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小李氏怒道:“不是我要提他,你與他是拜過天地的,那張氏如今也活一半死一半,回去忍耐些日子也就熬了頭了,費了我所有的積蓄給你做嫁妝,如今這個樣子成什么話?” 元嬌道:“秦郎都說了,過兩日就帶我回家去,他家一樣也有院子房子,婆婆還是好說話的,又不要我什么嫁妝,劉有那里反正那老虔婆替她兒子休了我,就算官府來人我也只會這樣說?!?/br> 小李氏氣的無法,又想著一個元麗一眨眼就沒了,自己一生都悔不過來,把這一個還是好好待著免得將來悔心,是以便柔聲道:“你與他回家的時候,一定要叫我一起去?!?/br> 元嬌應了,轉眼便出門與那油郎不知混到那里去了。 元麗沒了眼看也有一年了,小李氏這一年活的昏昏噩噩,每日里都把力氣使在饅頭上,鋪子生意十分好,只是元嬌放任的有些狠了。 劉有是大考前趕回來的,初回來時元嬌還回去住了些日子,這回張氏因眼睛越發不好了,也不敢狠命揉挫她,但等一放了皇榜上面沒有劉有的名字,元嬌索性就仍回家住著了。那秦油郎又與饅頭鋪相近,兩人明里暗里仍是來往著,小李氏心急元嬌這樣不是辦法,也怕她肚子再大起來,這幾日就堵住了秦油郎叫他把自家父母叫來談說成親之事。 逼的急了,秦油郎才說自家只有個母親,因身體不好不能行動,要小李氏與元嬌自上門去論親事。這日小李氏只蒸了半日饅頭,過了晌午便收拾洗臉梳頭,換了件王府里送的料子做的褙子,頭上也略戴了些珠釵往秦油郎家去了。 那秦油郎早就言說自家住的鄰近御街,小李氏與元嬌想著御街也沒多遠,也沒雇車,兩人風塵仆仆的趕了去,誰知到了御街附近卻怎么也打聽不到這個人,還是小李氏一路相問,好在這里的人們都認識個走街穿戶灌油的秦油郎,直在一個深深的大雜院內,才找到了秦油郎的家。 小李氏與元嬌進了那大雜院,見里面俱是隔的雞籠一樣的小屋子,以為秦油郎家是這宅子的住人,便到正屋前相問道:“秦家夫人在否?” 半晌一個胖婆子掀了簾子出來笑道:“什么秦家夫人,這里只有一戶賃房姓秦的,就是那邊的秦大娘?!?/br> 小李氏看那西北角上一間小屋上掛著半截舊簾子,先就心涼了半截,敲開了門見一個人高馬大的中年婦人站在門上瞪著眼,笑問道:“這可是西市油坊秦油郎的府上?” 那婦人道:“什么府上不府上的,這就是我家,有什么事你說唄?!?/br> 元嬌見此已經拉了小李氏道:“娘,別說了,咱們走吧?!?/br> 小李氏甩了她手道:“我家元嬌與秦郎也交往有些時日了,這個事情他可曾在家里言說過?” 屋中忽而一陣嬰兒啼哭聲,那秦母轉身望了望屋中道:“進來坐吧?!?/br> 這屋中一頭一張火炕上坐著一位年輕婦人,懷里抱個孩子正在哺乳,另一頭搭了一張小床,秦母讓小李氏與元嬌坐,元嬌見腳下一堆沾著嬰兒屎溺的尿布,嫌臟不肯坐,只是在那門上站著。秦母自己坐在炕沿上道:“他是言說過,但我這里已經給他娶過媳婦,如今你瞧這孫子都有了,你家聽說也不是閨女,嫁過人的,來了委屈只能作妾。老人家你瞧我家就這點地方,若要再住她也是不能的,我也不指望她在家里洗衣做飯,以后還就住在油坊里。只是妾該有妾的規矩,油坊里的出息一分不少要拿到這家里來開銷,若叫我知道她私下里添置什么東西,老人家,咱們就沒有什么好臉面了?!?/br> 小李氏也不過三十多歲的人,被秦母一口一個老人家叫的氣不打一處來,何況她這話說的自己臉上被人扇了耳光一樣辣辣的,回頭狠狠盯著元嬌道:“瞧瞧,這就是你找來的好郎君,這回可死心吧?!?