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
魏西溏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忽而笑了下,她抬起長長的睫毛,看著他道:“相卿這是怎么了?滿腹怨言,可是在外受了東方長青的氣?”她動了下,想要縮回手,卻不妨被他捉住了就未放開,她問:“如何?” 相卿抓著她的手,輕輕摩挲著那柔軟的手兒,然后攤開自己的掌,與那柔荑十指相扣,“在臣心中,這世上萬辦事都不如一言一行能牽動心緒。陛下若是喜悅,臣便覺得喜悅,陛下若是動怒,臣便覺得難過,陛下若是心傷……臣便愧疚難當。陛下是這世上,唯一能讓臣無所適從之人。臣不敢求陛下對臣另眼相待,只求陛下能念著臣一片為陛下誠心,心中惦念臣一分,臣便心滿意足?!?/br> 魏西溏略略有些不自在,她抿了抿唇,錯開眼,頓了下才道:“相卿此話可是岔了,朕心里自然惦念著你……” 相卿抬眸,一雙細長鳳目之中帶了些笑意,他直直盯著她的眼睛,道:“陛下若是真心,臣自然心滿意足?!?/br> 他扣著她的手,問道:“臣今夜想要伴在陛下身側,陛下可恩準?” 魏西溏擰了下眉頭,相卿已經再次開口:“臣多日未曾見到陛下,只怕時時能看著陛下才好?!?/br> 魏西溏的手往后一縮,卻被他再次握住,緊緊抓在手中,道:“陛下!大豫的那位還在等著臣返回燕州,臣再如何也待不了多久,陛下權當施舍臣這賞賜,可好?” 魏西溏垂下眼眸,略略思索了一下,然后她點頭:“也罷,朕準了?!?/br> 相卿扣著她手的動作緩緩松開,卻在她要縮回去的時候又握住幾根蔥段般的手指,傾身低頭,在她手上落下一吻:“臣謝主隆恩?!?/br> 帝寢內殿,隨侍的下人都被柯大海攆了出去,隨身伺候的不過就是近身的那幾人。 柯大海低著頭,恭敬的站著,看著女帝的帷帳之內,那位絕色傾城的左相大人側躺而臥,低聲的說在什么。 半響,柯大海聽到女帝一聲吩咐,“滅了吧,歇下?!?/br> 柯大海趕緊過去滅了燭火,擺出一顆夜明珠用以照明。 夜明珠發出幽暗的光,并不十分明亮,卻不至于讓殿內一片黑暗。 魏西溏閉著眼,一頭瀑布般的長發隨意鋪泄著龍榻,她微微側躺的身子,身上白色的褻衣貼著她的身體,勾勒出優美的曲線線條,女子特有的體香伴隨著沐浴后花瓣的香味,時不時的撲入鼻孔,時時撩動著眼前人蠢蠢欲動的心。 相卿緩緩伸手,輕輕擱在她的腰上,“陛下……” 魏西溏忽然動了下,然后她打了個滾,落入他的懷里,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頸,含糊應道:“別吵,朕困的很……” 相卿低笑一聲,伸手摟著她的身體,任由鼻中充斥著她的味道,強迫自己閉上眼,陪著她一同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相卿突然被驚醒,原本懷中安安穩穩呼吸平穩的人兒,突然變的十分不安,她雙手緊握成拳,死死的抓著他胸口的衣襟,雙眉緊蹙,全身以一個十分痛苦的姿勢扭曲著,淚水順著眼角緩緩落下,相卿伸手一摸滿手濡濕。 他頓了頓,低頭過來,低聲喚道:“陛下?” 她沒有應聲,只是開始低聲抽噎,呢喃著吐出語言的碎片:“付錚……” 相卿的身體猶如墜入冰窟。 付錚! 為什么是付錚! 為什么她吐出的“付錚”二字! 他的身體微微發抖,不應該的,不應該記得起來的,哪怕是在夢中也不應該。 除非,她停服了藥丸。 相卿扣著她身體的手緊了緊,“陛下!” 他輕輕晃了晃她的身體:“陛下!” 魏西溏沒有完全醒,只是突然覺得眼前晃了下,那些讓她身臨其境的畫面便從眼前消失,隨之而來的,是逐漸清晰的無名之痛。 