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尤其是最近兩年,宋廉終于又往上爬了一點兒,這需要花銀子的地方一下子又多了不少,五千兩銀子對他來說只能是將將夠用,他便想著再讓宋凝多出些銀子。 只是身為兄長,要去向自己的親弟弟開口要錢,尤其是他和這個弟弟的關系還并不親厚,這事兒對于身為讀書人的宋廉來說不免有些難為情。 所以宋廉便寫信給了自己的母親,想讓母親在宋凝面前暗示一下,好讓宋凝主動提起這事兒,也算是一番兄友弟恭的好事了。 奈何家里頭不知出了什么事,對于自己的要求,一向偏疼自己的母親竟然直接寫信回絕了,還表示家中現在的處境十分艱難,她也幫不上忙。 這件事讓宋廉很是摸不著頭腦,于是他又寫了一封回信詢問情況,只是從京城送信去府城至少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等那邊寫了信再送回來,加起來怎么也要一個月的時間,他就算心里再著急,也只能干等著。 就是在這個等待的過程中,宋廉從禮部那邊的一個朋友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親弟弟即將來京城參加郡主婚禮的事情。 按理說,這種事根本輪不到宋廉來管,禮部也不該主動向宋廉提起,主要是宋凝這個賓客本來并不在邀請名單之中,而是后來郡主專門邀請,然后加到名單之中的。 能夠被玉屏郡主親自邀請,這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禮部的人專程調查了一下宋凝的背景,查來查去最后就把目光落在了宋凝的兄長宋廉身上。 這倒不怪這些人這么揣測,畢竟宋凝在身份上只是個商人,在這些為官者的眼中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而唯一讓眾人覺得與受邀一事相關的,也就只有宋廉這個在京城做官的兄長了。 所以這個宋凝之所以會受到邀請,難道是因為宋廉官場得意,受到了玉屏郡主的賞識? 便是在這種想法的驅動之下,禮部的人才會專程去給宋廉打了個招呼,他們的目的本是打探消息,順便和宋廉套套近乎,可誰知對方只露出一臉的茫然,別的什么都沒說。 宋廉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后,著實詫異了一把,但想到親弟弟既然要來京城,而他又恰好在打這個弟弟的主意,倒不如趁機相處一下,到時候也好開口。 這么想著,宋廉當下就給宋凝寫了封信,但等信寫好了,才想到自己許久不曾和這個弟弟有書信來往,這時候拿著信竟然都不知該往哪里送。 再加上現在距離玉屏郡主的親事已經時間不多,這封信若是按照以往的途徑送出去,都不知要何時才能輾轉送到宋凝的手上,所以思來想去之下,宋廉最后決定大著膽子把這封信送去玉屏郡主那里,請對方幫忙把信送去宋凝那里。 宋廉之所以這樣做,自然還有另一個原因,他想通過這件事稍微試探一下玉屏郡主對宋凝的態度。 身為高高在上的郡主,玉屏郡主不可能無緣無故地邀請宋凝前來參加她的親事,但宋廉也知道這件事和他沒有任何關系,所以他實在很想知道玉屏郡主究竟是出于什么緣由,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而這件事的結果也很讓宋廉詫異,玉屏郡主雖然沒有見他,但卻很爽快地答應幫忙把信送給宋凝。 宋廉對此自然更加好奇,但眼下他不可能從玉屏郡主這里再有其他收獲,也就只能耐心等著宋凝的到來,好從弟弟口中問出這件事的原委。 所以在得知宋凝已經到達京城,來到他的住處后,宋廉當下便拋下其他事趕了過來。 “大哥?!彼文畔虏璞酒鹕?,表情很淡。 相比較于他的淡然,宋廉反倒表現得很是熱情:“三弟終于來了,三弟這一路舟車勞頓,想必定然是十分疲累吧?我已幫你準備好了房間,你待會兒洗個熱水澡,好好歇歇?!?/br> 宋廉之所以會表現得這么熱情,可不是為了銀子的事兒,銀子雖然重要,但還不至于讓宋廉如此拉下臉來,他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為玉屏郡主的事。 禮部的那些人一樣,宋廉也非??粗剡@次的邀請事件,甚至已經開始盤算著該如何通過這件事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利益了。 “多謝大哥安排得如此周到?!彼文睦镫[約猜到什么,不過并沒有表現出來。 