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待宴席完了,這些夫人們拘謹的便坐在一起聊聊閑話,徐氏卻是在這王府慣常走動的,今日又與這劉夫人有些話說,便叫上蔣儀,與那劉夫人一起出了院子,過了一條夾巷,因方用過午飯,此時路上頗有些丫環奴婢們,見了徐氏等,忙彎腰站到一旁,躬等她們先過。她們直往后走,走著走著便見了一彎清清流水,又隨這流水走過一處庭園,便見后面一座連天怪石遮擋,走到近前,卻見怪石邊上仍有路,隨那路過了巨石,后間豁然開朗,一眼竟是望不盡的一池碧波清水,沿這池塘邊上,有一處密密的竹林,仍是一眼望不盡的,另一邊又有各色古樹參天長著,四處望去,俱是青石小徑隱入林中,林中亦有些丫環婆子或各色人等穿棱,卻是鬧中取靜的樣子。 徐氏此時有心要在這劉夫人面前顯擺,繞這池塘往右走去,走了許久,便見遠遠一處墻上畫了無數的花兒,一朵一朵的,卻是排列的整齊,劉夫人忙指著花兒對徐氏道:“孟夫人您瞧,那花兒竟是十分好看了?!?/br> 徐氏微微一笑,也不答言,帶著劉夫人與蔣儀慢慢走近了,蔣儀才發現這一處墻壁竟是鏤空的,用磚砌了許多空格子出來,中間卻是空心磚,想是里面填了土的,因而便能栽的活菊花,一個方格中,恰開著一朵雞蛋大的菊花,遠遠一看,竟如畫上去一般,劉夫人嘆道:“也只有王府,才能有如此東西,倒不是富貴,這立意就十分的上趁了?!?/br> 徐氏淡淡笑道:“這有什么,這王府里,還有許多巧奪天工的去處,不過是我們還未曾去唄,改日若你也來了,我再帶你轉轉?!?/br> 劉氏仍是十分的喜愛,站在墻邊道:“這竟是要等一年,到此時才能好看,卻也難得?!?/br> 徐氏引劉氏到一邊涼亭里,見那石幾上俱鋪著軟墊,便引劉氏坐了道:“那里,一年四季,俱有不同的花兒,只栽在里面便行了,上次我來,見里面一水兒的蘭花,也是十分的好看了?!?/br> 因見蔣儀仍是站在邊上,便道:“中午吃的有些干了,這會兒竟是想喝口水,你到前面尋些茶水來,我與劉夫人好潤潤口舌?!?/br> 蔣儀應了,轉身便仍遁著來時的路往那松香院去了。 徐氏見蔣儀走遠了,方才笑道:“你竟是不知,我們家出妖怪了?!?/br> 劉夫人既能與徐氏相交,自然也是最愛搬事言非說別人家長短的,是以此時便十分適當的做出一個驚訝的表情道:“哦,這話怎么說?是你家那三夫人?” 徐氏擺手道:“她如今不過是個窮婦,那里還能翻得出浪來,如今家里的妖,便是方才我們這表姑娘唄?!?/br> 劉夫人往后望了一眼,見蔣儀仍在湖邊走著,便道:“我瞧她也樸樸素素,想著是個安分的?!?/br> 徐氏道:“那里,不過是如今落在我手里,我不叫她翻出風浪來罷了,你卻不知,她竟連朝里一個叫陸欽州的大官都能攀得上了,若不是叫我們攔著,只怕此時都要去給人當小妾了,真是不知羞恥?!?/br> 徐氏首先抬出這陸欽州,蓋因自己丈夫是個白身,她不是官夫人,對官場便了解的少,而劉夫人的丈夫在京中是個四品官兒,她想著只怕陸欽州也是個四五品的官兒,說出來好叫劉夫人吃驚一番,她也能將蔣儀說的更不知恥一些。 那劉夫人卻不然,她丈夫身在官場,常說的便是些誰在朝中得圣上垂青,誰如今管的多些,誰雖得了個二品官職,卻是虛差的話,是以對這方面卻是十分的清楚,今聽了陸欽州的名字,先就嚇的差點從那石幾上滑下來,尖叫道:“陸……陸中丞?怎么會?那人平日里看著,最是正經不過,那里會做出這樣事來?” 徐氏見劉夫人不信,撇撇嘴道:“我們這位表小姐,原在自家時就與繼母家的兄弟不清不楚,那繼母因是后來的,也不好管教,便將她送到一個尼姑庵里去了,叫她好收斂些,誰知她到了那尼姑庵里,與這兄弟倒成了雙宿雙飛的一對不說,竟不知那里來的能量,將那陸欽州也招為裙下之丞,想必是她在尼姑庵中呆膩了,要來京中見識一下盛京繁華,那陸欽州便一輛馬車,將她帶來送到我家了?!?