/br> 說著起身扯了元嬌就往外走,元嬌偷空看了眼那床上的婦人,見她始終盯著孩子的臉喂著奶,也不抬頭看自己一眼,顯然這樣的事是早有的,也習慣了的,頓時捂嘴哭了起來。小李氏見院子里一群人瞧著也不好罵她,待出了大雜院才罵道:“你還有臉哭,我好歹也是孟府三夫人,一個女兒雖死了還是個皇子的側妃,今日跟著你到這里來丟臉?!?/br> 元嬌心里只想著秦郎怎么能這樣騙自己,那里能聽進去小李氏的話,小李氏見她仍是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兒,氣的打了幾下道:“怎么死的不是你?我的元麗在時,水不用我挑,柴不用我劈,如今再晚回家都要我去收整那口吃食,我怎么這么苦命……” 說著也大哭了起來。 小李氏回家跟孟源和孟平學了這些,孟源氣的要到西市上找秦油郎打斷他的腿,小李氏攔了道:“就你這個風吹吹就能倒的樣兒,快省省吧,也是咱們自己家的女兒犯賤,怨不得別人?!?/br> 元嬌在炕上哭了半天,聽小李氏這樣說自己,從被窩里伸出頭道:“如今倒有你們說嘴的地方了,當初風箱不是他做的,爐子不是他糊的,一天到晚的水挑著,面背著,平兒何曾做過這些?” 孟平掀簾子走了,這屋中才靜了下來。 到了次日清早,孟平五更天起來便到西市上先打了水,再背了煤,完了才上學堂去了。元嬌仍是一眼眼張望著對面的油坊,孟源怒道:“你也別在這里幫忙了,如今我也不要再多掙那幾個錢,快些回劉家呆著去?!?/br> 元嬌如今唯有還不敢頂撞孟源,但也只當沒聽見一般,仍是坐在那饅頭籮前不肯起來。 再過了幾日,便是元麗的周年了,晚上歇了市,小李氏到大路口燒了幾張黃紙又哭了一回,就見王府的馬車自遠處來了。 馬車停在她身邊,車上下來個出風毛綢棉襖的年輕貴婦,伸了手過來拉小李氏。小李氏見元秋親來了,忙自己起來拍了身上的灰道:“娘娘怎么來了,我這里跪的臟了,仔細臟了你的手?!?/br> 元秋跟著小李氏進了巷子,見賃的院子雖小卻也緊湊。小李氏讓到正屋里坐了,喚了廚房里的元嬌道:“王府里娘娘來了,快把那茶壺從柜子里翻出來好好燙一燙洗一洗沖壺茶來吧?!?/br> 元嬌忙把個茶壺洗了又洗,好容易洗凈了,聞著總覺得有些腥味。雖如此卻仍是泡了壺茶端了出來。此時元秋帶的婆子丫環并家仆們,黑丫丫的站了一院子,屋檐下橫七豎八堆疊著盒子與包袱,相必也是元秋帶來的。元嬌送了茶到正房,見元秋在椅子上坐著,小李氏卻站在門上,她才問了安,就聽小李氏道:“快去西市上叫了你父親,讓他別再守著賣了,剩下幾個帶回家來吃?!?/br> 元秋會意連忙去找孟源了,才出門來,就見孟平站在門外,驚道:“大jiejie來了,你怎么不進去?!?/br> 孟平道:“早在道口就見著她府里的馬車?!?/br> 元嬌道:“那快進去啊?!?/br> 孟平看了她一眼道:“不過是為了兼挑的事,我也不進去,等她走了再進去?!?/br> 元嬌來不及勸他,飛奔到西市上去找孟源了。 元秋自然不肯喝那杯茶的,坐了半晌見只有小李氏一人在那里揣揣的站著。小李氏慣??嘀粡埬?,又她常聽徐氏言說這小李氏慣愛在背后翻人事非的,是已也不愿與她多說話,半晌才道:“平兒通常何時下學堂?” 小李氏道:“往常這個點兒也該回來了,今日怕是到西市上接他父親去了?!?/br> 元秋又坐了好半晌,見外頭天都黑了,小李氏不知從何處端處個燈盞點了放在八仙桌上,亦是不停望著窗外,不一會兒就見元嬌扶著孟源進來了。 孟源拍打了半天身上的灰塵才進來躬身揖首道:“娘娘大安!” 