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他若是這樣說,自己倒不知道怎么接他的好,還是不提為妙。 二人相對無言,悶悶地吃了一頓飯。飯罷,懷玉自去洗漱。他洗罷,夏西南又為青葉也備了水與換洗衣裳。今日不知為何,夏西南看著她的目光閃爍不定,言語行動間卻又恭敬客氣了許多,一聲褚姑娘喚得顫顫悠悠,千回百轉。 青葉進了浴室,青石磚鋪就的地面還是濕的,一屋子的溫熱濕氣,浴桶也僅有一只,想來他也是在這間浴室里用這僅有的一只浴桶洗澡的。本來也是,這原本就是人家的浴室來著。 她呆了呆,臉上熱了熱,慢騰騰地脫了衣裳,爬進浴桶,泡了些許時候,險些睡著。等沐浴畢,爬出浴桶,才穿上一件寢衣時,忽然又是一陣頭暈耳鳴,嘴里便“哎呦”了一聲,慌忙扶住桶邊才沒摔倒在地。 她正犯頭暈,忽然眼前一晃,便見有個人推開門閃身入內,她一驚,第二聲“哎呦”還未來得及出口,身子已然被懷玉抱在懷中了。懷玉怕她又要使性子哭鬧,便將她未及穿的衣裳都給她搭在身上。她見自家僅露了兩只光腳丫子出來,并沒有走光多少,果然沒有哭鬧,只安靜地躺在他懷中,躲躲閃閃地不去看他的眼睛,但終究是忍不住,輕聲問他道:“四海哥已死,我于你而言,只怕再也沒有可利用之處了,你為何還要這樣對我?我便是傻子也知道,天底下沒有這樣對待人犯的?!?/br> 他果然邪邪地笑了一笑,語氣也果然下流得不堪:“我要將你養得白凈肥美,將來好論斤賣給人?!币娝櫭?,又笑道,“你這人愛錢,小氣,會算賬,我想著,將來叫你到我家中為我管家,如此,你也可以戴罪立功,你說可好?” 青葉見他不好好說話,只得嘆口氣,說了一聲:“你殺了我四海哥。我是不會跟你走的?!毖粤T,轉過臉去,賭氣不語。 懷玉將她抱回臥室,放到床上,又命夏西南端來一碗熱熱的姜茶,叫她喝下,她本想賭氣不睬他,卻見夏西南面上雖不動聲色,兩只眼珠子卻滴溜溜地轉,脧一眼這個,瞄一眼那個,眼珠子轉的太活了些,懷玉有所察覺,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他便忙又低頭去看自己的腳尖裝老實人。 青葉看眼前二人的情形,覺得臉上有些泛紅,不想再叫夏西南看笑話,便老老實實地接過碗喝下了,隨即又出了一身薄汗,這下子身上輕快了許多。 懷玉在旁邊,青葉不敢躺下,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怕他看不見,又拍了拍嘴巴。他視而不見,自顧自地為自己倒了杯淡茶,一飲而盡。 她又打了個更長更大聲的哈欠。他又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她無計可施,只得扯過被褥裹在身上,僅露了個腦袋出來,滿眼戒備地看著他。他噗嗤一樂,將茶杯放下,伸手推了推她:“你往里去一些?!彼俗粍?。他又推她一把,手上用了點力,她便像個可笑的不倒翁似地歪了歪,轉眼又爬起來,倔強地坐直了身子,挺直了脊背盤踞在床邊,氣哄哄地對他瞪著眼睛,擺出一副“打死我也不讓你地方”的架勢來。 他嗤嗤樂了一樂,腿一抬,硬擠了上來,緊緊地貼著她坐下,又將茶杯端過來,擱在床頭,取過一本書來翻看。 ☆、第49章 褚青葉(四十七) 她被他擠得不行,只得委委屈屈地往里讓了讓,心內卻覺得好生別扭。她本不是高門大戶養出來的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說,處處還要講究個男女有別。