/br> “真有這事?那可真是面上看不出來,也不怪,要說我們這些人,面上雖嘻嘻哈哈,內里是最正經不過的,便是有那不知輕淺的人投了眼光來,也一口唾沫碎回去,最是那些面上正經八百,扭扭捏捏的,私底下才是不清清楚?!?/br> 徐氏接道:“可不是嗎?那陸欽州,多大的官,將她送了來,還親自送進我家正門,我為了她,還開了回正門了?!?/br> 劉夫人擺手佯裝厭惡道:“既是這樣,一會兒就是她端了茶來,我都不愿接了,我怕臟了我的手?!?/br> 徐氏道:“我那不過是個借口,你正當她能要來茶?自她莆一來,我家大夫人一紙書信便寄到了王府,她是如何行徑,王妃如何能不知道?是以她上次來,狠吃了王妃一頓排場了。這還不算什么,前兒她回自家討嫁妝,還發生了稀罕事情,你待我慢是說于你聽……” 徐氏這般抵毀蔣儀,不過是要弄臭了她的名聲,好叫她嫁不出去,而這劉夫人交游廣闊,又最愛搬弄事非,只要將蔣儀身上的事情編排一番說給她聽了,不出三日,保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親事 蔣儀那里知道徐氏如此編排自己,竟有將死的說活,活的說死,有的說沒,沒的說有。她走到那處竹林邊上,因覺著森森涼十分清幽,便往里看了一眼,不看便罷,這一看,卻是瞧見一個許久不見的人來。 陸遠澤穿一身木蘭色圓領便服,頭上戴著軟腳幞頭,打扮的竟是十分周正,他本就生的好看,此時站在林中翠竹相映下,那襲木蘭色便襯的他眉眼溫潤,出塵脫俗,蔣儀今日穿的是一件自家帶來的二藍染白鶴的半臂襦裙,因原先穿過的裙子短了,又將元秋在家時一件洗朱色染藍紋的裙子放了放穿在下面,頭上因少有珠釵,且元秋給的那兩粒南珠,必要將頭發全梳起來才能顯出來,是以也不放頭發,全攏在后面,此時整個人的樣子,便是十分的寒傖可笑。 她猛然瞧見了陸遠澤,也無躲處,只覺著自己這個樣子,十分難堪,便遠遠福了一福,見他也不上前,似是要自己過去的意思,猶豫了一下,眼見這園子里人來人往,自己一個十七八的大姑娘,到竹林里與一個外男相見,叫人傳出去怕就成了閑話,若不前去打個招呼,他幫了那樣大的忙,怕也不妥當,是以便往前幾步,走到陸遠澤能聽見自己說話的地方,站了施禮道:“小女蔣儀見過際編修!” 陸遠澤此時見她總攏著頭發,兩粒南珠襯著纖細潔白的鶴頸,高挑的身材在一池綠水掩影下亭亭玉立,這樣如花的年級,又有無雙的容貌,正是披了麻袋也不嫌難看的,是以并未覺得她穿的寒磣,反而覺得她十分端莊可愛,是以便自己往前走了幾步,問道:“在京中可還住得慣嗎?” 蔣依低了頭避過他直透過的眼神低聲道:“還住得慣,多勞陸編修費心了?!?/br> “你們孟府的人,真是顯少外出交際……”陸遠澤還要說什么,就見蔣儀仍是斂衽一福道:“小女本是奉舅母之命,到院中取些茶水,如此耽擱久了怕也不好,就此別過吧?!?/br> 陸遠澤回到京中,暗暗打問了孟府消息,也知孟府近況,欲要尋個由頭見她一見,因這孟府如今竟是很少外出交游,是以總沒有機會,正要趁這機會與她說兩句話,見她模樣十分不安,便皺了皺眉頭,卻也不便再強求,只得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便見蔣儀別過眼去,自那巨石山后繞院而出了。他目送她走遠了,卻也遁此徑而走,一壁也來到了松香院中。 楊氏許久不曾回娘家,正與區氏有些閑話要說,兩人便在西邊抱廈的臨窗小炕上歪著說閑話兒,因見蔣儀自院中進來了,便喚進來問道:“你四舅母去了那里了?” 