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看著玄衍真君眼中的激賞,蔣由提劍落在臺上,劍勢逼人,帶著纏綿不絕的水意,又有冰的勇往直前,正是冰之劍意。 落英劍時而若水,柔弱無依,卻生生不息,連綿不絕,將人牢牢困住,時而若冰,冰寒徹骨,殺機頻現,一招致命。 更有陣法,符箓從旁輔助,讓人防不勝防。 “你這般便很好,雖說劍修一生只修一劍,可你并不是一個純粹的劍修?!毙苁栈貏?,手掌貼于蔣由后背,精純的靈力溫和地游走在蔣由的經脈之后,蔣由身上的傷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你精通雜學,更適合做一道修,先天神魂凝練強大,神識敏銳,結丹之時,你領悟魂劍之道,今日的冰之劍意正合你的魂劍之道。非劍修的一往直前,而是有進有退,攻困相合?!?/br> 玄衍帶著欣慰道,他一直憂愁徒弟的斗法實力差,雖有心喂招,可實力差距太大,就算他壓制修為,蔣由怕是也難摸到他的一片衣角。 蔣由嘴角微微抽搐,玄衍面無表情,眼睛凝實前方,偏偏言語中盡是潺潺教誨和欣慰之意,真是說不出的反差萌。 “多謝師父多日教誨?!笔Y由揮去心頭異樣之感,這些時日,蔣由才真的將結丹之時的感悟融會貫通。心中不由感嘆有師父就是好,就算蔣由接受了傳承,可那就好比放在腦海中的一本書,你用的時候就像是在翻書,看到的永遠是淺顯片面的東西。 蔣由雖有千般手段,卻從未盡數施展,也沒有正經為過過招,都是自己琢磨出來的野路子。 玄衍則不同,雖不能對蔣由功法改動,卻也了解蔣由的優劣勢,為蔣由量身定做地圍著,有意 識地激發蔣由領會劍意,在斗法中成長。 時光易逝,月余,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都來了。不管如何,來者是客,玄清宗弟子均笑容不變,處事不驚地接待,引入宗門玉華峰,等候大典。 蔣由的結丹大典出乎意料的盛大,卻也有情可原,畢竟百歲之內結成上品金丹,加之為了驅散魔修開戰帶來的低迷之氣,玄清宗可以說是下了大力氣。 宴會之上,靈果,靈酒,靈食香氣誘人,靈氣逼人,漢白玉的地面上,浮雕云紋。 便是宴會所用桌椅,皆是千年鈴木所煉制,便是金丹期的體修也難以留下痕跡,木質的紋路帶著返璞歸真的意趣,說不出的清雅大氣。 筑基期的女修穿梭其中,均是一身米分衣,頭戴米分色簪花,面容姣好,溫婉笑意,柔聲細語,讓人賓至如歸。 席間,名門弟子,世家子弟,舉杯交盞。 廣場之中一片和諧,高臺之上卻是死一般的寂靜,雖不動如山,眉眼官司往來不絕,心里空前的活絡。 玄清宗真君真人盡出,皆端坐于祥云之上,面帶喜色,卻也隱晦地傳遞了玄清宗并不像表面那般溫和無害。 明殊真君面帶喜氣地看了一眼右方的執事,見對方微微點頭。 倏地,仙樂裊裊,千樹繁花,剎那間,玄靈峰靈氣噴發,濃郁的靈氣讓眾人心神舒暢,心曠神怡。 正前方,地涌金蓮,清香怡人,天際,則是絢麗多彩的霞云,靡麗至極,只看得人目不轉睛,連連贊嘆。 明殊真君見此方運轉靈力朗聲道:“今有玄清宗弟子蔣由不過百歲即為上品金丹,于此行結丹大典,光邀玄清宗之友,前來觀禮,與大家共襄盛舉?!?/br> 玄靈峰頂的一聲飄渺的鐘聲響起,玄衍真君一身紫色廣袖交領長袍,袖口領口皆繪有流動的銀色紋路,頭一次在眾人面前撤去掩飾面容的法術,墨發三千用玉冠高高束起,露出清俊的眉眼,如玉的面龐,肅穆的神情。 蔣由也身穿親傳弟子的服飾,配上親傳弟子的玉牌,腰間用一紫色織錦腰帶,腰間系一絲絡,垂至踝間。 蔣由低眉斂目,迤邐而來,雙膝跪在蒲團之上,臻首微垂,“拜見師父?!?