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晉王為河間王府張目,河間王與他更要好了?!焙娱g王從前與晉王就很不錯,覺得是難得爽快的人,如今越發親近。 晉王明晃晃地拉攏了河間王,又給了朝臣一個交代,并未叫朝臣對他不喜,越發春風得意。 “狼子野心!”晉王此獠坑了魏國公一頭就往禹王妃面前賣好兒去了,可恨楚離今日要回來尋自家小姑娘,眼睜睜看著引狼入室的楚白十分榮幸地帶著這東西回了王府,還殷勤地要留飯,心里堅定地認為晉王越發jian狡。 他美貌如花的面上現出淡淡的冷意,之后轉頭與廣平王皺眉說道,“前次我與父王說的話,父王可有想法?”宋云焱往軍中去之后,便與他提起,廣平王這一軍駐地多年承平,關外的胡人都被打得差不多了,該往別處去。 什么別處呢? 自然是離得不遠,其實也很太平的禹王駐防之處。 “我已經允了,陛下也允了?!睆V平王叫人上了點兒燜羊rou來,熱氣騰騰香氣撲鼻,招呼探頭探腦的如意與他一起吃,一點兒都不在乎是不是在飯點兒。 一塊rou下去,廣平王覺得自己活過來了,這才與楚離說道,“昨兒定的,還未告訴你,你倒是記在心上?!?/br> 他對楚離這個提議并無不可,實在是在他心里不大看得上禹王。禹王如今到底握著兵權,楚離提議接近禹王,叫他心里盤算只怕是在提防禹王。他也覺得文帝老了,禹王若猝不及防在關外領著這一軍打進京城只怕是要壞事,因此便與文帝面前說了,巧得很,文帝他老人家對這個長子也心生忌憚,也覺得看住了才好。 且還下了密旨,禹王老實也就罷了,但有異動,格殺勿論。 “宋家這小子倒是想得周全?!本谷荒芟氲椒纻溆硗?,廣平王就對宋云焱贊不絕口。 楚離卻只是皺了皺眉頭,覺得宋云焱只怕不僅是因這個的緣故,只是宋云焱素來有心機,他不說,楚離也懶得詢問。 宋云焱信誓旦旦能因功封侯,可見這其中另有蹊蹺。 真當封侯說著玩兒呢? 如意聽這些多少是聽得頭疼,抱著楚離只仰頭看他思索內斂的樣子,只覺得這個模樣更叫自己傾心,抱著他的手臂傻笑。 楚離對宋云焱不過是一閃而過,對禹王會不會做了誰的踏腳石也沒有興趣,低頭見如意看著自己眉開眼笑的,便也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他不樂意與廣平王夫妻在一處,就帶著如意往外頭散心,這冬日寒冷,京中下了幾場雪銀裝素裹滿眼的雪白。如意與楚離一同在車里依偎著暖暖的白玉暖爐,身上還披著一件火紅的火狐披風,她抱著毛茸茸的披風探了一顆小腦袋往外看去,就見外頭因冬天來來往往的人都不多了,又見楚離支起手臂壓在自己的身上,尖尖的下顎就在自己的頭頂,她忍不住埋頭拱了拱。 “過了年,又大了一歲?!背x攬著她纖細的腰肢,伏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歲月催人老呀?!毙」媚飺u頭晃腦地說道。 “你的意思,我老了?”楚離壓著她,灼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耳邊,聲音危險地說道。 “在我的心里,表哥永遠都美貌如花?!比缫獾亩錈釤岬?,心里亂七八糟,一雙小手兒忍不住牽著他的衣角有些透不過氣來。 她很喜歡他的親昵,可是卻又有些害怕,又甜蜜歡喜,又覺得危險。 “等你及笄,咱們就成親?!背x緊了緊自己的手臂,聽這小姑娘輕輕地嚶了一聲,只覺得車中燥熱,松開了她轉頭去喝茶,順便挑開了簾子,迎面的冷風吹在面前,方才好些。 如意也覺得臉紅,急忙往外頭跟著看去,之后目光一凝,就見遠遠的一個十分雜亂的街口,突然轉出來了一個身上穿著孝衣的美麗女子。她生得十分美貌,卻又帶了幾分蒼白的憔悴,此時穿著單薄的孝衣立在堆著許多白雪的街角,奪目的美艷就化作了楚楚可憐的柔弱。她仿佛是在等人,一雙眼一直往遠處看去,不大一回兒,就見另一條街上,正眉開眼笑地有一個青年騎著馬而來。 