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是李諳達您客氣了……不知諳達前來可是有何事情?”耿寧兒一臉疑惑的道。 “眼下萬歲爺正在牡丹臺賞花,方才聽到一襲妙音,便差奴才出來尋之……”垂瞼瞧了瞧跟前一臉溫婉恭順的耿寧兒,又瞅了瞅立在她身側的弘晝,并定睛于他手上的翠色玉笛,“想必方才那妙音便是出自四阿哥吧?!?/br> 耿寧兒垂首看了看自己身側的弘晝,狹長星瞼中的驕傲毫不掩飾,但這面上卻仍是一派謙遜有禮,“李諳達過譽了!” 瞇了瞇眼,李德全暗自端詳了下眼前的耿寧兒,爾后便一團和氣的笑道:“萬歲爺在前面的牡丹臺賞花,偶聞一妙音,連連陳贊,便差奴才出來尋人看賞。不想竟是出自四阿哥,若是萬歲爺知曉了,必定會龍顏大悅的?!眰攘藗壬?,李德全對著耿寧兒微微的彎了彎腰,“請吧,耿側福晉?!?/br> “有勞,李諳達?!惫巸簺_李德全伸手示意了下,爾后,便挺起胸膛牽起弘晝走出了廣夏亭。 跟在李德全的身后,耿寧兒十分大氣的牽著弘晝走進了牡丹臺的內殿。俯身跪地,她帶著弘晝一面給上座的康熙大帝行著大禮,一面請安道:“奴才(孫兒臣)耿氏(弘晝)見過陛下(皇爺爺),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瞧著跪在跟前的一大一小,康熙的心下便已有了計較,嘴角漾出一抹大大的燦笑,“都起來吧?!贝焦巸号c弘晝起了身后,康熙對著弘晝勾了勾手,“弘晝,來,到朕的跟前來?!?/br> “是?!焙霑円姥宰叩搅丝滴醯母?。 如獵鷹一般的眼神在耿寧兒身上兜了一圈后,方轉到弘晝的身上,“弘晝,你方才喚朕什么?” 仰首看向正盯著自己的祖父,弘晝想到方才自己的失言,不禁濃眉微蹙,腦中轉了幾下,便對著康熙大帝單膝跪地,坦蕩的說道:“方才是孫兒臣失言了,還請皇瑪法責罰?!?/br> 自打耿寧兒一走進內殿開始,烏拉那拉蓮慧這內里就別提是有多翻江倒海了。要知曉,此次為了從伴架的名單中剔除耿寧兒,并施行自己的計劃,她付出了多少!不但要求著平素里就與她不甚親厚的德妃,還要冒著被王爺斥責甚至是責罰的風險。好不容易達成所愿,不想如今仍是沒能將那個賤/人拒之于門外,到底還是讓她在萬歲爺的跟前露了臉,而且還讓她攜弘晝一并前來。 一想到此,烏拉那拉蓮慧的嘴角都不知道抽/動多少回,如今瞧見弘晝出了紕漏,她就仿佛一條毒蛇咬住了獵物一般,豈肯輕易松口? “弘晝回京已有四載了,竟仍是如此不懂禮數,這是兒媳教養之責,還望皇阿瑪責罰?!?/br> 第一百零一章 0 一句禮數不周是她烏拉那拉蓮慧未能教養好的責任,既突出了她雍親王府的嫡福晉的地位,又恰到好處的使人感受到她的大氣與寬厚,且著,又是當著身為親母的耿寧兒的面前,又有多少人會真的認為是她這個嫡福晉之責? ‘真真是一舉數得??!’耿寧兒心下不禁冷笑的啐道。 “弘晝不知禮數,與你何干呢?你雖說是嫡福晉,對他確有教養之責,但平日里他始終是伴在生母身旁多些,你又如何能盡職盡責的教養他?”德妃一襲話,明著是在為請罪的烏拉那拉蓮慧開脫,實則卻是將矛頭直指到了耿寧兒的頭上。 向來與耿寧兒積怨已久的宜妃,一聽,這軟刀子都朝著耿寧兒去了,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的,連忙也跟著冷言道:“可不是,不是何人都同你一般出身世家,知書達理,自然在孩子的教養上也就差上那么些許?!闭f完,宜妃扯著帕子掩嘴偷笑了起來,偷笑時還不忘多看了兩眼對面的德妃,看到后者的黑臉后,這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的瑰麗明媚了。 耿寧兒聽著這些夾槍帶棒的你一言我一語,方才為弘晝揪著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正欲起身之際,不想身前的胤禛卻先她一步有了動靜。 深邃的不見底的黑眸,此刻好似一汪湖水平靜無波,然而蟄伏于平靜之下那一閃而過的陰鷙,卻是除了耿寧兒以外再無一人發現。只見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磨搓著邊緣,慢慢的起了身走到了內殿的中央,并單膝跪于了弘晝的身旁,“回稟皇阿瑪,弘晝課業上十分用功勤勉,上書房的師傅們對其的用功素有稱贊。巧著,近日他正同張師傅學習《儀禮》,想來是在課業上過于用功了,這才對您施了漢人的禮數?!?/br> “哦?”康熙大帝看了看胤禛又看了看坦蕩蕩的跪在他身旁的弘晝,身子向后挪了挪斜靠在了一側的軟墊上,他伸手指了指身下的弘晝,“來來來,你到朕的身邊來?!?/br> 聽到了康熙大帝話,弘晝的身子先是略微的怔了一下,隨即他便起了身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康熙爺的身旁,并跪于他的膝下,稚嫩的小臉上從始至終都是那般的坦然未流露出半分的膽怯??