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阮靈芝低頭思忖片刻,猶豫著開口,“韓煦,我一直把你當成弟弟來看待,你明白嗎?” “我明白?!表n煦沒有遲疑的回答,聲音不帶起伏的說,“可那是你的感受,在我看來不是這樣?!?/br> 阮靈芝抬頭看著他,這是韓煦第一次使她感到有點無理取鬧,一時無言。 韓煦眉頭輕蹙,目光執著,“我沒有對任何人,傾訴過我內心的想法,除了你?!?/br> 阮靈芝低垂眼眸,抿住唇不置一詞。 她這般默然的態度,韓煦心生委屈的擠出一句話來,“你說過無論以后怎樣,你都會陪著我,你不記得了?” “我記得?!比铎`芝注視他,篤定的說道,“我說的是,無論以后你遇到怎樣的麻煩,我都會陪你度過,說這番話是站在作為jiejie的立場,是出自親情?!?/br> 韓煦的胸腔中發出一聲輕笑,撇開頭不讓她看見眼中的失落,再回頭時,他說著,“目前我最大的麻煩,是我們中間有第三個人,而你明明能讓他消失?!?/br> “韓煦,如果你一定要勉強我……”頓了頓,阮靈芝聲音很輕,語氣卻很堅決,“對不起,我食言了,以后我們就當彼此的陌生人吧,這樣對你對我都好?!?/br> 她站起身作勢要離開,韓煦嘴角勾出一抹痛苦的笑意,“你就那么喜歡他?” 阮靈芝定定地看著他,“不管我喜不喜歡他,我也不會對你產生愛情?!?/br> 韓煦黑白分明的雙眸里帶著濕意,揚起一點下巴,“你曾經也說過,最厭惡像梁安那樣的人?!?/br> “現在我依舊看不上那種人,只是愛著他而已?!?/br> 阮靈芝一字一句的說,他聽著就像站在懸崖邊,耳畔風聲尖銳,她伸出手,狠狠地推了他一下。 韓煦沉默幾秒,松掉肩膀,轉過身背對著她,口吻淡淡的說著,“你快點走吧?!?/br> 記憶是一間房,而思念是留給一個人的門,假如她不走進去,那么這間空寂的房子,遲早會被塵埃沙土掩埋,所以他寧可毀掉自己,也不愿意獨自守著滿目瘡痍。 韓煦抽出眼前刀架中,鋒利的刀具,聲音輕到飄渺,“不然會臟了你的衣服?!?/br> 阮靈芝沒能聽清他在說什么,而看著他抬起手肘的動作像在劃著什么,她困惑的擰住眉心,繞過餐桌一步步向他靠近,“你在……” 他目光空洞的站在那,碳鋼的刀身冰冷地擦過他的手腕,敲在洗碗池里,鈍鈍的響。 阮靈芝怔住不動,瞬間腦中空白,直到刺眼的紅色一滴滴流進排水口,她才倒抽一口涼氣。 “你瘋了嗎!”阮靈芝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大步上前準備奪去他手中的刀,韓煦往后退開,仍握著鋒利的兇器,神情平靜的如同手腕上有兩道血口子的人,不是他。 阮靈芝不敢貿然去搶,顫抖著伸出手,強制自己鎮靜的說著,“把刀給我?!?/br>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置若無聞地將刀刃壓進小臂,緩緩扯開皮膚,鮮血就濃稠地往外滲出來,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開出瀲滟的花…… 阮靈芝害怕的閉眼哭喊道,“我答應你,我聽你的!你把刀給我!” 話音伴隨著沾血的刀掉落,清脆的作響幾聲。 韓煦身形晃動著靠向身后的冰箱,她立即拿過碗柜上掛的干毛巾,慌張地按住他冒血的手臂,腥味直沖鼻腔。 黃昏時分,一層薄暮遮住夕陽,那光就蔓延到她鞋尖為止。 阮靈芝站在醫院的走廊,聽著周邊嘈雜的人聲,空氣全是濃重的酒精味,她反復的屏住呼吸,再松開,抑制心慌。 當梁安趕來,就看見靠墻站著的她低垂腦袋,咬著自己拇指的骨節,指甲縫里干著血跡,衣服和牛仔褲上的血塊已經暗成黑色,他看得難受,只想把她纖細的身板攬入懷中。 