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文博武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自己說的話頂回來,沉默片刻,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好看的八顆牙,應對道,“周小姐思路清晰,看問題不是十歲小姐有的,她幫你作弊被妝娘子看破乃必然,我則不同,我從小在軍營長大,讀書與我來說也就識字足矣,文人的一套想法思路我一知半解,妝娘子也看不出什么來?!?/br> 文博武說起謊話臉不紅心不跳,旁邊的玲瓏都忍不住別開臉去。 過了許久,文博武聽到里邊有了動靜,“之后的作業你也幫我代勞才行?!睍龝煤每?,上輩子她讀的書也不少,許多意思她都明白,妝娘子的一番苦心她記在心里,可絞盡腦汁應付課業真為難她了,再有才能都不能參加科舉光耀門楣,明理懂事故才是她這輩子讀書的目的,而妝娘子,是提高她名聲的助力她不想得罪了。 名聲于一個人有多重要她再清楚不過,重新來一次,不能瀟灑恣意任性妄為,那她便把世人看重的東西懶在懷里。 文博武又沉默了許久,里邊的人好似極有耐心,他掏出懷里的信,釋然的笑了,她要什么他給便是了,爽朗笑道,“我應下便是,開門吧?!?/br> ☆、第044章 不舍離別 玲瓏先一步推開門進了屋子,行至桌邊停下,“小姐,可要吃點東西?”周氏雖吩咐給她溫著湯用來下面,沈月淺不愛吃面條,嫌棄太粘稠了,同樣是面粉做的餃子卻極得她喜歡,沈月淺轉過身子,手上拿著她寫了一頁的課業,眼神瞄向文博武,后者無奈地徑直在桌前坐下,就著她蘸濕的筆,鋪張一張紙,奮筆疾書。 “問問有沒有皮蛋粥,有的話弄一碗來……”說到這,望向燈光下略顯柔意的側臉,“你要吃點什么不?” 文博武未抬頭,目光專注于紙上,語氣像是從窗外飄進來的風,輕柔短促,“不了,你吃就好?!?/br> 玲瓏應聲退下,細心地為兩人關上門,聽到動靜的玲霜來了,無聲的指了指里邊,玲瓏點頭,抬腳指了指她的位子,玲霜會意后她才離開,皮蛋是現成的,粥要重新熬,她轉達給桂mama后又回來了,玲霜拉著她的手走到拐角的角落里,壓低了聲音道,“小姐說不用守著了,讓我下去休息,你站了一天我來吧?!?/br> “行,那我先下去了?!?/br> 屋子里,沈月淺坐在他對面,雙手托腮地看著他手里的筆,可能她手細的緣故,握久了筆,中指縫間會起老繭,而且,寫得越久,筆桿子膈應得手越痛,故而,她寫在的時候只敢輕輕握著筆,筆尖清掃過紙張寫出字的樣子就夠了,而他握筆的力道明顯要重,黑色的墨跡隨著他頓筆會在紙上暈染開來,可又不會過分了,恰到好處的時候提起,再頓筆。 她的課業他爛熟于心,落筆已胸有成竹,注意到沈月淺的視線,他微微頓下。 她穿著身灰白色的對襟長衫,外罩了件白色襖子,面容清秀溫和,注視的目光溫柔繾綣,仿若春日迎風綻放的花,瀲滟絕色,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最是厭煩課業,文貴打聽的消息中也有不少關于她躲避夫子課業的事,各式各樣的借口都有,上輩子皇后與她交好,宴會中一顰一笑總能吸引無數人的注目,在家時待堂兄比親哥還親,出嫁后乖順懂事伺候公婆,她的性子已算少有的寬厚,誰知被怕課業的要命。 斂下思緒,他的目光掃了眼蓮盤硯臺,出聲提醒,“墨快沒了?!?/br> 然后,便見她騰出一只白皙的手,握起墨錠,慢慢悠悠的摸著,因著這份散漫,白色的袖子零星染上了墨汁。 