他的手上提著幾個小小的紙包兒,瞧著該是點心。 正是顏寧。 見是顏寧,那女子目中閃過了光彩,幾步上前撲上去,死死地拉住了顏寧的馬,仰頭含淚喚道,“姐夫!” “你!”顏寧正滿心歡喜地下了衙門回家,斷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人敢攔馬,他一驚恐傷人急忙勒馬看去,見是她,頓時臉上一冷,不耐地問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他厭惡至極,因此臉色很不好看,只策馬就要繞過這個孝衣女子,卻聽這女子突然生出了一聲尖銳的哭聲問道,“四姐夫要見死不救?!還是,四jiejie與你說了我許多的惡言,竟在你的心里,將我視作卑賤的女子?!” “少攀扯你四jiejie,有你這種東西做了姐妹,她不知倒了什么霉!”顏寧正要走,聽見她攀扯自己的妻子頓時惱了,回頭抬手就一馬鞭往她的身上抽去! “下次,再在外頭說她一個字,就不是一鞭子的事!”顏寧素來灑脫,在魏國公府幾個熊姑娘的心里出了名兒的好欺負,平日里做小伏低連豆丁大的如薇都敢欺負他的,卻沒有想到一旦翻臉冷厲如斯。 馬鞭粗糙堅硬,一下子就把這女子的孝衣給抽開,現出一抹鮮艷的血痕,見她抱著自己被抽出鮮血的手臂仰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顏寧只是指著她冷冷地說道,“你算什么東西!你jiejie從未說過你一個字,我也不愛聽!滾罷!要死要活,尋你的娘家去!” 與他一個姐夫較什么勁兒呢? 如意看著那女子哭著倒在地上,鮮血從她的傷口里流出來落在了雪地里,抿了抿嘴角,轉頭去看楚離。 楚離見她看來,微微頷首,叫了王府的華蓋大車到了顏寧前頭,見顏寧一怔,如意便探出頭,對地上這個可憐的,再也沒有當年明媚張揚的女子輕聲喚道,“五jiejie?!?/br> 這個落魄了的孝衣美人,正是如畫。 “你是?”如畫滿心的凄苦怨恨,聽見這一聲抬頭,正見了一個衣裳首飾奪目,眉目如畫的少女,她生得美麗靈動,嬌滴滴得軟得如水一般。 她并沒有見過這樣嬌艷的人,然而目光落在從她身后露出半邊側臉的廣平王世子,心里一動再抬眼看去,就見如意的面上有幾分當年肥仔兒的影子,心里一動,她不由試探地問道,“是,九meimei?”見如意點頭,她眼里就忍不住滾出淚水來。 “四姐夫該回家了,五jiejie的事兒與姐夫無關,日后也不必理?!比缫馀c顏寧輕聲說道。 顏寧見熊姑娘來了,知道自己算是被放過,急忙應了就要走。 “姐夫!”如畫見他要走,陡然尖聲叫了一聲。 “五jiejie這是什么意思?”如意見她仿佛對顏寧不肯放過,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道,“四姐夫與jiejie,可沒有什么關系?!?/br> “沒有關系?”如畫心中悲憤,霍然抬頭看著這個容貌精致,綾羅堆兒里養出來的嬌貴女孩兒,想到這些年自己的凄苦,她便忍不住尖聲道,“怎么沒有關系?!當年,當年明明應該是我呀!” 老太太相中的兩家人里,如月嫁給尚書府,她嫁去顏家。若不是如月jian猾知道了顏家更顯赫,因此拿話兒慫恿她叫她替她嫁入蘇家,從此抄家吃苦喪夫毀了這一生,自己人生美滿,如今,她才應該是顏寧的妻子! 她回京,看到顏寧已經是這樣英俊強勢的人,心里后悔,也生出怨恨。 她的夫君至死不忘魏如月,那么,她就奪了她的丈夫,叫她一生都痛苦。 “她是那樣的人,我得叫姐夫知道呀!”如畫抬頭去看不耐的顏寧,含淚說道,“當年,不是她使了手段,本該是我……” “當年如果是你,我就不會與魏國公府議親?!鳖亴幉豢蜌獾卣f道,“少說沒用的,你竟敢詆毀自己的jiejie,可見人品?!?/br> 他看如畫可憐得不行的樣子,皺了皺眉,竟不走了,回頭細細地看如畫的臉孔。