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打完了招呼,韓青梅就拉著兩個孩子站到了江守仁的身后。 “老三媳婦,我剛剛聽老三說,你們接了個給酒樓送野菜的營生,是不?”趙氏抬眼看了韓青梅一眼,竟是直接奔向了主題。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頓時都把目光移到了韓青梅的身上。當然,江守仁除外,他現在可沒有勇氣去看自己的妻兒,所以只能低著頭裝死。 韓青梅頗為為難地看了閨女一眼,眼下這情況很顯然這些人都已經知道野菜的事了,她就算否認,估計他們也不會相信??! 江度月捏了捏韓青梅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直接實話實話就成。 得了閨女的暗示,韓青梅也就點了點頭:“確實是有回事?!?/br> “那你怎么就只想著自己賺錢,卻不想著幫扶一下自家人?要不是今個兒老三開口說了這事兒,我們這么一大家子都還被你瞞在鼓里呢!”趙氏一拍炕桌,眼睛針一般往韓青梅身上扎。 韓青梅被趙氏的舉動嚇得渾身一哆嗦,江度月忙暗暗握住韓青梅的手,給予無聲的鼓勵和安慰。 韓青梅定了定心神,臉色沉穩地道:“娘,這件事其實是小月的主意,我也就只是幫她挖挖野菜罷了?!?/br> “小月的主意?你可別想蒙我,小月才多大點兒,怎么可能想得出這種主意來?”趙氏厭惡地瞥了江度月一眼。 韓青梅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江守仁,問道:“孩子他爹,你難道沒有把這件事和爹娘他們說清楚嗎?” “這……娘,這主意確實是小月想出來的?!苯厝室姸悴贿^去了,只得開了口。 趙氏抖了抖眉,竟然是大言不慚地扯起謊來:“我說老三吶,我也知道你平日里對媳婦好,可你也不能事事都由著她來不是?還有這兩個孩子,你也不能太寵著了,要不以后算個什么樣子?就說現在,你看這兩個孩子哪有一點兒晚輩的樣子?還不都是你給慣的!” 江守仁想說什么,不過最終也只是低著頭哼了一聲。 韓青梅有些氣不過,正想理論兩句,就被閨女暗示地捏了捏手,只得忍了。 江度月阻止了韓青梅之后,又給小年打了個眼色。 小年馬上會意,捂著自己的肚子就開始叫喚起來:“哎呦,我的肚子好疼,疼死我了……娘,我肚子怎么突然這么疼?” “小年,你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覺得肚子疼?”韓青梅就算知道小年這是在演戲,可還是心疼得不得了,忙拉著小年著急地詢問。 小年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只顧著喊疼:“好疼啊,我的肚子好疼……” “娘,該不會是剛剛大堂哥那一腳踢得太重了,把小年的肚子給踢壞了呀?”江度月焦急地大聲問道。 韓青梅一聽這話,臉色頓時更難看了,可嘴里卻是道:“你胡說些什么,畢竟是堂兄弟,小文肯定不能使勁兒!” “娘,你難道忘了小年身上的那些傷痕了嗎?大堂哥要是真知道讓著小年,又怎么會弄出那么多傷痕?”江度月氣得直跺腳,她一面說著,一面暗暗觀察屋里幾人的神態,尤其是江家老爺子和江守仁。 前者此時正一臉詫異地看向這邊,顯然對小年以前被人欺負的事并不知情。 至于后者,不提也罷,雖然江守仁也在看著這邊,可愣是沒有伸手去探查小年狀況的打算,更沒有開口說些什么。 如果江守仁不知道小年的傷里有趙氏的杰作,他或許還會有些舉動,但正因為他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才會更想把這件事給瞞下來吧? 畢竟在他看來,自己親娘的名聲可是很重要的,至少在這件事上要比小年身上的傷重要得多。 一個人能愚孝到這種程度,也真是夠奇葩的了。 看著這樣的江守仁,江度月徹底失望了,而和她一樣失望,甚至比她還要失望的,則是韓青梅。 韓青梅是真的沒有想到,在面對著自己的孩子時,江守仁竟然會表現得如此地無動于衷,這讓她覺得無比心寒。她甚至在突然間覺得自己的丈夫竟變得如此陌生,陌生到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這個人了。 “爺,小年的肚子疼得厲害,您能不能幫忙請個大夫來看看呀?”