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玉魄帝姬把車簾子封緊,車內的昏暗映得她眼底更是明亮,又略帶一抹惆悵,她小聲輕問:“六哥,我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二皇兄的眼線,今日的事情他遲早都會發現的,我們該怎么向他交代?” 玉傾寒凝望著車廂中的昏暗,突然之間握緊了拳頭,這動作太劇烈,骨節發出了聲響,玉魄帝姬微微色變。 “六哥?!彼プ∮駜A寒的手。 玉傾寒面有苦笑,“玉魄,你會不會覺得六哥很無能、很窩囊?!?/br> “怎么會呢?我從不這么認為?!庇衿堑奂黜缜宀?,“我們兄妹從小被寄在蔣貴妃膝下,受蔣貴妃和二皇兄欺壓??墒?,為了母妃能在蔣貴妃宮里安穩度日,我們必須要忍耐不是嗎?” “母妃……”想起只在嬪位的柔弱母親,玉傾寒道:“是我沒用,誰也保護不了?!?/br> “六哥別這樣說,不要消沉?!庇衿堑奂У溃骸拔覀兌歼€年輕,這條路并沒有走到盡頭啊。我們堅強的走下去,天不會絕我們的,我相信路的那頭一定是安好?!?/br> “玉魄……”玉傾寒點點頭,斂去眸底的無力。 玉魄說得對,眼下諸皇子明爭暗斗要奪嫡,還卷了瑾王進來,未來不知有何種轉機,興許一朝風云變幻,乾坤顛倒,他定會堅持下去。 順京的臘月多吹北風,凜冽寒涼。今日無雪,街道上的行人相對前幾日多了些,尤其是瑾王迎娶蕭府嫡小姐這事,給順京添了幾分熱鬧。只是方才白紙河邊殺手傷人的事件,嚇退了不少行人,令喜慶的氣氛里也摻雜了些許惶惶不安。 蕭瑟瑟在轎子里捧著漆器寶盒,摩挲著錦瑟圖,聽綠意在轎子外頭說,瑾王府就要到了。 遠遠的有爆竹和鑼鼓聲傳來,瑾王府處處是紅綢囍字。哪怕玉忘言再不情愿這婚事,該做的依舊會做得不落人口實。 蕭瑟瑟到了,轎子外是歡呼鼓掌聲,今日的賓客來的不少,眾人起哄讓新郎去踢轎門。 蕭瑟瑟看不見外面的情形,但轎身隨著轎門微微震動,她知道是玉忘言踢轎門了。車簾也隨后被掀起,蕭瑟瑟被綠意扶著,下了轎子。 “小姐,這是紅綢子?!本G意從新的喜娘手里接過紅綢,遞到蕭瑟瑟的手里。 蕭瑟瑟和玉忘言各執紅綢的兩端,當間綴著朵綢緞系成的牡丹花,在萬眾矚目中朝著正廳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對蕭瑟瑟而言卻長的模糊。 記不得是多少天前,她也是在同樣的歡呼聲下,跨過太子府的煊赫門檻。 那一步,她跨錯了,錯到含恨而終。帶著一身的傷口重新來到新的門檻前,這一步跨過后,她會有怎樣的未來? “??!”人群中忽然有人低呼了聲。 想是因為推擠的緣故,有人不小心跌了出來,正好撞到蕭瑟瑟。 蕭瑟瑟踉蹌,綠意忙扶住她,聽得那人惶恐的說道:“瑾王妃恕罪,老臣是無意的,老臣該死!” 爹! 蕭瑟瑟的身子僵住。 這個聲音,是張錦瑟的生父張潛,他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 這一刻,蕭瑟瑟瘋狂的想要拋下蓋頭,投入父親日益衰老的胸懷??墒?,這一張蓋頭隔著的卻是兩世的形同陌路,她除了站在這里,竟什么也做不了! “瑾王?!庇泄賳T道:“剛才我們都太激動了,不小心推了張太仆出來,還請瑾王見諒?!?/br> 張潛將腰彎的更低,“瑾王,老臣知罪?!?/br> 玉忘言道:“無心之誤,本王不會追究,太仆就不必介懷了?!?/br> “多謝瑾王?!睆垵撏嘶氐饺巳褐?。 爹……蕭瑟瑟無聲悲鳴。 知道張錦瑟的死讓父親悲痛萬分,他蒼老了多少,頹廢了多少,蕭瑟瑟甚至連看都無法看到。 她能做的,只是捏緊紅綢,同玉忘言到了正廳。 緊接著,又一道聲音響起:“真是恭喜瑾王了,賓客都已經來的差不多了,現在就由本宮來主持婚事吧?!?/br> 蕭瑟瑟的身子劇顫。 太子玉傾揚! 竟然是他! 似是察覺到蕭瑟瑟的抖動,玉傾揚望來一眼,語調是那么的溫柔體貼:“瑾王妃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適?” 蕭瑟瑟緊咬下唇,將滿腔的怨恨強行封鎖。 綠意答:“我家小姐只是有點緊張而已?!?/br> “哦?”玉傾揚笑道:“那本宮就開始主持拜堂了?!?/br> 同來的幾位皇子紛紛出言贊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蕭瑟瑟宛如在受著凌遲之刑,所有人都在歡呼,只有她和玉忘言,兩顆心都要被絞碎了。 隔著蓋頭她只能看見紅色,紅的像是刑場杖斃時染滿囚服的血。 玉傾揚,如今你可還能憶得起當初與我拜堂時的種種? 