即便被下流客人摸了下臉蛋手腕子,她只會臭罵回去,或是去跟四海哥告狀,四海哥自會替她收拾,她卻不會因為吃了虧便拎菜刀去砍自家的手腕子。如今雖是情勢所逼,但卻是大大的不妙,睡到了人家的床上,已與摸手腕子摸臉蛋不可同日而語了;身在他的床上不說,床上還擠著一個他,若是被人傳出去,叫她日后還怎么有臉去見她的盧秀才? 從傍晚時分起便落起了小雨,檐下雨水點滴,室內燈火昏黃。二人各占了一半的床,她在里,他在外。她裹著被褥坐著,他僅著一身寢衣坐著。她生著悶氣,氣自己,更唾棄他,他卻悠閑自在地在燈下翻著他的書。惟愿他看的不是什么房中秘術罷。 良久,她幽幽問道:“你派人跟著我,所以知道我被擄去一事,是不是?那你又是怎么找到那艘船的?” 他翻著書,道:“抓了幾個人,往死里打,打到只剩一口氣時,自然會有撐不下去的人招供?!?/br> 她當初憑著一腔熱血與憤怒處處與結月潤作對,到現在終于覺出十分的后怕與委屈,喃喃道:“我扎了一刀在結月潤心口,不知道他死了沒有?!?/br> 他翻書的手頓住了,從被褥里拉出她的一只手,用力地握了握,道:“尚未找著他的尸首……不用怕?!?/br> 她合計了一會兒,覺得結月潤即便當場沒死透,只怕下了水也逃不遠,必會失血傷重,即便他水性好,有人接應,最終叫他保住一條命,只怕將來也是廢人一個了。想到這里,心里便安定了許多,又問:“那你怎么知道擄了我的是倭人?” “胡必贏已死,他手下的爪牙也都除盡,那么,捉你的人自然是倭人了?!鳖D了頓,又道,“你那日去買藥酒的那家店鋪便是倭人設在上虞縣的一個窩點?!?/br> 她伸手猛地奪下他手中的書,問道:“那我珠仙姐現在何處?胡必贏已死,我珠仙姐可還有命?” “好生放肆?!彼㈨谎?,道:“胡必贏的人頭我親眼看到,但并未見著你珠仙姐的尸身……想來是戰亂中她趁機逃跑了。她跟了鄭四海多年,所見所聞無非是打家劫舍與殺人放火,要緊關頭,想來總能保全自己的性命罷?!?/br> “你為何不先去救我的珠仙姐?她總是無辜的?!彼@話說的無理至極,猶如小孩子耍賴。 他一哂,也并未著惱,只道:“未找到她。她已不在了?!?/br> 青葉仔細看他眼睛,想從他的眼神中分辨真假。他的眼睛深邃清澈,面上也是波瀾不驚,嘴角微微揚起,雖斥她放肆,卻又帶著幾分溫柔笑意看她。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看了許久,始終沒看出什么端倪,只能看到他眼睛內兩個小小的自己。她咽了口口水,聲音里帶著些許期冀:“你當真沒有看見我珠仙姐的尸身么?你的手下也沒有殺死我珠仙姐么?” 他點頭,同她道:“當真沒有看見。我的手下當真沒殺你的珠仙姐?!?/br> 她看著他,心內低低嘆息一聲,便也沒有再問什么。許是她多心,昏黃燈影中,她發覺他看向她的眸色愈來愈深沉,身子也微微向她靠攏。她的小心肝兒猛地跳了一跳,趕緊念了一聲佛,才要別過頭,縮到床角去,猝不及防間,身子已被他伸手攬住,隨即后腦勺也被他鉗住。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輕輕喚了一聲:“小葉子?!?/br> 她便傻傻地應了一聲:“嗯?” 他又喚:“小葉子?!?/br> 她再應:“嗯?” 他忽然笑:“真想脫了衣服,跳到你的眼睛里扎個猛子?!彼琶﹂]上眼睛,他嗤地笑一聲,微微偏頭,嘴唇便這么不管不顧地覆上了她的。 