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葉青一腦門霧水,心想不就是去趟省城嗎?怎么這么大情緒?跑就跑唄,誰怕誰呀? 兩人誰也不說話,一路長跑。 葉青掌握好步伐,調整呼吸,擺臂勻速前進,緊緊跟在徐公安后面。 一口氣跑出十幾里地,徐友亮不禁有些納悶,還真看不出來,她居然能跟得上。 “立——正!原地休息!” 徐友亮終于喊停了,葉青氣喘吁吁的跌坐在地上。 沒過兩分鐘,徐友亮就催促葉青起來:“別歇著,照這樣歇下去天黑也到不了?!?/br> 葉青沒廢話,站起來就跑。 跑了一個來小時,到省城時才剛剛早晨八點半,真是比馬跑的還快! “下午三點鐘在這里集合?!笔n案局門口,徐友亮沉著臉對葉青說。 “徐公安,我不進去一起找么?” “保密單位,你怎么能進去?” 那我跟著來干啥?葉青郁悶。 “找到后我先讓你確認再辦理檔案借調,省的拿回去又不是?!毙煊蚜两忉?。 葉青釋然,跟他道別,說自己三點一定準時到。 見徐友亮走遠,葉青才一下子坐到地上,腿軟的好半天沒緩過來勁兒。一大早晨越野拉練,肚子里那點食早就消化完了,葉青磨蹭到國營飯店,小餛飩來一碗,油條要了兩根,坐那兒吃了起來。 吃飽喝足溜達到大眾澡堂,坐門口等人家開門。 澡堂子十點才營業,一池子新水就葉青一個人,脫衣服跳進去,終于舒了一口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熘形缡c時候,葉青慢吞吞換衣服出來,去國營飯店又吃午飯。 吃飽喝足,坐到檔案局門口等到下午三點,才看見徐友亮從里面出來,葉青趕緊迎上去。 “徐公安,找到了么?” 徐友亮瞪她:“哪有這么快?回去吧,明天繼續?!?/br> 幾十里路一氣跑回去,到了縣城人們還沒開始做晚飯,回到大雜院,葉青進屋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切照常,晚上回來,臨到縣城時,徐友亮掃了眼氣喘吁吁的葉青說道:“明天你就不用去了,有消息我通知你?!?/br> 葉青心想你自己去還不知道又找些什么驢唇不對馬嘴的應付我,忙擺手賠笑道:“我不累,哪能讓您一個人辛苦呢?” 徐友亮黑了臉:“明天還是那個時間,道口集合!” 一連三天,葉青都是早出晚歸,徐公安那里還是沒半點消息,葉青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說自己姓葉了,張王李趙隨便挑一個,也許選擇還多一些。天氣越發涼了,每晚睡在四處漏風的窩棚,渾身裹緊了被子還是凍得手腳冰涼,葉青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到頭。 這天上午,徐友亮正在檔案室里找的滿頭大汗,想從解放后這些年的戶籍資料里把人找出來,那可太難了。 前幾年趕上頭一次登記,有的人在外地謀生,當地辦理了戶口,農村老家也給登上了,這人就兩份戶籍。還有這兩年精簡工人回鄉,城鎮戶口注銷,一看反正農村戶口也不給糧票,要不要無所謂,有的人就干脆沒戶口。 徐友亮手里拿著線裝繁體卷宗,對照著正規戶籍資料挨個找,到了中午還是沒半點線索。 “徐同志,先吃飯吧?!睓n案局的工作人員提醒。 “走,一起去?!毙煊蚜练畔戮碜?。 像他這樣的單身漢,糧食關系都放在單位,縣城公安局沒單獨食堂,關系就掛在縣委。一天三頓,晚上回宿舍睡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臨出門前徐友亮帶著證明去縣委食堂辦手續,大師傅拿著他的飯本涂了幾個圈,把糧票折算給他拿走。 