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屋外夜色寂寂。 不知道什么時候,冷雨已紛紛而來,少年的身影被掩蓋在雨幕里,沒有打傘,他沉默地走著,唇線緊抿。 赫連尹抬頭,天空陰沉濃黑。 雨越來越大了。 少年不知疲倦地走在雨幕中,面無表情。 他的背影越來越遠。 只剩一個小黑點。 赫連尹面露擔憂。 最終她將袖子拉下來,罩住一整只左手,邁開步伐追了上去。 “哥哥……”赫連尹大聲喊他,透明的眼鏡被雨絲打模糊。 赫連胤轉過頭來。 雨幕將他的面容映出凜冽的寒意。 “你跟著我干嘛?回去陪你朋友唱朋友吧?!?/br> 赫連尹一愣,站在原地不動。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我誤會了什么?”他冷笑,“你敢說你脖子上的黃符跟于歌脖子上那道黃符不是出至一個地方的?呵呵,怪不得我今天跟你說話的時候,一直閃閃躲躲的,還把我送你的戒指收起來了,你第一次想要遠離我,是因為他,那個時候我還相信你,相信你說的話,只是為了我好,可是這次,你們都帶上情侶黃符了,他也給你送了歌,你還要說是為了我好嗎?” 冷風細雨中。 她抿住唇。 白皙的右手攥住他的衣角。 “別說了,先跟我離開這里,不要淋雨,小心感冒了?!?/br> 他眼底冷漠,“你跟他發展到什么地步了?朋友?知己?還是對象???” “沒有?!?/br> “沒有?”他呵呵冷笑,眼底的霧氣使他美得妖嬈,又疏離得仿佛隔了很遠很遠的距離,“當我的面秀恩愛,還說沒有?赫連尹,你當我是瞎子么?” “別再鬧了?!?/br>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呢?可愛不可愛的備胎?還是寂寞下的消遣?或是說,你很有自信,知道就算你不愛我也會巴巴地愛著你,所以你覺得我沒什么挑戰力,無法讓你擺進如此野心龐大的心里,是不是?因為我太愛你,所以你就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赫連尹瞳孔一縮。 他咯咯咯笑起來,美麗凄絕,“沒想到我赫連胤連一個于歌都比不上啊,大明星,大名人,有錢有勢,卻連一個未來都還沒發展的毛頭小子都比不過,我到底是多差勁啊,讓你一攀上別人,就取下我的戒指還給我,老實說,赫連尹,你做這些多,無非是想跟我分手,對嗎?” 說到分手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雨聲很大。 樹葉被風吹得窸窣作響。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別再說下去了,哥哥,你先跟我回去,我把事情告訴你?!?/br> 她用力拉他。 他固執地不肯動,任雨水沖刷他的身子,滿頭滿臉,狼狽冰冷。 “你想分手是不是?如果是,你何必再管我呢?”他的瞳孔濃黑望不見底,“反正你也不想跟我有關系了,我愛干什么,都不用你管?!?/br> “先回去!” “不回去??!”他大吼。 拉扯間。 不知道是碰到了她哪里,赫連尹臉色一白,僵硬的手指瞬間松開了他的衣角。 視線里滾起陣陣白煙。 眼鏡已經徹底被雨水模糊了。 她取下眼鏡。 冰冷的雨水澆灌下來。 已經分不清她有沒有落淚。 只知道她的聲音比冷空氣還要低上幾度,她緊緊盯著他,眼珠漆黑地令人心驚,“既然你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br> 她深吸了一口氣,“是?!?/br> 赫連胤一怔。 身影籠罩在雨夜里,已經沒有了任何溫度,美麗的臉龐僵硬死寂。 “分手?”他茫然地看著她,好像不懂她在說什么。 