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江澈無法不驚訝:“為什么?請問我哪里得罪你了嗎?我好像都不認識你吧?” “你的確不認識我,也沒有得罪過我——但我就是看你不順眼,這個理由你滿意嗎?” 江澈覺得自己遇上神經病了,冷笑了一聲說:“孔夫子說得真對,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br> 薛白也冷笑了一聲問:“當年賣掉你jiejie的時候,是不是就因為嫌她難養???” 宛如天空中忽然炸響了一記驚雷,江澈無比震動地看著薛白,她也看著他。四目相對時,空氣像是繃緊的弦,只要有一丁點輕微的異動,弦就會應聲而斷。 “你……怎么會知道我們家的事?” 薛白愛搭不理地垂下眼睫說:“聽說的?!?/br> “聽誰說的?”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呀!別忘了我看你不順眼,所以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請你讓開一點,別擋著我看畫報?!?/br> 如果薛白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男人的話,江澈肯定要動粗了??墒菍τ谝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他實在缺乏應對的良策。既不能打又不能罵的話,他還能做什么呢?更何況他原來就不擅長對付女人。 看著江澈氣得要命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薛白十分解氣地笑了。然后,她徑自低下頭隨手翻閱起了一本最新的電影畫報,把眼前那個氣咻咻的男人直接當成空氣般徹底無視著。 一頁頁地翻著手里的電影畫報,在薛白的視線范圍內,除了畫報外,還有江澈的一雙腳。黑色西褲下覆著的兩只真皮皮鞋,一動不動地在原地定了很久,久得像是已經變成了化石。最終,兩只皮鞋掉過頭,一前一后地離開了。又急又快的腳步聲重重地跺在地面上,迅速朝著大門口移去,很快消失在一記重重的摔門聲后。 32|29. 獨家發表 從中央飯店憤然離開后,江澈直接開車去了福音堂。 原本,江澈是打算再也不去見舒眉了,因為不愿意留給她一個糾纏不休的壞印象。但是剛才在中央飯店理發室發生的一幕,讓他不得不去改變主意,想去懇求她出面幫自己一個忙。 正是晚餐時間,舒眉剛剛在校食堂吃過飯出來,正準備過會兒就去布萊特家給小安娜上中文課。對于江澈的出現她頗感意外:“咦,你怎么來了?” 江澈直接表明來意:“我知道你不想再見我,我原本也不想再打擾你??墒墙裉?,我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有件事只能拜托你幫忙?!?/br> 江澈的話讓舒眉的心情有些難受,她試圖解釋:“我也不是不想見你了,我只是……算了不說這個了,你有什么事要拜托我?只要是我能幫得上忙的事,你只管開口了?!?/br> “那天在小桃園,我看到你和一個短頭發穿著格子衣服的女孩說話,她是你的朋友嗎?” 回想了一下后,舒眉若有所悟地說:“哦,你說的是那位薛小姐呀!她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認識她。只是當時和我同行的關野信跟她見過幾次面,就停下來打了一聲招呼?!?/br> “原來你不認識她呀!我還以為她是你朋友呢?!?/br> 江澈話中由衷的失望之意,聽得舒眉有些不解地問:“怎么了?她是不是我朋友很重要嗎?” “嗯,這位薛小姐,她不知道為什么知道我jiejie當年被賣掉的事?!?/br> 盡量簡明扼要地,江澈把之前發生在中央飯店理發室的事告訴了舒眉。她聽完后,一臉意想不到地睜大眼睛說:“奇怪!她怎么會知道你jiejie的事呢?十幾年前的舊事她沒理由會聽說呀!難道……她認識長大后的你jiejie?” 舒眉的推測江澈也深表認同,他嘆著氣說:“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她不肯告訴我更多細節,甚至不肯和我說話。