梁安已經伸展開雙手,卻沒料到她張口就說,“我們分手吧?!蔽惨羧旧相ㄆ?。 可以依靠的男人出現在面前,阮靈芝所有恐慌的情緒頃刻間釋放,眼淚不斷地往下掉,很快引起身旁路人的注目,她馬上抹著淚,同時聽見他說道,“我不接受?!?/br> 梁安的拒絕在意料中,如此分手她同樣不甘愿,但是她怕韓煦再做出自殘的舉動。 于是,阮靈芝抬頭看他,哽咽著說,“或者我們,暫時先別聯系?!?/br> 梁安想也不想,果決的說,“我不要?!?/br> 阮靈芝無可奈何的嘆口氣,“韓煦他這是用死來威脅我,讓我和你分手……” 梁安打斷她,“你就不怕我也這么做?”他皺著眉頭,口吻像在鬧脾氣一樣。 “我沒跟你開玩笑,他當著我的面把手腕割開了,不然我為什么站在這里!”阮靈芝眼前閃過那幕駭人的場面,一時發慌,不自覺拔高音量。 梁安抿著唇,點頭,“好,分手?!?/br> 阮靈芝不免愣住,明知他不可能爽快的答應,還是在一秒慌亂起來,懷疑著在梁安心里,她真的是‘不可能’的存在嗎? 果然,他又說道,“反正我也有很多手術刀,夠用?!?/br> 阮靈芝疲憊地彎腰捂住臉,“那你告訴我,到底我該怎么辦……” 梁安面頰陷下去動了動,“你可以對他善良,那我呢?” 她不由得抬頭,他抿成一線的唇,顯示著不甘心。 梁安輪廓分明的臉上,唯獨那雙眼睛生得柔和的要命,此刻寫滿倔強,“我也不是理智的人,你想清楚了……” 他一頓,接著說,“你要救誰?!?/br> 阮靈芝放棄的再次垂下頭,搖了搖,哭笑不得,“我當然救你啊……” 實在忍不住,很想要他抱住自己,她伸出手拉著梁安的衣服,哭嚷著,“讓他去死行了吧!” 梁安握住她的胳膊環上自己的腰,把她腦袋按在胸口,同時輕撫著她的背說,“他需要的是心理醫生,我需要的才是你?!?/br> 阮靈芝緊緊抱住這個男人,臉埋進他的衣服里深呼吸,沒有刺鼻的血腥,沒有酒精,僅僅是能讓她心安的味道,好像天塌下來也不用害怕。 走進病房,她看見在靠窗的床位上,坐著的韓煦,他面無血色,嘴唇稍顯蒼白,半斂著眼眸,靜靜的望著窗外的天際,那仿佛奄奄一息的霞光。 多床位的病房并不安靜,小孩兒在一旁哭鬧不止,韓煦發現她進來時,目光很快落在跟著她的男人身上,他穿著純黑的衛衣,里頭的白t恤長出一小截,戴著耳釘,他的衣袖堆在小臂,手腕上琳瑯的鐲珠,戒指沒有初見他時多,卻也不少。 韓煦一眼掃完他全身,腦海里兀自響起阮靈芝的那句,“現在我依舊看不上那種人,只是愛著他而已?!?/br> 梁安說自己就是去安慰一下,順便看能不能開解韓煦的,阮靈芝才讓他進來,沒曾想梁安打量完他的裹著紗布的手臂,第一句話就是,“你要豎著割,不然血很容易就止了?!?/br> 阮靈芝一愣,恨不得堵上他嘴,再扒開他腦袋,看看里面的回路是不是接錯了。 韓煦不理會他,眼神深沉的盯著阮靈芝,問,“你不是說,會和他分手嗎?” 梁安手臂一伸,將她攬到身后,搶答道,“已經分了?!?/br> 韓煦皺眉,明顯是質疑的看著他。 “我們現在是好朋友?!绷喊仓苯幼诓〈才缘牡首由?,笑的眼如彎月,加重強調,“非常好的朋友?!?/br> ☆、第38章 打賭(2) 電梯門叮的一聲,在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打開。 看著那個肩線寬平的男人抬腳跨出電梯門,阮靈芝猶豫不決的站著沒動,說道,“我們要不要再等一會兒走?!?/br> 梁安一怔,轉身就把她拉進自己的臂彎,攬住她纖薄的肩頭往外走,一邊說著,“他住醫院不會有事的……” 他們留的再久,按韓煦目前的情緒狀態,也是無濟于事,阮靈芝這么想來,剛準備點頭,就聽他繼續說,“要有事還可以直接治?!彼X得很有道理,抬起胳膊就給梁安一個肘擊。 開出停車場不一會,窗外車水馬龍,霓虹閃爍。 