/br> “仙道渺渺,艱難險阻。今賜你道號清凝,惟愿吾徒蔣由,清神凝氣,固守本心,飛升上界,勘破大道?!?/br> 蔣由跪叩,“清凝謹記師尊教誨,固守本心,修行不輟?!?/br> 禮成之后,蔣由剛退下,便有人圍了上來,爭相介紹,倒是讓蔣由趁此機會,將各大宗門的新起之秀一網打盡。至于能否成為至交好友,便是后話了。 翌日,“蔣師妹?!敝鹪抡嫒艘簧砗谂?,眼神空泛,“掌門令你與梵師妹速速前往宛平城查看,近來已有數百女修失蹤,修為皆在筑基初期左右,且大多為水木靈根?!?/br> 蔣由神情淡定,深一揖手,“是?!卑咨C金色云紋的裙角隨著主人的轉身,劃過美麗的弧度,說不出的優雅動人。 “我想問一句,到底是誰害死了吾兒,為何蔣師妹和梵師妹身上會有吾的精血之氣?!标幱舻穆曇糇员澈箜懫?,蔣由只感覺一陣毛骨悚然,背毛直立。雖是如此,蔣由心中卻有一股塵埃落定之感。 “我的確與陳云卓有些過節,但令兒卻并不是我所殺?!?/br> 蔣由正言道,臉色毫無變化,便是眼睛也平淡無波,“我的確有過對陳云卓不利的想法,但我可以發心魔誓,陳云卓絕非我所殺。而我倒是很想問陳師兄,到底是誰告訴你的,是我和梵師姐殺了陳云卓。況且天寂秘境之時,我尚且不認識梵師姐,談何聯手殺人?!?/br> 逐月真人眼睛里厲光一閃,心中已然明白過來自己怕是被別人算計了。若不是他走的是光明磊落之道,沒有正面詢問,想起那些他調查得來的結果,的確都指向蔣由。 逐月真人澀然開口道:“是門內一女修,三日前,已接了任務,往極西之地而去?!?/br> 蔣由看著仿佛抽去所有氣力的逐月真人,“那人恐怕就是兇手,師兄,還請節哀?!?/br> 逐月真人擺了擺手,“是我對不住師妹,本來此次宛平城之事,宗門是準備派遣鏡銘真人和師兄前去,因著我的私心,換成了師妹,對不住師妹了?!?/br> 蔣由有一絲訝然,不在意道:“我輩修士,若是貪生怕死,只會裹足不前,不破而不立,唯有迎難之上,才有白日飛升之日。更何況,師兄還是給了師妹解釋的機會不是嗎,我還要多謝師兄給我這個機會?!?/br> 逐月真人嘆了一口氣,“我本以為逆子還是被人殺人奪寶,枉死秘境,現在看來,不過是因果輪回。這是師兄收集的一些宛平城的信息,師妹千萬小心。多謝師妹坦誠直言?!?/br> 蔣由接過玉簡,越看越是心驚,宛平城背靠極西之地,本是極為荒涼,可偏偏極西之地雖然環境險惡,卻正因為這環境惡劣,里面的寶物卻著實不少。 而能在極西之地,宛平城立足的女修,絕不是善類,卻能在短短數日,失蹤如此之多,且毫無痕跡,則能不令人心驚。 ☆、第118章 蔣由剛到白榆峰,就看見梵清婉立于洞府之前,神情淡定自若,仿佛身處家中。 “蔣道友,宛平城一事,不知你有何見解?!辫笄逋耖_門見山道。 蔣由驚訝地看了眼梵清婉,嘴唇勾起,露出雙頰的梨渦,嬌俏清麗,“蔣師姐不用客氣,不如進我洞府商議,如何?!?/br> 梵清婉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泵嫔喜粍勇暽?,可梵清婉心中卻十分感激,過去她稱呼 蔣由師妹,可以說是顯示和蔣由的親厚,也是蔣由的榮幸。 而如今,離火門滅,身負叛賊污名,她更是被同門厭惡,被他人嫉妒詆毀,而蔣由卻是名門大派前途光明的核心弟子,卻能不改本心,也是難得。 既然如此,梵清婉打定主意,此次還是她獨自前去吧,她今日收到隨便閣傳來的消息,蕭芷容曾多次公然出入宛平城,而這次,想起慘死的師父,師兄,梵清婉眸中閃過一抹利光,周身靈 氣為之一振。 