江度月把目光從江守仁的身上移開,心中已經暗暗作出了決定。 江輪忠深深地看了江度月一眼,卻沒有讓人去請大夫,反而轉頭看向連妮子,問道:“大兒媳婦,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文他們欺負小年了?” “這哪里有的事?爹您又不是不知道小文他們的性子,怎么可能會去欺負小年?我看這里頭肯定是有什么誤會吧?”連妮子搓了搓手,笑里藏針地瞅著韓青梅,“我說三弟妹吶,該不會是你給小年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所以小年才會肚子疼呀?” 韓青梅咬了咬牙,紅著眼眶道:“大嫂,不是我得理不饒人,只是你們也太欺負人了。之前要不是小月發現了,我這個做娘的都還不知道小年以前受了多少罪呢!” “三兒媳婦這話是什么意思?”江輪忠轉頭看向韓青梅,一雙略顯渾濁的目光里仿佛帶著一種讓人心悸的威嚴,亦或是威脅。 韓青梅以前從未和公公頂過一句嘴,但是今天,她卻不得不挺直自己的腰板,迎著江輪忠的目光道:“爹,若真是小孩子間打打鬧鬧的,我又豈會當一回事兒?可小年他實在是……” 一想到兒子身上的那些傷痕,韓青梅便有些說不下去了。 江度月直接動作利索地把小年的上衣掀了開,露出他身上的傷痕:“爺,您看小年身上這些傷痕,這可不是皮(打鬧)著玩能弄出來的?!?/br> 看清楚小年身上的傷痕,江輪忠的眼神也是一縮,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趙氏:“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我哪能知道啊,我要是知道,還能不攔著?”趙氏心中已經將三房的人罵了個遍,眼見著這件事已經瞞不下去了,她也只能把責任都推給連妮子,“我說大兒媳婦,這家里的瑣事我可都交給你來管呢,小年身上怎么會有這么多傷痕?” 連妮子也是叫苦不迭,平日里小文他們欺負小年,自己這個婆婆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還自己上過手的??墒沁@個時候婆婆把這件事推給她,她也必須得接著,誰讓對方是她的婆婆呢? “娘,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平日里忙這忙那的,哪里會注意到這些小孩子的事吶?”連妮子愁眉苦臉地看著趙氏,接著話鋒一轉,有些質疑地道,“再說了,要小年真是一直都被小文他們欺負,那怎么三弟妹以前不說,偏偏到了今日才說?而且小年身上的傷痕這么明顯,就算咱們發現不了,可是三弟妹總不可能毫不所覺吧?” 這話一來是在暗示,今日這事兒根本就是三房沒事故意找茬;二來則是在怪韓青梅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指責,對自己的孩子都毫不關心,甚至這傷痕很有可能就是韓青梅自己弄出來的。 韓青梅被氣得臉色漲紅,心中更是對小年愧疚不已:“大嫂,話可不能這么說,小年雖然年紀小,但卻一向懂事,所以他才會故意瞞著我。也是我以前太大意了,竟然隔了這么久才發現這件事,但這事兒到底是誰做的,大嫂心里應該比我都清楚吧?你不管管自家的孩子,怎么反倒怪起我來了?” 連妮子撇了撇嘴,鐵了心是不打算承認了:“我哪里知道三弟妹你說的是真是假?這幾日不見,我倒是覺得三弟妹你能耐了不少啊。之前娘叫你回來幫些小忙,你都不肯回來了,這又怎么說吶?” “哪里是我不想來了,只是昨天小月和小年兩個……”韓青梅也是沒和人吵過架,一下子就被連妮子給帶得轉移了重點。 江度月見狀,忙扯了扯韓青梅:“娘,我看小年他身上有好些傷痕都像是被掐出來的,這樣的手段,一般不都是女的使的嗎?” 韓青梅回過神來,一下子就明白了江度月的意思:“大嫂,往日我出門忙活的時候,可都是讓你幫忙看著孩子的?你說小年身上怎么會有掐傷呢?” 一聽這話,趙氏和連妮子的目光同時閃了閃,這件事她們倆可都有份呢! 正當連妮子思索著該怎么否認的時候,就聽江輪忠用沉悶的聲音開了口:“這件事只是小孩子打鬧的結果,大兒媳婦你日后得好好管教管教家里的孩子。至于小年的事,老三媳婦你是個通情達理的,想必不會和幾個孩子計較吧?” 這話是直接蓋棺定論了,而且是偏心到了一定程度的定論??! 