元秋起來扶了道:“三叔父不必如此,快快坐下歇歇?!?/br> 小李氏笑道:“也不知娘娘能不能吃得慣我們家里的粗食,若吃得慣,我趕忙去制上一口?!?/br> 見元秋應了,小李出來進了廚房,見元嬌拿了塊臘rou正洗著,忙拿了重又掛起來,從缸里舀出菹菜和起湯餅來。元嬌見她又要做這酸苦的菹菜湯餅道:“元秋jiejie那里能吃的慣這東西,快把那rou洗了吧?!?/br> 小李氏道:“她什么沒見過,那臘rou是我留著平兒補身子的東西,多金貴,巴巴的做了給她,她也吃不慣的,就這菹菜湯餅,雖難吃,卻是她沒見過的,也叫她看一看咱們的苦日子,不然還真當我們跟府里那群人一樣整天奴婢成群肥雞大鴨子吃著了?!?/br> 她倆做好了菹菜湯餅端到正屋去,孟源見仍做了這東西來,很不成個樣子,歉笑道:“你三叔母也不會做別的,將就吃一點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各有各的無奈,沒有誰比誰過的更好一些。 家風好的家庭,丑事相互遮掩,好事相抬互幫,日子越過越好。 家風不好的家庭,你出丑我拆臺,你得意我暗咒,大家都沒有好日子過。 所以,只是家風壞了。 ☆、兼挑 元秋方才本就已將話說的明白,聞那碗中酸溲溲黑溜溜的不知什么什么,自然是不肯吃的,起身道:“我那府里還有事情,就不多留了,三叔父自己慢慢吃?!?/br> 孟源忙送了她出來,與小李氏元嬌幾個一直送到了巷口,元秋見孟平一直沒露面,這會學堂定是早散了的,怕是他心里不愿意才不肯見面,是以總往巷內張望著。孟源了然她的心思,勸道:“娘娘還請放心,我一力應下來的事情,自是不會變的?!?/br> 送元秋走后回了屋,小李氏與元嬌兩個把東西抱到廚房里一樣樣翻揀著,見也有布料絲綢,也有古玩文器,卻沒有銀子,元嬌扔了這些東西問小李氏道:“娘也究竟沒問,這些東西是那里來的,是她給的了還是宮里賞了元麗的?” 小李氏道:“她向來厭我的,那里會與我多說一句,既然沒有刻意交待,想必是她給的?!?/br> 元嬌道:“總不會是為了兼挑的事才這樣大手吧?” 小李氏嘆道:“肯定是為了兼挑的,方才我端飯進去,就聽見你父親滿口答應著了?!?/br> 元嬌問道:“那娘是愿意不愿意了?” 小李氏仍是長嘆道:“若是原來,自然巴不得的,可如今咱們日子也能過了,我那里情愿分了一半兒子去給她家?” 兩人正說著,孟平收了碗進來,放下便要走。 小李氏拉了問道:“你爹可有跟你說什么?” 孟平道:“不過就是兼挑的事兒,我是死都不會愿意的?!?/br> 說完甩了簾子出去了。小李氏收拾了碗筷回到上房來,見孟源仍是在椅子上坐著,給他披了件衣服道:“炕燒著,為何不到炕上坐了去?” 孟源長嘆一聲道:“大哥那里至今無人祭拜,也是我的一塊心病?!?/br> 小李氏冷笑道:“那不過是大嫂無事鬧騰的,不拘那一個,從英才與成才兩個中過繼一個去不就得了?她不過為了吊著徐氏成日巴結她,才遲遲不肯的?!?/br> 小李氏自有她看人的一套門路,但凡任何一個好與不好的人從她嘴里出來,總找不到一丁點好處的,孟源也習慣了,是已不跟她爭,見她端了洗腳水來才道:“改日你好好勸勸平兒,既然大嫂也有此意,長嫂如母,我們是不能辭的?!?/br> 小李氏瞪了他一眼道:“這事怕沒那么簡單,徐氏肚子里的花花腸子多著了。我好好一個平兒犯不著為了那點東西跳到孟府里去,那可不是人能待住的地方?!?