沈月淺想起一件事,一時不察,待手被人拉起她才回過神,他修長的手抓著她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就能將其握住,沈月淺這才看清袖子邊被墨汁染黑了,抽回手,苦惱地皺了皺眉。 文博武擔心她無聊,從懷里拿出被他劫走的信,并未多言,“無聊的話看看這個,再想休息了也要吃了飯再說?!?/br> 沈月淺的袖子臟了,用沒臟袖子的手接過,信封沒有被拆開過的痕跡,她不由得抬眸打量著他,劍眉下,他的一雙眼黑白分明,深不見底,像是黑色的漩渦,久了,會把人吸進去,她忙移開了眼,隨口道,“我以為你會打開信看看?!?/br> 他劫走信后不看,何必向玲瓏開口,而且依著它的性子必是威逼迫使玲瓏服軟乖乖交出了信。 文博武挑了挑眉,周淳玉能和她說的無非是承恩侯府和文昌侯府的事,那些人結果如何都看他心情,沒什么值得窺探的,他驚訝的是她會這樣看他,他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尤其是信件,“你以為我是那樣的人?” 沈月淺心知說錯了話,不吭聲,悻悻然地拆開信封,目光全投注在信上。 長公主的確沒放棄和周府的聯姻,已入宮隱隱和太后說了一次,不過被太后回絕了,讓她先回府反省好了再說,丁太夫人親自上門想要定下周淳玉和丁輝峻的親事,不過周家拒絕了。 試想,換做她也不會答應的,在危難時刻棄之如敝履,風潮過后就上門重修于好,周淳玉性子堅韌,嫡女的自尊心不會讓她再和貴央侯府有任何牽連,連帶著周家都不會和貴央侯府走動了,一行一行看到后邊,她抿起了唇,抬眸盯著文博武,文博武從京里來,有什么事直接問他比看信更聲情并茂。 “我表姐和丁家大少爺的事已傳得滿城風雨了嗎?”當日兩府只是交換了庚帖并未正式上門提親,是丁家太夫人自己說這門親事不作罷的,如今亂嚼舌根的又是誰? 文博武掃了眼信紙,斜眼示意她磨墨,邊寫邊道,“是長公主身邊的人傳出去的,事情雖是被文昌侯府家的鬧開了,長公主生性多疑,懷疑有人在背后從中作梗,稍微一想就明白了?!?/br> 宴會之前,宋安雯和周淳玉走得近,長公主在宮里生活多年,即使和周淳玉無關,沖著她和宋安雯頻繁走動的幾次也會懷疑到她頭上,至于貴央侯府,長公主并非有心,誰知聽說丁家太夫人去周府有意再聯姻,故而想了個一箭雙雕的計策。 “你表姐之前和宋安雯jiejie前meimei后不少夫人小姐都親眼見到了,不僅如此,只怕因著這件事,文昌侯府也一并嫉恨上周家了,你表姐,名聲估計不好了?!闭f起京中的事,文博武臉上平心靜氣,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好似再聊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沈月淺沒想到會成這樣子,當日她細細叮囑周淳玉不要和宋安雯走得近了,偶爾暗示她一兩句就好,沒想著會成這樣子,瞬間,紅潤的臉一片慘蒼白,宛若傍晚黑沉沉的天。 推開信紙,里邊沒有任何抱怨,評述的口吻讓沈月淺更難受,“我沒想到會成這樣子,當日是真心想要幫她擺脫困境?!彼詾橹獣郧昂笫戮湍軒椭艽居駭[脫上輩子的厄運,沒想害得她如此。 文博武見她眼角氤氳著霧氣,像春雨淌過的湖面撩人心弦,嘆了口氣,“個人自有個人的命,你表姐容貌氣質皆屬上乘,丁太夫人上門的時候周太夫人和周府人都被說得動搖了,誰知你表姐咬著最后一關,死活不同意,嫁進貴央侯府,算得上不錯的了?!?/br> 沈月淺咬著唇,橫眉怒視他,“我表姐心里看得清清楚楚,當日,貴央侯府老侯爺有意將這件事捅到皇上跟前,丁太夫人以死相逼才作罷,之后換回兩家的庚帖,周家沒有爵位,我外祖父年事已高準備退下了,在這當頭和長公主鬧開整個周家都陪進去了,我外祖父不在乎,我表姐怎么能眼睜睜看著我外祖父臨到頭了被人送到風口浪尖?