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老夫人何須與她們一般置氣?”李mama心緒還未平靜,垂眸盯著被剪得參差不平的指甲,彎腰扶起梨花木的凳子,順勢坐下,抬起太夫人的腳擱在她腿上,拿起籃子里的小剪刀,微微側著打磨太夫人的指甲。 王氏這才享受地靠在迎春花的靠枕上,半瞇著眼,問道,“你去哪兒了,怎么不見你人影,你服侍慣了,換作旁人真不習慣,人啊,還是要選會伺候的才好?!?/br> 李mama不清楚太夫人一番話是否意有所指,磨完了一指,慢慢地拿起剪刀剪另一腳趾甲,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問道,“太夫人您自從病了就沒讓丫鬟好好進屋打掃了,老奴瞧著明個兒是個好日子,不若抱了棉被去院子里曬曬,讓丫鬟好好收拾收拾屋里?” 王氏喜歡清點柜子里值錢的東西,從年輕時就有的習慣,李mama知道她一提出來太夫人便會想起那些東西,果不其然,下一句太夫人就接過話說道,“說的也是,柜子里的也該拿出來擦一擦,就明日吧,明日讓葉mama柳mama拿了鑰匙來,仔細清點清點?!?/br> 柳mama是李mama夫家妹子,雖不如葉mama受太夫人器重,可在太夫人跟前也說得上話,誰知,還沒等到傍晚,院子里就嚷嚷起來,李mama細長的眉一豎,站在臺階上,冷眼道,“何事慌慌張張擾了太夫人清靜?”細看是大夫人身邊的柔碧,沒個好臉色,“出什么事了?” 柔碧腳步踉蹌的跑上臺階,握著李mama的手,焦急道,“是大老爺,大老爺和大夫人打起來了,快請太夫人過去瞧瞧吧?!鄙驊褢c兩日沒上賭桌心里犯癢,問賬房,賬房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若不是偷聽到兩個丫鬟嘀咕,他不敢相信薛氏膽大包天,賣了太夫人手里的鋪子,那些鋪子可是太夫人的命根子,薛氏真不想活了,身邊的小廝反應快,“老爺,您不是正愁沒有銀子嗎,太夫人手里的鋪子之前,大夫人肯定拿了不少,您問她不就是有了?” 沈懷慶心思一動,意氣風發地回屋問薛氏拿銀子,他開口的不多,五百兩就夠了,手氣不好,待好的時候再多拿些。 薛氏剛將銀子拿到手,心里又激動又害怕,誰知還沒捂熱沈懷慶就獅子大開口要五百兩,那些銀子可是要還回賬面上去的,薛氏當即拒絕,指著沈懷慶鼻子大罵,“你好意思問我要銀子,你問問賬房哪還有銀子?” 沈懷慶滿心都在賭桌上,破口就將薛氏做的好事說了,“你別以為我不清楚你做了什么,那些鋪子是太夫人留著養老的,若被太夫人知曉了……”沈懷慶不懷好意地看著薛氏,他真不喜歡薛氏,美貌不如周氏,沉穩不如羅氏,若不是太夫人和薛太夫人投緣,他才不會娶了她,要娶也該像二弟娶個對自己前途有幫助的人,故而,看向薛氏的目光愈發輕視了。 薛氏氣得雙眼通紅,順手抓起起桌上的茶盞便往他身上砸,她做的一切還不是幫他收拾爛攤子,他不體諒就算了,還當面跟她作對,這些日子心中忐忑不安到了臨界點,下了狠手要出口惡氣,沈懷慶沒想著她來真的,聽著門口傳來小廝的嘲笑,氣血上涌,抓著薛氏領子一耳光煽過去,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 王氏到的時候兩人已滾成了一團,面目全非,王氏斜了眼四周,“還不快將人拉開?”眾人這才一窩蜂的上前,強勢拉開兩人。 