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視線有些模糊。

    少年摸了摸她的頭，“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沖藥劑給你喝，不然水要涼了?！?/br>
    她點頭，輕輕放開了他的手。

    少年下樓去沖藥劑了。

    沒多久，他又端著藥劑上來了，慢慢喂她喝了下去。

    感冒藥有安眠的作用。

    她再一次睡著了。

    窗外的雨勢仍沒有轉小。

    在即將失去意識之前，她感覺到少年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伸入她脖子底下，將她擁抱在懷中。

    淡淡的清香撲入她鼻尖。

    他雙手環住她，聲音堅定，“小尹，不管要等多久，我都無怨無悔?！?/br>
    *

    睡眠綿長。

    中途她醒了過來。

    她的呼吸與他的呼吸交錯糾纏。

    他躺在她背后，怕她重新感冒，用體溫護著她冰涼的后背，忽然間，她感覺自己的嗅覺靈敏了起來，病癥退卻，意識洞明。

    背后的人被她驚醒，翻了個身，手搭在她肩膀上，聲音朦朧，“怎么醒了？”

    “突然覺得精神很好?！?/br>
    他的手摸到她的額上，輕輕一笑，“你的燒退了?！?/br>
    “嗯，睡不著了?！?/br>
    他靜默了一會，而后，睜開疲憊的眼睛，笑道：“那我陪你聊天吧?！?/br>
    “聊什么？”

    少年在房間打量了一圈，唔道：“小尹，你知道我們現在睡的是什么床嗎？”

    她聞言，扭頭打量床頭板，這張床雖然有些破損了，但富貴華麗，線條流暢，看得出一張喜慶的床。

    她揣測道：“是婚床？”

    “嗯?！彼p輕笑了一下，“這是爺爺和奶奶的婚床，以前的人，都是通過部隊相親結婚的，爺爺是在部隊里迎娶奶奶的，所以婚床一直放在了部隊里，后來爺爺遷到京城，婚床帶不走，就遷到二叔這里來了，雖然床很舊了，但爺爺一直不舍得扔掉，你能想象那種感情嗎？”

    “你怎么知道？”

    “爺爺告訴我的，當初我還因為這件事，特意來東北看了下這張床?！?/br>
    赫連尹莞爾，“你還真是閑啊?！?/br>
    “是啊，也不知道那時候怎么那么閑，時間總是用不完似的，每天都覺得無聊，覺得沒事干?！彼貞浧疬€沒認識她的日子，輕輕笑了起來，“現在想想，那時候太煞筆了，總覺得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大的，誰惹我，爺就二話不說端了他?！?/br>
    赫連尹差點笑得岔氣。

    “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眼神恨不得活刮了我似的?！?/br>
    他忍不住笑起來，“只能說，年少輕狂啊?！?/br>
    “才時隔一年?！?/br>
    “是啊，短短一年，沒想到我的變化那么大?！彼ё∷?，下巴貼著她的頭頂，“是你改變了我，小尹，你可知道，你就是我要等待的人?！?/br>
    這一刻，他們溫存相擁。

    她微笑，眼睛亮亮的，“胡說八道?！?/br>
    “才沒有胡說八道，你看，我們睡過了婚床，現在還在生死與共，都不知道幾天后能離開東北不。不，不對，老實說，不能離開我也無所謂的，每天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br>
    第85章  溫存相擁

    “不要亂說了，我們肯定要回去的，不然爸爸mama怎么辦？女兒被困在東北，兒子還九死一生來給她陪葬，這是要多傷兩老的心??？”

    夜色里。

    他咯咯咯直笑，“說笑的，我只是想表達，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很幸福?！?/br>
    “多幸福？”

    “我也講不好，小尹，我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感覺，與你聊天，就覺得快樂，與你冷戰，又覺得痛苦，心里面壓抑得什么事都做不好，不想自己那么脆弱那么難過的，但是總忍不住，腦中會不斷回放冷戰的那一天，攪得身心俱憊?！?/br>
    她靜靜地聽著，外面雨聲淅淅瀝瀝，她蜷縮在他懷中，心遠鐘疏。

    他擁住她，感覺她輕盈得像是一片羽毛，憐惜地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說：“我知道我對你的喜歡已經過于瘋狂，說的話也時常讓你苦惱，但是不要抗拒我的愛，就算你不喜歡我，也請你讓我喜歡你，一廂情愿我也愿意?！?/br>
    黑暗中。