到了省檔案局食堂,徐友亮把糧票交到窗口,開始排隊打飯。 兩個玉米餅子一碗菜粥,徐友亮就著食堂腌制的小咸菜吃的津津有味,當拿到第二個餅子時候突然停住,似乎想起了什么。 路上也沒看見葉青帶干糧,徐友亮知道她在老吳家借住,估計是不好意思讓人給準備,這幾天中午她在省城吃什么? 徐友亮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折騰她跟著一起來了,看著手里的玉米餅有些rou疼,想了想還是沒吃,掏出手帕裹上,放進挎包里。 下午匯合時候葉青一聽又沒消息,心里有些失落,沒說什么,跟著徐友亮往回跑。 “停下!原地休息?!毙煊蚜梁白∪~青,兩人氣喘吁吁的坐在路邊地頭上。 葉青心不在焉,想著自己住進大雜院已經快一個月了,陳嫂子臉色越來越難看,那個小窩棚想繼續住下去恐怕不容易。還有吳嬸家,雖說一家子都是好人,但是時間長了,一鍋里吃飯總會有矛盾。 越想越煩,葉青正在糾結時候突然就看見一個玉米餅子遞到眼跟前。 “拿著?!毙煊蚜撩鏌o表情說道。 葉青怔住,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吃吧?!毙煊蚜敛挥煞终f把玉米餅塞到葉青手里。 葉青回過神,才想起來這幾天只顧著自己吃了,把徐公安扔在檔案局沒管??墒撬膊桓艺f請吃飯???被拒絕還是小事,萬一再說她行/賄公安犯了原則問題,大帽子扣下來她可擔當不起?,F在什么意思? 葉青摸不著頭腦,看著手里的玉米餅子直發呆。 “你中午吃過了?”徐友亮問。 “沒!”葉青立即否認。 說完又后悔,只好拿著玉米餅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邊吃邊偷眼打量徐公安,琢磨他到底什么意思。 徐友亮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眼角余光卻把葉青小動作都看在眼里,不知道怎么著,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家里養的那只貓來。 小貓剛來家還認生,不肯跟他親近,母親就拿了吃食讓他喂,小貓看見吃的小心湊過來,一邊吃還一邊警惕地打量他。見葉青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來轉去,徐友亮怎么看都覺得和那只貓一摸一樣。 “我吃飽了……”葉青三下兩下把玉米餅吞進了肚子。 “吃飽了?繼續趕路吧?!毙煊蚜琳酒饋?。 ☆、尋根問祖 晚上在吳家吃飯,葉青看著吳嬸特意給她蒸上的一個包子,怎么也吃不去。 “葉啊,你別發愁,這大海撈針的,也不是一天半晌的事兒?!眳菋鹨詾槿~青好些天沒找到線索才吃不下去。 “哎,知道了吳嬸?!比~青掰給小囡囡半塊,好半天才把自己手里的半塊包子吃完,下午那個玉米餅子有些吃撐了。 轉天一大早,葉青早早趕到縣城大道口,遠遠就看見徐友亮站在那里,手里還推了輛自行車。 “鳳頭!”葉青驚呼。 徐友亮拍拍車座笑道:“不錯吧?英國貨,全縣就我們局這一輛?!?/br> 說完他又有些后悔,生怕葉青追問怎么前些天沒騎出來。 葉青哪里顧得上想這些,全身心注意力都在這輛自行車上。英國的老牌子,據說鋼架結構都是戰斗機原材料,溥儀大婚時候,他弟弟那個什么王爺就送了這么一輛。建國后國家進口過一批,沒想到自己今天居然看到實物! “上來!”徐友亮跨上車,大長腿一只撐地一只蹬在腳蹬子上。 