聽了這話,江度月簡直要被氣笑了,而韓青梅雖然心中有氣,但對方畢竟是自己的公公,又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自然是不好說出口了。 “爹說的是,日后我定然好好管教那幾個兔崽子?!边B妮子一聽這話,頓時喜笑顏開起來,還順便拿得意和嘲諷的目光看向韓青梅。 江輪忠點了點頭,又去看韓青梅:“老三媳婦,你怎么說?” 韓青梅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卻是說不出話來,自己的孩子受了這么大的委屈,她當然想給孩子討個公道??烧f這話的人卻是自己的公公,這讓她如何應對? “孩子他娘,爹都這樣說了……”江守仁這個時候竟然主動開口說話了,他也是著急了,生怕這件事會波及到他娘身上去。 韓青梅看了江守仁一眼,一時間都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心里是個什么感受了。 “爺,之前奶可是答應過我,說絕不會讓大哥他們再欺負小年了,可這才過了沒幾天,大哥就把小年踢得肚子疼,您說這是不是奶說話不算數???”江度月心中冷笑不已,臉上卻是一副懵懂的樣子。 ☆、第34章 對上了 趙氏聽了這話,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大人說話,你個小丫頭插什么嘴?” “連我一個孩子都知道做人要言而守信,難道奶你一個大人卻不知道嗎?”江度月仰著脖子倔強地看向趙氏。 趙氏正要破口大罵,就聽江輪忠一拍桌子,看著江度月冷聲道:“小月,你怎么和你奶說話呢?” 韓青梅一眼擔心地看著江度月,雖然她也知道閨女這是在為小年抱不平,但是這樣說話肯定會惹惱了兩位老的??! “爺,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小年身上的傷,還有奶親手留下來的呢!”江度月安撫地看了韓青梅一眼,故意在“親手”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江輪忠明顯一愣,而趙氏則是氣得一拍炕桌,直接撒起潑來:“天吶,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連個小輩都敢當面說我這老婆子的壞話了,這叫個什么事兒??!” 江度月看了小年一眼,示意他開口。 小年本來都已經沒有在叫喊了,主要是他哭著喊疼也沒人管他,此時得了江度月的暗示,便馬上又開始哭叫起來:“爺,我沒有不聽話啊,我也不像大哥他們只知道到處跑著玩,我每天都會在家里幫忙,可是為什么奶就是不喜歡我呢?奶不喜歡我也就算了,可是她為什么要打我呢?你看我的腰,這里就是奶給掐的!” “你個小兔崽子,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呢!”趙氏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她怕這兩個破孩子再說出什么混話,索性往炕上一歪,大聲地控訴道,“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簡直是無法無天了吶!這孩子真是生了還不如不生吶,一個個的就眼睜睜地看著我挨人糟蹋,也沒一個幫我說句話??!我這日子是沒法過了,還不如讓我死了一了百了呢!” 這后面的話很明顯是對江守仁說的。 江小云一面幫趙氏順氣,一面瞪著江守仁道:“三哥,娘都被氣成這樣了,你怎么還站在那里跟塊石頭似的?” “娘,你沒事吧?”江守仁此時已經站在炕邊上,也是一臉的著急。 趙氏狠狠地瞪了江守仁一眼:“我都快被氣死了,這還叫沒事?哎呦,我這心口怎么這么疼??!” 江守仁一臉為難地在跺了跺腳,見趙氏又開始撒潑,只能轉頭去看韓青梅等人:“孩子他娘,你快把孩子帶走吧,別再氣著娘了?!?/br> “爹,我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怎么就是我們在惹奶生氣呢?”江度月無語地看著江守仁,這個便宜爹真是要不得! 江守仁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在娘與妻兒之間,選擇了親娘:“小月,你少說兩句吧,你奶都被氣成這樣了,你怎么這么不懂事?” “爹,奶確實是掐過我啊,我真的沒有說謊!”