    誰也看不見誰的臉。

    她眨掉眼中的濕意，“謝謝你這些話，我很感動?！?/br>
    “嗯？”

    “睡覺吧?！焙诎抵?，她咬住唇，偷偷伸手掩住眼睛。

    少年聽出了她聲音中那絲顫抖，爬了起來，拿開她眼睛上的手，面容溫柔，“怎么哭了？”

    “沒事?！彼龘u頭，聲音卻仍然哽咽。

    是被感動的吧？

    是的。

    她不知道愛是什么，不喜歡甜言蜜語，可這樣的夜晚，孤獨而深重的夜晚，生死未卜的夜晚，她胸膛里騰起一片沸汽，塞得她整個心臟都鼓鼓的，憋憋的，想哭出來。

    他沉默地握住她的手，柔聲哄她，“不哭了?！?/br>
    “可是我想哭?！?/br>
    她終于孩子氣了一回，少年微笑，面容這樣俊美，這樣親近，“好吧，那你哭吧?！?/br>
    她緊緊閉上眼睛，睫毛上都是淚水。

    *

    東北這場雨已經下了十天了。

    瓦房被籠罩在雨幕中。

    風聲凜冽。

    赫連尹大病初愈，身體還是有些無力，披著薄毯，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看書，沒水沒電，屋內太暗了，她只能靠在窗前借光閱讀，窗外雨絲連綿，呈現灰藍色。

    “小尹，可以吃飯了?！边@幾日，少年已經習慣了照顧她，蠟燭快用完了，大米也快吃完了，他只能將粥熬得稀一點，讓小尹吃粥，他自己喝米湯。

    “嗯?！?/br>
    赫連尹放下書，少年將粥遞過來，他的面容瘦了些，笑容卻仍然迷人，把湯匙遞給她，叮嚀道：“剛熬好的，還有些燙，小尹你注意別燙到手了?！?/br>
    “好?！彼h首，少年看著她手中的粥，不知道在想什么，赫連尹不知道家中沒有米了，慢慢將粥喝了下去。

    “哥哥你吃了嗎？”她抬頭問他。

    少年點頭，“我吃過啦，你一碗夠吃嗎？不夠的話我再去給你盛?！?/br>
    “飽啦?！?/br>
    “那我把碗拿下去洗了，你先看書，我馬上就回來?！?/br>
    “好?！?/br>
    少年拿著碗離開了。

    他在廚房里徘徊，這翻翻，那翻翻，沒有任何吃的。

    肚子咕嚕嚕叫囂著。

    他把書包中的面包翻了出來，可怎么也撕不開包裝袋似的，看了那幾個面包良久，他走到米缸里看了看，米只剩一把了，只夠煮一碗粥。

    考慮了良久，他終是把那幾個面包收了起來，將鍋底剩的米湯喝掉，在喝了幾杯白開水，上樓去了。

    常時間吃不飽導致他的臉青青的，沒有血色，他倚靠在沙發上看她閱讀書籍，沒有力氣說話。

    “你怎么這么累的樣子？昨天沒有睡好么？”赫連尹從書中抬頭問他。

    “沒有，昨晚睡得很好呢，可能是天氣有點冷，覺得舒服，就發困?！彼怪廾?，看得出臉色很疲憊。

    “你臉色很差，要不要現在去睡一會？”

    “也好?！狈凑司筒火I了，沒事干就多睡睡吧，把食物都留給小尹吃。他這么想著，站了起來。

    赫連尹也走了過去，替他掖好被角，“午安，我精神好很多了，晚上換我來煮飯吧?！?/br>
    已閉上眼睛的少年忽然睜開眼睛，抓住她的手，唇色蒼白，“不用，我來煮就好?！?/br>
    力氣之大嚇了赫連尹一跳，她面露狐疑，“怎么突然反應那么大？是不是怎么了？”

    “沒有，就是突然想了起件事情，小尹，等下五點半你叫我起來，我給你煮飯，你是病號，不要碰冷水，會重新生病的?！彼环判牡亩?。

    赫連尹沒有接話，順從地點了點頭，“好好睡吧，我等下喊你起來?！?/br>
    “嗯，那我睡了，午安?！?/br>
    少年的頭倒在枕頭里，沒一會，腦子就一片混沌，陷入了睡眠中。

    他的睫毛靜謐纖長。

    赫連尹默默看了一會，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來到廚房，她悄無聲息地打開了米缸。

    屋外的雨勢驟然變大。

    雷電交加。

    白茫茫地一片。

    她僵在米缸旁邊，瞳孔近乎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