部分妃妾連日來被冷落的怨氣一觸即發,眼下看見蕭瑟瑟,便全都自發圍了過來。 “小姐小姐,你看她們又來找茬了!”綠意眼尖,急忙拉住蕭瑟瑟的袖口。 蕭瑟瑟轉身,面容似早春的淺風般寧靜,眼底波瀾不驚。 “參見王妃jiejie?!?/br> 妃妾們在三個側妃的帶頭下,都向蕭瑟瑟欠了身。這樣的對待還算禮貌,顯然史側妃的死對她們有一定震懾作用。 “唔……你們好?!笔捝瞪档恼f。 為首的三個側妃蕭瑟瑟都私下里打聽過,一個姓鞏,一個姓龐,一個姓郭,身家背景都是六品官家的女兒。 然而背景這種東西完全可以是造假,蕭瑟瑟不信她們,問道:“你們是要找我玩嗎?” 鞏側妃裊裊婷婷的欠身,斗篷下藕粉色的繡衫羅裙輕輕起伏,“meimei們看王妃jiejie一人在這里,就過來一起聊聊,打發打發時間也好,郭jiejie和龐jiejie看呢?” 郭側妃不語。 龐側妃一襲姜紅色鳳尾羅裙,口氣潑辣:“我們聊什么都行!看王妃的?!?/br> 蕭瑟瑟說:“我也什么都行?!?/br> “王妃jiejie真是大度?!膘杺儒▲B依人,吳儂軟語,“怪不得王爺喜歡上王妃jiejie那里去,妾身照王妃jiejie比還是差遠了。龐jiejie,我們有時間一起跟王妃jiejie學習吧,龐jiejie你看好嗎?” 這話似乎是刺痛了龐側妃的自尊,龐側妃沒好氣道:“我倒是沒問題,就怕王妃不給賞臉,誰不知道現在王府里就王妃受寵?說不定來年府里就要添個孩子了!” 鞏側妃忙拽了拽龐側妃的袖口,“龐jiejie別這么講,當著王妃jiejie的面呢,王妃jiejie會難為情的?!?/br> “難為情?”龐側妃頓時鄙夷,“難不成王妃還得了便宜就賣乖?” 鞏側妃訕訕:“龐jiejie,別再信口開河了,王妃jiejie正得寵呢,這些話會讓王爺不高興的?!?/br> “怎么,你們誰還要把我的話告訴王爺嗎?”龐側妃憤怒的掃了遍妃妾們,“你們愛說就說,我這人還就不怕別人在背后說三道四!王妃得寵又怎么了,哪有得寵了還不讓人說兩句的。我就搞不明白,王爺怎么看這個傻子看對眼,這傻子是有哪點好,你們倒是給我說說看??!” “龐jiejie……”鞏側妃一邊勸,一邊小心的瞥著蕭瑟瑟。 綠意不服氣道:“不許你們罵我家小姐,論出身和才氣,你們照我家小姐差遠了!” 龐側妃怒道:“不就是贏了史側妃一次嗎?沒必要成天拿來顯擺!” “喂,你這人怎么這么說話!” “我有什么說什么,你不愛聽就別聽,沒人逼著你聽!” “你——” “好了,綠意?!笔捝鼐G意,靜美的眸底,平淡的像是身后的清幽湖水。 這龐側妃就是個炮仗頭,直來直往,禁不起挑唆,不過她脾氣快意恩仇的倒也不壞。反倒是那吳儂軟語的鞏側妃,句句都在挑唆龐側妃,還有那郭側妃從頭至尾不發一語,得小心這兩個人。 “綠意,我肚子餓了,我們回去吃飯?!?/br> “???小姐她們這么罵你,不能算了!” “走吧,去吃飯?!笔捝p聲喃喃:“其實不足為懼……” 綠意沒明白是什么不足為懼,扶著蕭瑟瑟要走,誰知被鞏側妃擋住了路。 鞏側妃擔驚受怕的說:“王妃jiejie不要生龐jiejie的氣,龐jiejie只是受了王爺冷落,心里委屈,不是有意要針對王妃jiejie的?!?/br> 蕭瑟瑟語調一冷:“我剛才就想問你呢,為什么每次你一說話,龐jiejie就對我發火?!?/br> “王妃jiejie?”鞏側妃怔住。 龐側妃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怒視鞏側妃。 蕭瑟瑟拍拍手,天真道:“我知道了!鞏側妃jiejie是故意的!” “鞏氏,你挑唆我!”龐側妃叱道:“芝麻大點小事也要挑唆我,拿我當炮仗頭?” “龐jiejie你誤會了,我怎么會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緊張什么!你心里有鬼吧,還有你!”龐側妃指著郭側妃,“從頭到尾一個字不說,擺明了看我熱鬧不是?” 郭側妃皺皺眉。 “你說話呀!怎么,是被我說中了不敢承認了是吧!”龐側妃怒而甩袖,“都是群虛偽的怨婦!” 鞏側妃可憐道:“龐jiejie別生氣了,我們都心里苦,實在沒有王妃jiejie那樣的福分……” 蕭瑟瑟生氣道:“你還見縫插針!” “鞏氏,你又挑唆我?”龐側妃性烈,原本對蕭瑟瑟的慍怒此刻半數都轉到鞏側妃身上去。 她逼到鞏側妃身前,一手提起她的衣襟,“你長的溫婉可人,怎么心腸這么陰險!逮著機會就給我下套!” “龐jiejie你誤會了……” “別跟我裝可憐!” 周圍有幾個妃妾想勸架,可又怕惹事,只能象征性的說幾句。 鞏側妃的衣襟領子還被提著,流云髻上的蟬形玉簪已經歪了,她推了推龐側妃,“龐jiejie你真的誤會了,我說的是實話,我們姐妹確實沒有王妃jiejie的福氣。王妃jiejie是我們的女主人,我們應該為她和王府高興不是嗎?” 蕭瑟瑟冷聲道:“龐jiejie,你聽見了,她還賊心不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