如果貴央侯府硬氣些,周家何須受這些氣,還有臉再求上門,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越說越激動,說到后邊自己先哭了出來,這就是生活,有權勢的人動動嘴唇就能將你多年努力筑起的城墻夷為平地。 上輩子她就是這樣子,王氏和小王氏使著法子陷害她和沈未遠,逼得她和沈未遠無計可施,沈未遠官職上一直不高不低沒有建樹,皇上要賞賜爵位下來談何容易,“三妹,是我沒用,爹爹拼死掙下的爵位我沒有法子繼承下去,你也不小了,我讓大伯母幫忙留意有沒有合適的人家……”沈未遠抱頭痛哭,責怪他沒給她優越的生活。 她被逼得沒有法子了才會想辦法靠著一張臉勾住宋子御,那時候宋子御已經是文昌侯了,皇上登基重用年輕人,趕上宋子御運氣好,宋子御向皇上提了沈未遠,又借著宋老侯爺積攢下來的人脈,皇上封了沈未遠為世子…… 后來的后來,她才看清楚,沈未遠陪她過的苦日子,不過是和薛氏王氏演出來的戲,讓她一步一步的落入她們的陷阱,世道,總是對女子約束得多,自保的能力全靠所依附的男子,她要靠著文昌侯府,現在的周淳玉只有靠著貴央侯府,連選擇都沒有。 有只手輕輕落在她后背,順著她抽泣的節奏慢慢拍打,發xiele,心思清明不少,吸了吸鼻子,信紙上的字被眼淚暈開,糊成了一團,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心情難以平靜地望著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表姐那么好的人貴央侯府確實高攀了,有更好的人家等著她,你別哭了?!蔽牟┪淝皟A著身子,隔方桌摟著她,上輩子她所有的委屈都是他的錯,“別哭了,你表姐不是糊涂之人,明白怎么做對自己是最好的?!?/br> 周家這件事有他的推波助瀾,現在說出來只會遭受她的埋怨,甚至兩人好不容易建好的關系都沒了,恰當的時機,他會全部告訴她,順便問問上輩子他死后的事。 可是,周家現在又能好到多少,幸得余氏真心為著周淳玉好,真要應下丁家的親事和將周淳玉推入火坑有什么區別?退開一步避開他的手,不好意思道,“是不是我太激動了,其實,承恩侯府的事是我告訴表姐的,計謀也是我的主意,我以為能幫她,沒想會害她?!?/br> 文博武手掌一空,不適應的搓了搓手指,收回手,她哭得突然,他的筆落在紙上,剛才寫的沒用了,一本正經的挺直身子,分析道,“不見得是害她,這件事捅開了對周府反而有好處……”朝堂的事文博武不便多說,挑了后宅中的一些盤根錯節說給她聽,“丁家大少爺對你表姐有幾分情意或者比幾分更多,沒了承恩侯府,貴央侯府便是在一眾求娶你表姐的人家中家世最好的,丁太夫人最看中定大少爺,耐不住央求會三番五次的上門,次數多了,周家若還拗著身份不點頭,其他夫人小姐只會以為周家想攀高枝,除了侯府的大少爺,,京中尊貴的便是王爺和皇子了,這種名聲傳出去,周家才是真正的完了?!?/br> 見她情緒穩定了,文博武繼續道,“后宅中的彎彎繞繞多著,京中有權有勢的多,真站在上邊的卻是少,剩下的就是親戚朋友了,一傳十十傳百,到了皇后耳朵里,你說皇后怎么看周家?” “周家你可不止一位表姐,剩下的那幾位誰敢上門娶?家世高的看不上周家,家世低的會認為被周家嫌棄?!闭f到這,文博武給她倒了一杯茶,聽到敲門聲,明白是她的粥來了,起身走到門口,對玲霜道,“我來吧,碗筷明早來收拾,退下吧?!?/br> 粥熱騰騰的冒著氣,rou香四溢,推開她面前的信,放下盤子,“吃吧?!?