/br> 孟源道:“方才元秋也是答應了的,平兒也不必在府里呆著,只十天半月請回安,逢年過節回去祭拜,到娶妻時,一家娶上一房,各房生各房的孩子就完了?!?/br> 小李氏自然知道兼挑了元秋就是孟平的助力,只要他能進殿試,一份好前程自然少不了的,可王氏在孟府明里暗里揉挫過她多少回,又為了個孟澹的死多少回的坐在窗子里與李氏兩個指著罵著吼著的樣兒,她何曾能忘了。 又憶起個嬌生生的元麗來,窗棱上影影綽綽望出去,就仿如她還在那里劈柴挑水一樣。她是不能再叫元小李氏倚在窗沿邊坐著無聲流了回眼淚才道:“我去勸他吧,只是這孩子心倔,怕他不聽了?!?/br> 孟源亦是想著元麗最后回來的樣子,雖當時不太真切,如今卻漸漸那模樣兒清晰了起來。她頭上扎的辮子,掩面哭的樣子,身上那身花裙子和腳上長筒的靴子,在他腦海中過了千遍萬遍,每次都如被鋒刃扯過一般絞心的疼著。 廚房里如豆的燈盞下,元嬌拆了一匹匹的布裹在身上,幻想著這布批做成衣衫穿在她身上,會是什么樣子,又將那幾樣手飾都圍在懷中,才沉沉睡著了。 到了冬月初一,陸府里嫁在京中的五位姑奶奶便齊齊的來了。蓋因今日正是去了的陸老太爺忌日,因已過了十來年,也不通知別的親戚,這些姑奶奶們還是要來的。蔣儀一早就將一品堂三進院子里的火炕都燒了起來,又把上好的銀霜炭點了手爐腳爐整齊的碼著,各處屋子里香薰球也燃了起來,炭盆燃的旺旺的罩了起來,一品堂里自一進門就是一股熱浪,又因大姑奶奶與二姑奶奶還帶著孫子來的,小孩子們在院中穿棱著跑來跑去十分熱門。 蔣儀在廚房里交待完了,便套上件裘衣往一品堂走來,昊兒如今滿四歲了,話卻仍是說的不太利索,也在院子里與幾個小輩的哥哥jiejie們玩的不亦樂乎,見蔣儀來了,滿身土的撲過來要蔣儀抱。 蔣儀抱了她到周氏起居室里,就見滿滿當當一屋子的夫人們,有在火炕上的,有在背椅上的,有在小榻床上的,正嘰嘰呱呱聊個不停,笑個不止。 蔣儀微微笑著走了進去,周氏便招手道:“老九媳婦快來也暖會兒,廚房里可布置妥當了?” 蔣儀道:“已妥當了的?!?/br> 周氏拉了她手笑著向幾個女兒道:“這回公主下降的事,還要多虧了她一個人,從頭至尾半個月,就沒見她睡過個好覺。只別瞧她雖瘦瘦的,身體卻十分好,這樣熬著也不見咳一聲哼一聲?!?/br> 大姑奶奶也有五十幾歲的年級了,她在周氏旁邊坐著,笑道:“正是如此,我那日各處轉著看了看,雖走過大大小小不少的事情,這樣有條理的還是頭一回。老九這會倒娶了個好媳婦?!?/br> 二姑奶奶臉盤比大姑奶方大些,也是笑道:“待來年再生個大胖孫子就更好了,母親這里如今就缺個嫡親的大孫子?!?/br> 周氏道:“遠澤不是我的大孫子?只是我也這么許多年未曾見過親孫在膝下了?!?/br> 她招手叫了昊兒過來欲要放在懷中,這孩子卻極力的要爬起來去捉大姑奶□□上一只金須忽扇的蝴蝶。周氏撫著昊兒的頭道:“只是可憐了我的宣桐,當初小時候就因有個老九隔著,叫我忽略了她,長大了更是千災萬病的,好容易生了這樣虎頭虎腦一個大胖小子,自己卻是沒??粗L大?!?/br> 五姑奶奶在下首坐著,見周氏快要哭了起來,忙開解她道:“八meimei在世時藥吃了多少,苦熬了多少,如今也算是離苦得樂了,母親這樣哭著傷了身子,倒叫她在菩薩面前不能好好修行的?!?/br> 闔府里為了開解周氏,都道八姑娘宣桐是菩薩面前的童子,都了年級就要回天上去的,是以五姑奶奶才會這么說。 七姑奶奶慢吞吞道:“我家那個小姑,因嫁過去六七年不曾有孕,前番叫夫家帶著嫁妝送回來了。