蔣由十指翻飛,層層陣法禁止散去,清香撲鼻而來,千樹繁花,紛飛而下,云霧濃淡縹緲,環繞山谷,繁華之下,是一古樸精致木屋,沂水而立,宛若人間仙境。 蔣由笑著踏上流晶石鋪就的小徑,“陋室簡陋,到時讓師姐見笑了?!?/br> 梵清婉笑而不語,微抿靈茶,“此事恐怕師姐要帶累了師妹,蕭芷容與我結怨頗深,如今蕭芷容已投靠魔修,就連修為也飆升至金丹中期,手中靈寶無數,花招頻現,此去恐怕難得太平,師妹事務繁忙,恐怕無暇前去呢?!?/br> 蔣由聞言一愣,心思一轉,明白梵清婉這是讓自己以事務繁多為借口,推掉此事,“師妹結丹也有些時日了,也該外出歷練了。不過師妹歷練破少,經驗不足,還要師姐多多照顧了?!?/br> 梵清婉粲然一笑,眸色流轉,嫵媚多姿,語氣中多了幾分坦誠:“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師妹能有此明悟,實乃心思澄澈?!?/br> 既已接下任務,就宜早不宜遲,蔣由臨行前,到了無我峰向蔣清辭別,才發現哥哥早被無出真君打包帶走,根本不在宗內。 接過蔣清洞府雜役遞過來的儲物袋,蔣由無語望天,聽著雜役語焉不詳的話語,可蔣由卻憑借強大的腦補能力,腦補出蔣清被無出真君突來的念頭震得一愣,就被無出真君直接夾在腋下, 踏上飛劍遁去萬里,甚至只來得及拋給打掃洞府的雜役一個眼神和一只給meimei的儲物袋。 “真人前些時日閉關修行,小人又不能隨意出入內門,故而只能等真人前來?!被乙码s役誠惶誠恐道。 蔣由這才回過神來,看著雜役泛白的臉色,忙收斂周身威壓,從儲物袋角落里取出數瓶聚氣丹,這些丹藥對她早已毫無效用,而她也沒有索要雜役,想起自己剛才的走神卻不小心傷了人,這也是一番歉意。 “無妨,這些你拿去修煉吧,修真一途,本就逆天而行,唯有迎難之上,才能拼出一方天地。平日里多多照看洞府,別失了人氣就好?!?/br> 李華臉色漲紅地收下,看著遠去的青色遁光,心中涌現無限希望。多年以后,李華也是一位金丹真人,卻回憶起今日之事,卻總是無限感慨。那位真人的和善,饋贈和良言讓他一路走至今日。 蔣清的儲物袋里倒是解了蔣由的燃眉之急,他幼時便出沒極北之地,可以說是經驗頗豐,為meimei著想,便將自身經歷心得刻制成玉簡,以便蔣由能少走彎路,這倒正好幫蔣由了解了宛平城。 告別玄衍真君,蔣由又廣發傳音符,告知自己因事外出,就連洞府外面也留下禁制,只要來人輸入靈力,便會告知蔣由因事外出,歸期不定之事。 月余,一名彪形大漢帶著一孱弱少年風塵仆仆來到宛平城,身上不過一身下品法衣,就連腰間系的儲物袋也是灰撲撲的,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貨色。 而這兩人正是乘坐坊市飛舟來到婺源城的梵清婉和蔣由,為著不引人矚目,二人隱去修為,改頭換面,一路驅使靈器趕到宛平城,化作兄弟二人前來求藥。 守城之人不過煉氣修為,望了一眼眼前落魄的兩人,頓時失了興趣,語氣惡劣道:“入城費十塊靈石,登記完,領玉牌,若是掉了,一百靈石來補,否則不能進出宛平城?!?/br> 彪形大漢面容一皺,不由遲疑了一會兒,就聽見少年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忙拿出二十塊靈石,“我兄弟二人,王大木,王二水,來宛平城求丹藥?!?/br> 守衛一聽,嗤笑一聲,將玉牌拋出,看著遠去的二人,啐了一口,嫉妒道:“白是個筑基修士,連二十塊靈石都沒有,落魄的還不如老子,也敢肖想靈丹?!?