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
安九斂眉,大步進了宮殿。 宮殿內,氣氛甚是凝重,隨即便聽得嫻妃所住的屋子的方向,傳來女人慘烈的痛呼,安九的心下意識的一收緊,走過去之時,卻是已經瞧見靖豐帝一臉陰沉的站在門外,甚至連身上負著傷的淑妃,此刻也站在靖豐帝的身旁,那一臉凝重,便可看得出此刻的心情。 而地上,木桃,以及蕭太子妃,還有她身旁的老宮女,甚至連內務府的一些管事的,都跪在地上,渾身戰戰兢兢,似乎正承受著這一國之主的怒氣。 “皇上,嫻妃jiejie也真是的,懷著身孕,竟也不說,住在這凌霄宮這么偏僻地方,連好的照顧都不曾有,實在是委屈,皇上……”淑妃扯了扯嘴角,斂眉道。 在她聽說這個消息之時,心中也是不相信,這宮中,無論是哪個女人懷了孕,都想讓皇上知道,這樣,才能得到更多的恩寵不是? 可是,偏偏這嫻妃……她嫁入宮中二十多年,一直都沒有懷孕,如今,好不容易懷了孕,竟是連皇上也不知道。 方才太醫按照日子推算,嫻妃懷孕,怕是瘋了之前??! 可方才,她也是看了一下嫻妃,卻是絲毫也沒有瘋病的樣子??! 莫不是瘋病好了? 淑妃心中不悅,這些時日,她只顧著和夏侯音斗,卻是忘記了這嫻妃的存在,實在是太大意了! 嫻妃懷孕……嫻妃本就是北王府的女兒,若她生了個兒子,那必然會得了北王府的支持,到了那時,怕就算是皇上立了彥兒為太子,這太子之位,也不穩固??! 淑妃想到此,心中更好似被什么東西堵著一般,分外難受。 淑妃的話還沒有說完,靖豐帝的聲音便赫然響起,打斷了淑妃的話,“委屈?什么委屈?” 靖豐帝的心中說不出的憤怒,嫻妃這么多年來,沒有生育,沒有誰比他更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不會讓北王府的女兒有身孕,在將北似嫻迎進宮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打定了主意,北王府的勢力,他難以cao控,若是北似嫻生了孩子,遲早會動搖他的皇位。 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在最初,他就專門為北似嫻打造了一個宮殿,長樂宮,那個地方,她北似嫻可以常樂,但是,卻是永遠也無法有自己的子嗣。 那里面,每一個物件,都是染了麝香,雖然不濃,但是,在那樣的環境之下,足以讓她無法懷孕。 可是,他千算萬算,卻怎么也沒有算到,北似嫻竟然…… 此刻仔細想想,幾個月前,長樂宮大火,還有北似嫻發瘋,一切并非都是突然而來的巧合,而是有人精巧算計,在謀劃欺瞞他,暗度陳倉! 他以為,嫻妃當真是瘋了,可是,此刻發現,她竟是已經這么大的肚子,一切都晚了! “皇上,嫻妃jiejie……生子,可喜可賀,雖說是早產,可太醫和產婆都在里面守著,該是不會有什么大礙,皇上也別太過擔心……若是生個兒子……”察覺到靖豐帝的憤怒,淑妃心中一顫,更是大膽的試探著。 果然,靖豐帝的臉色更是沉了下去,淑妃察覺到此。心中一喜,原來皇上對嫻妃懷孕產子一事,并非是喜悅,不僅不是喜悅,還是憤怒??! 皇上,不想淑妃產子么? 突然,淑妃意識到什么,心中頓時輕松了不少,是啊,皇上都忌憚著北王府,又怎會喜歡一個由北王府的女兒生出來的兒子呢? 那無疑是他的威脅??! 察覺到此,淑妃的心中,終于安定了許多,“皇上,嫻妃jiejie若是生了個兒子,可是咱們東楚國的大幸??!” “大幸?哼,懷了身孕,竟是不上報,竟是將朕都瞞著,這算是什么大幸?”靖豐帝冷聲道,心中的憤怒不斷的凝聚。 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木桃,靖豐帝更是拔高了語調,“這些在身旁伺候的人,也都該死!” 木桃心中一顫,忙不停的在地上磕著頭,“皇上贖罪,是奴婢的失職,是奴婢疏忽了?!?/br> “你疏忽?可當真是疏忽!既然你都自己認了,那朕便也留你不得!”靖豐帝開口,他心中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嫻妃的算計,可是,心中的怒氣,總要找人撒,嫻妃現在動不得,那她身旁伺候的丫鬟,卻可以拿來開刀! 