兩人落座后,宋廉先是作為兄長關心了一下家里面的事情,也象征性地關心了一下宋凝的生意,而宋凝的態度雖然很淡,但也算是有問必答,雖然隱瞞了很多細節性的東西。 說著說著,宋廉就問起了這次的事情:“三弟,說起來此番玉屏郡主的親事,連我都沒有在邀請之列,你卻能受郡主親自邀請,這可真是給咱們宋家漲了面子?!?/br> 雖然玉屏郡主的親事,無論大家官大官小,都會精心準備禮品送上門去賀喜,但卻不是誰都能有幸受到邀請的,尤其是玉屏郡主親自下達的邀請。 宋凝抿了抿唇,心里暗道果然如此,面上則仍是一派淡然的樣子:“不怕大哥笑話,我此番其實是因為小月才有幸受到郡主的邀請?!?/br> “小月?你是說……那個圣上賜婚給你的農家女?”宋廉對宋凝的事可以說是完全不關心的,但對于圣上賜婚的事他還是知道的,而且因為對方的身份,當時他還被不少同僚明里暗里地嘲笑過呢。 所以提起韓度月,宋廉的語氣略微下沉,顯然是并不喜歡這個弟媳的,雖然這門親事是圣上親口定下的。 宋凝的表情也因為宋廉的話而變得有些不悅,他糾正道:“大哥,小月乃是我的未婚妻,你的弟媳,你可以直接叫她的名字,而不是什么農家女?!?/br> ☆、第498章 兄弟交談 如果宋廉是表達對宋凝自身的不滿,他或許還不會真的動氣,但小月一直是他精心呵護的寶貝,他決不允許有人當著他的面說任何輕視韓度月的話。 但這話在宋廉聽來,就顯得有些不敬了,身為弟弟,卻用這樣的語氣和態度對自己的兄長說話,這讓宋廉也感到很不悅,說話的語氣也就變得更不好了:“三弟,你的未婚妻子難道不是農家女嗎?還有,多年未見,你難道就是這樣對自己的親大哥說話的嗎?” 這話讓宋凝忍不住攥了攥拳頭,但他知道就算道理在自己這邊,可宋廉到底是他的兄長,有道理的話也會因此而變得沒道理,所以宋凝并沒有再就這件事辯解什么,而是直接站起身來:“大哥,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br> “你……”宋廉怒視著宋凝,很想直接訓斥他一頓,但想要自己還沒有把事情問清楚,也還沒來得及提起銀子的事,便只得暫時將火氣壓了下來,沉聲道,“既然累了,那便早些休息吧,咱們兄弟明日再好好敘敘舊?!?/br> 宋凝什么都沒說,直接起身跟著下人去了客房,等宋凝走后,宋廉忍不住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心里卻愈發沒底兒了。他與這個弟弟一向不親厚,此番看他這樣子,似乎也完全沒將自己這個當大哥的看在眼里,實在是可惡! 回到客房,宋凝洗了個澡便仰躺在了床上,才一個時辰沒見,他就有些想念小月了呢,不過這個時候與小月分開,對她也是件好事,畢竟他這邊還有不得不處理的事情。 不過為了防止小月擔心,也怕她被牽扯進來,宋凝躺了一會兒,便又爬起來寫了封信,叫宋二親自送去了別苑那邊。 清閑了一個晚上,第二日宋凝再也沒有理由躲開宋廉,不過他心中已有對策,倒也并不著急,反倒是宋廉,剛在飯桌前坐下,便忍不住似的含笑開口道:“你我雖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但也是許久不曾見面了,如今同坐在一處用飯,竟也叫人覺得頗為懷念?!?/br> 宋凝低頭喝粥,輕聲“嗯”了一下,就沒有別的回應了。 宋廉皺了皺眉,見宋凝一副不肯配合他上演兄弟情深戲碼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氣悶,卻還不得不笑著道:“說起來三弟真是雷厲風行,我這個做大哥的都還沒成親呢,你卻已經有了圣上的賜婚,也是福氣不小。只是我似乎還不曾見過三弟妹,不知何時有有幸一見?” 這番話可不是宋廉隨口說來的,昨日他與宋凝的交談雖然內容不多,也并不愉快,但至少他已經能宋凝的口中了解了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其一,宋凝對那個圣上賜婚的對象十分在意,就算是面對親大哥,也不允許他說出一句輕視對方的話,足見宋凝有多看重那個農家女了; 其二,此番宋凝之所以能受到玉屏郡主的邀請來參加她的親事,大概確實是與那個農家女有關,畢竟在宋廉看來,若這件事真是宋凝的功勞,他實在沒必要把這么有面子的事推到一個農家女的身上。 哪個男人沒有自尊心和虛榮心,至少在宋廉看來,這兩者都是十分重要的,而把自己的功勞推給一個女人,那不就是在說自己連一個女人都比不上嗎? 所以就算對方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但對宋廉來說,這仍然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兒,沒有哪個男人會愿意這樣做。 