/br> 沈月淺哭了一陣雙眼臃腫,文博武坐下,也不寫字了,瞧著她一勺一勺吃得起勁,“事情說開了雖對周家名聲會有影響,可大家不是傻子,三府間周家最沒權勢說話,承恩侯府已經那樣了不說也罷,貴央侯府也沒討到好處,兩家交換庚帖,周淳玉算半只腳踏進丁家大門了,丁太夫人卻畏懼長公主將自家孫媳婦往承恩侯府塞,孰對孰錯,人嘴巴里不說,心里還不明白?” 他說的話在理,沈月淺還是覺得難受,若非她思慮不周,怎會害周淳玉沒了名聲,光是和丁家大少爺交換過庚帖便會讓高門中人退避三舍,加之長公主想強娶一事,更會避周淳玉如蛇蝎。 “你表姐在這件事上做得算好,有些人礙著名聲不敢娶她是名聲不夠好不夠高害怕受拖累,而真正德高望重的人家會喜歡你表姐的性子的,我看人一向很準,你別為你表姐傷心?!蔽牟┪鋭e有深意的說完,又鋪上一張紙,重新給她寫課業。 沈月淺覺得他話里有話,又說不上來,看他扔掉的紙,“你幫我寫課業確認不會被妝娘子發現嗎?” “不會的,我和你對事情的看法差不多,妝娘子不會起疑的?!蔽牟┪鋵P膽墩n業,偶爾和她說一兩句,寫著寫著驚覺對面沒聲了,抬眸,盤子擱在一邊,她雙手拖著腮,頭一點一點的垂著。 快速的收好尾,移過瑤臺壓著一角,好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再有上輩子的記憶也是個十歲的孩子,不一會兒就累了,他高興的是他們有一個好的開始,她對他不再像上輩子若即若離。 沈月淺是被外邊的驚呼聲吵醒了,翻身才意識到不對勁,桌上的碗筷紙筆已收拾干凈了,旁邊凳子上擱著她的襖子,想起什么,掀開被子,腿上的棉襪換過了,自己身上的衣衫還是昨晚那一身,袖子口被墨汁染黑的印跡還在,掀開帷帳,喚了聲玲瓏。 玲瓏應聲而入,凍得烏青的臉上滿是激動,“什么事這么開心?” “小少爺要下地玩雪,戰戰兢兢可以走兩步了?!绷岘嚿锨八藕蛩┮?,邊將小七在外邊的“豐功偉績”,沈月淺也聽得興致勃□□來,“雖然能走也不能讓他走久了,小孩子身子骨軟,別傷到了,夫人可知道了?” 玲瓏見她袖子上有墨,轉身給她重新找了身衣衫來,聽她問道,“昨晚誰滅的屋里的燈?” 玲瓏沒聽出其中的意思,老實道,“是文大少爺吧,我和玲霜退下去了,本還擔心您需要人伺候洗漱,后邊沒聽著人叫,奴婢們則沒來,怎么了?” “沒事,隨便問問?!鄙蛟聹\的臉燒了起來,如此的話是他將她抱回到床上的了? 穿好衣衫,魯mama抱著小七進屋,旁邊跟著那只小狗,桂mama做的飯菜香,比起剛來的那會又長胖了許多,走路的時候,身子一左一右,身上的rou抖動地分外可愛,小七朝她伸手要她抱,魯mama忙拉回他,“小少爺,小姐身子還沒恢復,不能抱你?!?/br> “你們在外邊就是高興這件事?”小七牙齒都長好幾顆了,能走路并不稀奇,玲霜端著盆進屋,臉上也是笑意不減,“小少爺能扶著東西走幾步,很快就能自己下地走了?!?/br> 沈月淺倒沒顯得多激動,周氏雖然高興,也沒像魯mama幾人笑開了花,細細回想道,“算月份的話,淺姐兒更小的時候就能扶著門框走路了?!?/br> 大雪斷斷續續下了許久,沈月淺想起過問課業的時候,文博武已準備回京了,馬上就過年了,他確實不該繼續留下,心里這么想著,沈月淺仍有些不舍。 “我讓文貴留下,妝娘子的課業來了你交給他,讓他給我送來,若想說什么話也一并寫在里邊……”文博武心里也念念不舍,還好,沈月淺不舍的表情更明顯些,知道她真心將自己放心里了,也不覺得那么難受了,交代了許多話也不知她聽進去多少,他以為這輩子起碼會守候許多年才會得到她一絲回應,原來,她一直都看著他的好。 離去的時候沒讓沈月淺送,走在回廊上,他還沉浸在這份美好中,“文貴……” 文貴低眉順耳地上前,舔著笑臉,“大少爺,叫小的何事?” “過年賞你百兩銀子,存著娶媳婦吧?!