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赫連尹嚇了一跳,緊緊抱住他的腰,“你干嘛放開龍頭?” “怕嗎?”他的笑容美如罌粟花,卻帶著致命的毒,教人甘愿剝出自己的心臟,狼狽地放在他手中,任他踐踏。 “有什么好怕的?!彼砰_了手,聲音平淡。 “你不開心?”敏銳的赫連胤感受到了她的異樣情緒,雖然她很安靜,雖然她坐在身后的時候一直是不說話的,但他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情,她不開心的時候,身周就像結了一層冰,他可以感受到。 “沒有?!辈恢涝摬辉撜f,謹慎的赫連尹選擇沉默。 赫連胤卻不肯放過她,將單車停下。 黑暗中。 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 他碰到她的手。 像冰塊一樣,冷冰冰的。 他低頭,“你為什么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今天玩得很開心,謝謝?!?/br> “不,你不開心,為什么?告訴我?!彼平?,灼熱的氣息就像要燙傷她。 如此深重的夜霧。 如此寂寞而窒息的氣氛。 赫連尹偏過頭,神情冷漠,“你看了我的日記?” 他的眼瞳突然變得空洞,不是憤怒,也不是冰冷,而是空洞,就像一柄利刃刺中心臟要害,他低低微笑,“你覺得我是個小偷?” 赫連尹沒說話。 “你覺得我是?” 盛盛的陰影中,他的面容一片模糊,不知是怒是悲。 赫連尹的心被猛烈撞擊了下。 大腦漸漸變得空白。 她搖頭,“不是,我沒有懷疑你?!?/br> “不,你懷疑我?!?/br> “我沒有,哥哥,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們先回家吧,晚上的作業還沒寫呢,再不回去晚上要寫到很晚了?!?/br> 黑暗中,赫連胤沒有動,輕輕拂開她伸過來的手,聲音沒有任何溫度,“你懷疑了。只不過是怕我生氣,怕我的質問,怕我折騰你,折磨你,所以你搖頭,對嗎?” 赫連尹咬住唇,“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br> “你不用道歉,因為你的道歉是假的!你怕我折磨你是嗎?我告訴你赫連尹,我赫連胤沒興趣欺負一個殘障人士,從今天起,我絕對不會在理你,我赫連胤沒興趣犯賤到對一個懷疑我的人好!”他突然變得盛怒,甩開手中的單車離開。 黑暗中,赫連尹的指間仿佛凍僵了。 她看著少年離去的方向,睫毛有微微的濕潤。 她是懷疑他,就算是最親近的人,也不可能沒有任何猜忌的,她從小生活在成人的世界里,知道什么叫做坦言自己,也知道什么叫做適可而止,她剛才只是想試探一下,問問赫連胤有沒看過她的日記,畢竟那是自己最見不得光的秘密,里面寫了太多太多自己的渴望和述求,她不希望別人知道,只愿死后,那些秘密能隨著她一起葬下黃土。 她不曾想到,赫連胤會這么生氣,在她的世界里,她覺得如果是誤會,就說開了好了,為什么要這樣生氣呢? 赫連胤一面往家里走,一面無處宣泄的踢著路上的易拉罐。 他是真的生氣了。 把她當做親meimei,這是有記憶以來,赫連胤首次這樣主動殷勤地對待一個人。 他是真心和待她的。 赫連胤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朋友圈里的都是差不多等級的人,就算他成績不好,是個紈绔子弟,將來照樣能混到美好前程。赫連尹和他們不一樣,她來了之后,節約每一分錢,努力的,陽光的,上進的,甚至連一口飯都覺得不能浪費。如果按過去了說,他肯定會嘲笑她寒酸,可今天元熙說的時候,他毫無猶豫地選擇了赫連尹這邊,并且以她的思想慢慢改變自己。 可她呢?自己紆尊降貴去接受她,對她好,到頭來換到的只是懷疑,他們的房間挨在一起,一點隔音效果都沒有,就算她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到是他無意間聽到的吧? 赫連胤越想越恨,自己又不是巴著她什么,憑什么讓她那么拽?要懷疑就88滾蛋終生不見! 黑暗中。 少年罵著罵著就停了,走著走著鼻頭就酸了,他慢慢蹲下身子。 “你以后要是再理她,再讓她拽,你就是烏龜王八蛋,聽到了沒有?!彼麑ψ约赫f,聲音低啞。 那天晚上,赫連尹把他的籃球塞進自己的書包里,受傷的手放在單車龍頭上,慢慢推回家。 家里冷冷清清的。 少年的房門緊緊閉著。 赫連尹在臺燈下靜靜寫完了作業,又洗完了澡,隔壁的房間靜悄悄的,不知道他回來了沒有。 臺燈下。 赫連尹輕輕嘆了一口氣。 打開門。 她往他的房間走去。 “哥哥?!焙者B尹敲了敲房門。 