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孟泛站起來罵道:“善菊你發什么瘋,丫環們是死的嗎,快把她架下去?!?/br> 徐氏轉身道:“二哥,這丫頭并不是什么方府嫡女,而是陳氏那個賤妾半路帶回府的野種,他家把咱們給騙了,說好的一百二十八臺嫁妝少了一半不說,那個陳氏如今也被人發派到廟里去了?!?/br> 方姑娘聽了這話,癱軟地上嚶嚶哭了起來,英才蹲身安慰了半天替她揩了眼淚,直起腰道:“我要娶的是她這個人,旁的我不在乎?!?/br> 徐氏一巴掌扇過去道:“你給我滾一邊去?!?/br> 孟宣扯住她手道:“一切等拜完天地再說,這么多的賓客,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了?!?/br> 徐氏見那方姑娘一派青樓作派逗的府中幾個男人都要瘋了一樣的為她求情說話,自己如今一心為了英才的半生富貴竟叫他們一個個口口相伐,手指孟宣哈哈冷笑道:“好你個沒臉的東西,若不是你當初被那姓陳的賤人迷的三魂五道,我何至于要答應娶這么個無娘家的野種進門?” 各房中坐宴的親眷們聽得上房鬧聲喧天也都呼啦啦圍了過來,在方正居院子里圍觀著。 小李氏與元嬌可不是來作客的,如今孟府下人漸少,cao辦起酒席忙不過來,孟泛便差天佑叫她們來廚下幫工。兩人此時也過來圍觀,小李氏冷笑道:“徐善菊這個人,精明過頭滿腹算計,又口中走馬燈,有得沒有得都能叫她編出來。我當年就深吃過她的虧。她這種人,自家人是治不住的,偏就是這些外人能把她給收拾了,也正應了那句俗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br> 徐氏見屋中幾個男人遲遲不肯行動,天佑反而過來要把她逼出去。橫下心來一手扯了堂中紅幔,將屋頂吊的幾個大燈籠也扯了下來,引燃了堂上紅燭洶洶火光燒了起來。 李氏正坐在八仙桌旁,見火苗子朝自己身上撲來,嚇的無力站起來,在那里大叫著。孟泛連忙上前撲火,又喊孟宣道:“快把她弄到東跨院鎖起來?!?/br> 孟宣見新娶的媳婦比陳氏還嬌艷幾分,正一雙美目楚楚盯著自己,心中雄心陡發,上前扯過徐氏就往東跨院走去。英才見此也抱了新娘往新房中去了,府中其余的人皆是端了水盆一盆盆接了水進來四處潑著滅火,賓客們宴席沒吃到,倒是看了好一場大戲才空著肚子回家。 元嬌自然不知道徐氏與孟宣跟那陳姨娘之間的茍且,只是簡單敘述了婚禮當日發生的事情。蔣儀聽完也是搖頭笑問道:“那如今這方姑娘去了那里?” 元嬌道:“既然嫁過來了,自然如今仍在孟府里作她的三少夫人了?!?/br> 蔣儀皺眉道:“她竟不為自己的母親傷心?” 元嬌撇嘴道:“她如今倒成了孟府中的掌家夫人。因上回著火祖母叫煙嗆了,我也時?;厝ナ碳?,常見那方氏與四叔母對著干的?!?/br> 蔣儀驚道:“她才嫁過去就能有這手段?” 元嬌點頭道:“我也是十分吃驚。原來那陳姨娘不止給她備了嫁妝,給隨身衣服里給她纏著許多銀票,她一來就收攏了四叔母身邊的花mama,打聽到四叔母嫁過來時,隨身不過三箱子爛衣物的嫁妝,但凡四叔母鬧起來,就拿這個取笑她。又她嘴甜會來事,方正居里一日跑三回,二房中也時常送些補品過去給二伯父,大伯母那里就更不用說了,每日里幾乎都在一處做針線的。當初大伯母執意要叫平兒兼挑,說了一年多平兒誓死不叢,正僵著。誰知她跟大伯母說,男女分隔的遠生出來的孩子聰明,自己要立志頭胎生個兒子送到大伯母一房作孫兒?!?/br> 蔣儀道:“這樣算來,英才就算過繼到大房了?!?