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以前郭雪芳為了讓凌琳安心學習,也出于愛女兒的心,舍不得她一點做家務活。 可她舍不得,劉策舍得。 凌琳為了他放棄自己保研的機會,放棄大好的工作前程,跟他遠赴他鄉,做牛做馬,掏心掏肺的好最后換來的卻是背叛。 “怎么樣,我很厲害吧,”凌琳得意的說,“以后家務活我都包了,不準你動手?!?/br> 郭雪芳看著女兒燦爛的笑容,覺得她好像有什么地方變了。 凌琳和她媽吃完飯,又搶著去洗碗,還陪母親看她以前一點都不喜歡的電視劇,殷勤的近乎討好。 她要竭盡全力的補償她mama。 ☆、第二章 隨后幾天,凌琳呆在家里分擔她母親的家務,早晨天不亮就起來做早飯,然后去菜場買菜,為午飯和晚飯做準備。她還把床單、被褥、枕頭套之類的全扔進洗衣機里,大洗特洗。 于是乎她媽看她像看外星人。 “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虧心事?”郭雪芳懷疑的問。 凌琳直搖頭,眼神特真誠,“沒有,絕對沒有?!?/br> 郭雪芳望著她,突然嘆了口氣,“我不是說了嗎,別那么在乎高考,考得再差,也沒關系,你不用怕我怪你?!?/br> 原來她媽竟以為自己是因為不敢面對慘淡的高考成績,害怕她生氣,才這么討好她。 凌琳哭笑不得,“你就放心吧,我真的考得很好,很好?!?/br> 她越這樣說,郭雪芳越不信,這口氣分明是自我安慰嘛。 這時,家里的電話響了,郭雪芳起身去接。 凌琳看見她媽的眉頭皺起來, “好,我問一下她的意見?!?/br> 郭雪芳掛了電話,臉色沉沉的。 凌琳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媽,怎么了?” “你爺爺前天走了?!?/br> 她爺爺? 凌琳對這個親人稱謂感到很陌生。 對了,她想起來她爺爺是在她高考后不久去世的。 凌琳很不受她爺爺的待見,七歲后就再也沒見過他,她已經想不起來他長什么樣了。 她爺爺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她父親是第三個兒子,不受寵。 她和她父親以及父親那邊的親戚關系都很淡漠。她爺爺十分重男輕女,當初她父親和她媽離婚除了因為有第三者插足,還因為她是個女孩,她爺爺在背后挑唆。 “他明天出殯,你狗爹問你去不去,”郭雪芳問她。 凌琳愣了一下,她隱約記得是有這么件事,前世她媽好像也問過她。 她那時可沒有現在自信篤定,高考剛結束,她整天為成績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自己考砸了,簡直度日如年,腦子里都是迷糊的。哪還有心情參加那個沒見過幾次面的爺爺的葬禮。 她剛想和前世一樣說不去了。 她媽卻說,“畢竟是你爺爺,反正你現在也閑著,去看看也好?!?/br> 她說,“好?!?/br> 她要做一個聽mama話的好女兒。 第二天,凌琳地鐵轉公交折騰了兩個多鐘頭,到達花山公墓。 一下車,她就看見在公墓門口等她的父親,凌誠進。 凌誠進中年發福,大腹便便,穿的深灰色襯衣被肥rou撐起來,遠遠看去就像一個灰色圓球。 凌誠進早年放棄鐵飯碗,下海經商,做五金零配件生意,剛開始做得很大,在凌琳模糊的記憶中,他們家很早就有了全套家電,電視機、冰箱、洗衣機、空調,早早的從狹小筒子樓搬進寬敞的二居室,也就是現在她住的地方。 那時凌琳家是令人羨慕的。但男人有錢就會變壞不一定是真理,卻有一定的道理。凌琳六歲那年,她媽發現凌誠進外面養了女人,是他公司里的財務,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女人,而且那個女人還懷孕了。 后來她父母就離了婚,協議離婚,她母親除了她的撫養權和那套房子,什么也沒要。凌誠進順理成章的迎娶小三,還生下一個兒子。 也不知是不是報應,接下來凌誠進的事業不僅再無起色,甚至一落千丈,庸庸碌碌,直到今天他還只是一家五金零配件公司的小老板,整個公司只有不到十個人。他賺不到大錢,也就比普通小康強一點。 旁人有迷信的都說是凌誠進傻,離婚斷了自己的運勢,還娶了一個克財不旺夫的女人。 凌琳和他父親見面,雙方神情都十分冷漠,眼里不見多少親情。 凌琳禮貌的笑了一下,喊凌誠進,“爸爸?!卑职种皇且粋€客套的稱呼,她沒學她媽那樣叫他狗爹算好的。 凌誠進淡淡點頭,“大家都等著在,我們進去吧?!?/br> 兩人一前一后沉默的往墓區里走。他們相處模式不像父女,更像上下級。 