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投食和接受投食。 這兩人做起來沒有絲毫別扭,倒是外人看來曖昧非常。 “感情真好!”圍觀了這一場景的王升和胡立,齊聲感慨,然后一唱一和道: “青梅竹馬?!?/br> “兩小無猜?!?/br> “郎情妾意!” “洞房花燭……” 最后一句,胡立特意拉長了聲音,讓林莓聽得好氣又好笑。 作為一個靈魂上的成年人,林莓當然不在意王升和胡立的調笑,她反而更好奇這兩小孩怎么會用“洞房花燭”這個詞。 難道這個年代十一二歲的小孩就已經被污染了嗎? 和林莓的淡定不同的,是穆行方的蛋疼。 作為一個純潔的少年,穆行方心中對林莓雖然有點淡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但那基本可以歸結于青春期荷爾蒙的蠢動。 可現在身邊的朋友一起哄…… 荷爾蒙的蠢動,就有點往多巴胺分泌增多的方向轉移的意思。 換句話說,有人給愛情種子澆了點水,于是種子發了點芽。 當然,現在的穆行方和林莓,甚至是澆水的王升和胡立,都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王升和胡立,只是單純地起著哄,和他們木納的朋友穆行方開個玩笑。 林莓和穆行方,則還是懵懵懂懂,繼續如家人一般相處著——林莓把穆行方當弟弟,穆行方把林莓當meimei。 真是混亂的人際關系。 學校離軍訓基地還有些距離,有同學問過坐在客車第一排的屠老師,大約要到中午才能到達。 車上的學生都是第一次參加軍訓,對這種陌生的活動還抱有著強烈的好奇。各個小圈子都聚在一起,吃著零食,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看起來倒像是去春游。 林莓想起穆行方的爺爺和父親都是軍人,就隨口問了一句,“你參加過軍訓之類的訓練嗎?” 穆行方點點頭,“我三歲就開始練軍姿,部隊新兵連要學的東西,我基本都練過?!?/br> 林莓煥然大悟,難怪她總覺得穆行方看起來有點奇怪。 原來是因為他時時刻刻都保持著軍姿,背挺得筆直,和松松散散、沒個正形的同齡人截然不同。 簡直就像一根繃緊的弦。 “那你這次參加軍訓,應該會很輕松?!焙蜐M級玩家到新手村刷一級小怪同等級別。 穆行方沒有為此洋洋自得,而是嚴肅地對林莓說,“如果你跟不上進度,我會好好訓練你的?!?/br> “……那真是謝謝你??!”林莓言不由衷。 ****** 林莓和穆行方坐著車奔向軍訓基地的時候,齊老爺子被他的一群老朋友堵門了。 聽著外面傳來咚咚的大力敲門聲,齊擇為邊給齊老爺子沏茶,便問道:“師父,外面很多老前輩,我們不開門,不太好吧?” 齊老爺子端起茶,頗有些氣憤:“什么老前輩!就是一群強盜!肯定是老田出賣了我,叫來這么一群蝗蟲?!?/br> “但人家都已經堵上門來了,不開門,影響不好?!饼R擇為勸道,“把人放進來,關起門慢慢說更好?!?/br> 齊老爺子也有點頭疼,他昨夜一不小心被套話,就知道今天這事肯定不能善了。但他沒想到,田不禮那個老頭,居然能為他一句尚未證實的話,就叫來這么一群老伙計。 果然是根炮仗,一點就爆。 “讓他們進來吧?!饼R老爺子喝下一口熱茶,語氣甚至無奈。 “老齊,你真是越老越不厚道??!”人未至而聲先到。 經過一夜的沉淀,田老爺子的火氣像點燃的爆竹已經爆光了,現在反而能心平氣和地揶揄對方。 齊老爺子坐在位置上穩穩不動,笑答,“哪里比得上你,一大清早就帶人堵門?!?/br> 田老頭步步威風地踏進客廳,身邊跟著的都是些老面孔。 “老花,沒想到你也來湊這個熱鬧?!币粋€田不禮,齊景遷老爺子能輕松應對;其他幾個老朋友,多費幾分力氣也能解決。但偏偏,老花也來插了一腳。 老花其實不姓花,他本姓高。因為他專精各色花卉,尤擅牡丹,而被人稱為“妙筆生花”,稱贊他筆下的花朵栩栩如生、極盡妍態。隨著年紀漸大,資歷越深,他被人尊稱為花老,久而久之,便甚少有人記得他的本姓。 齊老爺子覺得老花難對付,不僅是因為老花技藝精湛,和他的江湖地位不相上下。更是因為老花的性格——執著的悶葫蘆。 不同于齊老爺子和田老頭,他們都是書香門第,受家庭氛圍熏陶,一出生在書畫上就比別人快上那么一步。但老花卻是實打實的農家子弟,沒念過什么書,十幾歲還在地里刨食,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直到十幾歲時,村子里搬來一位文化人,因為身體不好,招了老花去照顧。 老花在照顧那位文化人的時候,跟著念了不少書,還學了畫畫,從此對畫畫的追求不可抑止,不顧家人反對,揣著幾個饅頭就離了村到了城里,開始漫漫學畫之路。 這其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挨了多少白眼,聽了多少謾罵……沒人知道。 公眾記得的,只有老花的成名作上,那朵火中牡丹開得多壯麗! 齊老爺子結識老花,也是在老花成名之后。老花不愛交際,整日埋頭研究作畫,是個實打實的悶葫蘆。