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
高湛看著她,半響他的跪在地上,大聲道:“臣定當拼勁全力護兩位殿下的安全,哪怕臣米分身碎骨,也不會讓兩位殿下有半分意外!” 魏西溏抬手阻止:“朕知道你要說什么,你只需告訴朕,朕若是把他們兩個交給你,朕可能放心?” 高湛愣了下:“陛下這是為何?曦公主和墨殿下何等尊貴?如何能和臣以及那幫粗人在一起?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光在外面一路一天的路……” 魏西溏笑笑,道:“朕想讓你把曦公主和墨殿下帶出去三年,你什么都不需要教他們,只是把他們帶在身邊,朕會派人教授他們學識,三年后朕自會把他們接回來?!?/br> “不敢,”高湛急忙道:“陛下請吩咐,臣萬死不辭?!?/br> 魏西溏搖頭:“不是,那些東西都很好,是朕有別的事,想要跟你說?!?/br> 高湛“嘿嘿”笑了兩聲,然后才想起來問:“陛下急召臣入金州,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還是臣派人送回來的冊子有何問題?” 魏西溏笑:“胖了好,胖了朕才知道,朕沒苛待你,你娘子更是沒苛待你?!?/br> 高湛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忸怩的說道:“讓陛下見笑了,臣家里那娘子兇的很,要是不吃,她就要帶著孩子回娘家,臣也不知她娘家在哪,也不和她見識,只能吃了,結果就胖了?!?/br> 魏西溏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扶了起來:“平生?!笨戳搜鬯谋砬?,笑道:“好似胖了些,不過也黑了些??磥硭卦涯阏疹櫟暮芎??!?/br> 一路風波勞頓,高湛風塵仆仆的跪在御前:“臣高湛,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接到女帝圣旨的高湛一刻不敢耽誤,趕緊趕往金州見駕。 皇太后自己想通,魏西溏的目的自然也就達到,她當天便讓人快馬送信,把高湛召進金州。 不過幾日之后,皇太后倒是主動跟魏西溏說了:“陛下,哀家這幾日想了想,覺得還是陛下做主的好,若是因著哀家一時心疼他們,以后反倒是害了他們,哀家這心里怕是極為后悔莫及,哀家覺得陛下所想自是對的,當年陛下龍潛之時,就是知曉金州大事小事,又去西溟磨了那么多日,曦兒和墨兒有陛下護著,也不知會不會遇到這事,若是哪日遇到什么事,陛下又不在身邊,只怕是要壞了大事……” 說完,魏西溏便沒再多言,皇太后也是陷入了沉默。 魏西溏拍拍皇太后的手,笑道:“朕不敢斷言墨兒一定如此,不過,朕卻知道,他們一定不知民間之苦,究竟苦在何處,更不知若是哪能災情降臨,該如何冷靜應對各方劫難?!?/br> 皇太后聽完,沉默了很久才道:“池兒,你跟母后說實話,若是母后若是攔著不讓墨兒和曦兒出去,他們以后是不是就不會知道民間疾苦,墨兒也就有可能成不了為百姓著想的皇帝?” 魏西溏笑道:“高湛的本事和左相的本事不能放在一處比,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功效。高湛是民生上更為了解也更貼近民間之事,他的聰明在于為民,而左相的本事是大局,是朝政,他的聰明在于為國。一個為民,一個為國,于朕而言都是好。為君之道,自然是都要學的。只是治國有太傅教授,可這為名卻要他深有體會之后,才能真正知道如何做去?!?/br> 魏西溏話是這么說的,把皇太后的情緒安撫下去,似乎就沒再提這話,不過,每次見到皇太后,她都會說上一兩句,倒是沒替別的,就是閑談似得說起“利民策”的一些事,久而久之,皇太后也就沒當初那么反對,甚至有一天還追問了一句:“這高湛真的這么有本事?難道比左相的本事還大?” “朕不過是看高湛人品不錯,又有急才,能寫出利民策那樣的文章,心中必然是存了天下的,他游歷諸國,和左相的游歷又不同,他是吃過苦的人,更知道百姓所受疾苦是怎樣的,也知道怎樣從根源改變做起,他如今身邊也存了諸多能人,朕讓墨兒過去,總會接觸到這些,日后這些人里,說不準就有可用之人?!