木桃臉色倏然慘白,靖豐帝話剛落,目光便瞥見地上跪著的其他人,“還有你們,內務府的人,負責照料各宮,你們常在這凌霄宮中走動,竟也沒有發現嫻妃的狀況!” 若是早些發現,那嫻妃肚中的孩子,便也不會活到現在。 “皇上……皇上息怒,奴才……” 靖豐帝越是想,越是憤怒,厲聲喝道,“一個個的還想狡辯么?淑妃,這些人都給朕撤了職,送到慎刑司中處置!” “皇上贖罪……皇上……”一時之間,跪了一地的人,齊齊求饒。 安九看著靖豐帝接二連三的遷怒,眉心越發的皺得緊了些,靖豐帝如此的表現,再是明顯不過了,他是知道火燒長樂宮的秘密了??! 屋子里,嫻妃痛苦的嘶喊,依舊在繼續,突然,靖豐帝的聲音再次響起,“太醫,這么久都還沒有生出來,那太醫是怎么當的?來人,將太醫給本宮叫出來!” 靖豐帝一聲令下,僅僅是片刻,太醫便匆匆的走了出來,正要跪在地上給靖豐帝行禮,那靖豐帝便冷聲道,“你上來,朕有話給你說!” 那太醫一愣,微愣之后立即上前,靖豐帝在太醫的耳邊說了什么,安九明顯見到那太醫眼里閃過一抹震驚,隨即回過神來,忙道,“是,微臣領旨?!?/br> “去吧,嫻妃娘娘和她肚中的孩子,事關重大,務必盡你最大的努力!”靖豐帝斂眉,先前還憤怒無比的臉上,此刻,已經平靜了許多。 安九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了什么,不僅僅是安九,甚至連一旁的淑妃,乃至是地上跪著蕭文慧,也隱隱浮出一個猜測。 皇上他是要…… 左右嫻妃肚中的孩子還沒有生,若是讓那肚中的孩子生不出來,那一切的威脅,就不成其為威脅了,不是嗎? 淑妃心中浮出一絲得意,看來,方才的擔憂,是她多慮了。 “皇上……”安九的聲音倏然響起,大步上前,這聲音,讓所有人都是一驚,淑妃瞧見安九,眉心禁不住皺了皺。 安九怎么來了?她是北王府的人,自然會護著嫻妃,這安九的到來,莫要生了什么變數??! 靖豐帝濃墨的眉峰微皺,安九卻是沒有理會旁人的神色,上前朝著靖豐帝福了福身,“皇上,安九方才得到嫻妃娘娘生產的消息,所以心急的趕進宮來了,嫻妃產子,對皇室,對北王府都是大喜事,實在是可喜可賀,方才,王爺還說,有了嫻妃肚中的孩子,兩個家族之間,聯系更加緊密了呢,北王府會對皇室,更加效忠!” 靖豐帝眸子瞇了瞇,銳利的目光緊鎖著安九,安九言下之意,意思再是明顯不過。 她是在告訴他,有了這個孩子,北王府對他這個皇帝,更加不會有二心。 可是,他的心中,卻終究是不安的??! 靖豐帝斂眉,“嫻妃懷孕生子,朕甚是高興,北王府對我東楚國,更多了一功??!” “皇上,方才安九在進宮之前,得了爺爺的交代,爺爺讓安九來為嫻妃娘娘傳一句話,還請皇上準許安九進去,親口將爺爺的話,轉給嫻妃娘娘?!卑簿挪痪o不慢的道。 果然,話落,靖豐帝的神色微沉,讓她進產房? 這怎么行?傳話么?怕只不過是安九的計策吧! 靖豐帝蹙眉,身旁的淑妃卻是柔聲道,“那產房最是污穢之地,安九王妃這么尊貴的身份,怎能進去?沾染了晦氣,可是不好??!” “如何不好?淑妃娘娘,安九不過是一個女子,又不是男子,對男子來說,產房才是去不得的地方,淑妃娘娘多慮了?!卑簿艛棵?,嘴角牽出一抹笑意,淡淡開口。 淑妃眉心微皺,“這……” “淑妃娘娘不讓安九進,莫不是想讓爺爺自己親自進宮不成?他老人家得知嫻妃娘娘產子,雖然高興,可終究是老了,不想進宮折騰,他的脾氣,皇上該最是知道的,若勞煩他進一趟宮,只怕會讓皇上難做吧!”安九打斷淑妃的話,轉眼看看向靖豐帝,“皇上,您看……” 安九言語之中的威脅,靖豐帝如何看不出來? 連北老王爺也知道,嫻妃產子的事情了嗎? 這……靖豐帝的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事情越發的復雜了??! “皇上……” 靖豐帝沉吟之間,一個聲音響起,安九身體不由得一怔,順著那聲音看去,瞧見地上跪著的蕭太子妃,眸中的顏色變了又變,靖豐帝也是看過去,看到那開口之人之時,眉心也是下意識的皺緊了些。 “你是誰?”淑妃率先開口,看著那婦人,不似宮人的打扮,一身簡樸,在地上跪著,竟是顯得有些突兀。 蕭文慧嘴角淺淺一抹笑意,聲音波瀾不驚,“蕭氏文慧,見過淑妃娘娘?!?/br> 蕭氏文慧? 蕭氏? 這個姓氏在二十二年前,就已經在京都城內消失了,不是嗎? 