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
元門開山大典的請柬如雪花四處飛揚而去,送至各人的手上。 其中,玄家也不例外。 如今的玄家,可謂是多事之秋。 內亂一堆糟心事兒不說,外面又是一群人群起而攻之,就趁著玄家內亂之時落井下石,討個便宜,以玄數的暴戾性子,又怎么會讓他們那些人如愿。 雖然玄數打定主意,這次要沉住氣,把玄家所有的蛀蟲都拔出來,一網打盡??稍谒懒巳齻€兒子中,有兩個都摻和進了這次事情,雖然做得不明顯,但他們背后的狼子野心,不就盼著渾水摸魚嗎? 玄數差點兒憋不住一股火,恨不得把兩個孽子都給一并弄死! 當老子是死的嗎? 想當初,在昆侖峰外,他一力堅持,沒有隨父親進山,心里秉持著君子不立于圍墻之下的想法,打算在外面當后援。 誰想,心里的不好預感果然靈驗,虛空之中浮現的海市蜃樓,也是昆侖峰的影子,開始奔潰塌方,霎時間天地失色,鳥獸驚起,四處亂逃。 他知道出了意外,卻沒有相當,父親跟那位玄尊,都一并埋在了那昆侖峰下的元家地宮之中。 玄數派人守了一個月,都沒有找到老祖宗和玄尊的身影,確認兩人恐怕是死于昆侖峰之下后,心里竟然生出幾分輕松和竊喜。 玄數和父親大抵是有些不同的。 玄家老祖宗玄松,從小聽著玄尊的故事長大,對玄尊有一種狂熱的崇拜和信任,就像是狂熱的信徒一般。 可玄數不是。 一如當年,秦始皇出巡至會稽,渡浙江,漢高祖劉邦曰,大丈夫當如此也,楚霸王項羽道,彼可取而代之! 玄數也認為——彼可取而代之! 他是一個雄心勃勃的野心家,從來不喜歡任何一個人壓在自己的頭上! 玄松到底是他的父親,他出于做人的基本孝義,不能殺。 玄尊又是玄家祖宗,更重要是實力莫測,他玄數遠不是對手,更不能殺。 可不能殺并不代表玄數心里就是平靜的。 他在心里高呼“彼可取而代之”,終于等來了這個天賜的時機! 整個玄家,都是他的了。 玄數狂喜,大醉一日。 可隨后,卻是各種問題出來,讓剛剛沉浸在掌控整個玄家的興奮中的他,猝不及防,轉眼間就險些陷入泥沼,萬劫不復。 還好玄數是個聰明的,反應夠快,拉住腳步,才沒有繼續往下滑。 可事情卻還是在他未曾反應過來的時候,發展到了險些無法控制的地步。 玄數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往日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的三個弟弟,如今居然聯合起來,打著為父報仇的名頭,一起針對自己! 父親根本不是我弄死的好嗎?!是元家!是元晞! 一群蠢貨! 玄數已經不想去理會這些為了一己私心,一味把玄家推入萬丈深淵,推向分裂彼端的愚蠢弟弟們,他打算用現實的殘酷來告訴他們,什么叫做與我為敵的下場。 真正讓他震怒的,是兩個兒子的背叛。 兩個翅膀都還沒有長硬的家伙,居然想要飛了。 這讓玄數感到心寒,心里也越來越冷。 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回到了玄家。 陳雅琴,玄家家主夫人,玄數之妻。 玄數與陳雅琴的婚姻,算是家族聯姻,也算是情投意合。兩人少年時相愛,各方家世相當,玄數是堂堂玄家長子,那陳雅琴家,也是北方某個豪門的千金小姐。 本來一段美好姻緣,就像是童話故事中的,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童話到了最后,卻往往會變味。 一場變故,兩人之間的關系降到了冰點,等到陳雅琴的兩個兒子都娶妻,小女兒也嫁出去了,她在與玄數的一場爭吵之后,一怒離開。 沒錯,兩個兒子。 玄數的三子玄野,那個被玄家眾人都不看好的浪蕩子玄野,并非是陳雅琴親生,而是玄數在外某個紅顏知己生下來的私生子。 玄數算是潔身自好的好男人了,他這般的身份,在外也僅有這樣一個私生子,尤其是在他母親死后,自然是想要接回來。 為此,陳雅琴與玄數鬧到決裂,連玄松都忍不住發言斥責了兩人,才讓事情平息。 那時候玄野還小,不過幾歲,回來之后,上了玄家的戶口,記在他腦袋上的親媽,就是陳雅琴。 可陳雅琴卻極其憎惡玄野,玄野的童年時期,幾乎就是在陳雅琴的各種冷眼冷語中度過的。 陳雅琴離開后,兩人分局,名義上卻并未離婚,玄數也沒有心思再找什么紅顏知己了,一心撲在家族事務上。 此番陳雅琴回家,距離她離開的時候,已有兩年。 兩年,她未曾跟玄數聯系過,見面過。 而她這次不得已回來的兩個目的,卻是為了大兒子的求救。 陳雅琴怎么也想不到,玄家內亂,玄數的三個弟弟存心作亂,應當不關自己兩個兒子的事情才是,怎么偏偏兩小子就攪進去了呢? 大兒子不用說,就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家伙。 