我那府里找了個婦科圣手替她看了,才說她是個石女,雖也與女子一般模樣,肚子里卻是缺個懷孩子的巢,這輩子是不能生養的。我因記著咱們還有個昊兒,就把個趙家女婿叫到我們府里多坐了幾回,如今瞧著他對小姑也是有了七八分的意思,若這事得成,她再不能生養,待昊兒自然如親生的一般,咱們也好放心了?!?/br> 她說話雖慢,做事卻極有條理,幾個姑奶奶聽了你一言我一語言論起來,周氏見蔣儀仍是坐在那里靜靜聽著,叫了她過一抱孩子下去,不愿叫孩子聽了什么東西存在心里。 蔣儀依言抱了昊兒出來,在屋檐下怔了半晌,才驚覺自己竟真把個昊兒當自己的孩子了,從未想過他會離自己而去。她每日里與這孩子同吃同睡,走到那里帶到那里,直當成了親生的一般,也曾想著那趙府里再娶房新夫人來,這邊推個一二年,待趙府有了小的,也就顧不得這個大的了,誰知這些姑奶奶們竟能替那趙世杰找個石女回去。 她正在那里怔著,就見陸遠澤一身黑衫走了進來,因他面上爽朗著朝自己這里走來,她也不便躲避,站在那里受了陸遠澤的問安,拉了昊兒的手道:“叫哥哥!” 昊兒叫了聲哥哥,陸遠澤一笑,從身后懷中掏了一匹木雕的活靈活現的馬來,昊兒尖叫一聲抓過來抱在懷里,兩手捉了那腿學起馬跑路來。陸遠澤忙抓住他的手道:“這腿是活的,小心掰斷?!?/br> 原來這馬膝蓋具是活的,輕輕一掰就能扮出走路的樣式來。昊兒在蔣儀懷中抱著,陸遠澤低了頭教著昊兒該如何玩這木馬,蔣儀見他頭低的快要挨著自己,欲要躲開了去,又不忍斷了昊兒的歡樂,也只得忍耐著。陸遠澤見昊兒把那馬玩的熟了,又從懷中掏出一只木頭做的小兵來,這小兵兩條腿亦是活動的,背上一根繩子一拉,兩條腿便胯開正好能坐在這馬上。昊兒掙扭著從蔣儀懷中溜了下來,撲到臺階上去玩那木馬與小兵了。 陸遠澤見蔣儀一雙眼睛呆是盯牢了昊兒,眼光緊追著那孩子的一舉一動,全然沒覺察到自己在看著他,心中對昊兒竟是隱隱產生了一絲嫉妒之情。 “這孩子倒與叔母親厚?!标戇h澤苦笑道。 蔣儀一直看著孩子,竟未發覺陸遠澤還未走,一直站在自己身邊。她向昊兒身邊走了幾步才道:“公主出了宮可還住的慣?” 陸遠澤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想必是住不慣的,今早回宮去了?!?/br> 蔣儀憶起胡氏說過公主下降三日未原房的話,怕問多了要叫陸遠澤難堪,因而笑道:“幾位姑奶奶們都在屋里與母親閑話兒,你快進去吧?!?/br> 陸遠澤自然知道自己站在她身邊就能叫她站立不安的,低頭哂笑著進屋去了。 他是這府中唯一的男孫,今番又娶了公主,甫一進屋那屋子里的女眷們便爭著搶著要拉了他的手,你一言我一語的問他些什么。 他是男丁,與陸欽州帶著陸姓一族子弟到家廟里祭祀過才回來的,周氏問著墓地里的情況如何,各處草長的旺盛與否,房子結實與否,就仿佛那是另一處府宅一般。陸遠澤一一答了,就聽周氏問道:“你九叔母嫁過來也有些日子了,今日你九叔可有提過,什么時候才有時間將她寫入宗祠?雖不過是個儀式,人家姑娘嫁到咱家來,一來就拖著個孩子里里外外理著家。我如今也總不見你九叔,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這會子必是在前頭宴客的,你去叫了他來我問幾句?!?/br> 陸遠澤道:“九叔從家廟出來就走了,如今我還要到外面去招呼?!?/br> 周氏顯然是生氣了,半晌無言,幾個姑奶奶們也沒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