出于這兩個原因,宋廉這才把主意打到了韓度月的身上,這樣既能了解事情真相,說不定還能拉近兄弟倆的關系,如此之后的事情也就好辦多了。 宋凝抬頭看了宋廉一眼,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不瞞大哥,小月這段日子會一直住在玉屏郡主安排的別苑中,只怕并不方便會客?!?/br> “這又是為何?難不成是郡主那邊有什么事嗎?”宋廉挑了挑眉,看來他猜得沒錯,那個農家女與郡主之間果然有些不尋常的關系,只是他之前可沒聽說過玉屏郡主曾和一個農家女打過交道啊。 這倒也并不奇怪,玉屏郡主是什么人,她的事若想瞞著,只怕很少會有人知曉內情。 宋凝嚴肅地點點頭,卻又擺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來:“大概是這樣吧,昨日我將小月送去玉屏郡主那兒的時候,玉屏郡主還特意叮囑過我,叫我這些日子不要過去打擾小月,想來是真的有什么事吧?!?/br> “但她畢竟是你的未婚妻子,難道連你都不能過去看她嗎?”宋廉不想輕易放棄,他之前費了多少工夫,才爬到現在的位置上,其中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若是真能得到玉屏郡主青睞,他便再無需如此辛苦,就算不能一步登天,至少同僚們對他的態度也會大不相同。 便如之前郡主大婚宴請賓客之事,只因為自己的弟弟也在受邀之列,那禮部之人對自己的態度便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些日子出門應酬時,也多是恭維,更無需他掏腰包了。 這還只是因為自己弟弟的關系,倘若是他自個兒得了郡主的青睞,宋廉只是想想便忍不住紅光滿面起來了。 所以這次機會難得送上門來,他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 宋凝搖頭,眸中閃過一絲落寞,像是在為自己見不到未婚妻子而感到難過:“郡主既然已經那樣叮囑了,只怕是真的有要緊事,我還是不要去打擾了?!?/br> 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結果,宋凝又自顧自地點了點頭:“應該便是如此,否則之前郡主也不會專程派馬車過去,還這么早就把小月接來了?!?/br> “專程派馬車?”因為太過詫異,宋廉的聲音突然拔高了一些,語氣也是激動的,“你是說,你們這次過來京城,坐的是郡主專程派的馬車?” 宋凝淡然地點了點頭:“是呀,大哥看起來怎么好像十分驚訝的樣子?” 宋廉回過神來,暗自深吸了口氣,擺了擺手:“無事,無事……” 其實他此刻心里已經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他之前還對韓度月這個農家女非常鄙夷,甚至對弟弟的這門親事抱著少許幸災樂禍的心態。 這個弟弟自幼便比不上自己,后來還做了身份輕賤的商人,如今成親娶的竟然還是個粗鄙的農家女,就算是圣上賜婚,但也只是讓這件事顯得更加可笑罷了。 雖然知道這些情緒無法宣之于口,但宋廉仍然忍不住暗暗得意,他果然無論在哪方便,都要比這個弟弟強上百倍。 但眼下他卻沒辦法繼續這樣想了,雖然對方是個農家女,身份確實登不上臺面,但她卻是個能得到玉屏郡主青睞的農家女,這可是多少世家小姐都比不上的啊。 而且聽了剛剛的話,宋廉已經察覺到,玉屏郡主對這個農家女或許根本不只是青睞那么簡單,而是非常地看重。 能親自把一個農家女邀請來參加自己的大婚,甚至還專程派了馬車去接人,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這兩人的關系絕對非同尋常??! 此刻的宋廉已經不想考慮為什么一個小小的農家女會得到郡主如此的看重了,他只想仰頭問青天,為什么這樣的農家女,不是他的未婚妻子? 身份確實是一個人的標志之一,但卻絕不可能代表全部,一個人本身的價值才更讓人重視,一個農家女,和一個與玉屏郡主交好的農家女,這兩者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 宋凝看了宋廉一眼,一面繼續喝粥,一面輕嘆著轉移了話題:“大哥,我知道小月的身份并不高貴,但我希望你不要像母親那般,一味地因此刁難于小月,甚至不肯承認小月是他的兒媳婦。小月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為人善良,又十分能干,你能不能不要針對她?” 