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為什么來這里?” 元夕感到面前之人正散發出危險的氣場,屋內的氣氛驟然變得壓抑而難耐,幸好她腦中還算清明,知道此時唯有實話實說,才能最快消除他的疑慮,于是低著頭輕聲道:“我……我覺得這尸體有問題?” “哦?”蕭渡瞇起眼,好奇地打量著她,道:“你只在外面看了幾眼,憑什么覺得這尸體有問題?” 元夕不敢看他,只指著那墻上的血跡道,輕聲道:“如果她是被撞在墻上而死,這血應該是從后腦噴射而出,會濺得四處都是,可這血跡卻是均勻流下來的,所以……” “所以什么?”蕭渡連忙追問道。 “所以我猜測這血,是她死后才由人倒在墻上得?!?/br> 蕭渡心中咯噔一聲,頓時想通許多關鍵,又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你們相國府的小姐,還需要學斷案嗎?” 元夕知道他是故意揶揄自己,心中有些不快,嘴上卻仍老實回道:“不是……是我自己喜歡看這樣書,也就習得一點皮毛?!?/br> “僅憑你那些書里的理論,我就要相信你說得嗎?”蕭渡負著手向她又挪近一步。 “可以證實得!”元夕激動地轉過頭來,但一觸上那近在咫尺的目光,心中又是一亂,連忙把臉轉回那具尸體。蕭渡心中頓時有些不是滋味,怎么在她眼里,自己好像比這尸體還要可怕。 元夕定了定心神,掌著蠟燭走到尸體身邊,照著那腦后的傷口,道:“只要用一把刀剖開她的頭顱,自然就能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得?!?/br> 蕭渡聽得半信半疑,隨口接道:“那你還不快做?!?/br> 元夕映在燭火中的臉怔了怔,才帶著些赧然道:“我只看過書中的圖例,但從未真得碰過尸體,若是下手不夠穩準,只怕會破壞重要的證據?!?/br> 蕭渡皺起眉頭,道:“那就請仵作過來?!彼偷匾活D,馬上想到如果請了仵作就代表要讓官府介入,到時候若有什么變故,便不是他能壓得下來得。 元夕沒有說話,卻將眼光盯上了蕭渡的那雙手,這雙手穩定寬厚、虎口生繭,應是執慣了刀槍,見慣了生死,若是用來動刀,實在是再合適不過。蕭渡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頓時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瞪大眼吼道:“我堂堂宣遠侯,你讓我幫你驗尸!” 元夕見他動怒,只得軟聲勸道:“你不做也是可以,隨便找位軍爺都行,不過他們好像都醉了,看來只能等明天了?!?/br> 蕭渡瞪著眼權衡了一番,最后不得不承認,還是由自己動手最簡單可靠。但又有些不甘心,這女人明明看起來柔柔弱弱,為何總能把自己吃得死死得。他于是板著張臉,不情不愿地掏出一把匕首,走到那尸體旁凝神細看。 由于放得時辰太久,那尸體早已僵硬,蕭渡執刀熟練地順著傷口切開,直到在頭骨上剔下一塊rou來,腐爛的氣味自其中發散開來,頓時盈了滿室, 蕭渡的手停了下來。熟悉的腐rou氣味,刀鋒刺入皮rou的感覺,令他想起了一些被刻意忘卻的回憶,而現在這回憶洶涌地侵襲過來,令他全身發冷,想吐卻吐不出來。就在這時,一股馨香的氣味鉆入鼻間,原來是元夕急于知道結果,不知不覺靠在了他的身邊,蕭渡揉了揉鼻子,第一次覺得女人身上的熏香這么好聞, 元夕不知他心中所想,指著那處剝開的血rou激動道:“你看,這傷口上血的顏色不一樣!”蕭渡連忙湊近仔細看,果然那傷口的外部邊緣血色較鮮艷,而靠近頭骨的地方則呈褐紅色,是陳血的顏色,而頭骨上還能隱約看出硬物刺入的痕跡,他立即明白過來,有人用硬物先將她刺死,然后再故意把尸體撞在墻上形成新傷,那鮮紅色的血也是后來才故意灑上去的。 