薛氏衣衫被撕破了,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肌膚,從領子往下,依稀能看到胸前的一方櫻紅,沈懷慶也好不到哪兒去,薛氏手里的一大把頭發全是他的,而且,薛氏專朝他軟rou的地方掐,腰間,大腿根部疼得他呲牙咧嘴,面部猙獰異常。 “還不快進屋,瞧瞧你們成什么樣子了?”王氏四下掃了眼,橫眉道,“還不快下去干活,杵在這做什么?” 薛氏整理好衣衫,嘴里滿是腥甜,指著沈懷慶,“娘,這日子沒法過了,您問問他都做了什么好事?” 王氏以為沈懷慶碰她屋里的人,自己這個兒子胸無大志,獨愛美人,見著稍微有幾分姿色的人就被迷得神魂顛倒,目光落在薛氏青紫的臉上,心里有些后悔,早知兒子的性子當初就該找位姿色貌美的兒媳,好比二房,周氏容貌好,她做主給沈懷源納姨娘對方還不要,前后有了對比,王氏對薛氏也不滿起來,勾不住男子是自己沒本事,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偏薛氏每次都鬧得人盡皆知。 “回去換身衣衫再說,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好好說?”話是對著薛氏說的,對這個兒媳,她也不是全然滿意。 薛氏背過身子整理衣衫,聞言,回眸望著王氏,顧不得拿手捂著胸前的風光,露出一大片嬌軟,王氏怒不可止,“還不快進屋穿好衣衫,要把臉全部丟光了不成?” 薛氏目光陡然鋒利起來,發瘋似的又朝沈懷慶撲過去,惡狠狠得踢了兩腳,“對,我丟臉了,娘怎么不問問他做了什么好事?平時一個兩個小妾領進門就算了,現在還惹上了賭博,一群爛攤子還得我幫他收拾,他做什么了,回家問我要銀子,府里一文錢都沒有哪來的銀子?” 薛氏踢中他要害,沈懷慶雙手捂著褲襠,疼得在地上打滾,王氏嚇得臉色一白,彎腰扶著沈懷慶的身子,“你這個毒婦,毒婦?!?/br> 薛氏不為所動,神色猙獰道,“踢斷了才好免得出去禍害人?!?/br> 沈懷慶指著薛氏,“娘,她賣了您的鋪子,我偷聽到丫鬟的談話,她賣了您的鋪子啊?!?/br> 王氏一時沒回過神來,看向角落里準備逃走的葉mama才反應過來,氣得直喘氣,“來人,將葉mama給我關進柴房,竟敢背著我賣鋪子,不想活了……”又瞪向薛氏,目光如箭,哆嗦著唇正欲開口說話,張了張嘴,身子直直往后倒去,院子里更是亂了套。 屋子里的羅氏也聽到了風聲,她臉上無波無瀾,勒令所有人在院子里不準參和外邊的事,天快黑的時候沈懷康才從外邊回來,一改之前的落寞頹敗,神采奕奕地推開了羅氏房門,見兩個兒子和女兒也在,微微笑道,“小五小六在學堂可有聽夫子的話?”小五小六年紀小,還和沈月裳一起在家學念書。 兩人乖乖地點了點頭,大房的事情他們知道的并不多,之前對二伯母一家搬出去也沒多大的感情,小五晃了晃手中書袋,得意道,“爹爹,娘親縫的,是不是很好看?” 沈懷康這才看向沉默少言的羅氏,訕訕笑了笑,“好看,你娘針線好,繡什么都好看?!痹谧狼白?,摸了摸小五腦袋,“可吃飯了?” 小五點頭,細數晚膳吃了什么,沈懷康皺眉,看向羅氏,“府里是不是出事了?”小五說的這些菜色昨日已吃過,按理說要再隔上幾日菜單才會輪著轉。 周氏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想知道,你問問大嫂就是了,她掌家,廚房都是依著她說的來?!?