蔽牟┪湫那榇蠛?,文貴給他看的那些書一點都沒錯,默默無聞奉獻的時候還需有人在跟前適當的美言兩句,叫對方能更清楚地看著你的好,冷著臉討佳人歡心,事倍功半。 文貴連連作揖,好話一股腦的往后倒,文博武嫌棄道,“這些已聽過好多年了,下次我也送你本書,好好學學?!?/br> ☆、第045章 又在抽了 寺里年味淡,冷冷清清的,索性她們有孝在身,心情也不覺得低落,過年頭日,沈月淺沒想到周淳玉會來,文博武安慰她后,她也看明白了些,真要是好的人家能體會周家夾在其中的心酸,女兒不是兒子,世道給了男子浪子回頭卻沒給女子改頭換面的機會,女子,吃虧得多。 周淳玉神色清爽,一身雪白色大衣下淡粉色長裙襯得肌膚水潤,臉上也看不出什么傷心,沈月淺站在院門口,低低叫了聲,“表姐?!?/br> 周淳玉見她面色戚戚然猜著她心有愧疚,如信中所言,她并不認為周家或是她錯了,大步上前揉了揉她的頭,笑道,“你長高了些,我來住段時間,京里的事你都知道了?” 沈月淺聽她語氣平靜,面上無波無瀾,不知道她心里是個什么想法,承認道,“這件事情是我思慮不周,外祖母和大舅母是不是怪罪我了?” “沒有,這件事我和她們說過,早前祖母就猜著有今日了,這樣也好,比起嫁去承恩侯府和貴央侯府,我哪兒也不嫁,再留兩年也好?!敝艽居裾f著低頭找小狗,沒見著影兒,抬眸問道,“小狗呢?” 確認她是真的看得開沈月淺才松了口氣,指了指外邊,“小七會走路了,小狗跟著魯mama小七出去了吧?!?/br> 周淳玉三言兩語說了來寺里的緣由,“今年我不在經歷過年了,來叨擾你和姑姑,等風聲消了再說?!彼暡缓昧?,丁家也沒討到好處,丁太夫人想要補償,言辭懇切地兩天兩頭來府里拜訪,她也煩了。 她不如丁太夫人會算計,然丁家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求娶哪是真的認為她好,不過是想挽回丁家臉面罷了,當初丁家不在意她的情緒反悔在先,今時,她必不會應下這門親事,哪怕孤獨終老。 見她眼神堅決,沈月淺便不再提這件事。 過年這日,早早的,寺里送來了自己做的糖果,文貴下山買了許多小吃回來,沈月淺和周淳玉坐在炕上吃得津津有味,經由那件事,周淳玉性子變了許多,沈月淺看在心里想勸也不知從何處開口,周氏也連連搖頭。 看得越明白越容易孤獨。 正月沒有親戚走,初一開始,周氏就在屋里準備她和小七的春衫,沈月淺和周淳玉想去山下的小鎮溜達,周氏擔心她身子骨吃不消,鎮上人多沖撞了她們怎么辦,猶豫再三沒答應,沈月淺拉來文貴說保證不會亂走,叫上福祿福壽一起跟著,周氏才勉強同意了,要求午時前一定要回來。 南山寺背山腳的小鎮不大,東西卻十分齊全,元宵節的花燈已掛出來賣了,各式各樣的花燈讓人目不暇接,沈月淺興致勃勃地挑了塊白色小狗形狀的花燈,耳朵垂著了前腿,尾巴翹得筆直,和屋里的小狗很像。 周淳玉挑了盞荷花形狀的,花瓣粉紅,花蕊做得惟妙惟肖,“表姐,我們和娘說說,元宵那日下山放花燈如何?”小鎮旁邊有一條河,雖未到元宵節,河面上已經浮著好些盞花燈了,她們轉了圈,給小七買了個撥浪鼓,給周氏挑了只木簪,手藝比京城的精細得多,價格也算便宜,回到院子里,聽到周氏屋里傳來歡聲笑語,兩人對視一眼,周淳玉搖了搖頭,今年周家日子不好過,正月里不會來寺里的,轉念一想,大概猜著是誰了,目光暗了下來。 丁輝峻對她的好她看在眼里,兩人經過那件事已經不可能了,或許真的就是有緣無分吧。 沈月淺走到門口,聽清了里邊人的聲音,猶豫片刻才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子里的人都望了過來,周氏臉上掛著得體的笑,“阿淺回來了?