/br> 元嬌道:“可不是嗎?四叔母努力了許多年,人家輕輕一句話就把這個結給解開了。前番我去府上,瞧她肚子有些微鼓,想必是已經懷上了?!?/br> 蔣儀也是不由佩服道:“真真好手段?!?/br> 元嬌黯了眼神道:“如今連英才都成親了,我的日子越發難過了?!?/br> 蔣儀知道她必要提起自己的親事,插了話道:“如今你們西市的饅頭鋪怎么不開了?” 她常叫府中下人到那里娶饅頭,只是此事瞞著孟源與小李氏幾個,不叫他們知是自己干的。 元嬌卻以為她是某日到西市饅頭鋪去不見她們,又折回陸府了,笑道:“去年冬月里,宮中圣人感念三官家,封了我們去了的五meimei一個皇子側妃的封號,雖人去了,卻每月里也給父親與母親一些例銀,按月送來的。母親嫌饅頭鋪子太苦就不愿意再開了?!?/br> 如今元麗去了兩年多,不好再提她名字了。 說完兩人俱默然半晌,才相視而嘆。 蔣儀憶起元秋,繼而問道:“大jiejie那里也同意叫英才過繼?” 元嬌道:“想必是愿意的,大jiejie照樣子是不喜方氏的作派,面子上倒還過的去?!?/br> 元秋為人心思深沉,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般也不會露出來叫人察覺的。 元秋忽而盯著蔣儀訕笑著問道:“你們府里的大少爺與神愛公主的婚事,也算傳的風言滿京城了。如今可和離了沒有?” 蔣儀在這些事情上少聽少問,自己也不知道,搖頭道:“駙馬住在隔壁,我如今一心帶這孩子,余事也不知詳情,怕還沒有你知道的多?!?/br> 元秋咬了唇道:“聽聞駙馬離京了,若是他們合離,駙馬總還要娶親的吧?” 蔣儀搖頭,心中暗道莫不是元秋動了要嫁陸遠澤的心思? 他即一朝為駙馬,就算以后公主再不回來,只要公主不嫁,怕他也就難再娶吧。 她見乳母抱著壯壯進了屋,這孩子一直口水流不盡,胸前圍著塊帕子也是濕濕的,一路口水招手要她抱,自己忙起身抱了過來,在他毛絨絨的腦袋上親了幾口。 元嬌這樣的年級也到了愛孩子的時候,伸了手道:“來,讓姨媽抱抱?!?/br> 壯壯猛然回頭,趴到了蔣儀身上,側了頭笑嘻嘻望著元嬌。 元嬌拿手握了他小手逗著道:“這孩子生的可真好看?!?/br> 蔣儀聽人夸慣了,笑而不語。元嬌見她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不提自己親事,也知她怕是不愿意再染指自己親事,只得起身告辭。 晚間陸欽州回來,蔣儀問起中曾聽說過故去的元麗被封了側妃的事情。陸欽州取了硬幞擱了笑道:“這事情大約宮中圣人一得到三官家沒了的事情之后,就定下來了,如今怕也有兩年多了,如何你們今日才得到消息?” 蔣儀搖頭道:“三舅父一家是去年冬月里才得的消息,也發放了些例銀下來?!?/br> 陸欽州道:“不然,她既定了側妃又與三官家同葬衣冠冢,頭一筆補貼就十分豐厚,大約不下三萬銀子,往后每月都有例銀,領到父母故去才完,這是宮規?!?/br> 蔣儀聽了心中揣度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今壯壯大些懂事了,見父親回來就知道自己今夜又要被抱到隔壁獨睡,不但不要陸欽州抱,還手勁并用又蹬又推,就是不肯叫他坐到自己身邊來。 陸欽州一把抱到懷里舉在空中轉了幾圈,壯壯連成絲的口水在空中明亮灑落,立即對這個父親又親熱了起來。 晚間上了床,趁著陸欽州還沒有起興,歪倚著引枕撫著肚子道:“為何這回妾許多日子都沒有音訊?若再生一個倒能一起長大?!?