蔽何麂缋侍蟮氖?,笑道:“母后不必心急,朕心中有數,母后若不愿,朕自然不會擅自行動?!?/br> 小曦兒和小墨兒是皇太后帶大的,她帶的時間肯定比魏西溏多,一聽魏西溏說要送他們兩個去高湛那里,自然激動萬分。 “母后,”魏西溏笑著,伸手拉著皇太后的手,“母后不要這般激動,朕知道母后的心里是如何想的,朕也只是有這個想法,想找母后說說,這不就是來跟母后商量嗎?又沒成定局,母后不必擔心,坐,坐下說話,別急壞了身子,倒是朕的不是了?!?/br> 皇太后聽完,當即就站了起來,語氣激動的開口道:“陛下,雖然你說國君,也是墨兒的母皇,哀家不該管陛下如何安置曦兒和墨兒,但是哀家是曦兒和墨兒的皇奶奶,哀家沒有入朝堂說話的權力,但是哀家有替自己皇孫說話的權力,墨兒才幾歲?他是咱們魏氏的皇子,也是未來的太子,他在宮里照樣能學到帝王之術,怎就非要入民間?哀家知道高湛為人,也知道他忠心,可是陛下,你畢竟曾經下旨殺了他的父母雙親一家老小,誰干保證高湛心中沒存在怨恨?萬一他……” 因著小墨兒一事,魏西溏深思熟慮之后,去找了皇太后。 小家伙如今學的都是自古帝王的為帝之道,可魏西溏更怕他成為一個完全不懂人間疾苦的皇帝,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子一閃而過,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卻又忍不住捉住那個想法,讓它擴大成型。 魏西溏看著高湛書信里的內容,突然想到了小墨兒。 魏西溏把素垣當成了高湛這一生里最重的禮物,他若抓住了素垣,便是成功了一半,就算沒有素垣,她也愿意給高湛機會,可素垣的存在,讓高湛省了很多事,讓他能如現今這般沒有任何后顧之憂的投入“利民策”的實施。 自然,魏西溏沒想到的是高湛還有命娶那么個美嬌娘,還是個極有想法敢作敢為的美娘子。 魏西溏看著高湛的信,心情略好了些,她敢放手讓高湛去做,就是信他能做的好,當初那些朝中反對的人也不少,稱述的理由也很實際,可魏西溏就是愿意給他這個機會,她相信她看人的眼光,更相信高湛是個聰明人,不會做不利他自己的事。 在給魏西溏的信中更是嚴明,這些人中日后必有封官拜候之人。 一時高湛名聲大作,這種廣納賢才之舉,讓各方能人異士紛紛主動投誠,高湛招攬人才的想法效果大好。 高湛是個極為細心的,送來的冊子還是分門別類的,比如農作水利的,又比如開墾引渠的,總之,那些被埋沒于世的奇人異事,都被高湛想著法子招攬到了一塊,針對哪些人的專長,專門派人記錄下來,一起研究實施的可能。 高湛這次讓人送來的,就是這些被收集到了一塊的主意。 溧水城高湛最近也給魏西溏送了消息,“利民策”實施一切順利,自然要看到成果,一時半會兒自然遇不到,不過有些東西已經初見成效,比如高湛招攬過去的各方人才,紛紛出謀獻策,提出的點子主意愣是寫了慢慢的一冊子。 后宮僅剩的兩個小rou糜老實了,那個叫常青的第二天被人抬走的時候,可是從他們殿門前路過的,這殺雞儆猴,嚇的兩人肝膽破碎,再不敢打什么主意,家里也趕緊給他們傳話,讓安份一陣子,千萬別讓皇帝抓到把柄,反而連累了家里。 魏西溏罵完了,還沒覺得自己剛剛罵了那樣的不得體的話,待下朝之后才有知覺,后知后覺的覺得不該當著百官的面那樣說,別過了明天那些老東西才參她一本。 唯有幾個年輕的臣子還能勉強站得住,其他個個憋紅了臉。 這話說的可是粗俗了,她說完沒覺得什么,倒是憋紅了一干大臣,男人都是一個德性,這么多人里頭,差不多家里都有小妾貌美如花比女兒還小的,陛下這是一罵罵滿朝。 魏西溏掃了眼大臣,冷笑道:“那大豫的老yin棍后宮那么多女人,遇到比他女兒還要小的公主也下得去,這胃口不算,什么樣算好?” 大臣們不知為何陛下是這樣的反應,按理來說,這貴妃之位也是夠份量了,畢竟陛下送過去的是個冒牌公主啊,還想怎么樣??? 魏西溏聽得消息,只是冷笑一聲:“他倒是好胃口?!?/br> 天禹使團到達之后,因著天禹是聯姻而來,東方長青自然以禮相待,只是這皇后之位肯定是不會給的,不過封個貴妃什么的還是可以的。