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上官憐眉心微皺著,那火光的映照之下,臉上的難看,分外清晰。 偏偏是今日…… 呵,還真是巧了,安九來了,又走了,而這火……也莫名的燒了起來,這稍微一想,便也能夠察覺出其中的蹊蹺。 安九,這大火,定和安九有關,可為什么……她為什么要燒了傾城樓? 若是因為上次,她送蝎子挑釁,那今日,她送來的毒蛇,還生生將她咬傷,這報復,已經是夠了,不是嗎? 安九雖然不好對付,可也是個有分寸尺度的人,而今日,這大火若真的是出自安九之手,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燒死她么? 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安九的目的! 眼前,大火越發的旺盛,先前救火的人,此刻,看著傾城樓盡數淹沒在大火之中,卻也放棄了撲火的念頭,幸虧傾城樓是個獨立的院落,此刻縱然是被大火淹沒,火光照亮了整個天際,也不至于牽連到其他的房屋。 方才,沖到街道上的人,陸續散了去,大火依舊,上官憐和緋玉,依舊面對著那熊熊燃燒的大火,聽著耳邊大火的聲音,神色各異。 “傷亡如何?”上官憐冷聲道。 緋玉四處望了一眼,隨即,叫來了傾城樓的下人,詢問了幾句,便對上官憐道,“該在的人都在!” 該在的人都在? 也就是說,沒有傷亡了? 呵呵,這么大的火,沒有傷亡……聽著,都是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上官憐的目光從那大火之中緩緩收回來,看了一眼街道上,狼狽的姑娘們,眉心下意識的皺得更緊。 這大火,處處透著詭異,讓她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絲不安。 可是,到底是那個地方讓她不安,她卻是怎么也說不上來。 “惜姑娘,我們現在……該怎么辦?”緋玉在一旁試探的道,如今傾城樓被燒,就算是火滅了,那也只留下一堆廢墟了,別說是繼續經營,就算是住人,那怕也是不行的。 眼下,這些姑娘們,可得尋著地方落腳才行。 上官憐眼底一抹幽光凝聚,“城西有一處宅子,先將姑娘們安置下來!” 至于今日這大火……上官憐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若真的確定是安九所為,那她們的梁子,可結得更大了。 目光無意間瞥見一抹藍色身影,上官憐眸光微斂,“藍玥定要好好安置好,她的安危,甚至比我的,還要重要,明白了么?” 緋玉也是看了一眼藍玥,心中詫異,可卻是沒有說什么,沉聲領命,“是,緋玉知道了!” 上官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此刻,她卻是不知道,她雖對安九的目的心中不好的預感,可是,卻沒有意識到,在她做了城西宅子的安排之時,就已經如了安九的意。 北王府中,安九剛進了府門,就瞧見值夜的家仆,望著某個方向的天際,眼神之中,似驚恐,又似好奇。 安九瞥了一眼那火光,心中了然,卻是沒有那被大火映照得通紅的夜空,徑自朝著徽音殿的方向走去…… 徽音殿內,一片寧靜,安九進了琉璃軒,便揮開了先前的詭譎陰沉,臉上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搜尋著北策的身影,可找遍了每一個角落,都沒有瞧見他的身影,安九心中一怔,猛地意識到什么,臉上的笑容倏然僵住,大步出了琉璃軒。 “小姐……”在琉璃軒外候著的紅翎,瞧見安九匆忙的神色,下意識的喚道,正要追上安九的步伐,安九的聲音,卻是在黑夜中響起…… “站住,不許跟來!” 那聲音飄來,安九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匆忙的安九,尋著記憶中的回廊,推開那一扇門,黑夜中,煙霧繚繞,靜謐的溫泉中,這聽得咕咕的冒泡聲。 “北策……”安九輕緩道,她不愿在這里看到北策,可是,直覺卻是告訴她,北策定是在這里。 自那一次在這里撞見北策的秘密之后,她就一直在擔心,擔心下一次那折磨的到來,饒是想到那毒性發作的時候,給北策帶來的痛苦,安九的心里,就隱隱抽痛。 沒有等到回應,安九解開自己身上厚衣裳,只剩下一件綢緞薄衫,就跳入溫泉之中,白色的布幔,垂在水中,安九不知道那正忍受著毒性的痛苦折磨的男人在哪一個布幔之后,可就算是一個一個的找,安九也不會放棄。 她不愿讓他一個人去忍受這些痛苦。 溫泉之中,安九奮力游著,喚著北策的名字,久久得不到回應,素來鎮定的安九此刻也越發的急了起來,安九一直以為,自己理智大于感性,可卻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心中慢慢開始在意一個人,那之后,許多的東西,面對他的時候,都已經變了。 “北策……”安九輕喚著,突然,手腕兒被一直大掌抓住,安九心中一喜,立即轉眼望向那抓著她手的人,還沒來得及看清北策,那力道便帶著安九,入了一個寬闊的胸膛。 