他又思忖起來:鄭龍曾說過,確實和那丫鬟有過*,她大腿上那些痕跡也能證實,但這丫鬟明明死去已久,這又該如何解釋?他這么想著,也就往那邊看過去,元夕順著他的目光一路移下,她既然讀過醫書,當然明白那粘稠的物事是什么,這一下便羞紅了臉,看也是不看也不是。 蕭渡見她這幅模樣,頓時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城,便故意嘆道:“這處總不能讓我來驗了罷?!闭f完又故意將眼光定在她身上。 誰知元夕紅著臉點了點頭,接道:“這處要找個經驗豐富的嬤嬤來驗才是?!?/br> 蕭渡剛剛掛起得笑容瞬時僵在了臉上,覺得頗為受挫,這時卻聽元夕又道:“我覺得,這兇手應該是個女人?” “何以見得?” “你看,”元夕指著她脖子的傷痕道:“這幾處傷痕應該是女人的指甲抓出來得,”她話音一滯,突然又瞪大了眼,猛地朝尸體的脖子上伸過手去……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上了一個死人!”聽完蕭渡說完,鄭龍的臉刷得白了下來,表情像剛吞了只蒼蠅般難看。 蕭渡心中好笑,卻仍然板著臉道:“這就要問你自己了,你看清楚,扶你進房得那個到底是不是她?” 鄭龍望著床上那張腫脹的臉孔,頓時覺得腹中泛著酸水,奈何他當時喝的太醉,這丫鬟打扮都是差不多,而這尸體的臉上又全是傷痕,實在是沒法斷定。 蕭渡看他嚇得滿頭是汗的樣子,才覺得憋了一晚上的閑氣抒發了許多,慢悠悠道:“你放心吧,已經找府里的嬤嬤驗過,她體內并無□□存在,可見并不是和你*那人。而且從她脖子里發現一截涂著蔻丹的斷甲,殺她得應該是個女人。我想是有人故意誘你入局,再趁你睡死,將著尸體搬過來故意嫁禍?!?/br> 鄭龍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暴怒道:“被我查出是哪個敢害我,定要扒她的皮、抽了他的筋!”他望向蕭渡已有些疲倦的側臉,又哭喪著臉道:“都掛我一時色迷心竅,毀了侯爺的洞房之夜?!?/br> 蕭渡聞言怔了怔,隨后走到窗邊,微微勾起唇角道:“這倒是無妨,夏相這個女兒頗有些意思,沒弄清楚她的底細之前,我不會給機會讓她懷上子嗣?!彼哪抗庥肿兊昧鑵柶饋?,慢慢掀開窗頁,接著道“我現在只想知道,到底是誰,做了這么一出好戲!” 此刻天邊漸漸露出第一抹紅霞,薄霧初升,百鳥輕啼,這一夜,終于就要過去。 元夕因記掛著清早要給公婆奉茶請安,雖然已被折騰得疲倦至極,卻不敢睡死,只脫了外袍在床上打了個盹,聽見的更鼓聲響起,連忙讓安荷和余嬤嬤為她盥洗打扮,又挽了個墜馬髻,就匆匆出得門去。 走到游廊垂花門前,便看見蕭渡正抱胸站在廊柱旁,一身月白色團云宮綢錦袍,沐在清晨的陽光下,如瓊枝華樹,熠熠生輝。他一見元夕出來,便朝她朗朗笑道:“娘子昨晚睡得可好?” 元夕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勉強如他一般裝腔作勢地應了聲,同時又暗自感嘆:為何同樣是一夜沒睡,這人這么快就能恢復神采,自己卻要拼命敷粉凃脂,才讓臉色不那么難看。她身邊的李嬤嬤和安荷此時也連忙朝蕭渡請安,安荷昨日在門外看守被他逮個正著,此刻見他便如耗子見了貓,匆匆行了禮便躲在元夕身后不敢出聲。 元夕隨著蕭渡一路穿廊過院,終于走到老侯爺和夫人所在的上房內,一進門便望見滿屋的人或站或坐,皆是羅衣華服,發髻上的金釵步搖晃得她眼前有些眩暈,腳下本就因勞累而有些虛浮,跨過門檻時竟不小心絆了一絆,猛地朝前栽去。 