吹饺绱伺R危不亂又有膽識的弘晝,在想想往日里孫子們見到自己不是卑躬屈膝就是緊張兮兮的情景,康熙大帝的心下對眼前的小人可謂是倍感喜歡,連帶著這深邃的眼眸中也蒙上了些許的笑意,輕輕的點了點頭,“都起來吧?!闭f罷,他又垂首看向了弘晝,語氣頗為親善的道:“你,到朕的身邊來坐。你來說說,為何要稱朕為……皇爺……爺?” “在民間,孫子將瑪法稱作祖父,有時又將祖父喚作爺爺,以顯祖孫之間感情深厚。弘晝以為,皇祖父您一向開明,也時常教化我們當知漢人的文化博大精深,我等應多加習之,通之,懂之。是以,弘晝方才見了皇祖父,想與您親近,便將皇祖父喚作了皇爺爺,失了禮數,還請皇祖父您責罰弘晝?!?/br> “哦?原是如此,既是民間便有這樣的爺孫之稱,那朕就準你日后都如此稱呼朕了?!笨滴醮蟮叟闹霑兊募绨蛏跏情_懷的大笑道。 弘晝抱拳單膝跪地,狹長的星瞼亮晶晶的朗聲道:“弘晝,謝皇爺爺不罰之恩?!?/br> “好好好,快起吧。方才那婉轉悅耳的笛聲可是你所奏?小小年紀的,可是不多見吶?!?/br> “回稟皇爺爺,確是弘晝所奏,只學到了些許皮毛,是皇爺爺過贊了?!焙霑兪种t虛的道。 “呵,想你阿瑪方才之言,你小小年紀便已開始學習《儀禮》了,可見一斑,也就無需謙虛了。難得眼前的美景、美酒,不如再來上一曲,給皇……爺爺助助興?!?/br> “弘晝,遵旨?!?/br> 耳邊是婉轉悠揚的笛聲,眼前是美不勝收的花海,看著弘晝如此大氣的舉止,胤禛這嘴角也悄然的揚了起來,退回到自己的桌前,也就不再言語,只是這余光仍是少不得多瞟了耿寧兒幾眼。而一旁的德妃與宜妃二妃見康/師傅如此鐘愛弘晝,這心里再有什么,也不好說了,只好施施然的飲酒賞花了。 坐在老四一側的烏拉那拉蓮慧此刻卻是一臉不甘,側眼偷瞄起上首的爺孫倆,想著方才自己給耿寧兒娘倆暗中使絆子,不但沒讓她們有個怎樣,反到是讓弘晝在康熙大帝的跟前露了臉,還得了恩準。 一想到這些,她就恨的牙癢癢。 ‘她這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烏拉那拉蓮慧死死的揪著攥在手里的絹子,狠狠的刮了耿寧兒幾眼后,便不住的向著殿外望去。心底更是暗暗的想著,‘事情還未結束,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時間就這樣一秒一秒的過著,就在旁人都醉心于賞花品樂之時,只有烏拉那拉蓮慧還在望眼欲穿的等待著,好不容易挨到了紫菁挾著弘時歸來,一想到自己心中的籌謀,她便又來了精氣神。緩緩的起了身走到興致正盛的康/師傅桌前,清了清喉嚨,烏拉那拉蓮慧笑意盎然的說道:“皇阿瑪,弘時來給您請安了?!?/br> “哦?弘時也來了,傳進來吧?!?/br> “是?!毕蜃陷紦]了揮手,紫菁便將候在殿外的弘時給引了進來。剛一踏入內殿,見到上座的康/師傅,弘時便屈身給其行了大禮,并大聲請起了安,“孫兒臣給瑪法請安了,恭?;尸敺ㄈf歲,萬歲,萬萬歲?!?/br> “快起吧?!睋P了揚手示意弘時起身后,康熙大帝便對著李德全再道:“賜坐?!?/br> “喳?!?/br> 李德全喚來一眾下人為弘時添桌的當口,弘時也召喚了幾個搬著一個大木箱子的侍從走進了內殿。殿內的一眾人見此情景,蹙眉的蹙眉,看好戲的看好戲,就連將人喚來的烏拉那拉蓮慧在看到這一幕時,心下猶如萬馬奔騰一般。 ‘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阿斗!’ 不過想歸想,畢竟人是她引進來的,為了不讓弘時在做出什么驚人之舉,烏拉那拉蓮慧趕緊穩住了自己的心神,板起臉,甚是嚴肅的責問了起來,“弘時,當著萬歲爺面兒,這是作甚!” “回稟嫡福晉,兒子近來搜羅了一些名貴的藥草,聽說能夠滋補身子,便想著要獻給皇瑪法?!?/br> 深邃的眼眸微瞇,濃黑的劍眉高高的聳起,俊朗的面容因著怒氣而稍稍有些扭曲,“小小年紀不思讀書上進,竟學起了這等歪風邪氣,來人啊,給我拉下去家法伺候?!?/br> 胤禛低沉的呵斥聲雖不大,卻仍是使人心下生起了寒意,突如其來的動怒,更是驚嚇到了弘時。他不可置信的看了老四好幾眼,才終于確定了他是真的動怒了,于是他連忙轉頭看向烏拉那拉蓮慧,得到她的眼色后,他便噗通一聲的跪了下去,抖著音哭訴道:“皇、皇瑪法,阿、阿瑪,孩兒只是聽說……” “聽說什么!” “行了,老四,也不過是孩子的一片心意,他又能知曉多少?罷了吧?!?/br> “兒臣謝皇阿瑪隆恩,回去后一定好生管教這逆子?!?/br> “行了,朕也乏了,爾等都散了吧?!被厥卓戳丝醋谧约荷韨鹊暮霑?,康/師傅這大大的黑臉方才有了些許的笑意,“弘晝便留下來侍架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