后者心里一動,急忙仰頭露出美貌的臉來叫他看,卻見顏寧打量了她許久,抬頭對楚離求道,“我沒帶人,又不愿碰著她?!辈蝗回M不是來一個男女授受不親賴上顏三公子? “捆上?!背x淡淡地與王府的侍衛吩咐道。 “不!”如畫尖叫了一聲,沒有想到這幾個竟這樣冷酷。 “五jiejie的福氣來了?!比缫饪粗绠嫳豢圩?,一雙手往顏寧的方向伸,只覺得她已經瘋魔,如月在她眼里已經是仇人了,冷淡地揉著眼角說道,“大伯父在家,我送你往大伯父面前去,那是五jiejie的父親,比姐夫親近多了?!?/br> 是死是活,找自己親爹去罷! 第151章 被meimei送去見親爹,叫如畫霍然抬起頭,臉都白了。 她回京也不是一日兩日,都能尋到顏寧的面前,自然也是去求過魏國公的。 就在兵部外頭,她見了她的生父,跪著將自己這些年的苦楚與自己的如今的無助哭著說了,求父親叫自己回家,得到的只有一句話。 “不要叫我再看見你?!?/br> 再沒有魏國公這樣冷酷的人,如畫聽著這話就跟叫刀捅到心口一樣,看著父親頭也不回地走了,丟了自己隨意去死。若不是走投無路,誰會一定要扒著顏寧呢?她滿心的憂愁痛苦,見如意一雙眼睛清明剔透,又生出無邊的恨意來,倒在雪地上顧不得自己叫顏寧抽出的傷口,幾乎要嘶吼出自己的血淚一樣叫道,“你見我落魄,因此,竟要討好她么?!” 一家子的姐妹,竟然也學別人捧高踩低?! “這個……說起來,以后我是要做世子妃的,不必討別人歡喜,因為四姐夫不如我家表哥呢?!比缫庖娝荒樥`解,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本應該四姐夫好生來討好我才對?!?/br> 顏三公子被這一刀捅得鮮血淋漓,見一個美人正在熊姑娘的身后帶著幾分得意地冷眼看來,想了想河間王府八熊被揍成豬頭的傳聞,默默地隱忍了這口氣。 “帶走?!北臼且c自家美人表哥逛街來的,卻遇上了這么個破事兒,如意心里有些遺憾,也知道今日若不對如畫有個結果,以后沒準兒這jiejie在外頭干出什么來。她不想手上沾自家姐妹的血,那并不能代表自己如何強悍,可是卻也不會因這些忌憚躊躇,傷害了真正對自己好的姐妹。 如月與如畫,她素來分得清里外。 同情如畫?那又將無辜的如月置于何地? 她只叫顏寧自己回去陪如月與顏書不必擔心,自己便帶著如畫回了國公府,想了又想,還是與老太太傳了話兒,就見今日府中來來往往不少的人,紛紛往后頭去。 “誰來了?”如意便好奇地問道。 “我家太太的娘家哥兒來了,里頭還有紅梅公子呢?!币粋€如意在二太太房中見過的丫頭聽見她問,眼睛一轉便從后頭幾步上來,推開了如意面前的丫頭殷勤地回話。她詫異地看著后頭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如畫,還好奇地張望幾眼。 “他又來?”如意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到這紅梅公子也不知是個什么意思,說對如馨上心,風流事沒有斷絕過,后頭還有許多的花魁往來應合??墒侨粽f不上心,卻又時常登門。 她心里可憐了一下這位已經叫二太太給排除了的可憐公子,只問道,“還有別人來沒有?”寧非與魏燕來都要開春兒下場會試,二太太的意思,只要寧非能中了這一科,就叫他與如馨定親。 想到那個沉默寡言,卻把如馨看在眼里的青年,如意便瞇了瞇眼睛。 “姑娘說的是不是一個悶得很的公子?”這丫頭歪頭問道。 如意一愣,只覺得這形容多少有些無禮。因見她還在去看掙扎的如畫,全沒有個謹慎的樣子不由細細地打量她,就見她生得十分俏麗活潑,面上也帶著不同的機靈,一顰一笑都與規矩的府中丫頭有些不同。 “那位也來了,悶悶地坐著,黑面神一樣,可……” “主子家的公子,是你能評說的?”如意目光落在她的腰間的一枚玉佩上,就見上頭雕花精致,中間圍著一個小小的魏字,皺了皺眉便淡淡地說道,“再如何,在外頭不要丟了你主子的規矩?!?