蔣儀回道:“方才四舅母與劉夫人到后面花園中池塘邊閑聊了?!?/br> 在區氏也不是外人,楊氏便也不避諱,皺眉道:“她往日也不是這樣沒分寸的,這府王爺修道的地方,便在那花園后面,今日娘娘千秋,必有些男客與王爺在后間相見,她這樣去了,可別叫外男碰見才好?!?/br> 蔣儀道:“四舅母說口有些干了,叫我取些茶水來?!?/br> 楊氏便道:“這府中四處都有丫環婆子以供差遣,她那里要不到茶水,不過是有些閑話要與那劉氏說,不便要你聽,才支你回來的,你也用去了,就在這里好生呆著吧?!?/br> 蔣儀思忖亦是如此,便點了頭正要退下,卻見區氏笑道:“快瞧瞧,這是誰來了?!?/br> 又笑對蔣儀道:“好姑娘,快去東間叫元蕊也過來,見見你們的姻叔?!?/br> 蔣儀應了,方要出房門,就見陸遠澤站在門上,似笑非笑看著她,她臉一紅,彎腰讓過了,方才出了房門,到東間叫了元蕊,兩個一并往西邊抱廈去了。 再到了西邊抱廈,就見陸遠澤已坐在最上首一張圈椅上,見了蔣儀遠蕊進來,笑了笑,卻未起身,端起茶杯輕輕抿著,區氏仍在炕上,見丫環抱了兩只幾子過來,笑道:“快來見過,這是你們的姻叔,是我外家嫡親的兄弟,這些年我嫁了人,也總不見他,不期能在這兒見著?!?/br> 蔣儀元蕊兩個提裙半跪,叫了聲:“姻叔!” 陸遠澤笑道:“不敢當!” 區氏指著元蕊道:“這是我家大姑奶奶家的二小姐元蕊,那是大姑奶奶家的表小姐,按理都是你的外甥女,不必見外的?!?/br> 兩個人在下首幾子上坐了,元蕊見這姻叔生的十分年輕,又臉上帶著笑意,樣子俊俏,是以便多看了幾眼,陸遠澤又是可親的性格,見元蕊望他,便報之一笑,目光卻仍逐著蔣儀。 這三人在下首打著機鋒,區氏并楊氏坐在炕上卻并未察覺,區氏笑道:“我外家偌大的家口,只是子息不好,這么多年,還就這一個嫡親的長孫,因他生的晚,雖是小小年級,出了門去,到那里都是長輩,要坐著受人禮的?!?/br> 楊氏道:“你外家可是五丈河的陸家?” 區氏點頭道:“正是了,我母親姐妹八個,我母親是最大的,生了我都長大了,大舅舅才生了他?!?/br> 楊氏鮮少愛打聽別人家事,卻也隱約聽過區氏的舅舅當年也是領過兵馬打過仗的,跟孟澹想必是同一時候的事情,因過了十幾年,如今這些人都去了,便鮮少有人提起。 區氏如是想起了什么事來,笑著對陸遠澤道:“橫豎還要呆些時候,你也不必跑到外間與人吃酒去,到那小花廳里與這兩個meimei坐一坐,陪她們頑一會兒唄?!?/br> 又抬了頭對蔣儀元蕊兩個道:“他是我外家弟弟,也不算外男,這會兒到了外間,必要叫人灌個爛醉,你們陪他到小花廳坐了,混混時間吧?!?/br> 這兩人應了,便有丫環上前領了,轉過一排多寶閣,有個丫環先就打了珠簾,陸遠澤站到旁邊,待蔣儀元蕊進去了,自己才跟了進來。未幾,丫環們送了茶與果點上來,放在桌上。 元蕊對這姻叔有些好奇,卻又膽小不敢近前,雖是坐在大靠背椅上,卻縮在蔣儀身后,兩只眼睛巴巴的瞧著他。 陸遠澤因家中女子多,從小便會與女子相處,見元蕊仍是如此,便笑道:“前幾日楊家大爺千秋,怎的并未見你們過去?” 元蕊臉紅道:“回姻叔的話,大舅舅千秋時,我家二哥哥從外地歸家,是以家里只是送了禮,人并未去?!?/br> 陸遠澤聽了,微微點頭,卻是沉吟不語,概因他自回了京,有心要見蔣儀一面,那孟家與他家非親非故,等閑也不能就這樣跑了去,因恰好他表姐區氏家的大伯壽辰,他心道區氏家的大姑奶奶嫁到孟府做二夫人,壽辰必要回家替哥哥祝壽,想必會帶上蔣儀,是以便借祝壽前去,誰知白去了一場,也沒有見到蔣儀,又想著今日清王妃生辰,她是表妹,必要來的,便也來了,這次卻也是趕巧,莆一進門便叫他碰到了。 