/br> 陸欽州一把將她拉入被中道:“有他一個就很夠了,多一個多一分cao心?!?/br> 蔣儀不肯就范,拼命躲了道:“莫不是妾真如郎中說的一般傷了宮房再也懷不上了?” 陸欽州抱她在懷中道:“你奶水未褪,月事都還未來,自然是懷不上的?!?/br> 蔣儀雙手撐他遠了些道:“可若妾真傷了宮房怎么辦?” 陸欽州此時心中火急火燎可不想說這些沒用的閑話,但妻子比他小的太多,也逼著他要更有耐心的開解。 他一邊慢慢摸索著她的衣帶,拿手指輕輕套了拉開,一邊輕言道:“有這一個在膝下逗樂就很好了,以后就算你想生,我都不會再讓你生?!?/br> 蔣儀還在腦中思索著,就叫他雙臂用勁抱起來,分腿坐在他腰上。 成佑十二年這整年,陸欽州外差出的很少。倒不是因為外府無事,而是京中事端實在太多。自十一年末起中書省對新政的意見就層出不窮,連帶著工部戶部也一并有了反對之聲。程介甫在前忙的焦頭爛額,陸欽州隱在幕后,為他鋪路墊石好不辛苦。 十月中,孟府忽而來要報說,二老爺急病歸天,要陸府前去吊喪。孟泛這些年一直保養的非常好,雖起復無望好歹子女皆已成年出嫁,自己也年輕力壯,正是要享清福的時候,誰知道他竟然無兆而終。蔣儀先派了人送紙并銀子前去吊唁,自己也備衣服收拾了起來。如今天寒,又是喪事,壯壯自然是不能帶的。 她生孩子失血太多,一入秋季就骨縫寒冷,包了兩件厚厚的狐裘并幾件棉服,又準備了鋪蓋等物叫丫環們喚了幾個小廝送到了馬車上,再叫人到前院請了胡三,又叫潘兒到御史臺給陸欽州報備,自己這才上了馬車,晃晃悠悠往東城孟府而去。 還未到孟府,遠遠就見外面白幔遮天,門上貼著挽聯,府門大開,門前車馬不絕。蔣儀遠遠下了車,因是喪事,也一并叫胡三與福春又雪幾個都進了府。靈停在西跨院一進正房里。蔣儀進去先拈香,見跪著回禮的是天佑與馮氏,想必事發突急,元佑與冬兒個都還沒有趕回來。在靈前上完香,焚了些紙銀又磕了頭,兩個婆子來替她著上孝服戴上孝布又蒙了鞋面,才到里屋去看楊氏。 楊氏面上倒還過得去,哄著天佑家的寶兒,袖著兩手在火炕上坐著怔怔看了半晌道:“這是儀兒?!?/br> 蔣儀在炕沿上從了,正不知從何安慰,就見楊氏慢慢道:“竟是防無可防的。他與我一同坐在桌子前用著飯,用飯時還有說有笑,米飯都比平日多用了一碗。許是起身時有些急了,猛然往后栽去,丫環們扶起來已經沒氣兒了?!?/br> 見蔣儀仍是鎖眉不語,楊氏當她正是為孟泛而傷心,反而安慰蔣儀道:“他雖還不十分老,如今也是大事已定孫子都有幾個了,只是苦了我一人不知還要在這世上活多少年?!?/br> 她說到動情處落下淚來,蔣儀忙摘帕子替她擦了,眼眶也是為她一酸。 蔣儀問道:“元佑哥哥與冬兒jiejie不知何時才能到京?” 楊氏道:“冬兒嫁在外縣,今早送的信息。左不過明兒早上也就到京了。元佑那里估摸著最快也得十天。雖說如今天寒地凍能放住,但是常在靈前煎熬人也吃不消。不論他們趕不趕得及,先生定下最近的吉日就下葬吧?!?/br> 這府中喪事幾日,蔣儀怕就要住上幾日。憶起李氏,忙問道:“外祖母可曾得了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本篇接近尾聲。 如果有喜歡作者的,請收藏新作《尋婿》。 作者表示此部一完下部立馬開更。 ☆、鬧靈 楊氏搖頭道:“還不曾,雖瞞著她,只怕這會子她也知道了?!?/br> 府中哀樂頻頻,來客就要奏上一回,只怕李氏早聽到了。 蔣儀陪了楊氏半晌,出來見元蕊守著盞長明燈正打著瞌睡,過去在草席上坐了道:“你快去歇歇吧,我替你守著?!?