快給丁太夫人丁夫人拜年?!?/br> 丁薇已起身跑了過來,看著兩人手上的花燈羨慕不已,“你們去哪兒買的,不比京城的差?!?/br> 沈月淺順手將花燈的小桿子遞給她,回道,“山下的小鎮買的,不知道你要來,否則給你買一個了?!鄙蛟聹\說的實話,丁太夫人是丁太夫人,丁薇是丁薇,她不會將對丁太夫人的偏見轉嫁到丁薇身上。 丁薇提著花燈愛不釋手,眉角飛揚道,“我也要在山里住些日子,明日我們再去好不好?”聲音里多少帶著討好,貴央侯府受人詬病,皆是因著和周家的那件事,這次來,便是想法子說服周淳玉嫁給她大哥的。 沈月淺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行,明日不忙的話我們一起吧?!瘪R車到小鎮外的時候顛簸了幾下,她胸口隱隱不舒服,強裝著鎮定,上前給丁太夫人和丁夫人見禮,周淳玉挨著她。 丁太夫人穿著身喜慶的大紅色衣衫,估計沒休息好的原因,臉有倦色,見著她們,親切的從懷里拿了兩個紅包出來,“都是乖孩子,拿著算我老婆子的一點心意?!?/br> 丁家人來寺里的目的是什么在場的人都心里有數,中午,沈月淺身子不舒服,讓玲瓏別和周氏說,偷偷吃了點東西就翻身上床躺下了,院子里,丁薇拉著周淳玉到一邊說著話,呼出的熱氣在空中成了冰霧,“玉jiejie,能不能別記恨我祖母,她也是沒法子,我祖母因為這件事好些日子不搭理她了,尤其是我大哥,這些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埋怨我祖母得很?!?/br> 在周淳玉跟前,丁薇的氣質盡數被周淳玉掩蓋,看著她凍得發青的小臉,說話嘴唇不停的哆嗦,周淳玉嘆了口氣,“我們去屋里說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給你說說我的想法,你再決定你心里的話要不要說出來?!?/br> 本是想到沈月淺屋里說,到了門口,玲瓏說沈月淺睡了,今日丁太夫人來,周氏說年貨多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再過一會兒該吃飯了,她都沒端著架子給丁家人臉色看,沈月淺也不會,蹙眉問道,“你家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玲瓏猶豫地點了點頭,“表小姐,小姐吃了點東西睡下了,有什么事等她醒了再說可好?” “快去山下請個大夫來看看?!鄙蛟聹\的傷在胸口,那種地方怎么能開玩笑。 聽她一說,玲瓏也害怕了,遲疑道,“不會那么嚴重吧,小姐沒說?!眮砘仵獠胶靡魂嚾匀デ斑吔写笊郊苤R車下山請大夫,準備回京的文貴遇著大山兩人一同下山,文貴多問了兩句。 “玲瓏說小姐身子不舒服,讓我請大夫看看?!蔽馁F為人圓滑,和誰的關系都好,大山人老實,將玲瓏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文貴臉皺成了一團,好看的眉緊緊蹙著,也不急著回京了,“方丈就在寺里,鎮上的大夫醫術比不過方丈,我們回去讓方丈給小姐診診脈吧?!?/br> 心里求爹高奶奶,可千萬不要因為去鎮上走了一遭傷口裂開了才是,那樣的話,他怕是十天半個月都要關在柴房背詩寫字了。 大山覺得這個主意好,兩人架著馬車又回來了,玲瓏等在門口,看他們不到半刻就回來,心里疑惑,文貴解釋道,“方丈醫術高明,讓他給小姐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