正當元夕羞憤地想著:這下要在眾人面前丟丑之時,一雙大手已將她牢牢扶住,一抬頭就對上蕭渡那雙關切的雙眸,柔聲叮囑道:“娘子小心?!狈路鹛斓紫伦顬闇厝岫嗲榈南喙?,元夕驚訝地眨了眨眼,一時也忘了害羞,呆呆地被他扶進了屋。 屋內高坐上首的蕭云敬點了點頭,似是對這一幕十分滿意。而坐在他身旁的趙夫人則表情淡淡,只拿眼神往元夕身上掃了一掃,如古井般無波的深眸看不出任何情緒。 元夕定了定心神,連忙朝兩人屈膝跪下,接過身旁的丫鬟遞來的茶盞,深吸一口氣,道:“爹、娘,喝茶?!?/br> 蕭云敬接了茶,笑著抿了口,掏出紅包遞了過去,元夕抬頭道謝,借機端詳著兩位公婆:老侯爺生得方臉闊肩、劍眉星目,有種武將特有的颯颯英姿,相比起來,蕭渡的五官倒是有些過于清秀了。而趙夫人雖綴了滿身配飾,卻也看得出身子骨十分羸弱,卻又透著些弱不勝風的風情,滿是病容的臉上掩不住曾經的傾國之色。只是那雙眸子,即使是在笑得時候也沒有任何溫度,而當它直直盯在自己臉上時,竟令元夕雙手莫名一顫。 她連忙低下頭來,掩飾心中那一絲慌亂,然后她便發現了一件事:接下來該做些什么?此時屋里突然靜了下來,大家都很默契的不再開口,等著新媳婦說上幾句恭維話。但元夕哪里應付過如此場面,此時越是緊張,腦中越是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該說些什么。 蕭渡見元夕滿臉懊惱地蹙眉發呆,忍不住以拳掩住嘴角的笑意,哪有新媳婦向她這般木訥。不過照此看來她的確是不韻世事,又或者是城府太過深厚,能把他們都騙了過去。至于究竟哪個才是她的真面目,他有得是時間慢慢驗證。 元夕局促地站在屋中央,見自家相公悠哉地站在一旁,并沒有任何想要幫忙的意思,急得冒出汗來。幸好,就在這時,門外遠遠傳來一聲嬌呼,打破了這片令她尷尬的沉默 “哎呀,我來遲了!” ☆、第6章 交鋒 “哎呀,我來遲了?!?/br> 元夕轉過頭去,便看見一位大約十四、五歲的姑娘,生得粉腮杏眼、身段婀娜,正提著鵝黃灑金褶裙一路飛奔,待她氣喘吁吁地進了屋,發現滿屋的目光都凝在了她身上,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低著頭默默蹭到老侯爺身后站著。 老侯爺搖了搖頭,道:“萱兒,你也是快及笄的人了,還這么成天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樣子?!彼诶镫m說著責備之語,眼神中卻滿是寵溺。元夕立即明白過來,原來這位就是自己的小姑,從小跟在老侯爺身邊長大的小女兒蕭芷萱。 蕭芷萱連忙笑著行禮賠罪,口中還嘟囔著:“都怪我昨日睡得遲了,怕來晚了就趕不上見嫂嫂了?!彼幻嬲f,一面不住地以一雙溜溜的大眼睛往元夕身上瞟去,元夕見這雙眼中滿是好奇和善意,便也朝她微微笑了笑。 此時,門外又走來一名衣著容貌皆不俗的婦人,躬身行禮道:“那邊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可以用早膳了?!崩虾顮旤c了點頭,道:“既然人到齊了,便全家人一起去吃頓飯吧?!彼酒鹕韥?,走過那婦人身邊時稍頓了頓,對元夕道:“這位就是你王姨娘?!痹B忙朝她行禮,王姨娘笑著握住她的手,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了,要是嫌底下的人哪里伺候不好了,盡管來找我,姨娘必定給你安排妥當?!边@時蕭芷萱又蹦了過來,笑盈盈道:“要是大哥欺負你了,也可以來找我?!痹捯粑绰?,一道聲音自她背后悠悠傳來:“找你做什么?來晚了還不規矩點,不怕再被罰禁閉?”蕭芷萱一聽,立即耷拉下小臉,回頭朝蕭渡做了個鬼臉,規矩地退到后面。