門后的少年手枕在頭上,黑暗中,他的眼睛亮亮的,卻沒有答話。 “哥哥,你在么?我想和你談談?!?/br> 第33章 遠方來信 少年沒有回話。 正在氣頭上,不想說話,心煩著呢。 赫連尹在門外等了一會,少年沒有開門,她徘徊了十分鐘左右,有些懊惱,有些歉意,最終轉換成無奈,慢慢離開。 目光中有自己都不懂的不舍。 她回到房中。 星空浩瀚。 她卻沒心情欣賞,靜靜靠在窗前,長夜寂寂,她呆了大概一個小時,突然仰望天空,輕聲道:“罷了,就這樣吧?!?/br> 說完關閉窗戶睡覺。 那一夜,兩人沒有再通過墻壁聊天,彼此各懷心思的失眠了。 這世上有一種情感,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互相討厭,后來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又后來,因為一些事情產生了距離,沒有爭吵過,沒有相愛過,明明很在乎對方,卻又固執的想維護自己的尊嚴。 通常這樣的人都被世人認為冷血。 而事實上,這樣的人只不過是不想將心事表露出來而已,不管發生什么事,由內心去抗,而表皮上,只要光鮮亮麗就可以了。 赫連尹是理智的。她習慣了去等,假如兩個人有緣分,繞一圈還是會回到對方身邊,那么親人和朋友也是一樣。 赫連胤是極端的。他認為世界上只有好和不好之分,你愿意跟我來往,我就真心待你,你若懷疑我,就麻溜的滾。 于是,兩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便如水中波紋蕩一蕩,無了蹤跡。 隔天赫連尹看見赫連胤的時候,是在二樓的窗戶里看見他的,少年穿著凈爽的體恤,鉆進家中的瑪莎拉蒂車里。 赫連尹慢慢放下紗簾,面無表情。 她將書裝進書包里,一封灰色的信從書包里跌落下來,這是她昨天去信件處拿的信,她坐回書桌上,慢慢拆開了信。 信上的字神韻超逸,連綿回繞。 好飄逸的字跡。 赫連尹感慨,便看了看信的內容。 這信的主人叫做周豫,是一名尖子生,他在信中說,他目前正在a城上初二,下年級父親因為工作的原因要移民到港島來,他說道,父親已經幫他聯系好港島這邊的國際學校了,他將由全額獎學金保送進入國際中學,不太了解港島這邊上課的情況怎么樣,于是寫了一封信,收件人填了與他班級一樣和座位一樣的人,希望可以通過她,知道一些國際中學的情況。 看到這里,赫連尹看了看信封外的署名,信封外有三個字跡,一個字跡是周豫的,他寫到,初二六班二組34號座位收。 還有一個字跡寫著疑難雜件,另一個字跡寫著赫連尹,像是班主任的字跡,估計是管信件的老師去問班主任了。 原來是來問情況的。 赫連尹想著,便低頭回了一封信,將國際中學的日常轉告在信中。因為這封信,她暫時忘記了與赫連胤的不愉快,是啊,人生有這么多事情要干,何必總糾結在一些不愉快上呢,放寬心吧,陽光還燦爛,人還活著,就夠了。 這時候,她還不知道這種行為就叫做交筆友,筆友是這時代最流行的一個交流方式,全國都沒有網絡,兩個異地的人,通過信紙得知對方生活的世界是怎么樣的,赫連尹想象不出另一個繁華城市a城的生活,周豫也想象不出國際之城的生活。 午飯的時候,赫連尹只買了兩個rou包子。 赫連胤與他的小伙伴們在一片前呼后擁中走進食堂,他手中的籃球仍然神采飛揚,他的笑容仍然恣意性感。 幾人朝著赫連尹的方向走來,幾個小伙伴看見赫連尹,都揮手打招呼,“小尹meimei?!?/br> 赫連尹抬頭,就跟什么也沒發生似的,她的笑容又明媚又燦爛,“你們來吃午飯嗎?” “是啊,你又吃貓食?”元熙盯著她手里的包子,漂亮的眼珠眨也不眨。 赫連尹被逗樂了,抿唇而笑,“還好啊,這包子不小了,一個有拳頭大小呢?!?/br> “胡說,這種包子我一嘴一個,能吃六個?!痹醮蹬?。 只見赫連胤冷冷看了元熙一眼,也不搭理赫連尹,就當她是一團空氣,從她身旁走過,帶著一股淡淡的霧氣。 “怎么了?”元熙莫名其妙,也跟著他走了上去。 韓洛宵與江辰希也奇怪地看了看赫連尹,沒說什么,一起走了。 直到四人走遠了,赫連尹才有些羞窘地低下頭,被這樣對待的滋味并不好受,她閉了閉眼,飛快走向教室的方向。 她迫不及待地想離開。 學校的構造是學樓為學樓,娛樂為娛樂,初中部在前,高中部在后,籃球場也叫cao場,在學樓前左邊,右邊是足球場和塑料跑道。 食堂在cao場旁邊,跟大禮堂挨在一塊,前面綴有孔子和魯迅的石像,名言牌和公告欄就聳在禮堂前,平日里音樂課,語音課,多媒體課,繪畫課,書法課,工藝課都在禮堂的三樓。則大廳用來主持慶典,展覽各種畫展,書法展,工藝展,可以說大禮堂是聚集所有娛樂的地方。 赫連尹經過信件處,將早上寫好的信件順手投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