/br> 三人注意到氣氛不對,沈月裳今年七歲,比小五小六懂事,踩地下了凳子,拉起兩人的手,“五弟六弟,我們回去吧,爹和娘說說話?!?/br> 小五小六沒有多想,兩人走之前不忘給羅氏行禮,后才一左一右跟著沈月裳出了門。 沈懷康挪了挪身子,坐在之前小五坐的凳子上,看著羅氏,“這些日子忙著打通關系,已經差不多了,刑部侍郎見我態度誠懇,說等些日子風聲過去了便讓我再回去當值,你也別太憂著了,小五小六已漸漸懂事,我們總擰著像什么樣子?”本想說晨屏府送了帖子來,有擔心羅氏多想,便沒吭聲。 若非那次他多喝了兩杯說漏了嘴,他與羅氏關系何苦弄到這般僵,那是埋在他心里永遠不能說的秘密,否則,他一輩子都毀了,伸手拉起羅氏的手,誠心誠意認錯,“我們好好過日子吧,將小五小六養大成人……” 羅氏嘲諷地咧了咧嘴角,“你荷包里繡的一方手帕不準備扔了?”見他面色一白,羅氏不再多說,起身,吩咐人備水沐浴。 王氏這次昏迷得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口干舌燥地想要喝水,張嘴嗓子卻發不出聲音,急得她滿頭大汗,屋子里沒有人,她掀開被子,笨重地踩地下床,不料渾身使不上勁,整個人帶著棉被摔在了地上。 李mama端著水盆進屋,見太夫人躺在地上,忙朝外大喊,“快,快,太夫人暈倒了?!?/br> 昨日太夫人暈了過去,葉mama被關進了柴房,大夫人一氣之下回了薛府,大老爺渾不知事,傷得那般重還念著賭桌,命小廝從屋里拿了些物件去當,人也跟著走了。 李mama扶起太夫人,一五一十將昨日她暈倒后的事情說了,完了問道,“葉mama還在柴房關著,太夫人準備如何處置?” 王氏張嘴,吃力地說著什么,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第一次,王氏感覺她身子骨不行了,以往雖也生過病,從沒像現在這般感覺自己快死了,只得用力地抓著李mama手臂,啊啊啊說個不停。 李mama也害怕了,扶她躺下,忙吩咐丫鬟去請大夫憶起府里沒有銀子了又頓住,大夫人走的時候將賣鋪子的銀子也帶走了,府里真拿不出銀子來,李mama視線轉到桌上的一套花瓶上,有年二老爺從外邊回來帶回來的,說在南邊很是流行這種花色,加之成色好,太夫人要了過來,二老爺本是送給三小姐的,為此,三小姐鬧了通脾氣,二老爺以十日不去學堂念書才哄好了三小姐,不知為何會想起二老爺和二夫人,他們在的時候太夫人雖會挑刺,可府里面上和諧,兄弟友恭,氣氛融融,哪像現在這樣? “太夫人,您看病需要銀子,府里的銀子全被大老爺輸了,老奴拿著您屋里的東西去當鋪換銀子可好?”視線逡巡一圈,落在那扎眼的花瓶上,“太夫人若是同意,老奴當了那對花瓶如何?同意的話您就點點頭?!?/br> 王氏沒有遲疑,李mama嘆了口氣,這時候太夫人都沒明白,能救她命的只有二夫人和三小姐了竟絲毫不留戀二老爺送的東西,招手叫來門口的丫鬟,“你將花瓶拿去當鋪當了,順便請個大夫來?!?/br> 丫鬟抱著花瓶出了屋子,李mama擰水給她擦臉,太夫人好面子,即便是看病也要打扮得光鮮亮麗…… 一處角門,丫鬟讓守門的婆子打開門,不急不緩地走了出去,邊上停著一輛馬車,丫鬟四周望了望,確認無人后才走到馬車邊,敲了敲車壁,簾子從里掀起,露出一張丫鬟熟悉的臉來,“芍藥,這是太夫人要拿去當的,您看看多少銀子合適?” 