他見蔣儀今日禁步微搖,裙擺扶風,也是一幅閨秀模樣,與他初次見的樣子大相徑庭,只那眸子時不時掃過來,卻仍是銳厲神色,便知如今這樣子,不過是人前故作罷了,他狠欲要逼逼她,叫她露出點當日的兇狠來,卻又知如今當著這許多人的面,自是不可能。 是以他的心思,竟是就如在萬萬人中看到一件東西,人人眼里,那不過是個魚目,他確深知那不過是粒蒙了塵的珍珠,他知那珍珠的價值與它能帶給自己的喜悅,卻又不能與人分享,不能讓人知道,這種如鹿撞心的喜悅,驅著他丟了規矩條框,要不停逐著她才好有所緩脫。 “蔣姑娘家是那里,也在京中嗎?”陸遠澤終于繞夠了彎子,便直盯著蔣儀。 蔣儀向他那邊低了首道:“甥女家在歷縣,距京中還有些距離的?!?/br> 看來她并未叫孟府的人知道自己在歷縣幫過她,不然就不會這樣答話。 陸遠澤這樣想著,笑意更深了:“我前不久還曾去過歷縣,不知小姐是歷縣那一家?!?/br> 蔣儀見自己不過略順著他,他便順著桿子爬了上來,這樣一來二去,不知要到什么時候,便怔忡著,不知該如何作答,卻聽元蕊道:“我表姐家是那歷縣大戶蔣家,這京中有不少他家的言官,都是最會揭別人短,揚自家長的。表姐家因有了繼母,苛待于她,如今便長住京中不走了?!?/br> 陸遠澤給個恍然大悟的神色道:“原來如此。既然都是親眷,平日里很該多走動走動?!?/br> 元蕊笑著應了,正要說些什么,就見元秋身邊的大丫環云碧笑嘻嘻走了進來,對著蔣儀元蕊施了禮道:“表小姐,娘娘叫您過去一趟?!?/br> 蔣儀站起來忙應了,又對著陸遠澤斂衽福道:“還請姻叔多呆一會,小女去去就來?!?/br> 陸遠澤與元蕊都站起來相送了。到了外間,楊氏與區氏也是面面相覷道:“既是叫你,就快去唄?!?/br> 待蔣儀出了門去了,區氏便笑道:“姑奶奶,你瞧我那外家兄弟如何?” 楊氏掃了一眼多寶閣道:“真是一表人材,如今可有官身?” 區氏道:“他是成佑七年的探花,掛著蟒披游過街的,不過你們府如今不愛出門,不知道罷了?!?/br> “果真?”楊氏復又望了一眼多寶閣,悔道自己方才沒有仔細瞧瞧陸遠澤。 “他還沒做親了?!眳^氏這話便是意味深長,饒是楊氏腦子再不會拐彎,也意會到了。 楊氏眼中頓時浮現出十二分的笑意來:“看他年級也不小了,又有這樣好的出身,如何到現在還沒有作親?” 區氏道:“他家下管的嚴,至今連大些的丫頭都不叫近前去的。我那外祖母為他的婚事很是費神,立志要替他娶一房身體好,能生養的,許多人家的小姐,到了那杜府去,但凡吃的少些,我那外祖母就不同意了?!?/br> 楊氏驚道:“這是什么話?” 區氏笑道:“因我大舅早就去了,大舅母又常年病著。我那小舅也娶了一房媳婦,進門就病秧秧的,前年竟也去了,外祖母便將娶妻娶賢娶貌的話全都不聽了,立意便要娶一房身體好,能生養的,如今的閨中小姐們,那里有愿意多吃兩口,叫身子胖起來的?是以外祖母四處挑來挑去,竟是沒有叫她合眼的?!?/br> 楊氏想了想自家的元蕊,憨憨的,正是嬌人的年級,身體是自幼就好的,就連咳嗽發燒都少有過,至于生養,她一到孟府,先后腳兩個胖小子便落了地,冬兒如今也是一子一女,俱是憨胖的樣子,元蕊跟了她們,必也是能生養的,想到此間,便明白了區氏今日這番話的目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重感冒,只能兩更了。 有覺得好看的朋友請收藏留言吧,作者必會回應的哦,謝謝大家啦~~~~ ☆、中丞 她這些年并未替元蕊打算婚事,并不是她不著急,而是一來,孟泛在外任上,京中許多交情便淡了,不好冒然求人相幫,再來,元秋那里能尋到好親事,楊氏卻不好去求她,也要孟泛來了才能說上話,是以她便是一直將這事情放著。