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看著喃喃自語的同桌,衛清風皺著眉頭,他喊了一聲:“秦峻?!?/br> “……”秦海峻自顧自地眺望,眼神縹緲無神,不知道看向哪里。 “上課了,先聽課吧?!毙l清風伸手碰碰他。 秦海峻反應很大,躲開衛清風的觸碰,跟他說:“不用管我,讓我自己想想?!?/br> “……”衛清風無語,這有什么好想的,而且還上課呢。 接下來的一整個上午,秦海峻都沒有怎么聽課,把同桌愁得不行。 這家伙上學期努力得不像話,這個學期一開學卻開始掉鏈子,這樣下去怎么行。 中午放學以后,衛清風趕緊給劉徵打電話。 “我說劉徵,你家小峻是什么情況,今天上課跟神經病似的,壓根兒沒聽講?!?/br> “……”劉徵的額筋一抽一抽,似乎早就有這個預料,他頭疼地說:“具體怎么樣?” “失眠、神經兮兮、前言不搭后語,我看離瘋不遠了?!毙l清風不是很贊同地說:“你們鬧矛盾歸鬧矛盾,但不能這樣啊,他現在特殊時期,需要穩定點。本來就不愛讀書,好不容易肯努力,還不是因為你。既然你想他好,那就麻煩你看顧著點,別折騰他了?!?/br> 住什么校啊,真是。 “……”劉徵給說得無言以對,他知道秦海峻現在特殊時期,不能刺激,可……他媽的,情況就是這樣,想發火還發不出來,憋死人了。 “你究竟怎么回事,你對他挺好的,怎么突然眼睜睜看著他折騰自己???要是真不喜歡了,就跟他說清楚,省得他天天惦記你?!?/br> “我得好好想想?!?/br> “想個屁啊,劉徵,你快來看他?!?/br> “……” “情況嚴重,等多兩天你就甭想在這個世界上看見秦海峻了?!毙l清風最后說一句,利索掛電話。 他能做的也就這樣了。 至于后續如何,得看秦海峻自己的造化。 “秦峻,吃這么少?”洗手間回來,對面的人就吃好了。 “沒胃口,不想吃?!鼻睾>攘它c水,越發顯得眼睛腫腫地,看起來精神很差:“我想回去睡覺?!?/br> 衛清風看看手表,擔心地說:“這個時間點,回去也睡不了多久?!焙芸炀鸵险n。 “下午不上課了?!鼻睾>p飄飄地說。 “不是吧你……”衛清風覺得,事情真不一般嚴重,對方居然想逃課。 “嗯?!鼻睾>闷鹱烂嫔系臒熀泻痛蚧饳C,起身離開。 “喂,我給劉徵打電話了,他可能會來找你?!毙l清風在后面喊。 秦海峻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即使搬出劉徵這尊大佛,他還是逃課了。 “劉徵,你家小峻要逃課,你快來管管?!笔謾C收到衛清風的短信,劉徵正好在路上。 當看到這條短信之后,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反思一下自己的作法,因為貌似行不通。 在劉徵理想的計劃中,慢慢拉開和秦海峻之間的距離,是一件不太艱難的事情。 當對方住校以后,見面的時間會減少。兩個人不必天天相見,不會繼續增加感情。 然后秦海峻會漸漸長大,隨著視野的開闊,接觸更多的人事物,他會淡忘這段不成熟的感情。 劉徵覺得,這是必然的,根本不用懷疑。 然而事實啪啪啪地打臉,自己只是讓對方住個校,他媽的就開始犯神經病…… 劉徵揉著自己悶痛的五臟六腑說:“秦海峻,你贏了,老子再忍你一學期?!?/br> 于是昨天瀟灑地送人去住校,今天又眼巴巴趕過來,百分之九十有可能要接人回去。 他來到秦海峻的宿舍,發現門從里面反鎖,于是敲門:“秦海峻,開門!” 敲了兩三分鐘,金屬制的房門才打開。 一張嚇死人的臉出現在劉徵面前,特別是那雙血絲遍布的眼睛,睜得老大。 幸虧劉徵經常面對這張臉,絲毫沒有被嚇到的意思。 他捏著少年的下巴說:“怎么弄成這樣?” 秦海峻清了清嗓子,啞啞地說:“沒睡好,你怎么來了?”同時拉開點門,讓劉徵進來,繼續反鎖上。 “別人都在上課,你在干什么?”劉徵看了看凌亂的床鋪,明顯剛才有人在睡覺。 “不想上課,沒精神?!鼻睾>枘璧卣f,說話聲音比平時小了很多。 劉徵專注看了他半晌,點頭:“身體不好請假休息情有可原,但我認為,你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你不是林meimei,不要因為一點小情緒就要死不活好嗎?” 秦海峻給說得低下頭,他揉著自己的眼睛說:“我也想讓你滿意,但這不是我能控制的?!?/br> “你自己的事不是你控制,那要你的大腦干什么?”劉徵面色略兇,主要是少年的言論令人窩火。 “……”秦海峻繼續低著頭,這次不接茬,他正在難受著。 “你現在的狀態讓我很生氣?!眲⑨鐗阂种庹f,他廢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己語言平緩一點。 “……”秦海峻張了張嘴,他不知道怎么回應。保證什么的,也保證過了,但是控制不了就是控制不了。 他知道劉徵會生氣,會罵自己。 