我什么都還記得,卻更清清楚楚的記得你的卑鄙與無情! 慢慢等著吧,終有一日,我要讓你償還一切! 短短的拜堂下來,好似是終于走過漫漫長夜,蕭瑟瑟被綠意和一個王府婢女扶著,送去了洞房。 直到在洞房的榻上坐好,蕭瑟瑟才松開了緊握的右手,手掌上一道彎月形的血跡,她甚至不知是什么時候摳破的。 “呀,小姐你的手,怎么受傷了?”綠意激動的問。 王府的婢女此刻已經出屋,綠意又沒有帶傷藥,只得跑出洞房去找人,給蕭瑟瑟找藥。 紅色的嫁衣旖旎在榻上,蕭瑟瑟從懷里捧出漆器小盒,里面的錦瑟圖安安靜靜的平鋪著。她不確定玉忘言今晚會不會來,但這幅錦瑟圖,是她的承諾,她定要親手交給他。 如此等著、等著,正廳的喧囂已靜,窗紙上結霜漸濃,飯菜已冷成了冰,玉忘言仍是不來。 綠意怕是也迷了路,沒有回來。 蕭瑟瑟疲憊不堪,卻抱著漆器小盒起身。 她要去找玉忘言,只因她擔心他的心緒。 正要開門出去,門忽然被推開,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魚貫而入。 為首的幾個,穿著各色月華百褶裙,指著蕭瑟瑟就嘲笑起來:“姐妹們都看看,這就是我們的瑾王妃。還以為王妃入府就能高人一等呢,右相家的嫡女又如何?還不是被王爺給晾在洞房了?” “就是啊,王妃也沒什么了不起嘛,跟我們姐妹一樣罷了?!?/br> “還以為王妃能得寵呢,再好的出身,也不過是同我們一起守活寡!” “哼,我們守活寡只是因為王爺還忘不了那張錦瑟,可她蕭瑟瑟守活寡,是因為她是個傻子!” 這話如針一般刺痛了蕭瑟瑟,美眸驟寒,望著這群女人。 這就是玉忘言的妃妾們,為首這四個定是側妃。 蕭瑟瑟問道:“你們知不知道王爺在哪里?” 側妃道:“王爺不會來,你就別癡心妄想了!他八成又在一個人喝悶酒,你這傻子懂什么?他愛的是張錦瑟,而你呢,你就是個給他添堵的傻子!” 蕭瑟瑟心頭涌上悲怨,抄起桌上的瓷碗,狠狠砸在側妃身上。 “你!”側妃被砸得驚叫,瓷碗破碎。 “你這傻子干什么!” 蕭瑟瑟呼道:“你們罵人,罵人的都是壞蛋!來人啊,有人欺負新王妃,快去告訴宮里的公公,瑾王府的女人都欺負新王妃!” 這下子側妃們急了,她們本是來找茬的,哪知道惹惱了這傻子,竟是要引火燒身? 一名側妃沖上來就想捂住蕭瑟瑟的嘴,蕭瑟瑟看出她的舉動,直接狠狠咬了一口,再一踢,就將側妃撂倒在地慘叫。 蕭瑟瑟趁機推開眾妃妾,邊朝外跑邊大喊:“來人??!她們欺負新王妃,快告訴宮里的公公和我爹!” “王妃,怎么了?”山宗帶著侍衛們很快趕來。 眾妃妾一看見山宗,臉色都綠了。 蕭瑟瑟委屈道:“她們、她們欺負我,罵我是傻子,說我只會給王爺添堵……嗚嗚,我要告訴宮里的公公,是天英帝讓我當王妃的,她們又沒有天英帝大,為什么還欺負我?” 妃妾們心中一寒,這傻子王妃竟把她們說成了藐視君王,這可是重罪! 有側妃口快道:“不是這傻子說的這樣——” “你又罵我!我不是傻子!” “你……”那側妃氣不過,兩只眼睛緊緊瞪著蕭瑟瑟,過了半晌才使勁平靜下來,極其不甘的說道:“王妃,我們沒有取笑您的意思啊,您誤會了?!?/br> “你們明明罵我,大家都聽見了!山宗也聽見了是不是?”蕭瑟瑟拽拽山宗的袖口。 山宗十分不喜歡玉忘言的這群妃妾,這都是天英帝塞過來的,中間還有人說不準是哪位皇子安□□來的臥底。比起這些心懷鬼胎的女人,山宗自然傾向于蕭瑟瑟,何況此事明顯蕭瑟瑟占理。 妃妾們也不是傻子,看山宗的眼神就能看出端倪,眼下要是再爭執,豈不就坐實了藐視圣上的罪名? 眾妃妾沒辦好,只好怏怏閉口,怨毒的瞪了眼蕭瑟瑟,不歡而散。 蕭瑟瑟仍緊抱著漆器寶盒,山宗的視線投于其上,說道:“請王妃回洞房,辛苦一天,早點休息?!?/br> 蕭瑟瑟問:“我一個人休息?王爺不過來了是嗎?” “王妃早些休息吧?!鄙阶诒荛_了問題。 蕭瑟瑟說:“可是我還有東西要給王爺?!?/br> “在下替王妃轉交?!?/br> “不,我要親自送過去?!笔捝f,“王爺現在在什么地方,你帶我去,要是敢騙我,你就是小狗,要給我買糖吃?!?/br> 山宗星眸微瞇,頓了一頓,復和顏悅色道:“在下這就帶王妃過去?!?/br> “真的嗎?”蕭瑟瑟高興的說:“那太好了,先不用你給我買糖,我讓綠意明天給我買!” 說到綠意,綠意這才氣喘吁吁的回來,方才她迷路了,藥也沒找到,眼下十分愧對蕭瑟瑟,不想主子又跟著山宗急匆匆而去。 綠意只好回洞房等著。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啊,打滾求收藏! 動動手就可以收藏的啦,很方便哦,給個收藏吧!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