她本想推開他的,奈何風寒未愈,身子發軟無力;奈何檐下雨水滴落青石板之上的滴答聲太冷清,使人心生寂寞;奈何室內昏黃燈光使人恍惚,又令人從心底生出絲絲溫柔來;奈何他的唇舌有清晨之海風黃昏之海潮的味道,她便像身處大海之上暈了船似地恍惚,只覺得身子搖搖晃晃地將要落海。她心生恐懼,一雙本想推開他的手竟攬上了他的脖頸,自己的身子便這么貼到他的身上。 她一松手,被褥便散開落到床上,僅著一身透薄寢衣的身形纖細,美不勝收。寢衣的衣襟松散,露出他早上給她的那塊玉韘,紅繩掛在她脖頸上有些長,玉韘便垂到了胸口之上。松散的領口內,淡綠潤澤的是玉韘,細膩瑩白的是肌膚。他不過才瞥到一眼,脊背不由得一繃,呼吸頓亂,鼻息霎時變得guntang,攬住她的力道加重。她被他的手臂圈得生疼,心底且慌且驚且迷亂。 唇舌交纏之際,他又騰出一只手,慢慢地撫上她的腰間,在她腰窩摩挲許久,再伸入她的衣裳下擺內,從腰間慢慢向上。他的手掌溫熱,所經之處,卻在她身上激起一路倒立的寒毛。她的身子左躲右閃,挪來閃去,然而卻擺脫不了他的桎梏,他的手一路慢慢向上,最后終于落在了她的心口之上,她耳朵里聽到他喉間溢出一聲低嘆,覆于其上的力道驀地一重。 她一凜,終于醒了神,松開他的脖頸,躲開他的唇舌,伸手大力將他一推,低低嚷道:“我怎會看上你?我又怎么會同你在一起!我才不會與殺我四海哥的人在一起!我另有喜歡的人……那個人,他比你不知要好多少!” 這話是說給他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以警醒自己的,以免自己一時寂寞,貪圖溫暖,又貪戀上別人的溫柔,放縱沉淪于他的懷抱之中。若是尋常人倒也罷了,他可是殺死她四海哥的那個人。 他低低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半皺著眉半帶了笑,語帶憐憫道:“姓盧的那個老秀才?傻孩子,你活了一十九年,卻連男女間的情愛與孺慕之情都分不清?!?/br> 他口中說出“老秀才”這三個字時,她便如受了天大的冒犯似的,再聽他說出“孺慕之情”后,更是氣得橫眉豎目,兩行眼淚長流,胡亂從床上抄起枕頭往他身上摔打,嘴里哭嚷道:“你才分不清!你才分不清!” 他失笑,一把抓住她的兩只手腕子,看著她的眼睛道:“我自然分得清?!备┥硗拇缴陷p輕啄了一口,“這是男女間的情愛?!蓖~頭上又輕輕啄了一下,“這也是男女間的情愛?!?/br> 又執了她的手按在她自家砰砰直跳的心口上,笑了一笑:“傻小葉子,可覺出你自己的心跳了?這樣的心跳才能算得上是男女間的情愛,可知道了?” 青葉有個毛病,一旦受驚過度,便會傻掉,只能瞪著眼,張著嘴,直愣愣地盯著人家看。懷玉見她臉上掛著兩行淚,一副受驚不小的傻樣兒,便伸手為她擦去眼淚,道:“我和你不同,我愛什么人,想要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得很?!毙α诵?,俯身向她耳邊輕聲道,“自看見你的第一眼后,我便曉得了?!笨此冀K呆呆傻傻,噗嗤一樂,把她腦袋攬過來,又親了兩口。 青葉木然間已被他親了好幾口,終于回過來神時,趕緊伸手抵擋,越抵擋他貼的越緊,她著惱,索性住了手,張口脆生生地喚了一聲:“爹?!?/br> 懷玉捉著她的一雙手,嘴唇已經貼到她的臉蛋上了,聞言不由得一怔,繼而稍稍退后一些,看著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乖女兒,喚爹爹何事?” 