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只餓得狠了的癩皮狗，只那么一點施舍都被她緊緊護著不放手。

    她恨，又渴望。

    再后來，她想要推下樓去的女人自己從樓上跳下去了，在她面前。

    從那個時候起，戚楠開始把自己保護得很好，因為在這之前，有太多人肆無忌憚地傷害著毫無防范的她。

    等戚楠再大一點了，她偶爾會從戚家的人口中聽到那個男人的消息，據說他開了家小公司，經營得不錯，妻兒美滿。只是，大概是因為這個男人在他的人生中辜負了一些人，因此受了天譴，沒多久妻子在一場車禍去世了。

    深愛著自己的妻子的男人受不了打擊，從此酗酒賭博，沒多久就敗光了家產，公司也沒了，房子也沒了，整天還愛往死里折騰他那愛妻留下的小女兒。

    不過這些都和戚楠沒關系了，她沒再見過那個男人，漸漸地，連他的消息也聽不到了。

    直到二十年后，她再一次看到了他。

    那就像一場被生生撕開的噩夢，那些她已然淡忘的往事如潮水一般將她淹沒，她看到了那個記憶中被傷得體無完膚的自己，她感到窒息，她開始不安，她想要逃離。

    于是，她向那個與她因為聯姻走到一起的，唯一能讓她放下心防依賴著的那個男人提出了離婚。

    因為她害怕極了。

    “那個女人不管不顧地跳下去的那一刻，我是恨極了的，我曾無數次想要把她推下去，但就是為了那么一點卑賤的渴望而掙扎克制，而她就那么隨意地一跳，就好像我的壓抑我的掙扎只是一文不值的，過去那么長的日子里，我活得就像一個傻瓜一樣?！?/br>
    戚楠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目光卻早已沒了焦距。

    “而那個男人，我想他大概也不在乎我恨他還是不恨?！逼蓍读顺蹲旖?，牽起一個自嘲的弧度，“因為他的眼里根本沒有看到過我?！?/br>
    “那個我從沒見過面的meimei，我也是不希望見到的，大概是因為嫉妒，嫉妒她曾經那么幸福過，那是我最渴望卻從沒擁有過的?！闭f到這里她的目光漸漸有了焦點，她抬頭看向對面的男人，玩笑似的說道，“容容，如果你敢欺負我就等著我的報復吧，我壓在心里頭的陰暗可是像兇獸一樣饑餓得很，會吃人的！”

    容呈沉默。

    戚楠的一雙眼睛笑成兩彎月牙：“嘿，被嚇到了？被嚇到了也不能退貨了，我已經賴上你了！話說容容，你聽了我這么悲慘的過往，你都不準備安慰我一下的嗎？至少得給我一個愛的抱抱嘛！”

    容呈這次沒有再繼續沉默，他問道：“你需要？”

    戚楠瞪眼：“當然！”說完，像以前一樣沒臉沒皮地顛顛地跑過去，熊抱住容呈，臉一個勁地蹭著他的臉，“容容，我好需要噠！”

    容呈任她胡鬧。

    戚楠抱著他鬧夠了，這才心滿意足地準備起身，可就在這時，一只手從她身后繞過來按住了她的后腦勺，猝不及防之下，她的頭被按在了一副堅實的胸膛上，隨之一只有力的手攬住了她的腰。

    她整個人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像是被嚴密地保護著。

    她一愣，隨即熱了眼眶。

    “容呈，你最好不要離開我?！彼穆曇粑宋说?，“就算你不愛我?！?/br>
    “就算你不愛我，我也要堅持呆在你身邊，因為我舍不得你只是孤單的一個人……”電視中的男主凝視著女主，一雙眼飽含深情。

    蘇煙被劇中男女感動，差點留流下眼淚來。

    這時，宋奕從外面走了進來。

    蘇煙到了眼邊的淚水又縮了回去，她倏地起身，面帶驚喜：“奕，你回來啦？！”

    宋奕沒看她，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蘇煙奇怪地看過去，眼尖地看到他的那只手上印了兩排牙印，她大驚：“你被咬了？！”

    宋奕被她尖銳的聲音刺得耳疼，看了她一眼：“一驚一乍地做什么呢？”

    蘇煙見自己擔心他卻反遭責怪，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我只是擔心你?！?/br>
    宋奕見她又有抹眼淚的趨勢，嘴角抽了抽：“……好吧，我錯了，我不該這么說你?！?/br>
    蘇煙這才破涕而笑：“你的手……怎么了？”

    宋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帶了點笑意：“被只小狼崽咬了而已?！?/br>
    他手上的牙印一看就是人類的，哪會是什么狼不狼的，蘇煙的目光閃爍，她看了他好幾眼，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奕，你剛才去哪兒了？”

    “隔壁?！彼无葲]有隱瞞。

    隔壁？

    ——你也住在這里嗎？

    ——是的，我們就住在彼此隔壁。

    蘇煙想起戚楠曾這么告訴過自己，所以……他的手是被……

    他被咬了似乎并不惱，談起這件事的時候還隱帶笑意……

    他……

    蘇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間瞪大了，她驚得都有些呆了，跟失了魂似的。

    她想起，宋奕曾在石廈的酒店里和戚楠糾纏。

    她想起，宋奕曾跑到劇組和戚楠若無旁人地斗嘴。

    她想起，宋奕原本沒準備接受自己的重新示好，卻又在最后關頭改變了主意，兩人在一起后，他對她比以前好，卻不再喜歡和她親熱，待她和以前明顯不一樣了，和他身邊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她曾經因此而欣喜不已。