迷迷糊糊中,她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很低,很輕,很快便過去,可相卿聽到了。 他伸手,重新把她扣入懷中,眼中睡意全無,一雙瀲滟生輝的眼,透著一股深冷的寒意,他咬著牙,似乎發狠般的開口:“真該讓你疼上一生一世……” 只是說完這句狠話,他卻又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然后他試著松開手,把她平放下來,然后起身下了床榻,“柯大海?!?/br> 柯大海趕緊低著頭出現在殿門口:“左相,請問陛下有何吩咐?” 相卿伸出手,道:“擦干凈?!?/br> 柯大海不明所以,不過還是麻利的讓人端了溫水過來替左相凈手。 然后內殿恢復安靜,相卿借著夜明珠的光走到桌上,一眼看到那只絢麗的蛇鐲,他冷著臉伸手拿起,扣開蛇尾,在自己的手腕處狠命一劃,直到看到一條細長的血珠逐漸滲出才轉身回去,他站在床頭,撩開帷幕看著床上逐漸蜷縮到一起的人,靜站半響,重新躺了過去,把自己的手腕堵到她的唇邊。 魏西溏呼吸不暢,抬手便推,含糊道:“什么……” 相卿往她唇上一按,應道:“可解陛下一時之痛,吸!” ☆、第295章 春心 即便是半昏半醒之間,她也察覺到了吸入口的東西能讓她緩解身體之痛。 她不自主的伸手抱著那只堵住自己嘴邊的胳膊,愈發用力的吸起來。 相卿微微吃痛,擰了下眉頭,再她吸了五口之后,便強行拉開她的手,掙脫出手腕,“陛下,好了。飲的多了反倒傷身?!?/br> 那個全程都閉著眼的人果真安靜下來,逐漸恢復到蜷縮身體的姿勢,窩在他的懷中,一動不動。 原本額頭的細汗逐漸消失,再沒了剛剛痛苦的模樣。 整個人放松下來,呼吸也跟著慢慢變成的平穩。 相卿待她平復下來后,才再次起身,讓柯大海取了藥和布,裹住傷處。 柯大海很是擔心,忍不住問了句:“老奴斗膽,左相這傷是怎么來的?陛下可知道?” 相卿頭也沒抬的應道:“不小心劃到的,陛下已入眠,不必擔心?!?/br> 柯大海點頭:“是?!?/br> 眼前的人不單單是天禹朝廷的左相,還是陛下的枕邊人,柯大海自然不敢再多嘴多舌,偷眼看了眼半開的帷幕,剛好看到陛下的翻了身,他便放心的退了出去。 柯大海也不知道為什么,就知道陛下最近似乎經常失眠,再加上她突然老去翻青王殿下的東西,這讓柯大海覺得陛下似乎又要傷心了,畢竟這么長時間都沒提起,這突然提起,也不知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 相卿坐在床沿,側身看著床榻上的人,終究還是小心的在她身側躺下。 一夜好眠。 又或者,這是魏西溏這么長時間以來,睡的最好的一次,甚至連以往早朝自然醒的規律,也被打破,最后還是被柯大海喚醒的。 魏西溏睜開眼后就看到一屋子的人,等著給她更衣梳洗。 柯大海膽戰心驚道:“陛下,該起了!” 早朝算是有驚無險的趕上,魏西溏腦中倒是來回盤旋昨晚之事,待下了朝之后,她問了句:“左相何在?” 柯大海趕緊湊過去小聲應道:“陛下,左相昨日陛下晨起之時便回去了?!?/br> 魏西溏頓了下,點了點頭,一會功夫后又問:“左相昨晚上做了什么?” “昨晚上左相歇下好一會,突然又起來要洗手,洗完手沒多久,又讓人包扎傷口……” “什么傷口?”魏西溏看著他。 “回陛下,左相的手腕不知怎么被劃傷了,還不讓老奴驚動他人,那傷口是老奴胡亂包扎的……” 魏西溏猶豫了一下,沒再問話,而是直接抬腳朝前走去。 心里多少有數是發生了什么事,原本迷迷糊糊中不確定,如今倒是確定了。 “對了陛下!” 魏西溏頭也沒回的問道:“什么事?” “左相昨夜臨走之前,好似在陛下寢宮門口的那個大花瓶里找出了些什么東西,老奴看著像是些藥丸之類的……” 魏西溏瞇了瞇眼,轉身朝著寢宮走去,直接指著門口的花瓶,道:“放倒,翻過來!” 