/br> 蔣由繼續弱柳扶風地倚在梵清婉身上,梵清婉則是一臉愁苦,就連彪形的身板也只是讓她多了幾分落魄,二人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倏地失去蹤影。 撤去易形之術,貼上高階隱身和斂息符箓,蔣由腳尖輕點,于城中飛快而行,“這宛平城因天高地遠,一向是由本地修真世家把持,而劉家則是這寫家族中實力最強勁的,家族里有一位元嬰后期的老祖,除此之外,就是一位半步元嬰的修士,其他倒是不足為懼?!?/br> 梵清婉身形奧妙,看似不疾不徐,實則一點不落蔣由,“那我們便去這劉家,那位老祖應該不在府中,我們先去一探?!?/br> 劉家不愧是占據宛平城千年的家族,劉府呈鳳凰展翅般散開,而鳳凰心臟處便是劉家的本家。 看著眼前的陣法,梵清婉有一瞬間的皺眉,她于陣法一道并不精通,主要是陣法需要充足的時間去參悟,相比之下,她更擅長煉丹煉器。 蔣由將手輕輕放在陣法之上,瞬時,陣法涌出五色霞光和尖利的鳴叫。 蔣由忙隱去身形,抹去氣息,就看見一列十人身穿黑色胄甲,靈光逼人,不是凡品,再看所持利矛,皆是寒光凜凜,隱有綠光縈繞,淬有劇毒。 梵清婉看著眼前的護衛,確是臉色大變,動作,神情,衣著均是一致無二,只能是那一種可能。怪不得,這些護衛不過筑基初期的修為,那看來幕后之人必是金丹期的修士,且根基不穩。 蔣由神魂強大,神識也十分敏銳,自然察覺眼前之人的不對勁,卻無心細想,因那護衛隊不知為何竟然發現了蔣由的蹤跡,瞬間,蔣由所在的位置便被打出一個巨坑。 蔣由提速至極致,甩掉身后追兵,眼神冷凝,這樣看來,這劉家果然嫌疑不小,原本她就奇怪,這宛平城一向是世家囊中之物,宗門很難插手,而這劉家更是執掌牛耳,可偏偏此次求救 的確是趙家家主,不得不說,這很不正常。 觀察完護衛巡視的蹤跡,蔣由見縫插針尋了一處,手中一把靈尺,靈光閃閃,纖指扭成不可思議的弧度,道道靈光打在陣法之上,一炷香后,陣法出現一個一人高的空洞。 進入其中,蔣由頓覺呼吸不暢,耳邊隱有凄厲的哭獋,鼻子更是癢癢。 再觀梵清婉,臉色更見凝重,周深泛起一層看不見的火光,灼燒著,升起淡淡的黑氣。 所過之處,樹枯花凋,在外面看起來修士不絕的劉家住宅,卻死一般寂靜,除了來回巡視的護衛,再無活人出沒。 “那里是藏書閣,我們去那里?!辫笄逋裰钢胺降囊蛔w樓,激射而出。 蔣由緊隨其后,看著藏書閣前面的守衛,蔣由神識化針,天女散花般扎過去,而那些修士卻沒有任何反應。 蔣由瞳孔一縮,不可置信地看向梵清婉,梵清婉無聲到處二字:“活人傀儡?!?/br> 梵清婉手中騰起一朵淡藍色火焰,近乎銀白,卻又泛著藍色,火焰一出,空氣之中溫度下降,蔣由倒是毫無所覺。 梵清婉火焰拋出,拉成細細長線,所過之處,修士皆身首異處,落英劍拖著一道銀色的光,倒下一地尸體。 踏進藏書閣,才發現里面血氣更是充足,這哪里是什么藏書閣,里面千百種刑具,墻壁之上還繪有死狀極其慘烈的圖畫,均是被生不如死,蔣由一看便覺心中哀拗,怨氣叢生。 晃了一下神,蔣由繼續用神識探查,藏書閣看起來有三層,實則只有一層,可就這么些刑具和壁畫,也不值當這么些人看守吧。 蔣由神識細細掃過,就連那些魔性的壁畫也不放過,終于在一個女子與丹爐中焚燒的畫中發現一絲端倪。 蔣由信步上前,落英劍劍尖狠狠點在女子泣下的血淚,紅光大方又恢復原樣。 “這劉家倒是有些好東西?!辫笄逋駛饕舻?。 說著,梵清婉冷笑一聲,一直毛絨絨的小雞仔跑了出來,圓滑的喙,帶出一絲火光,小雞助跑幾步,狠狠啄在血淚之上。 霎時間,紅光大放,一陣失落感傳來,蔣由被一股血氣腥臭嗆得幾欲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