    她想起，就在不久之前，有人說她和戚楠長得相像。

    所以……

    宋奕他這是……把她當作了誰？

    蘇煙不可置信地看向宋奕，后者感覺到她的目光回視過去，臉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他微皺著眉問。

    蘇煙抿了抿嘴，雙手緊握：“你的手是被戚楠咬了？”

    宋奕奇道：“你怎么知道？”

    蘇煙沒再回話，她像是突然間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無力地踉蹌了兩步，最后一屁股跌坐到沙發上。她仿佛頓悟了什么，心頭一陣陣發涼。

    ☆、第22章 確認

    戚楠在78號別墅外探頭探腦的時候，被別墅里的住客宋奕抓了個正著，這戚某人明明額頭上頂著“圖謀不軌”幾個碩大閃耀的大字，被抓住時卻還作怪似的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衫，末了面色從容地揮揮爪子，道了一聲“好巧”。

    宋奕滿臉黑線：“你入室行竊碰到屋主是不是也想說一聲‘好巧’？”

    戚楠聞言立馬義正言辭地為自己辯駁：“胡說！我從不干偷雞摸狗的勾當，你別詆毀我的人格！”

    宋奕雙臂環抱，打量著她：“那敢問您這會兒是想來干什么？視察民情？”

    戚楠一臉驚慌：“被你發現了？！”驚愣之后又裝模作樣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擺，“既然被你發現了，我就去你屋里好好視察一下吧?！?/br>
    宋奕：“……”

    這角色進入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戚楠見他沒有配合自己的意思，也就放棄了再玩下去的念頭，頭一偏，看了眼他的身后，問道：“她不在？”

    這個“她”自然是指蘇煙。

    宋奕回她：“出去了?！?/br>
    “出去好，綠島景色這么好，窩在酒店不是辜負了一番美景么？”戚楠說到這話頭一轉，“宋總，可以幫我一個忙不？”

    宋奕心中奇怪自己居然會被她找上，嘴上卻也不放棄逗她：“不幫?！?/br>
    戚楠怒目而視：“我上次還幫你了！”

    宋奕懶洋洋地回道：“你的人生中充滿的都是這類的斤斤計較嗎？”

    戚楠轉身就走。

    她頗有氣節地一走，大有一去不回頭的意思。

    宋奕見了，嘆服于她高姿態的求人態度的同時，又出聲叫住了她，“喂，丫頭，你確定不再求一求我……好吧，我幫我幫，說說看，你要我幫你什么？”

    戚楠這才滿意了，她滿臉笑容地回過頭：“早說嘛?！?/br>
    宋奕：“……”啥時候幫忙和推銷產品成一個模式了？

    他嘴角抽抽：“要我幫你什么？”

    戚楠也沒客氣：“我想知道蘇煙她爸的名字，你幫我問問?！?/br>
    宋奕覺得奇怪，在他看來，她和蘇煙可能還扯得上那么點關系，至于蘇煙他爸？呃，這是怎么也聯系不到一塊兒去的。

    “你怎么對那人感興趣了？”他問出了他的疑問。

    戚楠肅顏：“我懷疑他是欠了我巨額債款后逃之夭夭的那個人渣！”

    “……你還想不想要我幫忙了？”宋奕當然不相信她這都快扯破天際了的謊言，“拿出點誠意來談，行不？”

    “好吧，被你拆穿了，其實是因為容呈的小侄看上了那人的閨女，哦，也就是蘇煙，所以想從他那兒找突破?！逼蓍荒樜乙埠茈y的表情，“容呈的小侄和我是朋友，他找上我讓我幫忙，我也很為難啊，我這不是害怕說明了了，讓你不舒服嗎？就你和蘇煙的關系，我這不是助他橫刀奪愛么？夭壽??！”

    宋奕：“……”他被她越來越扯的借口弄得沒了脾氣，擺了擺手，“算了，你不用解釋了，我幫你一回就是?！?/br>
    戚楠星星眼看著他：“好人一生平安?！?/br>
    宋奕：“……”

    戚楠覺得目的已經達到了，和他有一句沒一句搭了會兒話就準備離開了，離開前，宋奕叫住了她。

    “還有事？”她問。

    宋奕眼中飛快閃過某些情緒，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問道：“你和容呈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們……在交往？”

    “噗，宋總什么時候轉行當娛記了？只是我這十八線的小藝人的新聞也沒啥價值，你就別白費心思挖掘了?！逼蓍獞蛑o地笑，“要想變得有價值，還得勞煩宋總您再投我兩部作品，捧捧我?！?/br>
    宋奕道：“你想要什么樣的角色？”

    戚楠自己開著玩笑，所以理所應當地把對方也當作玩笑話，于是更加無所顧忌：“不需要太好，宋璟的戲的女主角就好?！?/br>
    宋奕想了想，沉吟：“有空我幫你問問?！?/br>
    戚楠嚇得花顏失色：“你這是在開玩笑吧？吧！”

    宋奕突然樂了：“這不是你所期望的？你這么驚訝反倒讓我覺得說出‘不是太好的，宋璟的劇的女主角’的人不是你了?！?/br>
    戚楠嚴肅著臉：“宋總，我話可說好了，我不約?！?/br>
    “噗，難道你想空手套白狼？”宋奕笑道，“娛樂圈里可沒有這樣一條規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