/br> 元蕊見是蔣儀,微微一笑握了她的手搖頭道:“我并不累?!?/br> 她如今還是一幅憨樣,卻也梳了婦人頭穿著長褙子,蔣儀仍未見她夫婿究竟是那位。 不一會兒元嬌與平兒也來了。想必他們與蔣儀是一進得到的消息,一進來也是先拈香磕頭燒銀錢。燒完了兩人也在草席上跪了,自有人來替她們穿孝服戴孝面蒙鞋布。 待長孝在身了,平兒自與天佑跪在一處,元嬌也悄悄湊到長明燈前坐了,問蔣儀道:“表姐何時來的?” 蔣儀道:“也不過一小會兒。三舅母也三舅父在可處?” 元嬌道:“我爹這幾日又犯了腰疼不能來,我母親早上就先過來到廚下幫忙去了?!?/br> 元蕊驚道:“這府里那么多廚娘又請了酒樓的大師傅來作席,怎么還要三叔母去幫忙?” 她雖出嫁,仍是天真女子。 今日徐氏掌管著大廚,再找不到人來解恨兒,遇到個小李氏這樣的苦瓜心子,不磨搓她磨搓誰。 蔣儀雖也不喜小李氏平日里苦著一張臉,從來不會說一句順耳的話,但她在這里苦上幾日回去,心里攢下的氣還是要全撒在孟源身上,說來最后苦的仍是孟源。如今她嫁在陸府,來到孟府里各房的人也等閑不敢輕看她,況且讓小李氏下廚幫忙也確實不合乎長理。她笑道:“這府中總理都是四舅母做著,她自有籌畫,那里需要三舅母做些什么。元嬌你帶我個丫環到廚房去,就說是我說的,讓三舅母到這屋里來陪著二舅母說說話兒,開解開解二舅母?!?/br> 元嬌答應了起身去了。 不一會兒就領著個穿著件衫凍的直哆嗦的小李氏走了進來,往里屋去了。 一時間前來上香吊唁的人絡繹不絕,蔣儀也是主家,一并跪著還禮的。 約到傍晚上飯時分,元秋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來了。天佑起身替她點了香親自遞給她,她上過了香,天佑又遞給她紙銀焚了,跪著磕了頭,自進里屋去了。 不過才進去一刻又退了出來,也跪到了草席上。她比元嬌與蔣儀來的早,此時已披著孝服。元嬌和蔣儀過去見禮,她應了,問蔣儀道:“可曾到方正居去了?” 蔣儀和元嬌俱是搖頭道:“還未曾?!?/br> 元秋皺眉半晌才輕聲道:“如今這里的事情還瞞著祖母,你們若是去了也不能透露給她?!?/br> 蔣儀和元嬌皆應了,此時已到飯時,也無人前來吊唁了,兄妹幾個正坐著,就見英才急匆匆沖了進來跪坐在元秋身邊在她耳邊輕語了一會兒,元秋眉頭皺的更緊,轉眼四周張望了一番,招了元嬌過來道:“你陪我走一趟吧?!?/br> 元嬌起身去了。半晌外間送上湯餅來,兄妹幾個分著吃了一碗,元蕊守了半日長明燈困的不行,去楊氏炕上歇緩了。馮氏也借故要去廚下照應,自出去了。不一會兒成才來了,也跪到了蔣儀身邊道:“表姐,我替你拔油燈,你快去歇歇吧?!?/br> 蔣儀搖頭道:“我也不累,咱們一起跪著吧。你三哥那里可出了什么事?” 成才笑了笑道:“三嫂嫂要生了?!?/br> 蔣儀聽了才知元秋為何要皺眉頭了,這邊辦著喪事,那邊生著孩子,也真是夠亂的。 沉默了半晌,成才又道:“jiejie家的外甥怎么沒有帶來?” 蔣儀道:“天太冷,況且來了也沒處安排他吃睡的?!?/br> 成才雖如今也算成年,但人總是悶悶的不愛言語。 幾人又沉默了半晌,聽得外頭哭聲震天,還以為是天佑或者冬兒趕來了,忙整理孝服欲要行禮。誰知掀簾子進來幾個陌生男子,一進來也不拈香,為首一個中年人跪了哭道:“孟府先人,我們韓家大冤啊,好好一個兒媳婦,懷著身孕叫你家四房娶走了。如今我家少爺在府相思成病眼看就要死了,還請孟府先人做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