當然能,絕對能! 雖然宋廉的內心深處仍然因為讀書人的迂腐而覺得農家女實在登不上臺面,但身在官場,他也知道有的時候身份根本就是個屁,什么都算不上。 所以別說是瞧不起、刁難對方了,此刻的宋廉只想親眼見一見這個能夠被玉屏郡主看重的農家女,再好好套套近乎,巴結巴結對方。 母親那是見識淺,所以才會對一個農家女百般刁難,但他可不……等等,宋廉一番胡思亂想之后,這才抓住了宋凝話中的重點:“這門親事乃是御賜的,無論如何宋家都只有感恩的份兒,母親又怎么會……” 雖然之前張月蓮也曾在信里抱怨過這門親事,但宋廉也就是看看,這個母親他一向了解,看不上韓度月這個農家女也實屬正常,他自己本身就看不上呢,自然不會攔著。 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農家女已經飛上枝頭變成了金鳳凰,如果因為母親的任性而毀了這門親事,或是讓韓度月心生敵意,說不定整個宋家都要跟著遭殃了! ☆、第499章 說謊 之前還和自己的母親看法非常一致的宋廉,在這個時候又忍不住在心里抱怨母親的不通情理和不懂分寸了。 “大哥有所不知,母親一直對小月很不滿,甚至還曾專程帶著表妹跑去韓家鬧事,險些把小月給氣病了,”宋凝苦笑著搖頭,臉上寫滿了苦悶,“我也曾勸過母親,只是她卻仍然如此,之前小月去府城的時候,母親還曾上門找過麻煩,哎……” 宋凝當日不是無緣無故地和宋廉說這些話的,他知道宋廉一直是個既有著讀書人的迂腐,又十分看重利益的人,因此在得知小月與玉屏郡主的關系后,就算他仍在心里瞧不起小月,但同時也會十分看重小月可能給他帶來的利益。 所以宋凝的目的只有兩個,一來他是想借宋廉的口去勸一勸張月蓮,就算可能沒有什么太大成效,但至少也能起到震懾作用,讓她日后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刁難小月。 就算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至少也能氣一氣張月蓮,本來和自己意見統一的大兒子,如今竟然都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上,這對日子已經很不好過的張月蓮來說,應該也算是一個打擊吧。 這二來嘛,有了這個鋪墊,就算之后小月不得不面對宋廉,至少宋廉也絕不會把心中的輕視明顯表現出來,甚至還有可能對小月十分熱情和看重。 不過宋凝可從來都沒打算真的讓宋廉從韓度月的身上撈到什么好處,他會好好保護他的小月,讓她不必為這些俗事而煩憂。 宋凝把話說得這樣明顯,宋廉的腦袋轉了個彎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雖說有些不喜這樣被自己親弟弟算計一般的感覺,但這件事就算宋凝不暗示他,他也會去說服母親不要再繼續刁難韓度月。 眼下的韓度月在宋廉看來,已經是他在官場上最便捷,也最有效的捷徑,只要能把握好這條捷徑,至少能讓他在官場上少攀爬十年。 其實如果宋廉只是個勢利的人,那也罷了,畢竟這種心態實在太正常了,尤其是身在官場之中??善趧堇耐瑫r,又高高在上的模樣,瞧不起那些身份登不得臺面,卻給他帶來諸多好處的人。 除了面對韓度月是這樣外,宋廉就算是面對自己的弟弟,也是如此。 他一面享受著宋凝帶給他的每年五千兩銀子的補貼,一面又十分瞧不起宋凝商人的身份,并以此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覺得還是自己高風亮節,身份高貴。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連難得寫一封信給自己的弟弟,都不知道該把信往哪里送了。 “都是我疏忽了,之前我從未聽母親提起過三弟妹的事,還以為她對三弟妹是十分滿意的,卻不知道她竟然一直如此糊涂,”宋廉懷揣著對未來美好的向往,一本正經地保證道,“你且放心,這件事我既然知曉了,便不會再任由母親繼續糊涂下去,待會兒我便去書房修書一封,同母親好好商量一番這件事?!?/br> “如此便多謝大哥了?!彼文Φ乐x,眸中卻沒什么溫度。 宋廉頓了一下,不太自然地轉換了話題:“說來玉屏郡主平日都是身在京城,那三弟妹與郡主又是如何相識的呢?難道之前三弟妹曾來過京城嗎?” 這是在打聽韓度月和玉屏郡主之間的事情了,而且還問得一點兒都不隱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