葉青興奮的竄上后車架,伸手就抓住徐友亮的腰側。 徐友亮只覺得一股熱流從后腰直沖腦門,臉瞬時漲得通紅! “咳,你……坐好了!” “哎,知道啦!”葉青坐在后車架上應了一聲,趕緊換成雙手緊緊抓??! 徐友亮怔忪片刻,猛地就蹬動腳踏…… 城郊大道上,自行車一路疾馳,風馳電掣!葉青在自行車后架上硬是坐出寶馬的感覺!不禁贊嘆,徐公安的腿腳真給力!難怪要提醒她坐好,這速度……不小心還真的就飛出去了。 兩人剛過八點就到了省城,葉青照舊去泡澡堂吃飯。 一上午徐友亮都有些心不在焉,剛到中午就去食堂打飯。 “呦!紅燒rou???還是你們省城條件好,我們縣委食堂自打中秋節就沒見過rou星?!毙煊蚜链蛉?。 食堂大師傅忙解釋:“徐同志,這不月底了嗎?給大家伙也改善改善,來,多給您兩塊兒,全肥的!”省城條件是好些,但也不能讓下面的同志說出話來。 徐友亮笑笑,打了兩個三合面饅頭,自己就咸菜吃了一個,留一個跟原封未動的紅燒rou一起裝進飯盒。 下午往回騎的時候,出了城沒走多遠徐友亮就停住車,讓葉青下來,把挎包里的飯盒掏出來遞給她。 “紅燒rou?”葉青歡呼一聲,口水差點沒流出來。 “趕緊吃,一直在鍋爐房放著,還溫乎著呢?!毙煊蚜列Φ?。 葉青總算是看明白了,原來徐公安擔心自己在省城沒飯吃???還別說,檔案局的伙食真不錯,吃完還能稍出幾塊來。 快一個月了,葉青就沒吃過正八經的rou,國營飯店賣的說是rou包子,其實里面就零星幾個肥rou丁。 一手抄起筷子,一手拿著饅頭,葉青不客氣吃起來。 徐友亮看著葉青狼吞虎咽,覺得越發像自家那只貓,不由得就伸出手想放在葉青頭上給她順順毛。轉念又一想,不對!這可不是自家的小花貓,是個大姑娘,真要是動手動腳,惹急了非得撓自己不可。 徐友亮尷尬的把手縮回來,摘下帽子在自己頭上撓了撓。 想起自家那只貓每次吃東西都沖他搖頭擺尾,討好似得喵嗚喵嗚叫幾聲,徐友亮看著只顧自己埋頭大吃的葉青就皺起眉頭。 “嗯,嗚嗚……好吃!”葉青嚼著滿嘴紅繞rou口齒不清地說。一個月不沾rou,現在吃起來真是太香了!連只帶著一點rou皮的肥膩膘子都盡數吞了下去。 徐友亮終于心滿意足:“吃完了那就回去吧,明天還要起早?!?/br> 葉青忙不迭點頭。 又過了兩天,還是沒線索,就當葉青想放棄另尋方法時,徐友亮終于找到了個姓葉的。 “年齡對的上,其他資料也沒問題,就是前幾年已經把戶口遷走了,人不在本地不好查證?!毙煊蚜涟欀碱^說。 葉青接過來仔細看這份卷宗:葉福海,四十五歲,惠安縣大洼鄉前溝子村,五二年戶籍調入安徽省新南市附屬二礦區,家庭成員…… 這時代戶籍沒有聯網,雖然審查嚴格但是管理漏洞百出。地域省份各自管理,常常是這邊開了遷出證,那邊不接收,或者這邊開了準許調入證明,那邊又死活不給開遷出證的。 葉青研究過落戶政策,發現不少漏洞可鉆,現在最關鍵的就是要先確定下身份。葉青原來想過在這邊找個合適的人選一次辦齊,可是想想又覺得風險太大,以后難免受制于人不好脫身。 現在看到葉福海的資料,葉青驚喜萬分,那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這邊確認身份辦遷出證,再到那個什么新南市想辦法辦理正式落戶手續。就算出了問題,跨省的兩個單位誰也管不著誰,兩邊相互推脫打馬虎眼,正好給自己鉆個空子。 “沒錯!就是他了!”葉青興奮地喊出聲。 “你怎么確定的?”徐友亮疑惑問道。 葉青愣了下,忙遮掩道:“我是看名字眼熟,或許小時候聽過,也許他就是我的生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