果然她一直扔在花瓶中的藥不見了。 “誰告訴他花瓶里有藥的?”魏西溏的語氣帶了些怒火。 柯大海趕緊道:“陛下,花瓶里有藥,這是左相大人自己發現的……” 魏西溏回頭瞪了他一眼,又走到桌案邊,抽開抽屜,發現那藥丸還在,想必他沒敢擅自動手取她的東西。 她伸手拿起蛇鐲,想要塞回抽屜,突然發現那蛇鐲的扣子是被解開的,這蛇鐲的大小適合她的手腕,若是她佩戴,無需解扣,若不是她,那便是昨夜的相卿。 她盯著那蛇鐲,發現尖細的蛇尾處有發暗的血跡,她伸手放回抽屜。 對那夜間送到自己唇邊的血腥味記憶猶新,她回頭看了柯大海一眼,道:“命人去請左相入宮,切忌不要讓外人知曉?!?/br> 柯大海急忙應下:“遵旨?!?/br> 魏西溏白日里的政事繁多,忙起來也就不會想更多的事,再者那些有事要奏的朝臣,更是千方百計想要單獨面圣,有時候一個接一個,就沒消停的時候,有些時候還會當著魏西溏的面因為和另一人政見不和而吵的天翻地覆。 相卿來的時候挑了午時人少的時候,魏西溏被早上兩個老臣吵的頭疼,剛剛把那兩老東西送走,魏西溏便聽到稟報,說左相已經候在內殿了。 魏西溏想了下,伸手合上奏折,點頭道:“罷了,帶朕去過去吧?!?/br> 本該臣子面圣,不過如今相卿要避人而行,魏西溏唯有主動過去。 穿過回廊,去了相卿待著的內殿,抬腳跨了進去,相卿已站了起來:“陛下?!?/br> 魏西溏掃了眼他的臉色,不知是錯覺還是怎么的,總覺得似乎比昨日剛回來的時候蒼白許多。 她走到他面前,“坐下?!?/br> 相卿聞言,便坐了下來,魏西溏伸手,一把拉起他的一只胳膊,撩開袖子,發現沒有傷痕,便伸手撩起另外一只袖子,果真在手腕處發現了包著帶著血跡的紗布。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問:“昨夜朕喝的便是你的血?” “陛下可覺得好些了?”相卿問,一雙眼黑漆漆墨沉沉,直直的盯著她。 魏西溏點頭:“確實好些了?!比缓笏焓?,把相卿的手擱在他腿上,轉身在邊上的椅內坐下,口中道:“昨夜你辛苦了?!?/br> “陛下為何斷了藥?” 魏西溏笑了下,應道:“朕記得服藥之初,特意問過藥物可有什么能引起其他額外的病癥,相卿說自然沒有。不過,朕服用之后,發現這藥還是有些問題,恐怕相卿是不知道的?!?/br> 相卿問:“什么問題?” 魏西溏略想了想,道:“朕除了當初讓朕服了失憶的藥丸之后,如今所服藥丸也有讓朕記不起之前的事。是以,朕十分好奇,若是停藥之后,會有怎樣的反應?!彼戳讼嗲湟谎?,道:“斷藥之后,疼痛之癥倒是逐漸恢復,朕也受盡折磨,不過,朕這腦子,似乎也記起了不少的事。你說,那藥丸可是有讓朕失憶之效?” 相卿依舊盯著她,“陛下可是疑心臣的忠心?” “怎么會?”魏西溏眼中含了笑,道:“你對朕的心思,朕自然知道,只不過,朕也想知道付錚與朕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朕想記起全部事情,就算曾經朕為付錚要死要活,不過如今這么多過去,朕也不會耿耿于懷當年之事,權當是為了今后給曦兒和墨兒一個交待罷了?!?/br> “陛下!為了想起往事,陛下不惜斷藥,讓陛下萬金龍體承受那般苦楚,陛下可曾想過后果?” 魏西溏搖搖頭,道:“什么后果?頂多像當年父王那樣,痛極而亡罷了。好歹,朕還有曦兒和墨兒,不愁天禹江山后繼無人……” “陛下!”相卿站了起來,他兩步走到魏西溏身邊:“陛下為何這樣不信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