事到臨頭,秦海峻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不管是罵還是打,他都接受。 “你十九歲了,馬上就二十,你看周圍跟你同齡的人,有哪個像你這樣的?你看清風,他也是十九,他比你強多了。小小年紀就懂得安排自己,有目標有理想,有行動有思想,每天都過得充實自在?!钡筋^來想想,自己年輕時候身邊都是楷模,就連最不著調的向寧也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只有自己活得渾渾噩噩。 這固然是跟性格有關。 說句實話,年少時候的秦海峻就是軟弱,心理素質低,思想覺悟差。 劉徵看到少年只顧著低頭不說話,心情更壞:“我說你是垃圾真的沒說錯你,不管多少次你還是站不起來,還是讓我失望?!?/br> “……”秦海峻扁著嘴巴,撇開臉去,不想讓劉徵看見自己的臉。他接受,他聽著,但不代表不難受。 “能拿出點魄力來,讓我看到你的決心好嗎?”劉徵對他嘆氣,罵也罵過,打也打過,甚至秦海峻自己也保證過,要做一個讓人滿意的人。 可事實上,他始終還是軟得不堪一擊。 “我總以為是我逼得太緊,沒有給你足夠的時間,但是我發現,你覺悟的東西太有限了。眼睛里除了情情愛愛,其他的你有想過嗎?自己的人生、未來、理想,這些你有沒有?”說得越多,看得越清楚,劉徵就越是無力。 面對一個不開竅的孩子,你做得再多也是徒勞。 “那你希望我怎么樣,你想我住校我也來了,你想我考大學我也會考上。你說的未來,理想,那不是嘴上說說的事情,我不說不代表我沒有?!鼻睾>φ{整了下呼吸說:“我就是喜歡你,就是想你,難道不行嗎?” “是不是你有喜歡的人就不要生活了?”從前喜歡蔣馨是這樣,現在喜歡自己還是這樣。 整個人生中放佛只有愛情是全部,影響著他的一切行為。 “我沒有不要?!鼻睾>V弊?,試圖掩飾聲音的變化。 “那你解釋一下,你這幅鬼模樣是怎么回事?上午的表現又是怎么回事?嗯,下午還用來補眠,是挺舒服的,那不如干脆不要讀書了?!眲⑨缯f。 來到這里,秦海峻終于忍不住抬起手掌,掩蓋住自己的雙眼。 他大概也很絕望,很認同自己不夠好,處處讓人失望,不討人喜歡。 也許劉徵曾經喜歡過他,但后來知道一些事情,發現這是個惡心又垃圾的人……也不再喜歡了吧? 秦海峻說不出讓劉徵別管自己的狠話,他一句也不敢說。 “遇到事情只知道哭,你很好?!眲⑨绲氖种鈸卧谙ドw上,兩只手掌交握著,抵住自己的額頭。 也許秦海峻的傷心無人能比,但劉徵的情緒遠比他更復雜。 既恨鐵不成鋼,又忍不住心軟,想對他好點,再好點。 這樣下去,對方又怎么會成長? 長痛,還是短痛? 面臨著這個艱難的抉擇,劉徵的心情復雜難言,如同煎熬。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寂靜的寢室里,回響著少年壓抑的呼吸聲,還有青年的嘆息。 時間就這樣過了很久,久到讓靠在門板上的少年暈暈欲睡。 “收拾你的東西,跟我回去吧?!弊诖惭厣系膭⑨?,突然開口說。 這句話如同治病良藥,令秦海峻的心臟激動一跳,瞬間睡意全無。他深深呼吸了兩下,動手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整個過程中,室內的氣氛靜謐而壓抑。 等他終于收拾好了,劉徵幫他提起來,出門離開。 秦海峻緊緊跟在后頭,跟著一起去找宿管和老師,把事情說清楚。 當老師聽到關于秦海峻退宿的原因時,覺得好笑又好氣,這個孩子竟然因為不習慣住宿舍而憔悴成這樣。 他可擔心了,現在的孩子太受寵溺,讀書成績好的尖子生中,甚至有一大部分在生活上不能自理。 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更是,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幾乎沒有動手處理過一些瑣事。 “這下好了,連老師都笑話你,很光榮了?!眲⑨缫贿呑咭贿吅莺萃虏?。 秦海峻默默不語,他不在乎別人嘲笑。 “明天周六日,你抓緊時間睡兩天,我不希望周一還看到你這張死人臉?!鄙狭塑?,劉徵火氣忒大地開車離開。 “我知道了?!鼻睾>彩枪缘貌幌裨?,絲毫不敢頂撞。 放學后,衛清風去寢室找他沒找到,打了個電話,才知道他跟劉徵回去了。 這樣也好,省得搞出人命,秦海峻可是個極端分子。 這個極端分子回到出租屋以后,洗了個澡上床睡覺。他撲到熟悉的床鋪上,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這才是睡覺的地方。 下午六點鐘劉徵叫醒秦海峻吃晚飯。 吃完以后,秦海峻自覺收拾碗筷去洗碗。 劉徵懶得理會他,自己架起畫架,開始畫畫。但是因為心里煩,連畫畫的興致都沒有。 偏偏秦海峻還來招惹他。 那個少年走到身邊來,與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