修長的雙臂,牢牢將她的身體包裹在懷中,不知道是因為隱忍著毒性發作的疼痛,還是因為害怕自己傷了安九,男人的身體,隱隱顫抖著。 “你當真是傻!”北策的聲音,在安九的耳邊響起,他就知道,她會知道他在這里,更是知道,沒人能夠阻攔得了她,此刻,他只希望,自己抱著安九,能夠控制住自己那被毒性cao控的身體,不讓自己傷她分毫。 聞著安九身上的馨香,心中似乎平靜了些。 可安九的心里,卻是更加不平靜了,單是聽那聲音,安九也能夠想象得出,此刻他所承受的痛苦。 水中,安九的手觸碰到那guntang的身體,清晰的感受到那青筋暴裂的觸感,禁不住低咒一聲,“該死,到底是誰……” 安九咬著牙,恨恨的道,到底是誰讓北策中了這樣的毒! 若是她知道那人是誰,定要讓他也嘗嘗北策這么些年所受的痛苦! “啊……”緊緊的抱著北策的安九,似乎終于承受不住那劇烈的痛,慘烈的叫出聲來,安九聽在耳里,心更好似被刺痛了一下,將北策抱得更緊了些,試圖通過這樣的方法,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能夠轉移了他的注意力,至少,不會如以往那般痛苦。 “北策,記得乞巧節,在宮中,我們第一次見到的模樣么?”安九在北策的懷中,柔聲開口,那輕緩的語調,似有魔力一般,引著人的思緒,隨著她所說的話而去。 北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強忍痛苦的臉上,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容,“記得……” 自然是記得! “那日,我見百里騫那般畏懼你,所以有了利用你退婚的念頭,當時在御花園里,你猶如天上的月,遙不可及,對人也是冷冷淡淡,愛理不理,那時我心里就暗暗想,這北世子,如此傲氣,誰能將你給降服了!”安九柔聲道,那回憶,讓她莫名的心跳加速。 北側咬著牙,閉上眼,似在極力拉扯著自己的思緒,讓自己不去感受此刻身體的疼痛與折磨,低低的聲音,在安九的頭頂響起,“第一次見,我對你可并不冷淡??!” 腦海中,花神殿中,那偷閑的女子,旁若無人的躺榻上就睡了! 此刻想想,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在那時,為她趕蚊子! 安九微怔,卻是無暇去追究,為何他們的記憶不一樣,察覺到北策在這引導之下,身體的顫抖微微緩和了些,心中一喜,有作用么? 太好了,沒有解藥的情況下,能夠用轉移注意力的方法,讓他不那么難受,便也已經足夠了。 安九雙手摟著北策,更貼近了他的身體,不斷的在他的耳邊說著,滔滔不絕的說著以前的過往,說著情話,北策明了安九的意圖,極力配合著…… 溫泉池中,布幔的遮蓋之下,男人身體暴裂的青筋依舊猙獰可怕,可是,那臉上,卻是漸漸的浮出了一絲笑容。 “一直以來,我都擔心,你瞧見我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模樣,會是什么反應……”北策主動開口,似乎是想到什么,那強忍痛苦的眼中,竟好似有一抹復雜,似尷尬,又似欣喜,任何一種反應,我都想到過,可就是沒有想到,你真正的反應! 正常的人都會害怕,甚至是從此之后,將他當怪物,從他的身邊消失,那也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可這安九……卻更是揪著他不放! 眸中浮出一絲笑意,不知不覺間,心中的甜蜜蔓延開來,刻意不去留意身上疼痛的北策,竟是沒有察覺自己,身上似乎不再如方才那么疼了。 安九聽在耳中,他的反應,更是讓她嘴角的笑容揚起,緩緩的從他的懷中探出頭來,看著那張臉上的笑容,抬手,輕撫著他的臉頰,呵呵一笑,“若是這世上有你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天下的女子,也都會趨之若鶩的追逐吧,不過,如今,你已成了我安九的人,便是你此刻的模樣,也只有我安九能看!” 霸道的語氣,讓北策心中苦笑,看安九的神色,也越發的寵溺。 時間好似靜止了一般,北策甚至沒有留意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已經徹底消失,眼前他的整個世界里,就只有安九,感受到懷中的暖軟玉體,北策心中微動,眸中的寵溺,被溫泉池中的水汽蒙上了一層曖昧,若隱若現。 “阿九,咱們生個孩子可好?”北策看著安九,這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饒是安九都覺得一愣。 這宛若天人的男人,平日里給人的感覺,總是不食人間煙火,可今日……生孩子……呵呵,安九挑眉一笑,這生孩子的事情,她自然樂意之至! 瞧見安九那促狹的笑容,北策不待安九反應過來,附身吻住安九嘴角的戲謔,布幔之中,熱情混著溫泉中的水汽,蔓延了開來,夫妻二人,心中皆是想著關于生孩子的事情,旖旎不斷…… 冬日一天一天結束,越是往后,雪化了,天氣也暖了起來,初春的季節,枯木都發出了新芽,整個世界,春情正濃。 