/br> 她見這丫頭呆了呆,有些委屈地看了自己一眼,飛快地低下頭去,心里記掛著她的模樣兒,放緩了聲音說道,“二伯娘疼愛你們,只是你們也該在外頭做臉,不然豈不是輕???”二太太身邊從前可沒有這樣言行無忌的。 她小小的女孩兒,卻用教導的模樣說話,這丫頭有些不服氣,卻還是垂頭應了。 九姑娘自己在家里與廣平王世子到處玩耍也沒有什么規矩,怎么還有臉說她呢? 如意目光敏銳,自然看出這丫頭的不服氣,只是懶得與一個丫頭計較,只徑直往魏國公的房中去了,后頭還拖著一個如畫。 她早就勸了楚離先往老太太面前去提如畫之事,此時一個人帶了如畫到了魏國公房里,正聽見里頭兵荒馬亂的“國公爺”的尖叫,她挑了簾子進去,就見魏國公面如金紙,正歪在一旁的張氏的身上往外咳血,喘息十分粗重,一雙眼露出了十分的憤怒,顯然是惱怒到了極點。 急忙垂了頭給魏國公請安,她方才回頭指著瑟縮的如畫與皺眉看來的魏國公說道,“小九兒今兒出去,見了一個姑娘抱著四姐夫的馬哭得不行,實在不成體統,便叫人捆了她,誰知道竟是多年不見的五jiejie呢?!?/br> 如畫雖然憔悴些,可是她看她面有風霜卻雙手并不粗糙,就知道她日子之前還是很過得下去的。 “什么?”英國公才叫晉王迎面一棍隔空砸得頭暈腦脹,哪里還理會別的,緩了緩,一雙冰冷的眼就落在了抖成一團的如畫的身上,許久之后緩緩地問道,“你說,她去見了誰?!” “四姐夫?!?/br> “國公府是死人?叫你沒出路非去見你姐夫?!”張氏素來不喜家中幾個女孩兒,見了如畫也唬了一跳,又見魏國公不喜,頓時厲害了起來。 “四姐夫都惱了,給了五jiejie一鞭子,我只恐日后對四jiejie也存了心結呢?!比缫馓а蹏@息說道,“姐夫家怎么看國公府呢?不得說大伯父教養不嚴?我是不好做主的,大伯父才是家長,因此帶回來請大伯父定奪?!?/br> 如畫這事兒干得實在惡心,顏寧但凡叫她沾染上日后只怕都要與如月夫妻離心。如意已經對多年不見,一出現就生事的如畫存了厭惡,便不肯為她開解,只等著魏國公的處置,就見魏國公看了如畫許久,冷冷地說道,“嫁了人,就與我家無關?!?/br> 魏國公很看重西城侯府的顏家,若是因如畫損了聯姻之情,他豈不是要再斷臂膀? 河間王府已經與他翻臉,他不想再與顏家斷了情分。 “父親!”如畫絕望地看著魏國公。 “從哪里來,回哪里去?!蔽簢珦纹鹕頍o情地看著地上這個回京與自己求助的女兒,冷冷地說道,“你丟了蘇家老太太自己上京,不孝到了極點!這樣的性情,還想叫我疼愛你?” 見如畫一臉驚恐地抬頭,仿佛沒有想到自己為何會知道,魏國公便冷冷地說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蘇家那小子,給人做幕僚卻拉著人家姑娘私奔,被抓回來打斷了渾身的骨頭!你!”他目光冰冷地說道,“與那家人說,你是魏國公府的姑娘,只要助你回京,你保那家日后由我舉薦為官,是也不是?!” 真以為她瞞得過他? 如意再沒有想到如畫竟然心里瞞著這許多的事,不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如畫已經渾身發抖,許久之后猛地撲在了魏國公的床邊,顧不得叫繩子捆著只哭著央求道,“父親不要把我送回去。夫君死了,那家里說要我還他家姑娘的清白!是叫女兒為仆婦的呀!家里的銀子都賠了,還有個老不死的……”想到蘇家老太太對自己的百般欺負作踐,如畫便哭訴,一雙眼睛赤紅地說道,“日日不是要吃rou就是要吃魚,全然不知家計艱難。我但凡說不行,就往外頭罵我不賢惠?!?/br> 蘇家老太太年紀不小,嗓門兒也大,如今沒了身份兒,更變成了一個潑皮,把她說成了一個不孝的媳婦兒,哪怕她吃了不知多少委屈,竟也叫人不信。 如畫日子過得艱難極了,又有夫君竟帶著別的女子私奔,一顆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