元夕見她生得嬌俏可人,性格又天真浪漫,便不由對這個小姑生出許多好感。 一行人出門穿過回廊,便來到了正院飯廳,屋里已經有許多丫鬟婆子伺立著,老侯爺和趙夫人一齊坐在了上席,回頭望了望,道:“今天是渡兒的新媳初初進門,就不要拘禮,一齊坐下吃罷?!?/br> 王姨娘和身旁一位婦人應了聲是,各找了位置坐下。元夕那見名婦人打扮貴氣,行為舉止卻透著小心溫順,想必就是那位丫鬟出身的蔡姨娘。只見蔡姨娘挨著蕭芷萱坐下,一臉慈愛地偷偷打量著她,眸中隱隱泛起水光。 元夕突然想起了七姨娘,心中莫名有些發酸,聽李嬤嬤說老侯爺從小就將蕭芷萱養在自己身邊,還找了專人教習,只怕是嫌蔡姨娘出身低賤,會教壞了女兒。她又想著自己雖不被爹爹寵愛,至少還能時時見到最疼愛自己的姨娘。而蕭芷萱雖受盡寵愛,卻無法與自己的娘親近,心中必定也不會好受吧。 她想著想著便不由感慨:生于深宅大院、侯府世家,有幾人能真正稱心如愿,其中的禍福際遇,又有誰能真正看透。 她就這么想得出了神,待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面前盤中多了許多小菜,轉過頭,便對上蕭渡那雙意味深長的雙眸。王姨娘眼波朝這邊一瞥,便掩嘴輕笑道:“看這小夫妻恩愛的,才一晚就這么如膠似漆了?!痹δ樕厦偷匾粺?,又不好說明,其他人便也跟著調侃打趣,桌上氣氛逐漸熱絡起來。 見元夕含羞不語,王姨娘又笑道:“不是我夸我們家渡兒,像他這般身世容貌,這些年想借身子攀上高枝的丫鬟們不計其數,他可是從沒拿正眼瞧過那些人。就說前幾日,有個新來的丫頭,就想憑著色相癡纏上來,結果呢,還不是被打發出府了。要我說,那些爬床的賤婢就不該有好下場,平白壞了府里的門風?!?/br> 話音剛落,蔡姨娘的臉色唰得白了起來,這桌上誰不知道她是丫鬟出生,靠生了女兒才得了個名分,但她仍是不發一言,只默默往蕭芷萱碗中夾菜,好似除了女兒,這桌上一切都和自己毫無關系似得。 “好了?!币恢背聊内w夫人眼神往王姨娘身上一掃,輕聲道:“好好吃頓飯,我的兒子還輪不到旁人來夸贊?!蓖跻棠锩嫔蛔?,連忙賠笑噤聲,一時間,桌上靜得只剩碗盤碰撞的聲音。 元夕在自家看多了這些內宅爭斗,早已學會置身事外,便只端起面前的粥猛喝,這時蕭渡偏又開口道:“夕兒,你日后可要向王姨娘多學學,好好學著怎么把這個家當得有聲有色才是?!痹π闹忻偷匾惑@,那口粥卡在喉中咽不下去,又不敢吐出,于是捂著嘴猛地咳嗽起來。后面站著的安荷連忙遞了張帕子過來,元夕狼狽地擦了嘴,才將這口氣順上來。再抬頭看王姨娘臉色未變,依舊笑得十分親熱道:“那是自然,以前是jiejie身子弱,我才不得以逾矩代管,如今新夫人進了門,能趕緊交出去真是再好不過。只是這府中賬目繁雜,外面的生意又多,需得一點點教給你才是?!痹γ銖姵读顺蹲旖菓?,不明白蕭渡為何第一天就要把自己推入這風口浪尖。 一頓飯吃得各懷心事,自從蕭渡說了讓她學著當家的話,元夕總覺得有各色的眼光都投在她身上,感到如坐針氈一般。好不容易吃完了飯,丫鬟們便端了茶盞伺候主子盥口,安荷端著茶正要上前,突然被身旁的丫鬟一撞,手上那杯茶就全潑在了元夕身上。 那撞人的丫鬟嚇得連都白了,連忙跪下求饒道:“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剛才不知怎么得絆了一下,還請夫人原諒??!” 元夕掏出帕子擦掉臉上的水珠,正想說兩句息事寧人的話,卻聽蕭渡在旁邊冷冷道:“害夫人當眾出丑,一句不是故意得就算了?”元夕心中一沉,那丫鬟更是哭得梨花帶雨,只得怯怯回道:“是奴婢的錯,請侯爺責罰?!笔挾蛇@才滿意地站起身來,將眼神往屋里的丫鬟婆子身上掃了一圈,道:“你們都留下來陪她一同受罰,不然會顯得我們侯府沒了規矩!” 