赫連尹原本想告訴他真相。 可是左手處的酸麻提醒著她,她的手再一次惡化了,這只手,似乎從認識赫連胤開始,就一直破折不斷,折了又折,最終神經線斷裂,現在又開始惡化了,她已經不知道這只手什么時候才能有點知覺了,如果好不了,這輩子她等同于殘廢。 如果她是個殘廢。 她就算終其一生,都不會和他在一起。 這就是她此刻的想法。 瓢潑大雨里。 她漠然地將口袋中的戒指拿了出來,放進他冷透的質檢,瞳孔暗黑,“對不起?!?/br> 赫連胤怔怔地望著那枚戒指,唇片上最后一抹血色也緩慢地褪去了,有一種徹骨的疼痛從四肢百骸洶涌而來,他的心臟,那團凝結在心頭的郁結之氣,此刻被無限地擴散出來,壓抑得他渾身都沒有知覺了。 “因為那個于歌?”他笑容冷嘲,這一刻,他冷酷得仿佛沒有任何感情。 “不是?!?/br> “那為了什么?” “沒有因為什么?!?/br> 她的面容忽然變得模糊。 赫連胤卻不肯移開視線,怔怔地望著她,心臟仿佛被冰凍住,然后突如其來的怒火侵襲了他的大腦,他用力箍住她的肩膀,沒有理智地大吼:“為什么這樣對我?你就那么寂寞難耐?我一不在你身邊,你就跟別人搞上了是嗎?” 她的眼睛如琥珀色的琉璃般透明,“我沒有對不起你?!?/br> “你還想撒謊是嗎?我對你那么好,付出一切對你,為什么你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哪點對不起你,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他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覆蓋成陰影。 赫連尹忍著左手的酸麻沒有答話。腦中忽然有種恍惚的眩暈,仿佛時空在抽離和逆轉,漸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直到那個少年發出瘋狂的大笑,她的身子才輕輕顫抖了一下,慢慢抬起頭,赫連胤已經跑遠了,送給赫連尹的戒指被他扔在雨水里,寂寞冰冷。 夜色如此寂靜。 赫連尹將雨水中的戒指撿了起來。 她呆呆地蹲在地面上,忘了離開,也忘了左手的疼痛。 漆黑的雨簾覆蓋了她的身子。 世界空茫茫一片。 她仿佛隨風消融在狂風暴雨里,永不再出現。 * 那晚。 赫連胤發了很重很重的高燒,他昏迷著,渾身guntang。 韓洛宵將冷水袋放在他額頭上,雨水冰冷地敲打著透明的玻璃窗,孤獨深重。 赫連胤躺在被窩深處,身體輕輕顫抖,他的睫毛死寂般垂蓋著,嘴唇蒼白干裂。 她要分手。 他沒有挽留。 她終于徹底離開他了。 他扔掉了送她的戒指。 他再也不愿卑微了。 他的身體冷得如同冰塊,睫毛漆黑濡濕,仿佛陷在一個沒有邊際的噩夢中,無法醒來的噩夢…… 赫連尹向學校申請了三天的請假條。 她木然蒼白地走進醫院。 左手。 惡化了。 她重新纏上了白色的繃帶,面容疲憊憔悴。 兩人真正分手。 恢復了單身。 再回校園。 兩人相見不語。 坐在一起,那么近的距離,卻像隔著銀河那么遠。 赫連胤病愈了,成日趴在座位上,看見她的手臂纏著繃帶返校,也沒有開口詢問。大病初愈后的他下巴尖削憔悴,靜靜趴在桌子上,不言不語。 是她要分手的,他不會在犯賤。 赫連尹亦沒有開口說話。 氣氛沉默窒息。 她每日靜靜地看著書,吃飯,參加培訓,忙得后腳跟不著地。 他與同學們聊天,談笑,玩鬧,打球,好像恢復了最初的模樣,玩世不恭,跋扈不羈。 通告他不去了,演唱會他推拒了,連專輯也愛發不發了,他開始不在乎那抹明星光芒了,每日趴在教室里睡覺,下課了就旋轉著自己心愛的籃球,恣意張揚,參與學校的打架斗毆事件,引無數少女嬌娥瘋狂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