青葉顫著嗓子道:“天晚了,爹爹你快去安歇罷。你老人家機務繁忙,須得保重身子才是,我也要睡了?!毖粤T,用力掙脫開他的魔掌,側身往里躺下了。 懷玉貼到她耳朵邊笑問:“乖女兒,你夜里不害怕么?不冷么?爹爹陪你可好?” 青葉氣得捶床嚷道:“女兒即便冷,也沒有叫爹爹過來陪著睡的道理——”又把腦袋藏在被褥里,悶聲道,“我風寒,難過得很……求你老人家快走!求你老人家放尊重些,再不走,我喊人啦!” 懷玉將她從被褥里扒拉出來,皺著眉,看著她笑道:“還是擔心我會對你用強么?不過,我的確是想對你用強,想得不得了?!币娝桨l的瑟縮,哈哈一笑,又道,“爹爹我舍不得對你用強,傻小葉子,乖女兒,放心好了?!毖粤T,往她額頭上耳朵上重重親了兩口,真的滾下床,披上外裳,開門走了。 他開門出去時,放進來一屋子雨水的涼氣,屋內的熱氣也得以稍稍散去一些,青葉心內卻依然煩躁難消,于是爬起來找水喝,見床頭桌上有一杯茶,端起來一口氣喝了。茶水還有些溫熱,倒正好,只是喝完才想起這是他喝過的杯子,又著了惱,拍拍胸口,長長地呼出幾口氣,這才沒哭出來。停了停,走到門口去閂門,往院中左右瞧瞧。院中夜雨纏綿,秋風細細,他已不見了身影。 ☆、第50章 褚青葉(四十八) 次日,雨住。艷陽天。青葉起身,自覺身子已是大好了。難得一個好天,她便起身下床到院中溜達了一圈,活動了一下身骨。夏西南送來早飯,青葉厚著臉皮低聲問道:“你……能否借我點銀子?” 夏西南奇道:“褚姑娘想要什么,跟我說一聲便成了,我自會叫人去買?!?/br> 青葉搖搖頭,面上熱了一熱:“我只要銀子,也不用許多?!?/br> 夏西南道:“這我得去問問殿下才成?!惫娉鋈柫?。不消片刻,又急急回來,手中還拎了個小小包袱,包袱皮竟是她從家里帶出去的那塊老藍布。 青葉一見,心中喜極,急忙上前接過,打開來看時,銀子一錠也沒少,只是不見了盧秀才給她的那塊汗巾子。她惆悵了一瞬,卻也知道能找著包袱便已是萬幸了,遂將包袱抱在懷中,笑道:“多謝你?!?/br> 夏西南也笑道:“這事你要謝咱們殿下了。你不見的那兩日,他幾乎不眠不休,這邊的事兒置之不理,親自帶人去上虞縣,不知捉了多少人,才審出你的下落來。人家雖招了,但是汪洋大海上找你這么個人,可不就是大海撈針!天可憐見,總算是找到了你!” 青葉笑笑,對夏西南彎了彎腰,道:“再煩請你去跟他說一下,我今日要回去了?!?/br> 夏西南道:“咱們八月十八就要啟程返京了,一路上穿用之物自會有人準備好,敢問褚姑娘還回去作甚……嘻嘻嘻?!?/br> 青葉橫他一眼:“你們啟程返京,跟我有甚干系?” 夏西南心下納悶,這人真是翻臉不認人,都睡到一張床上去了,還拿腔作調作甚?可見殿下說她怪并不是冤枉她,而婦人心海底針這句話也是千真萬確的。 他便做難道:“殿下還在書房里,你要說自己去說?!笔帐傲送斜P,轉身要走。 青葉在他背后問道:“你可知道我珠仙姐到底是死是活?”怕他不記得名字,又加了一句,“鄭四海之妻,葛珠仙,被浪里滾胡必贏搶走的那一個?!?/br> 夏西南腳步一頓,回身笑道:“褚姑娘你是問錯人啦,我只管近身服侍殿下,cao心殿下的吃喝穿戴,管管殿下的人情來往,外頭的事,我哪里會知道呢?褚姑娘!” 青葉冷笑道:“你推得倒干凈,前兩回我來時,你們一主一仆合力唱了一出好戲,叫我聽到了那些話,最終害死了我四海哥?!?