此話一出,滿室皆驚,這時,一個懶懶的聲音自旁邊傳來:“大哥心疼新夫人,也犯不著拿整屋的下人撒氣吧?!痹D過頭去,見說話得正是蕭渡的庶弟,侯府的二公子蕭卿。他身著綠鍛菖蒲紋直綴,一派文仕風流的態度,眼下卻隱隱泛著烏青,莫名散發出陰冷氣息。坐在他身邊的二夫人王詩琴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莫要插手。蕭卿卻朝她狠狠一瞪,王詩琴只得怯怯縮回了手,又低眉順目地坐在一旁。 蕭渡笑了笑,還未開口,王姨娘已經沖過去,將蕭卿狠狠瞪住道:“這府里現在是你大哥做主,幾個下人而已,他要罰就罰,要你多嘴?!笔捛涿奸g閃過不服之色,卻沒有繼續頂撞,只輕哼一聲扭過頭去。 蕭渡似乎也不想和他計較,又朝老侯爺躬身道:“爹娘,你們先回去歇息,這些人就交由我來處置如何?”老侯爺凝神望他,隨后便點了點頭,負手走出門去。其他人一見,也都陸續跟著走了出去,只剩滿屋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覷。這些丫鬟、嬤嬤們平時都是各房里貼身伺候得,下面的丫鬟小廝也是隨意呼喝支使,今日卻被莫名領了罰,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 另一邊,元夕匆匆回房換了衣服,安荷見她滿面愁容,便好奇問道:“侯爺雖然對外人兇了些,但是對小姐倒是十分照顧關愛,昨晚那事也沒見他怪罪我們,小姐應該高興才是,還發什么愁呢?” 元夕嘆了口氣,不知該怎么對她這單純的小丫鬟言明。她剛才看得清楚,明明是蕭渡故意伸腿絆到那名丫鬟,讓她撞上安荷,把茶潑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蕭渡這么做是想要查出那半截斷甲的主人,府里的粗使仆婦不可能有機會留那么長而精致的指甲,剩下得便只有各個房里相對嬌貴的大丫鬟和嬤嬤們。唯有用這個方法,才能在不驚動太多人的情況下,悄悄查明真相。 只是他查他得便是,為何非要將自己擺上臺面,她越想越覺得煩亂,不過吃了一頓飯,蕭渡就替她將姨娘、丫鬟都得罪了個遍,他自己倒落得個愛妻護妻的名聲,往后她在這府里只怕更是要舉步維艱了。 她這邊是滿腹心事,飯廳里卻是風聲鶴唳、寂靜無聲。丫鬟嬤嬤們各個膽戰心驚地盯著中間端著茶盅、穩坐椅上的蕭渡,不知道這位一向行事乖張的小侯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蕭渡慢條斯理地喝完了面前的茶,道:“要不就打板子吧!把手都給我伸出來!” 其他人都覺得有些古怪,面上卻不敢違抗,一個個站成一排,乖乖伸出手來。蕭渡站起身,踱著步子一個個看過去,直到停在一雙手的面前。他臉上浮起笑意,抬眼問道:“你叫什么?是哪個屋的?”那丫鬟被他看得差點哭出,顫聲道:“我是王姨娘房里的貼身丫鬟,叫珠云?!?/br> 蕭渡盯著她雙手剪得整齊平整的指甲,道:“你的指甲怎么剪了?” 珠云縮著頭,略帶心虛道:“我做活得時候,不小心折斷了一只,便一齊都剪了?!?/br> 蕭渡笑意更盛,道:“哦,我怎么不知道王姨娘房里的貼身丫鬟,還需要做什么粗活?!彼樕偷匾蛔?,朝外吩咐道:“給我將她帶出去,好好審問!”珠云一聽,頓時嚇得兩腿發軟,雙眼一翻,便昏死了過去。 第二日,侯府內的下人中開始傳著幾個流言,據說趙夫人最喜愛的丫鬟萍兒在侯爺大婚當晚被jian殺,而害她得竟是王姨娘房里的丫鬟珠云。 于是有人好奇:這珠云身為女子,如何能jian殺萍兒。隨后才傳出:珠云不僅狠心地殺了萍兒,竟然還膽大包天地企圖嫁禍給來參加婚宴的鄭將軍,幸好侯爺明斷是非,不過一日就查明真相,將她給揪了出來。 