小年梗著脖子看向江守仁,他對江守仁的感情可比江度月深多了,所以就算很不贊同江守仁的做法,他還是希望江守仁能在關鍵時刻和他站在一起。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小年注定要失望了,江守仁十分疲憊地看了趙氏一眼,也不敢再去看小年:“這件事……肯定是有什么誤會,青梅,你先帶兩個孩子回去吧!” 沒等韓青梅開口,就聽趙氏捂著胸口大嗓門地道:“不能走!老三,他們這么糟踐我這個老的,難道你真打算就這么算了?” “娘,小年還是個孩子,又不懂事,您難道還要和他計較嗎?”江守仁其實也是有些心虛的,因為他知道小年肯定沒說謊,所以要是這件事真鬧起來,還不知要怎么樣呢。 連妮子撇了撇嘴,在一旁幸災樂禍地道:“小孩子是不懂事,可見這都是大人給教壞了的,那些話也不知道是誰教的呢?!?/br> “大嫂,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這話還是我教小年的嗎?”韓青梅的語氣雖然也很強硬,但卻透著一股子委屈和失望。 這股委屈和失望主要是準對江守仁的,只是她心里也清楚,江守仁估計肯定是不會幫她說話的。 “我可沒這么說,不過誰教的,誰自己心里有數?!边B妮子的意思可謂十分明顯。 趙氏一聽這話,頓時憤憤地看向韓青梅:“我說是誰這么見不得我們老江家好呢,原來是你這個掃把星!這才搬出去幾天吶,就把孩子教得這么不懂規矩,我們老江家真是家門不幸啊,怎么就找了你這么個兒媳婦!” 被人這么冤枉,韓青梅氣得眼睛都紅了:“娘,媳婦兒嫁進江家這么多年,是什么樣的人,您也是清楚的,您怎么能這么說媳婦兒呢?”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定你早就和我們老江家離了心了。我說昨個兒怎么我叫你來搭把手你都不肯了,原來是瞧不上我這個老的了??!”趙氏不屑地撇了撇嘴,她一直都不喜歡這個三兒媳婦,所以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是一丁點兒的內疚和心虛都沒有。 按理說韓青梅在趙氏的幾個兒媳婦里是最勤快的,話也最少,本該最討老人喜歡,但在趙氏這里卻是完全反過來了。韓青梅越是如此,趙氏就越覺得自己了不起,要不她怎么就能把三兒媳給拿捏得這么好呢? “娘,這事兒肯定不是青梅干的,青梅是什么樣的人,您也是知道的?!苯厝时緛硎遣淮蛩阏f話的,可是聽趙氏說得這么過分,他也有些著急了。 其實趙氏最開始的時候還是有些心虛的,畢竟她確實曾動手打罵孩子,但到這個時候那點子心虛已經完全消失了,反而變得越發地趾高氣揚起來:“我說老三,聽你這話,你是要偏著你媳婦了?” 聽了這話,江度月簡直氣得吐血,江守仁偏心誰這問題還用問嗎?這話不是明擺著睜眼說瞎話嗎? “奶,您剛剛不是問到有關野菜的事了嘛,小月有些話想說呢,也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江度月雖然氣得不行,但卻決定暫時將這件事打住。 與其這樣無休止地爭吵下去,倒不如來些有實際價值的舉措。 其實此刻她的心里已經有了一個主意,但是這個主意必須要韓青梅同意了才能實施,所以她才會主動開口轉移話題。 趙氏知道江度月這是打算把剛剛的事蒙混過去,她以為對方這是示弱了,頓時更加氣焰囂張起來。 只是沒等她開口,就聽江輪忠開口道:“小月,你說說吧?!?/br> 江輪忠雖然也偏心,但是他的偏心其實和趙氏還有些不同。 趙氏是那種你不聽我的,我就要和你鬧一鬧,而且非得鬧得你沒臉為止;而江輪忠的偏心卻在于壓制,只要對方不鬧了,愿意老老實實地干活了,那他也就不會多在一件事上多費時間。甚至于,江輪忠一直都覺得自己的舉動根本就不叫偏心,而是為了讓這個家更和氣。 江度月看了江家老爺子一眼,一改方才的冷然強勢,笑瞇瞇地道:“爺可能不知道,之前我和那酒樓的掌柜的已經說好了,他們讓我們每天給他們提供定量的野菜,而他們則每天付給我們十文錢。只是這十文錢卻不能現在就給我們,得等一個月之后才給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