玲芍瞥了眼花瓶,雙手接過,小心翼翼地剛進早就準備好的柜子里,柜子里墊了厚厚的布,防止花瓶摔碎了,裝好了兩個花瓶,玲芍才將備好的錢袋子遞過去,同時遞過去兩個碎銀子,“這是我家小姐賞賜你和李mama的,買花瓶的錢在錢袋子里,不會少了的,你放心吧?!?/br> 丫鬟松了口氣,李mama找上她的時候她嚇得不輕,若被太夫人發現,她可就完了。 看出她眼里的擔憂,芍藥好心提醒道,“你放心吧,即使被發現了,李mama有法子應付過去,你先回吧?!?/br> 丫鬟頓了頓,將太夫人的病情說了,她心里是羨慕芍藥的,以前在太夫人跟前的時候大老爺提過好幾次想收了她太夫人沒答應,后來以為被賣去了青樓誰知峰回路轉跟了二夫人和三小姐,二夫人性子軟,三小姐也說好說話的,比起她,日子不知好過多少倍?!澳阋院筮€會來嗎?”丫鬟忍不住問道。 芍藥明白她的意思,嘆了口氣,老實道,“太夫人真要不好了,估計我還會來,你不是要給太夫人找大夫嗎?快去吧?!彼绻皇沁\氣好,人早已不在世上了,是三小姐救了她。 看著重新回到手上的花瓶,沈月淺神色復雜難辨,她爹爹對太夫人孝順有加,而太夫人呢,棄之如敝屣。玲芍小心翼翼地將太夫人病情說了,沈月淺摩挲著花瓶上的紋路,目光幽深,“我知道了,那邊斷斷續續還會賣東西,你讓你大哥多留意著……” 玲芍點了點頭。 沈月淺擔心周氏聽說那邊的事情傷神,讓舒mama將花瓶收進庫房,王氏的情景只怕是中風了,不過還在早期,能不能恢復還不好說,“玲瓏,你讓盧平來一趟?!?/br> 薛氏人回了薛府,可時刻注意著沈府動靜,聽說太夫人病重可能一輩子都開不了口的時候,薛氏嘴巴都笑歪了,翌日一早就回了沈府,走的時候還給娘家嫂子留了銀票,數額不小。 太夫人說不出話,府里當家的便是她了,她要怎么處置那些田產鋪子不過一句話的事。 ☆、第031章 再娶平妻 薛氏回到沈府給太夫人請安,王氏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彈,說是不能動彈,手還是能自由活動的,扭頭見著薛氏,氣得鼻子都歪了,她現在的處境是誰害的她心里記得清楚著呢,伸手拽著薛氏衣衫,努力張嘴想要罵人,可她面前的薛氏哪還有平時對她的恭順?漫不經心地看著手指甲上的丹紅,輕輕就將她的手揮開了。 “娘,得知您被相公氣得臥病在床兒媳輾轉難眠,這不,急著回來侍疾了嗎?相公又拿了銀子出去了?”薛氏想起上次她說侍疾時王氏還瞪她,現在可好,眼睛鼓得再大都沒威懾力了,彎腰替她掖了掖被角,誠懇道,“娘,您好生養病,府里一切有我呢?!?/br> 王氏雙手顫抖,雙眼瞪得大大的,眼角周圍深邃的皺紋愈發清晰可見,薛氏緩緩轉身,得意地走到門口,故意扯著嗓音吩咐,“太夫人病重,以后府里皆由我說了算,對了,葉mama呢,將她叫來,我有事吩咐她做?!?/br> 風水輪流轉,葉mama的地位一升千丈,哪怕在柴房待了一晚,衣衫起了褶子,盛氣凌人的氣勢絲毫不減,反而愈發精神矍鑠。 “以后你幫著我管事,李mama伺候了太夫人多年,臨安堂就交給她了?!?/br> 葉mama手里拿著太夫人柜子的鑰匙,薛氏需要她的地方多,自然會諸多倚重她。 一夕之間,府里的風向全變了,薛氏春風得意,手里握著銀子,虎虎生威,李mama仍老實本分地服侍太夫人,漸漸沉默下來。 期間,薛氏做主又賣了太夫人屋子里的一些東西,太夫人氣得嘴巴歪了也無濟于事,李mama在旁邊冷眼看著,忍不住出聲提醒,“大夫人,人在做天在看,您多積點福吧?!?/br> 幸好三小姐猜著大夫人會有此舉,將二老爺送太夫人的東西早轉移了出去,否則,那些東西也沒了。 