思前想后,還是給安熹微發去一條短信,她鎖定屏幕前,一眼掃過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半。 梁安余光略過副駕座的人放下手機,隨即問道,“他是不是,家里的人全死了?” 阮靈芝輕斥,“你會不會說話?!?/br> “不會,我國語本來就不好?!彼碇睔鈮训恼f著。 阮靈芝似有若無地嘆口氣,回想著說,“他mama在他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爸爸……” 提起韓田野這個人,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穿著笑容可掬,和藹可親的外衣,人與人之間沒有建立親密的關系,就犯不著去撥開對方的皮囊,看看底下的真相,而且,他是不含惡意的,若不然阮和平也不會與他交好。 那些年,她不止一次在韓煦家吃飯,餐桌上箸勺聲響交錯,韓田野偶爾會問問他們最近學習怎么樣諸如此類,極少像阮靈芝父母斥責她那般,斥責韓煦不該如何如何,現今回顧,她頓然發現那父子二人確不怎么攀談,看似融洽的表面下,藏著些許疏離。 “我感覺他們可能……”頓一頓,阮靈芝斟酌著說道,“沒有經常交流彼此內心的想法,大概因為是大老爺們,觀察力沒那么細微,也不會整天閑著沒事兒就談心吧?!?/br> 梁安微抬下巴,略有所解的‘啊’一聲,然后道,“不知道要怎么說?!?/br> 阮靈芝不禁笑笑,“那你‘啊’什么?!?/br> 他頭一偏,輕輕聳肩,目光正視前面湍流的車河,留給她一個眼底沉著,鼻梁筆挺,唇角沒有一絲弧度,性感的側臉輪廓。 圓盤似的天橋下的紅燈亮起,橋上倚靠無數的游客,他們試圖占據最佳位置拍照,城市燈火中夜不深,虧得車窗阻擋才有靜。 她盯著梁安好一會兒,即使等待紅燈的過程中,也不與她講話,就這么冷著一張臉,手肘靠在車窗下,修長的手指搭在雙唇上。 阮靈芝伸手去戳了一下,那男人的胳膊,“好朋友,你生氣啦?” 梁安不是冷戰的料,屬于一簇火星就燎原的類型,所以在她出聲后,他立刻憤憤的說道,“他只是割一下手,你就要和我分手!” 阮靈芝扁嘴,“是他實在把我嚇到了?!?/br> 信號燈由黃轉綠,窗景開始移動,梁安握著方向盤,皺眉說,“那要是隨便誰往自己身上砍,然后把你嚇到,你也要和我分手?” 阮靈芝哭笑不得的解釋,“我當韓煦是弟弟,我關心他才會被嚇到好嗎?” 梁安很快地看她一眼,忍不住加重語氣,“你關心的人太多了,以后只關心我行嗎!” 阮靈芝失笑,然后面露無奈的連連答應,“行行行?!?/br> 說完她靠回椅背望著路旁,尚未長齊葉片的樹杈上,掛著閃閃滅滅的燈。 沒隔幾秒,梁安眉眼舒展開,忽然問,“你想看夜景嗎?” 阮靈芝抬了抬眉,轉過頭見他那雙好看的眼睛稍稍一彎,沁著笑意說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的夜景很漂亮?!?/br> 已經適應他像個小孩一樣情緒轉換飛快,阮靈芝當下觀察著周圍慢慢變化的街景,十分有把握的猜測,“該不會是你家吧?” 梁安聞言稍睜大眼睛,露出‘你怎么這么聰明’的表情。 阮靈芝忍笑說著,“我拒絕?!?/br> 梁安頓時皺起眉,“你前天晚上答應的明天,明天又答應明天,你究竟有多少個明天?” “昨天我們還在交往,現在我們只是好朋友,所以我不想和你當□□?!彼X袋撇向窗外,理由充分的說著。 梁安不管她這些那些的理由,反正方向盤在他手里,他只問道,“□□是什么意思?” 阮靈芝想了一想,說,“打游戲和你組隊的人?!?/br> 梁安似懂非懂的‘哦’一聲,“那就是唐昊,我和唐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