大豫后宮沒有皇后,那貴妃的位分便是最高的,這也算是給了天禹女帝一個顏面。 東方長青不敢去想,或者說,他如今這種擔憂更小些,畢竟,他更盼著再次見到她。 東方長青說不上來,他的子嗣,他后宮那般多的皇子公主,在她眼里又是怎樣的存在? 她若問他,除了一個后位,他后宮里的那些佳麗可是擺設?可曾臨幸? 不知怎的,突然就覺得無顏以對,東方長青有些茫然,他想到若是她活著,若是能與她再見,他該以怎樣的面目與她相見? 東方長青的指腹相互捻了捻,半響才輕輕道:“罷了,今夜不要讓侍寢,朕乏了,歇吧?!?/br> “陛下,今日輪到青苑小主侍寢?!?/br> 那封號稱是天禹女帝的手書,那塊被人摔碎的玉佩,那個空無一人的棺木,那個神秘的年輕男子,無不向他昭示著一個她的存在,只是,她覺得,還未到她出現的時候罷了。 現在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查清那個年輕人的來龍去脈,東方長青相信,如果她真的活著,她一定會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因為如今她已初顯了存在的跡象。 東方長青寧愿相信世間奇人眾多,寧愿相信有人救活了她,哪怕她容顏不在,哪怕她早已滿頭白發,這些都沒關系,只要她能活著便好。 德勝女帝的皇陵內并沒有女帝尸骨,這事自然不能傳出去,可東方長青的心卻是一直提著的,甚至還懷有她依然活著希望。如今聯合其他事情所想,東方長青突然覺得西溏活著這事,似乎不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畢竟,如今已經驗證的一件事,就是西溏的尸首不在皇陵。 所有的一切匯聚到一起,可根本抓不到頭緒,這讓東方長青十分迷茫,他本就是個習慣掌控全局的人,卻不想如今成了人在暗處,而他在明處的劣勢。 他能幫助天禹的官兵捉拿大豫的暗衛,那自然是天禹的官家之人,他的年歲擺在那里,也不過是官家子弟,他怎么就知道這些東西?還是說他家長輩和天禹有什么瓜葛? 混亂的一切讓東方長青久久不能靜下心來,那個年輕人究竟是什么人? 東方長青的腦子閃過當年那個傾城絕艷的女帝的面孔,跟西溏有關系嗎?那么西溏尸首不在皇陵,跟那個年輕人有關系嗎? 那個年輕人到底是什么人?跟他有什么仇怨?為什么會針對他?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東方長青覺得,那似乎是一個被人謀劃好的過程。 那個年輕人,從天禹來到大豫,目的是為了什么?那塊被摔碎的玉佩,跟他有關系嗎?還是說,他杜撰了一個女子吸引他的注意,其實玉佩是他派人偷走摔碎的?否則,怎么就是他偏偏坐在那個窗口,偏偏只有他才能看到那個巷子口的場景? 可他不信,那樣年輕的一個人,如果沒有高人提點,怎么就知道這種事? 東方長青極力搜索,想要搜出一個和那年輕人有著相似面孔的舊臣,卻怎么也想不起他和什么人相像。 那是只有他和西溏才知道的標致,而長衛軍暗衛是絕對不會泄露那樣的秘密,標致位置又是在那樣不起眼的位置,他怎么就準確無誤的找到了,又準確無誤的說出了這個圖標的名稱? 東方長青確認自己不認識那個年輕人,更不覺得自己跟他有過什么仇怨,只是,他是如何知道長衛軍的?又是如何知道長衛軍身上的“長河落日”圖標致的? 東方長青坐在原地,半天沒動一下,原來是那個年輕公子。 暗衛急忙應道:“屬下遵旨?!蹦昧四钱嬒?,趕緊退了下去。 東方長青頓了頓,才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慢著!”他抬頭看著那暗衛,伸手一指畫像,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去把畫中人的底細給朕查的一清二楚?!?/br> 那暗衛趕緊接過來認真看了一下,“回陛下,屬下看著很是眼熟,覺得該是一個人,只是屬下畢竟未曾親眼所見,一時不敢武斷。不過,陛下這眼畫的好,屬下看著便覺得眼熟?!?/br> 他去了書房,伸手提筆,直接描摹出一個人形出來,看著那人形,略一思索,便上了些色彩,待畫完,他才讓人把那暗衛傳來過來,“看看這畫,你當日所見之人,跟這個人可是同一人?” 