我還以為你是她的朋友,就想請你幫我去問一問她?!?/br> 舒眉明白了,馬上毫不遲疑地一口答應:“行,雖然薛小姐不是我的朋友,不過我還是可以幫你去找她問個清楚。我和她談話,絕對會比你要有效率的。你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br> “那謝謝你了!” 充滿感激地道完謝后,江澈又詢問:“對了,這位薛小姐究竟是什么人???” “她的名字叫薛白。聽關野信說,她是國民黨一位高級將領的女兒?!?/br> “將軍的女兒?”江澈不由自主地一怔,滿臉疑惑地問:“那她……怎么會認識我jiejie呢?她們倆似乎沒有認識的可能??!” 舒眉也想不通這一點,論理,一位出身顯赫的將門千金,與一個被賣去南洋當咸水妹的苦命女,兩者之間根本就沒有交集點了。而薛白又是怎么知道江澄這個人的呢? “這個問題,我一定會好好問一問薛白了?!?/br> “你打算怎么找她?你知道她家住哪嗎?”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沒關系,我可以先聯系關野信,問他有沒有薛白的聯系方式或地址。如果他有,就直接找上門去。如果他沒有,請他幫忙打聽一下應該也很方便了?!?/br> “關野信……”江澈忽然想起來問:“他……是不是就是你的那位日本朋友?” 舒眉點點頭,江澈雖然沉默著沒說什么,但是神色間的不認同一目了然。她不得不解釋了幾句:“江澈,關野信雖然是日本人,但他絕對不是那種野蠻兇殘的日本人。日本人也是分好人和壞人的,請相信我對這兩者有著充分的鑒別能力了!” 江澈繼續保持沉默,這種沉默自然還是代表著不認同。從明朝開始,中國人對于經常在東南沿海一帶實行劫掠的倭寇就十分厭惡。九一八事變后,悍然強占了東三省的日本更是被中國人深惡痛絕。對日本人的討厭度也直線飚升,三言兩語的解釋很難瓦解長期形成的偏見了。 舒眉也不再繼續解釋,言歸正歸地說:“今天是沒辦法聯系上關野信了,雖然他給約翰神父留了電話號碼,但那是他辦公室的電話,現在肯定已經下班了。明天我再找他好了?!?/br> 江澈心急如焚,jiejie被賣走已經十一年,一直是不知下落不明生死的揪心狀況。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了一個似乎知情的薛白,卻又不肯對他透露太多信息,這令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安。 看出了他的急不可耐,舒眉不忍心地又說:“一會兒我要去布萊特家上家教課,或許我可以問一問布萊特夫婦是否認識薛白。如果他們知道她家的住址,我今晚就幫你去找她?!?/br> 江澈自然求之不得:“那太謝謝你了!舒眉。不好意思,為了我的事這樣麻煩你?!?/br> “沒關系,我很理解你有多心急了!” “那我今晚留在這里等你的消息?可以嗎?” 舒眉遲疑了一下,因為她知道布萊特夫婦未必會認識薛白,她極有可能今晚根本沒辦法找到她談話,只不過是用這樣的假設安慰一下心急如焚的江澈罷了。但是這一點虛幻的希望,他卻也抓得這么牢這么緊。無聲地嘆口氣后,她最終只能點頭:“可以,那你等我回來吧?!?/br> 乘坐布萊特家的汽車來到頤和路公館區后,一進屋,舒眉就向布萊特太太愛米莉打聽她是否認識薛白。 出乎舒眉的意料,愛米莉居然認識這位薛大小姐。說是前不久剛在一次社交沙龍上見過她,印象還很深刻。因為這位出身將門的千金,完全不同于其他那些弱質纖纖裙袂翩翩的名媛們。她以短發加簡潔的西裝長褲亮相,既俏麗又英氣,把在場所有的裙釵女流都比成了庸脂俗粉。 舒眉問起愛米莉是否知道薛白的聯系方式和地址時,她表示不太清楚。不過,公館里的一個下人卻插嘴說:“舒小姐,我知道薛小姐的地址,我有個小姐妹就在她家幫傭了?!?/br> 舒眉大喜過望,馬上問明了薛家的地址,發現原來薛家也住在頤和路公館區,江蘇路23號就是薛公館。 于是,這天晚上舒眉在布萊特家的中文課一結束后,沒有讓司機開車送她回福音堂,而是自己跑去薛公館造訪薛白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