但這悶葫蘆固執起來,反而比炮仗脾氣還難對付。 齊老爺子還記得,剛認識老花時,自己家養著幾株青龍臥墨池,是牡丹中的名品。為了觀察這朵花,當時和自己只是點頭之交的老花,愣是厚著臉皮跑齊家住了一個月,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蹲在花圃那里觀察牡丹。 這次澄心堂紙招來了老花,如果自己解決不好,恐怕這悶葫蘆會再次厚著臉皮駐守他家不離開。 早知道就不那么得瑟了。 齊老爺子唉聲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過年,這一兩個禮拜暫時改為隔日更 ☆、交換 “老齊,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是不是找到了澄心堂紙?痛快給句話!”老田性子比較急,和齊老爺子拐彎抹角沒幾句,就直奔主題,“你說句不是,我們立刻就走,絕不耽誤?!?/br> 話都說到這份上,齊老爺子今天要真說他沒找到,日后事情敗露,那自己和這群老朋友的交情,就真的要斷個干凈。 齊老爺子重感情,之前吊著他們不說,也只是好玩得瑟。就算老田今天不帶人來堵門,再等幾天,他自己也會告訴他們。 所以,老爺子絕不希望,為了幾頁紙,就斷了和友人的交情。 “我手上是有澄心堂紙?!奔热淮蛩阏f開了,齊老爺子又擺出一副炫耀的姿態,“擇為,去拿一張來給幾位老前輩品鑒品鑒?!?/br> 這話一出,在場的幾位國學界的大師,都喜不自禁。 齊擇為從書房取來一張澄心堂紙,將其放在幾位前輩面前的茶幾上,也不等齊老爺子招呼,這幾人就急急忙忙湊了過去,圍成一個圈,完全忘記了齊老爺子的存在,自己討論了起來。 “……膚卵如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名不虛傳??!”老田喃喃自語,又推了推旁邊的人,“你過去點,我還沒看清楚呢!” “澄心堂紙一幅。闊狹厚薄堅實皆類此乃佳。工者不愿為。又恐不能為之。試與厚直莫得之。見其楮細。似可作也。便人只求百幅?!崩匣ㄗ灶欁蚤_始背誦蔡襄的《澄心堂帖》。 其他的大師,也是對這張紙又摸又聞,細細感受,細細區分,情緒也越來越高昂。 “真的,這是真的澄心堂紙!不是仿制的!”主職是書法家,兼職做博物館館長的馮館長,此刻捂著心臟,一副隨時可能病發的模樣。 在場的這幾位老爺子,平均年齡上了七十,心臟多半都有點問題。齊老爺子可不希望他們在他家有個三長兩短,親自動手,把澄心堂紙拿了回來。 見澄心堂紙被收走,幾位老爺子吃了點急救藥,讓情緒平復了下來。 好不容易才找到澄心堂紙,可不能在關鍵時候去見了閻王! “老齊,你手上肯定不止這一張澄心堂紙吧?”馮館長的語氣很肯定。 齊老爺子回答的也爽快,“沒錯,我手上有五張?!?/br> 五張? 馮館長清點了一下在場的人數,不多不少六個人,就算平分也差一張。 而且,老齊恐怕不會同意平分這個提議。 除了馮館長外,在座的其他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氣氛頓時陷入沉默。 向來沉默寡言的老花,此時開口了。 “你手上只有五張,那別人手上呢?” 齊老爺子欣賞地看一眼老花,“不愧是老花,這么快就發現關鍵點?!?/br> “是那個叫林莓的小女孩?”老齊收了個徒孫的消息,老田他們都知道。但老齊一沒帶著那丫頭去拜訪,二沒發請帖邀請他們上門,受禮數和面子的限制,他們至今還未見過林莓的樣子,只是聽老齊打電話通知過這件事?!霸趺礇]帶出來見見?” 齊老爺子回答:“丫頭和我外孫一起參加軍訓去了,今早剛走?!?/br> 幾位老前輩有點可惜,但今天的重點不是林莓,而是澄心堂紙。 “林丫頭是怎么找到澄心堂紙的?”馮館長對這點十分好奇,他在這世界晃悠六十幾年了,也沒找到澄心堂紙的蹤影,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又是怎么找到的? “嘿,我跟你說,這就是命中注定!”齊老爺子顯然非常樂于和別人分享佛經手稿的秘密,他憋了幾天了,終于等到人來問?!澳翘?,我給我家丫頭放假,讓她出去玩。她就去了潘家園逛了一天,等她回來的時候,就帶著一本佛經手稿回來了……” 齊老爺子將故事娓娓道來,他的幾位老朋友也是聽得欲癡欲狂。 在他們眼里,這樣一個平淡的撿漏故事,簡直和動作大片無異。 如果沒有林莓沒把佛經手稿買回家,那其中的秘密也會繼續埋藏在暗無天日的舊書堆里。 誰也說不準,還會不會有人發現這本隱藏著秘密的佛經手稿…… 也許有一天,它只會被賣給垃圾場,然后被回收再利用,造成新的紙張。 也許有一天,它會被無知群眾當作燒火的材料,無情地塞進爐灶。 也許有一天,它還會被人發現,重見天日。 可那時候,他們這些老家伙,還在世嗎? “老齊,你家丫頭手上,還有幾張澄心堂紙?能勻點出來嗎?” 如果能勻五張出來,那自己這邊的五個人就夠了。 馮館長如此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