東方長青略一思索,然后才道:“你先退下,” 暗衛道:“眼睛很亮,臉上帶著笑,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干脆利落,聲調聽著是個大家屬下看的并不真切,不過,若是讓屬下看到,定然還能認得出來?!?/br> 東方長青的眼神逐漸熱了起來,他盯著那暗衛,問:“那年輕的公子,長的什么樣?” 那暗衛點頭:“回陛下,正是如此。屬下當時躲在樹上,看的清楚,是個年輕的公子,不但知道標致的位置,還知道大家身上藏了毒,甚至還準確的說了標致的名字?!?/br> 會見使臣結束之后,東方長青便急匆匆的朝著后院走去,立刻喚來自己的暗衛,“朕記得,當初前去刺殺天禹王夫的時候,你說當時有人認得你們身上的標致?是不是?” 腦子閃過什么,他猛的一驚,隨即不動聲色的合上那明黃色帶著旨意的信函,臉上帶了笑,道:“女帝陛下的意思,朕明了,只是,朕有諸多自己顧慮,恐難立刻答應,還請使臣稍作休息,容朕考慮些時日?!?/br> 他的西溏,除了啟蒙不是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授的,他一點一點,一筆一劃,一字一句,教會了她所有的東西,他對她那樣熟悉,那樣了解,這滿篇字里,他竟然看出有她的影跡。 東方長青的手微微發抖,對于最后那滿篇的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魏池,字西溏。 為什么同為女帝,卻愿意甘居人后,取一個一模一樣的字? 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東方長青想起那被推開便空無一物的皇陵棺木。 魏西溏。 西溏。 若是他沒記錯,天禹那位登基就替自己取了“西溏”為字的女帝,也是姓魏的。 東方長青看著天禹女帝的親筆信,視線在落款上久久移不開。 而讓東方長青牽腸掛肚的人卻始終沒有再露面,與此同時,天禹的使團經過長途跋涉,最終達到燕州城。 東方長青派出的人不可能有時間一直待在某個地方,發現沒有異常,便會前往下一個地方尋找異常。 天禹秋試之后,魏西溏接到了大豫境內的消息,南宮宇已經召齊了一支舊部,如今正在各地擴大兵馬,蟄伏這么多年的錢財全都撲了出去,主要用于招兵買馬。 魏西溏倒是沒把常家人的想法放在心里,要說這些,她還正愁捉不到常家的把柄,要是有送上門的理由,她可不會客氣。 不過此舉確實震懾了常家,卻也讓常家的人心里懷了恨,只是君臣有別,敢怒不敢言罷了。 自古帝王對于使用yin邪之物迷惑帝王的行為十分不恥,陛下讓人把常青抬回去,以暴斃之名替常家遮了丑,這分明是看在常家老臣的份上才如此的,哪里還敢再哭出聲來。 那個被魏西溏下令處死的常青被送到了常家,常家夫人哭暈在大堂,后來聽說常青在宮里做了什么事,則是被嚇的一聲都不敢出了。 世人都敬神,入朝為官的臣子也不例外,若不然,魏西溏哪里還容得下相卿逍遙多年,甚至剛剛還被他給逼的說不出話來。 這個光長年紀不長皺紋的世外仙尊,讓天禹子民信服的地方還有就是他看似不老的容顏,讓人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神仙,就連那幾個老不死的也對他多有恭敬。 如今朝里的老臣并不多,大多都是新升上來的新人,可僅有的那幾個倒是成了說話有分量的,野心也跟在蓬勃起來,如今能壓制的倒是只有相卿。 她登基之初選拔的官員經過多年磨練,早已成為有用之人分散在各地,還有很多老臣因為年歲漸大不得不辭官歸田,而那些新人則紛紛頂替上去。 伸手翻著今年秋試的名單,想著天禹還是要多添些新官員才行,這樣才能在不斷淘汰中賽選到人才。 魏西溏這才覺得,昨夜的時候她舒服,如今則是頭疼不已。 這般死皮賴臉據理力爭的場景,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魏西溏撐著頭,再次長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