可二兒子玄勁,貫來得她的喜愛,待她也很是孝順,為人聰明有分寸,不至于這般不分事理才對。 陳雅琴也摸不準事情的狀況,只得回了玄家山。 玄數正在書房中,而他對面的那張紅木大椅上,卻四仰八叉地坐著一個人,頭發披散凌亂,面容憔悴不堪,渾身上下nongnong一股酒氣,就張張嘴巴,那噴出來的酒氣都快要熏死人。 不是玄野又是誰? “爸,你要說什么就快說,我這會兒打算睡一覺呢?!毙氨锊蛔×?,睜開眼睛,毫無敬意地說著,也不像兩個哥哥一樣,開口喊什么父親,口口聲聲喊的都是爸。 玄數平時對這個兒子都是有些嫌棄,但是今天,卻一副無奈的樣子。 “玄野,你說你繼續這個樣子下去,怎么得了?”玄數皺著眉。 玄野挑眉一笑:“爸,我這個樣子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最好期待兒子能夠什么時候喝酒醉死,也算是一樁雅事!哈哈!” 玄數勃然大怒:“怎可把這些話掛在嘴邊!” 玄野聳聳肩,瞇起眼睛,并不在意。 玄數一下子沒了脾氣:“玄野,我知道你一直因為小時候的事情耿耿于懷,但是,父親想要告訴你,你始終是我玄數的兒子。你是玄家人,就應該為玄家擔負起責任,而不能繼續這樣醉生夢死下去,懂嗎?” 玄野驚奇地睜大眼睛,一下子沒了倦意:“爸,你該不會是想說,要把玄家留給我吧?” 他聲音拔高,一副極其不可思議的樣子。 玄數鐵青著臉,如果是他,他也不想。 大兒子不中用,不必說,如今唯一一個被他寄托了希望的二兒子,居然攪合進了內亂一事。就算他隱蔽得夠深,藏在幕后,但也被玄數一眼看穿。 他就是這樣磨練出來的,相比起來,玄勁的城府在他的眼中,完全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當玄數知道玄勁的目的之時,不由得心驚。 玄勁他……太像自己了。 玄數自己最為明白自己的狼子野心,但他卻不想一手培養出來一個跟自己一樣,對家主之位虎視眈眈,對父親毫無敬意的孽子出來。 與其把身下的位置交給狼子野心的二兒子,不如給了三兒子算了。 玄數心里已經盤算好了,給玄野安排一個身份合適的媳婦兒,生下來的孫子,就由他來親自教導!在他駕鶴西去之前,必然會把孫子培養成合格的玄家繼承人,扶著他坐上家主之位! 大兒子愚鈍,若是一力培養他的兒子,他在一旁指手畫腳,恐怕反而壞了好事。 二兒子就更不用說,野心勃勃,暗中不知道會出什么幺蛾子。 唯有這個三兒子玄野最為合適,碌碌無為,整日醉酒,什么事情都不管,當一個過渡,正好。 玄數心緒一片復雜之際,書房的門被人猛的推開。 “誰!”玄數怒喝。 站在門口的,卻是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 正是陳雅琴。 她道:“玄數,你若是想把玄家家主的位置,交給這個小野種,先等我死了再說!” 玄數表情一僵,眼里浮現些許愧疚:“雅琴,你怎么回來了……” 玄野規規矩矩站起來,沖著這個名義上的母親彎了彎腰,算是見禮了,表情上卻頗不以為然。 他從這位看似優雅華貴的貴婦人嘴中,聽過更加惡毒不堪的話,一句小野種,自然算不得什么,早就習以為常了。 陳雅琴看都不愿意看玄野一眼,對玄數諷刺道:“是啊,我怎么能回來呢?我回來不就阻止你把玄家的一切,都留給這個賤人的兒子了嗎?玄數,我告訴你,要想讓我等到這一天,除非我死!” 玄數再硬的脾氣,在陳雅琴面前都硬不起來,更何況,當初本就是他背叛在先,至今愧疚不已,耿耿于懷。而且,如今她闊別兩年回家,他又怎么對她說得上應話。 玄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從書房里面被趕了出來。 路上恰好遇上玄勁。 兩人面對面站著,玄勁一臉諷刺:“玄野,我會用事實告訴你,玄家少爺,和你這個私生子的區別!” “哦?!毙皯械美硭?,從少年時期就一副中二病的樣子,現在年紀大了,收斂了,卻也不改骨子里面,那讓人厭惡的性格。 玄勁微笑看著玄野從自己身邊走過,拳頭卻捏得緊緊的。 他遠遠不如表面上的那般從容。 玄野,玄家家主這個位置,我是絕對不會給你的。哪怕是……我強搶過來! 玄野走到暗處時,臉上懶散的表情一掃而空。 元門開山大典? 這位元家家主,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大氣啊,連這樣的決定都能下,至少比玄數那個老頭子,要高出一個檔次了。 玄家家主之位,誰愛要誰要。 但是他要做的事情,去沒有人可以阻擋。 包括玄數!包括陳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