薛氏不以為然,“李mama還是顧著自己吧?!?/br> 太夫人屋里的東西都是好的,賣了不少銀子,手里有了銀子,薛氏愈發得意,沈懷慶回來了兩次,什么都沒要到不說,薛氏還琢磨著將他的一群小妾發賣出去。 “太夫人病重,您怎么能只惦記著那件事,瞧瞧您現在的模樣,定是后院待久的緣故?!毖κ夏X子沒發暈,雖然她最想將陳姨娘攆出府,可陳姨娘為沈懷慶生了孩子,平白無故打發出去會讓人詬病,她如今算是沈府當家主母了,行事上該更周全。 沈懷慶氣得不輕,去了陳姨娘院子,陳姨娘性子和薛氏截然相反,陳姨娘容貌生得好,說話輕聲細語,性子也十足的軟,每次來,沈懷慶都能感受到陳姨娘離不開他,故而,當陳姨娘抱怨薛氏克扣月例時,沈懷慶想都沒想便道,“當日真該休了那個毒婦,現在娘臥病在床,她手里握著銀子,誰還指使得動她?” 這幾日手氣不好,若非遇著賭場老板家中老父生辰可以欠債,他早就輸得分文不剩了,從懷里拿出當東西的銀票交給陳姨娘,“這是我當東西得來的,你先留著,明日去臨安堂看看太夫人,問問她有什么法子沒?” 陳姨娘不料他身上有銀子,感動得痛哭流涕,沈懷慶抱著她哄了一通又將薛氏從頭到腳罵了遍,“你等著,過些日子我手氣好了再給你拿銀子回來,月牙過得怎樣?” 薛氏能克扣她,可見月牙的日子也不好過,沈懷慶再氣也拿薛氏沒法子,此時將人休了,銀子一文也拿不到,況且,太夫人手里的鋪子多值錢他是清楚的,越想越坐立難安,“你早些睡,我去臨安堂看看太夫人?!?/br> 沈懷慶進了臨安堂的門便聞到股nongnong的藥味,捏著鼻子,嫌棄地推開門走了進去,不想沈懷康和羅氏也在,他尷尬地拍了拍腰間的腰帶,“三弟三弟妹也在?娘的病怎么樣了?” 床上的王氏聽到他的聲音望了過來,眼神難掩悲痛,通紅的眼眶立即蓄滿了淚,手指著差不多空了的屋子,啊啊說著。 羅氏掖著手帕替她擦拭眼角,安慰道,“娘,您別生氣了,錢財乃身外之物,大嫂喜歡管家由著她去吧?!绷_氏早已心灰意冷,不想管一府的糟心事,她看來,誰管家不是過日子呢。 王氏非但沒停下哭得愈發厲害了,沈懷康側目朝沈懷慶道,“大哥,大嫂這樣子成何體統了?看看娘屋里的東西,二哥二嫂送的全被賣了……”刑部尚書說過等風聲過后他可以繼續在刑部當值,如果沈府再鬧出點事情,他一輩子算徹底毀了。 沈懷慶也拿薛氏沒有辦法,摸了摸鼻子,一臉悻悻地看著沈懷康,“三弟,最近手頭有點緊,能否借點銀子給我?” 沈懷康已聽說他染上賭博之事,聞言,扭頭不說話了,沈懷慶硬著頭皮看向羅氏,羅氏低頭當沒看見,王氏看著兩個兒子,絕望地閉上了眼,是她的報應,報應。 周氏給周家丁家帖子的日子是下個月初三,初一這日,循著規矩要起老屋探望太夫人,府邸是皇上賞賜的,離老屋有些距離,馬車上,沈月淺將沈府的情況大致與周氏說了,“玲芍有走得近的姐妹在祖母身邊伺候,說了老屋不少的事,娘怎么看?” 周氏抱著懷里的小七,嘆了口氣,“既是分家了,老屋的事情我們也管不著了,只是沒想到你祖母會弄成現在這樣子,她屋里的東西好些都是你爹從外邊淘回來的?!?/br> “娘,爹爹送給祖母的東西我讓玲芍買回來了,祖母不懂珍惜,我們留著,以后小七長大了也能清楚爹爹的為人……”沈月淺揮了揮小七胖嘟嘟的小手,小七以為沈月淺跟她玩游戲,攤手和沈月淺擊掌,手到半空,沈月淺已縮回了手,等了會也不見她再抬手,撅撅嘴,嚶嚶哭了起來。 沈月淺好笑不已,作勢拍了拍他手掌小七才安靜下來。 