北王府中,下人們都是在談論著王爺和王妃,似乎每每見到二人,都能夠感受到那屬于二人的甜蜜,就連朱錦,都禁不住連聲抱怨,說只要有安九的地方,世子的心思,就只會在安九的身上。 甚至好幾次議事,北策都是心不在焉。 朱錦無奈,忍受了好幾次之后,便只有趁著安九出門,才召集議事。 這一日一大早,北策剛出了門,宮里便有人來傳話,說是嫻妃娘娘的瘋病又嚴重了,請王府的人進宮一趟。 如今安九是北王府的王妃,這些事情,自然都落到了她的頭上,在聽到這消息之時,安九心中就禁不住咯噔一下,沒有誰比她更知道嫻妃的瘋病是怎么回事,瘋病有嚴重了? 這個消息意味著什么? 嫻妃娘娘的身孕,已經有好幾個月了,莫不是因為她肚中的孩子,出了什么變故? 安九得到消息,絲毫也沒有耽擱,讓南溟準備了馬車,便匆匆的趕往皇宮,進了皇宮,安九直接趕往凌霄宮。 上一次來凌霄宮,還是除夕,這過了幾個月,凌霄宮里的草木雖添了幾分新色,可是比起外面,依舊是一片蕭索。 安九進了凌霄宮,便聽得木桃的哭泣聲從屋子里傳來,安九沒做絲毫停留,推門而入,進門第一眼,便瞧見躺在榻上的嫻妃,閉著眼,形容憔悴,一臉虛弱。 木桃看到安九,好似看到救星一般,匆匆起身,跪到安九的面前,“王妃,你可要救救娘娘……娘娘她……她染了風寒,可自從娘娘進了這凌霄宮,宮里的人,誰都不待見,娘娘還交代了,萬不可以讓人發現她的肚子,可……可再找不到人給娘娘看風寒,只怕……只怕會一尸兩命??!” 安九瞥了一眼嫻妃,眉心皺得更緊了些,目光從她那虛弱蒼白的臉上轉移到她的小腹上,過了幾個月,那小腹明顯大了許多,上一次尚且可以用寬大的衣裳給遮蓋住,讓人難以察覺端倪,可眼下…… 只怕只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嫻妃這肚子是怎么回事。 玉皇后死了,可淑妃還在,其他的妃嬪還在,誰又容得下嫻妃和嫻妃肚中的孩子? 恐怕這消息傳了出去,就算是皇上接受了這個孩子,其他許多人也不會讓這孩子順利降生吧! 可眼下……自己若是從宮外帶人進來給嫻妃看病,這舉動,怕也會引得淑妃那些人的注意! “王妃……可該怎么辦???”木桃慌了,正此時,躺在榻上的嫻妃似乎醒了,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娘娘……”木桃慌亂的起身走到嫻妃身旁,端起桌子上的水,湊到嫻妃的嘴邊,“娘娘,你喝些水,安九王妃來了,她會想辦法的,她一定救娘娘!” 嫻妃轉眼看向安九,臉上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容,“安九,你來了……木桃,快去把窗戶開著,通通風,這屋子里,盡是一股子霉味兒,我染了風寒,可不要傳染給了安九才好!” “姑姑,你吹不得風,怎能……”安九走上前,看著此刻的嫻妃,心中竟是有些苦澀。 曾經這個女人,是多么的風光無限,在這宮中,連皇后都有幾分忌憚,可現在……安九看著嫻妃高高隆起的肚子,“值得嗎?” 為了得到一個孩子,她將自己置于如此的境地,對于一個從小在北王府長大的大家閨秀來說,怕是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苦吧! 嫻妃神色微怔,讓木桃扶著她靠在軟枕上,手扶著那隆起的肚子,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值得,這輩子,這是最值得的事情了,安九,你若是懷了身孕,或許便能體會……當初的決定,我不后悔,那怕是再受千倍萬倍的苦,若是讓我從來一次,我也會是同樣的選擇!安九……還有幾個月,就要生了呢,也不知道是個皇子還是公主……” 安九看著嫻妃臉上的笑容,在這樣的笑容之下,那虛弱與憔悴,似乎都讓人無法去留意,只感受得到這個女人因為這個孩子,而帶來的幸福。 “最好是個公主吧,這樣皇上……”嫻妃說著,似乎因為提到這兩個字,神色微微僵了片刻,又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安九蹙眉,正要上前,卻聽得一陣敲門聲響起,頓時,屋子里的幾人都是一愣,嫻妃的臉色更是沉了下來,木桃立即眼疾手快的將榻上的被子,搭在嫻妃的身上,似乎是想遮蓋什么。 “誰?”木桃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是老奴,木桃姑娘請開開門?!遍T外,那聲音安九認得,正是上一次來凌霄宮,那位蕭太子妃身旁的老宮女。 木桃下意識的看了安九一眼,安九斂眉,給木桃使了個眼色,讓她隨意打發了。 木桃意會,忙朝著門口道,“嬤嬤恕罪,嫻妃今日不便見客!” 門外的人,似乎沒了動靜,可卻也沒有聽見離開的聲音,房中的三人,依舊警惕的看著那門扉,片刻之后,那門口的聲音再次傳來,卻已經換了一個聲音。 “嫻妃meimei懷了身孕,若是再不將這風寒治好,到時候一尸兩命……” 這話,讓屋子里三人都是一驚,這……那是蕭太子妃,她竟知道嫻妃懷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