蕭氏……不,還有一個……淑妃突然想到什么,凌霄宮……對了,當年的蕭太子妃,就是住進了這凌霄宮,眼前這個蕭氏文慧,莫不就是當年的蕭太子妃? 思及此,淑妃不由得多看了蕭文慧幾眼。 蕭文慧卻是沒有理會淑妃,轉眼看向靖豐帝,斂眉道,“皇上,安九王妃說的不錯,北老王爺的性子,皇上還不知道嗎?他若進宮,只怕又有的熱鬧了!” 而那熱鬧,怕是他靖豐帝也平息不了的吧! 更何況,若是嫻妃肚中的孩子有恙,北老王爺只怕要將這皇宮給掀了! 靖豐帝目光緊鎖著蕭文慧,眸子瞇了瞇,“一個罪婦,還敢在朕的面前說話?!” 凌厲的語氣,讓人心中一驚,蕭文慧的神色依舊鎮定,“皇上,罪婦不敢在皇上面前造次,不過,罪婦二十幾年沒見皇上,倒是想和皇上敘敘舊!” 敘舊?他們有什么舊可敘?! 可靖豐帝還沒有來得及拒絕,蕭文慧的聲音再次響起,“皇上,左右嫻妃生產,有太醫和產婆在,不如皇上隨罪婦,去罪婦的房中坐坐!” “呵,蕭文慧,你既是自稱罪婦了,皇上又怎會與你這個罪婦同室?”淑妃冷哼一聲,這蕭文慧在打著什么主意? 去她的房中坐坐? 這蕭文慧還真是賤,嫻妃這邊在生產,她難道還將皇上引進她的房中勾引么? 淑妃的眼底,一抹鄙夷一閃而過,蕭文慧心中知道這淑妃在想些什么,卻是沒有理會,抬眼對上靖豐帝的眼,“皇上,再過不久,便是先帝二十三年的死祭,那一夜,宮中血流成河,罪婦每每做夢,那一日所發生的事情,都在夢中盤旋,不知皇上,可有夢見過先帝?” 靖豐帝身體一怔,那個和二十三年前那一夜重疊的夢,浮現在腦海,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他越發頻繁的做著這個夢,那夢就好似惡魔一般,不斷纏著他,如影隨形。 靖豐帝對上這蕭文慧的眼……不知為何,竟是有些不安,見那蕭文慧似還想要說些什么,立即先一步開口,“好,走吧!” 說罷,一甩衣袖,大步朝著正對面的房間走去,蕭文慧斂眉,緩緩起身,正要轉身跟在靖豐帝的身后,目光卻是不經意間對上安九的眼,那眼中,似有一種不可思議在流轉著。 蕭文慧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安九王妃,北老王爺不是要你給嫻妃傳話嗎?” 安九微怔,蕭文慧臉上的笑意,更是讓她下意識的攥緊了手中的繡帕,而那繡帕之中,包裹著的,便是剛才在福靈寺中,撿到的那個婦人遺落下來的玉佩。 那笑容看在安九的眼里,卻是灼灼生熱。 蕭文慧沒有再說什么,轉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那道門在眾人的目光之中,被關上,隔絕了屋子里蕭文慧和靖豐帝的敘舊,屋子外,淑妃的臉上,明顯劃過一抹不悅。 安九卻也沒有耽擱,立即進了嫻妃的產房,房間里,好些個宮人圍著嫻妃,嫻妃緊緊的攥著被子,口中含著參片,汗水幾乎已經將她整個身體都浸透了。 安九沒有來得及顧及嫻妃,迅速的找到方才那太醫,一把將那太醫揪過來,那太醫猝不及防,瞧見安九,心中竟是有些心虛,“北王妃,你……你這是做什么,嫻妃娘娘生產,奴才還要去幫忙?!?/br> “幫忙?你是幫忙讓嫻妃娘娘肚中的孩子生不出來吧!”安九咬牙,壓低了聲音。 太醫心中一驚,“王……王妃,你……你說什么……奴才不懂?” “不懂?那我就告訴你,你若聽了皇上的話,北王爺也不會放過你,你自己掂量著辦!”安九斂眉,將他一把推開。 太醫想著方才皇上的交代,眼底更是慌亂,“可……可皇上那里……” 安九眸中一抹歷光激射而出,厲聲喝道,“皇上那里,你不必去管,左右我都在這里守著,等會兒若是我見不到嫻妃娘娘肚中的孩子平安降生,我便當場殺了你,來給那孩子陪葬!你若是不相信,倒可以試試!” “不,不,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太醫忙不迭的道。 安九給那太醫使了個眼色,那太醫意會,立即上前,繼續忙碌了起來,安九走到嫻妃的面前,嫻妃看到安九,似看到了希望一般,“安九……我的孩子……” “娘娘,你別擔心,孩子不會有什么事情,你要努力,孩子還要靠你?!卑簿盼罩鴭瑰氖?,一字一句的道。 “可皇上……”嫻妃眼底浮出一抹慌亂,想到方才看到皇上那陰沉的臉色,她心中的擔憂越發的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