今日聽區氏如此一說,又是五丈河陸家,又是前年的探花郎,人又年級輕輕一表人材,喜的是如今身邊還連個女人都沒有,進門就是獨一份兒的,這種良婿那里尋去。 此時既然區氏這樣說的,楊氏那里有不一口應下的理來,但她慣常不在家做主的,況且孟泛歸來在即,便捏了區氏手道:“我是十分滿意,沒有不應的,只是我家老爺還未歸來,大事卻要他來拿主意,你可萬勿再將這好女婿與別人說去?!?/br> 區氏笑著應了,正要說些什么,就見陸遠澤前來拜別道:“此刻叔叔那里怕要找我,我是不能再呆了的?!?/br> 區氏笑著應了,又叫元蕊送了他出去,與楊氏臉個相視便笑了起來。 卻說蔣儀隨了云碧,到了前番她來時到過的元秋偃息的正殿,院中俱是衣著華貴的丫環婆子們,殿中亦是嬌聲陣陣,想是有些夫人們在勾曹射覆劃酒吃。 云碧將蔣儀留在外間,自己掀簾進去了,不一會兒元秋便陪著出來了,她今日千秋,穿的便是十分華貴的禮服,頭上戴著鳳冠,身上是正紅團繡牡丹的大繡羅衫,一式兒的長裙,肩上搭著銀絲繪花的薄繡羅披帛,因她本就面如滿月,身量又高,此時穿了這正式禮服,正是美不勝收,古話道女人百態,她真是生來的王家貴氣,與旁的姐妹便是殊壤之別。 元秋見了蔣儀,并不言語,而是領頭便往西邊抱廈走,有丫環搭了簾子,她進了門去,才轉過來直視著蔣儀。蔣儀與她身量一樣,卻要比她瘦許多,她對云碧道:“你將我原先那件石榴裙拿來,替她系了?!?/br> 說著,又看了看蔣儀頭上,見那扁簪雖黃澄澄的,卻是十幾年前的老式樣,便皺眉抽了,將云碧頭上一支雙股青玉釵替她插了。這樣一看,倒是清清落落,有些樣子。云碧將那石榴裙替她系上,又看她這二藍染白鶴的半臂仍是十分寒傖,便又從內間尋出一匹粉繪薄紗的披帛來,替她披好了,摭了這半臂的樣式,方才問元秋道:“娘娘覺著如何?” 元秋皺了皺眉道:“罷了罷了,也只好如此?!?/br> 說罷,也并不再言語,皺眉掃了蔣儀一眼,轉身走了。 蔣儀被云碧帶著,心里有些打鼓,便問道:“煩勞姑娘了,這卻是要帶我去那里?” 云碧回頭掃一她一眼,微微一笑,并不答話。帶她走的,卻仍是方才徐氏去的那條路,只是到了池塘邊,卻拐進小竹林,竹林過后,便是另一處院子,沿墻跟一條路,不久便能見到那滿墻的菊花,蔣儀才知道這院墻另一邊,卻也是另有千秋的。再往前走一走,另有一處開闊大院,云碧站到門上,與那門內的小廝說了兩句,便回過身來對蔣儀道:“此間我卻是等閑不能進入的,你先去了,自有人帶你,我就在這外間竹林里等你唄?!?/br> 蔣儀點頭應了,便被那小廝帶入院中,這院中一圈二層小樓圍著,正中下面一條過道,從那過道出去,又是一處院子,仍是一圈小樓,小廝帶蔣儀到了西側樓梯下,彎腰道:“有勞小姐自己上去吧?!?/br> 蔣儀此時還不知何人要找自己,心中十分疑惑,卻也提裙邁上了臺階,上了臺階便見走廊里負手站著許多便服男子,其中一個年長的,她卻是認得的,便上前道:“小女蔣儀見過李大人?!?/br> 那李德立本是向門而立的,聽到聲音方才轉過身來,見是蔣儀,忙伸手請道:“蔣小姐快快請進,九公正要見你?!?/br> 蔣儀此時才想起當初帶自己入京的陸欽州來,她進了屋子,便聞得一股茶香馥郁,內間一張羅漢床上,對坐著兩個中年男人,下首一整塊樹根做成的茶臺上,有兩個豎發的童子正在燙碗沖茶。 蔣儀見其中一個男子白白胖胖,唇上一抹胡須,笑聲極是爽朗,心道能在此間與陸欽州對坐的,怕也只有清王了,是以便拜道:“小女蔣儀見過清王千歲,見過陸大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