/br> 夏西南笑得越發得可親,端著托盤微微躬身,道:“哎呦喂,姑奶奶,你這可是冤枉了我嘍。我真不知情哩!你說的這些我也都聽不懂??傊钕略跁坷?,你等下一起問罷?!?/br> 青葉怕他溜走,便三兩步上前,將門堵住,看著他不說話,只嘿嘿冷笑兩聲。 夏西南撓撓頭,嘻嘻笑了兩聲:“我聽說那胡必贏最終是被他的手下所殺,頭顱被砍下來,拿來換了官府的五百兩銀子……至于那葛珠仙,我倒沒聽說過她的消息……外頭的事我委實不清楚,這些只是我端茶送水進出書房時聽到的只言片語,總之信不信隨你?!?/br> 青葉不語,將身子從門前閃開,夏西南邁開腿一溜煙地跑了。 青葉捂著臉無聲哭了一會。罷了,權且相信他們,相信他的話罷。惟愿珠仙能留的一條命在,好好地將她的孩兒養大成人,將來做個老實讀書人,不再打打殺殺,一生都能平安喜樂。 青葉收拾穿戴好,抱著她的小包袱走到懷玉書房前,她看到這書房便想起之前的那些糟心事,因此死也再不愿意進去,只悄悄走到窗前,探頭往里張望了一下。見懷玉正坐在臨窗的書案下看書信。今日日頭甚好,陽光從窗口鋪灑到書案上,他一身素色衣衫,正端坐于書案前半垂著眼睛看書信,眉頭還是微微蹙著,一只手摩挲著刮得發青的下巴。其人當真是豐神俊朗。 她在窗外靜靜看他。心里邊知道他不是好人,然而眉眼卻又生得這般好看,便是知曉他做下這等陰毒之事,也叫人無法認真地去恨。 他驀地抬頭,瞧見了窗外的她,笑著招手道:“進來罷?!?/br> 她搖搖頭,隔著窗子說道:“我走了。謝謝你幫我找回包袱?!?/br> 他明明是救了她的命,她卻只謝他找回包袱。他知道她這一聲謝已是不易,便點點頭,也隔著窗子問:“你去哪里?” 她道:“我回自己家?!?/br> 他問:“回去作甚?” 她想了想,搖頭道:“不知道。興許開門做生意?!?/br> “我叫人跟著你去罷。有什么事情也可照應下?!?/br> “隨便你?!彼f完這句,轉身急急走了。 才走到門口,見他竟出了書房,大步追了出來,她嚇一大跳,心里提到嗓子眼上,生怕他又要扣下她。他走過來,卻沒有說話,伸手將她往懷中一帶,用力地抱了一抱,抱得她胸口發疼時,才將她放開,問:“怎么又哭了?” 她委委屈屈地別過頭去不說話。 他便笑道:“先隨我去一個地方?!?/br> 她心里有些怕他,別扭道:“不去。我只要回家?!?/br> 他不管不顧,將她挾裹到大門口,撈起來往馬車內一塞,又順手從道旁的花叢中摘下一朵開得正艷的芙蓉花。她面向車壁,老老實實地坐著,倒像是面壁思過一般。他把玩手中的花朵,在她身后嗤嗤笑了一路。 未過許久,馬車停下,青葉掀起車簾往外一看,嚇了一跳,回頭又見他指間的芙蓉花,不由得呆了一呆,才要往一旁躲閃,他已伸手將她拉過去,五指張開,鉗住她的腦袋,仔細將芙蓉花簪到她的發間,柔聲道:“你去看看他?!?/br> 她想起他昨夜說的那些話來,不由得又羞又氣,眼里的淚水打著轉,氣惱道:“不去?!?/br> “去吧?!?/br> “不去!” “去吧?!?/br> “不去!” 如是反復,他伸手推她后背,她扒住車門,死活不愿意下去。懷玉便笑,把她拎起來,往車外一丟,道:“去吧,傻小葉子?!逼浜蟊愣俗谲噧?,將車窗掀起一半,從車里往外看著她。 青葉躑躅許久,本想落荒而逃,偏盧老娘眼尖,從鋪子里看到她,笑吟吟地招呼道:“褚掌柜的,出遠門回來啦?倒有好幾日沒見著你了,不進來坐坐?稱些糕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