過了一日,又有傳言道:鄭將軍見過珠云之后,曾產生了懷疑,據說鄭將軍雖然酒醉認不清人,但是他一向對氣味十分敏感,只說珠云身上的香味不對。但侯爺手中握有重要證據,認定珠云就是真兇,已經將她移交官府,不日即將法辦。 不過兩日,各種流言就愈演愈烈,下人們發生在身邊的這樁奇案極感興趣,每日閑時就聚在一起談論,將各種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自己親身經歷一般。 ## 四更天更鼓敲響,正是夜半無人之時,被云遮得忽明忽暗的月光,照著一個黑影悄悄穿過角門,來到侯府外的長巷內。她小心地朝四周打探,見無人跟隨,才偷偷松了口氣,將手中的一包東西扔在巷內,又覺得不放心地點了一把火。 這時,她突然背脊一僵,轉回頭一看,忍不住嚇得尖叫一聲,猛地栽倒在了地上! ☆、第7章 迷城 時已破曉,第一縷晨曦照上屋頂的獸脊,為整座侯府涂上了淡淡的金色光暈。而在偏院的一間耳房內,陽光卻仿佛永遠透不進來,將屋內那人永遠地留在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屋里跪著得是個女人,纖弱的身子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精致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看起來頗有些我見猶憐的味道。而在她上首坐著得兩人,卻毫無憐香惜玉的心情,蕭渡不耐煩地以手指叩著桌案,皺眉道:“哭完了嗎?哭完了就好好說!” 跪在地上的女子凄凄抬起頭來,瞪著一雙盈滿淚水的大眼道:“侯爺想讓奴婢說什么?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冷臉站在蕭渡身邊的鄭龍,大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抬起她那張楚楚動人的小臉,冷冷道:“蕓香姑娘,你我好歹做了一晚夫妻,這么快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那被喚作蕓香的女子眼神中閃過惶恐,想要低頭逃避,怎奈下巴被死死鉗住動彈不得,只得顫聲道:“鄭將軍……只怕是認錯人了吧?!?/br> “認錯人?”鄭龍冷哼一聲,將眼神掃過堆在蕓香旁邊的一堆衣衫、香球和香囊,道:“那你說說看,這些東西是怎么回事?” 蕓香抽泣道:“這是奴婢的一些舊衣,想著隨意處置了省得占了屋里的地方。奴婢實在不知,到底哪里做錯了?!?/br> “舊衣?”蕭渡目光一寒,直直盯在她身上道:“是什么舊衣需要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偷偷跑到角門暗巷外去毀尸滅跡?” 蕓香被這眼神嚇得打了個哆嗦,正要開口,臉上突然感到一陣涼意,她驚恐地移開眸子,只見鄭龍已經抽出靴中匕首,輕輕抵在她的臉上,聲音中透著森森寒意,道:“想好了再答。這么嬌滴滴的小娘子,如果臉上被挖去幾塊rou,可就不太好看了?!?/br> 蕓香嚇得渾身顫抖,她驚恐地閉上眼睛,終于把心一橫,堅定道:“奴婢什么都沒做!就算將軍再怎么逼問,奴婢也是什么都不知道?!?/br> “罷了”蕭渡十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似是懶得再與她再兜圈子,沖著鄭龍道:“她不愿說,就由你來幫她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