凌琳是真不知道跟她父親有什么話可說的,她能來就不錯了。 “你今年高考是嗎?”凌誠進突然問她。 當爹的連女兒高考都不清楚,凌琳不想回答這個愚蠢的問題,就嗯了聲。 “考得怎么樣?” “湊合吧?!?/br> “準備選哪所大學?” “看情況吧?!?/br> “你和你媽還住在那里?” “嗯?!?/br> ...... 凌誠進和凌琳的對話是標準的一問一答模式,凌琳敷衍的快不耐煩了,終于看見她爺爺的墓。 很普通的墓地,長寬不超過一米,人工大理石砌起,中間豎著一塊墓碑,周圍都是與之相似的墓,像是批量生產出來,成排成片的,唯一不同的無非是墓碑上的碑文。 今天出殯,凌家眾人都到齊了。 凌琳看見了一群八輩子都不打交道的親戚,連誰是誰都分不清,那些人也都盯著她看,目光并不友好,仿佛凌琳是個外來者,外姓人。 凌琳心里有點后悔。 但好在她臉皮夠厚,在這些目光中,臉不變紅心不跳,巋然不動的站在她父親身后。 一個濃妝艷俗的女人帶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走過來, “俊俊,叫jiejie?!?/br> 凌琳看著面前這個瞇縫眼塌鼻子的男孩,覺得他實在擔不上俊俊這個稱呼。 她是第二次見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第一次是在她前世婚禮時,他父親把他和他的小三媽也帶來了。十七歲的凌俊伸手問劉策要大紅包,凌琳還記得他當時的嘴臉,那么理所當然,恬不知恥,像一個來要債的小流氓。 劉策挨不過面子,給了他五百塊錢,而這件事成為他們后來婚姻危機中的一顆炸彈,劉策始終耿耿于懷,每次吵架都要拿出來說她,說他們家沒教養。 “jiejie,”凌俊不情不愿的喊了一聲,也不看凌琳,眼珠子亂轉,看起來就是一個不安分老實的孩子。 凌琳瞇眼笑,很虛偽的說,“弟弟好?!?/br> “琳琳,還不過來叫人,”凌誠進指著眾人。 凌琳頭疼的走上前,大伯、二伯、大姑姑、小姑姑一片叫過去,遇到實在猜不出關系的就胡亂叫,年長的統一叫叔叔阿姨,年輕的統一叫哥哥jiejie,居然也都讓她混過去了。 最后只有凌俊的小三媽黃娟,凌琳沒叫到,她大堂姐凌佳像是故意的,說,“還有你小媽呢?!?/br> 凌琳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走到黃娟面前,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黃阿姨好?!?/br> 那些想看好戲的人失望了,凌琳沒有如他們的愿。 換成以前的凌琳,最可能的反應會是這樣:先任性的拒絕,然后她父親肯定會說她,接著她一氣之下走人。 要知道她從來都視黃娟這個女人為空氣,怎么可能甘愿叫她? 但重生一回,凌琳的心性畢竟還是成熟了,她才不會傻到為旁人只言片語而影響自己的心情。 “琳琳,有時間來我們家做客,”黃娟笑容滿面,像是很喜歡凌琳。 “好?!?/br> 好個屁,凌琳在心里翻白眼。 她父親不是個好東西,黃娟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否則怎么會年紀輕輕的跟年長十多歲的男人勾搭上。 凌家人都是小市民,對出殯沒那么多講究。 凌琳爺爺享年90歲,是喜喪。凌琳的大伯雙手托著老人的骨灰盒放在墓碑前,她的小叔雙手捧著老人的遺像站在一旁。 其他親屬每人上前一步,對著墓碑鞠躬三次,再將一支燃著的線香插/進香爐。 等輪到排名較末的凌琳,香爐里已經插滿了香,青煙裊裊,徐徐回旋,繚繞升騰。 凌琳看著這煙,忽然想起她媽說她如果能考上梁陽大學,就是凌家祖墳冒青煙?,F在可不是在冒青煙嗎? 她想笑,太不合時宜,只能強忍著。 與此同時,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從他們邊上的小路走過,很惹人注意,因為大熱天的,他們各個穿的黑色西裝長褲。 最前面的高挑女人尤為出眾,她長發挽起,露出額頭,神情冷傲,一身黑色及膝連衣裙,踩著高跟鞋,手捧骨灰盒。 而她身后的人,也都穿戴一絲不茍,面無表情,手持白色鮮花,肅穆莊嚴。最后面還有一排黑衣壯漢搬白色花圈。 除了盯著青煙神游天外的凌琳,其他凌家人都轉過頭去看他們。 搞這么大這么莊重的儀式,這群人一看就非富即貴。 今天花山公墓只有兩場葬禮,兩撥人正好遇上了。 而黃歷上寫著今天的日期,6月15日,宜安葬,宜納婿。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