到沈府門口,沈月淺才發現,沈府的門匾換成了沈宅,官府對府字用處極為嚴苛,沈家如今沒有官身,府字卻是說不上了,現在的管家是薛氏提拔起來的,葉mama的夫家萬安,之前的管家降為了一個小管事。 萬安皮膚黝黑,個子偏矮,長得賊眉鼠眼,可卻是個妻管嚴,葉mama御夫有術,哪怕生了三個女兒,萬安都不敢亂生出心思,她與周氏走到臺階,萬安垂頭恭順地施了禮,“二夫人三小姐回來了?大夫人估摸著您會來探望太夫人,一早就讓小的候著了?!?/br> 周氏點了點頭,“起來吧,府里事情多,我們去臨安堂坐會就是?!?/br> 萬安垂著頭在前邊帶路,半個月光景再踏進沈家大門,好似已有幾年之久了,院子里的花草有些時日沒修剪了,長出了院墻,有的伸出來擋住了路,萬安伸手扶著讓她們先走,邊走邊解釋道,“府里的銀子都被三小姐和小少爺拿走了,入不敷出好長一段時間了,這些也沒來得及修剪?!?/br> 周氏神色晦暗如深,“淺姐兒和小七得的是老爺掙下的那份,府里公中有鋪子田產每年也有上千兩銀子入賬,你在府里好些年怎會連這些都不知道?大嫂掌家入不敷出與淺姐兒小七有何關系?” 沈月淺微微挑了挑眉,她沒想到周氏會出言反駁,周氏心里跟明鏡似的不代表會有所行動,她以為周氏會冷眼看著。 周氏回以一笑,握著她的手,眼露愧疚,如果她懂得做生意,怎么也不會收下那筆銀子,她與小七也用不著被人詬病。 周氏和沈月淺到了屋里時,難得大房三房的人都在,幾個孩子也在,王氏躺下靠枕上,眼含期待地望著門口,見著周氏和沈月淺的一剎那,激動得流下淚來,沈月淺面色如常,周氏也沒多大的神情,兩人上前給王氏請了安便站著不說話了。 “二弟妹終于回來了,你們走后娘茶不思飯不想沒幾日就病成這個樣子了。哎,都是沈家的孩子,哪是能說分就分的?”薛氏坐在離王氏最近的椅子上,一身大紅色牡丹底案的褙子,外罩一件深紫色的錦緞,雍容華貴了不少。 “大嫂說得哪兒的話,娘不是因著您和大哥打架被氣得一病不起的嗎?外邊皆是這么傳的???”周氏的手搭在沈月淺肩上,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看著薛氏,吩咐將給太夫人的禮物端上來。 沈月淺見薛氏眼露精光,嘴角不由得揚起嘲諷的弧度,桂mama放上禮盒就退到了一邊,薛氏緊了緊手里的錦帕,“娘現在只盼著小七回來,哪用得著送東西?” 沈府大門的牌匾是昨日京兆尹派人強行拆走的,沒有官身自稱府邊是對官府大不敬,薛氏膽子再大也不敢惹京兆尹的人,咬牙切齒地隨意弄了塊牌匾回來,為著這事,氣得午飯都沒吃。 原本,二房的爵位該是沈未遠的,周氏好命平安生下了兒子就算了,沈未遠偷偷移到大房名下竟也被挖了出來,目光淬毒地看向沈月淺,是她,是她給沈未遠暗示讓沈未遠參刑部侍郎的,若非如此,這件事這么會被發現? 沈月淺抿唇笑道,“大伯母看著我干什么,幾日不見不認識了不成?娘,您今日不是約了夫子來侯府教導我禮儀吧,妝娘子最是討厭不守信用之人,萬萬別遲了?!?/br> 在侯府二字上她咬地極重,就是有意惡心薛氏一回。 薛氏神色一變,臉上的笑垮了下來,隨即,往下抿了抿,嘴角抽動道,“淺姐兒,你說的妝娘子不會是那個妝娘子吧?” 沈月淺似懂非懂道,“大伯母說的是哪位妝娘子?京里還有其他教導禮儀的夫子也叫妝娘子嗎?”話完,又催促地扯了扯周氏手臂,“娘,祖母不會放在心上的,下個月我們來多坐坐就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