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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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師傅心道不是自己不仗義,而是胡嵇沒得選錯了對象,好死不死的偏跟黑三郎搶人,這會兒他也只能做壁上花,諸事不管才好。 一思及此,他便果斷跑到蠻牛身邊站好了。 黑三郎瞥一眼高師傅,又瞥一眼月光帳,臉上的笑意頓時蕩然無存了。 欲上前的青衣被黑三郎緊緊地拉住手,緊跟著那頂月光帳微微晃動一下,便又幾條雪白的狐尾自帳中探了出來。 “胡姬?”青衣訝然低呼了一聲,果然不敢上前了。 搖擺的狐尾復又縮回了賬內,隨即便有一只瑩潤修長的手輕輕揭開了月光帳的一角。 半開的賬內,傾城絕色的胡嵇面帶微笑,用了他那雙惑人的狐貍眼直勾勾的看著青衣的眼。 即便中過招,但青衣仍是無法抵擋,當即神思一晃,險些又要被他的美色迷惑。 黑三郎自然是不能忍,他抬手用袖袍籠住青衣的臉,又對著胡嵇冷聲道:“收起你的媚術!” “你怕了?”胡嵇行云流水般的自帳中走了出來,然后在黑三郎森冷的目光中笑道,“安心吧,我已死心了,此番來也只是為了幫忙而已?!?/br> 說著他屈身對著黑三郎遙遙一禮,甚是低眉順眼的開口道:“玉瓊漿已經備好了,還請入帳享用?!?/br> 黑三郎沒有言語,只攬緊了青衣徑直朝月光帳走去。臨從胡嵇面前走過時,他輕笑一聲,好似自己真的信了胡嵇一般。 至始至終,青衣都不曾妄動,直到遮擋在眼前的袖子消失之后,她這才敢睜眼。 入目是明亮溫和的光,如月光一般清冷,又如流水般汨汨流動。但倘若她伸手去摸,那光便如隔了一層細密的薄紗一般,始終不得碰觸。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只覺滿腔皆是甘冽。腹中的孩子又微不可查的動彈了一下,仿佛是在催促她。 “進去吧?!焙谌蓱賾俨簧岬奈站o了她的手輕聲道,“我在帳外等你們?!?/br> 青衣垂眸看一眼自己被死抓不放的手,半響才笑著問道:“你不同我一起進去嗎?” “……我……”黑三郎頗為心動,但還是推拒道,“玉瓊漿是以月光釀造的,我一進去,那陰氣就會被我的陽氣壓制,于你并無益處。所以我還是在外頭等著吧?!?/br> 說罷他咬牙松開了手,又扶著青衣的肩膀,將她輕輕推入帳內。 微粘的觸感迎面而來,青衣只覺自己仿佛是進了一泓溫熱的泉水之中,整個身子都開始漂浮起來。 她不自覺舒展開身體,如同一尾魚自在的在水中呼吸著。 大量的靈氣自周圍流淌而來,她仰面望著上方,滿目皆是銀亮的月光。 腹中的孩子似有感覺的動彈了一下,然后不等青衣反應過來,它便如一個無底洞一般,毫無饜足的吸收起靈氣來。 守在帳外的黑三郎眼瞧著賬內似有游龍暗影在青衣身邊急速游動。激蕩的玉瓊漿順著月光帳的縫隙流淌而出,將原本焦裂的大地浸潤,濃郁的靈氣頓時就如同破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 瓊玉的碎屑在泥土中散發出細碎的光點,伴隨著群妖欣喜若狂的歡呼聲,一陣稚嫩的鳴叫聲自月光帳中似有若無的傳了出來。 高師傅茫然轉頭,就見面帶澀意的胡嵇仿若釋然的舒了一口氣。 他揉了揉咕咕直叫的肚子,復又轉頭去看蠻牛。 只見蠻牛面露喜色,當即便喜不自禁的朗聲道:“幼主誕生了!” 黑三郎舒展眉宇,笑著朝月光帳伸出了手。 氤氳朦朧的月光帳頓如盛放的花一般舒展開垂紗,晶瑩的玉瓊漿如潮水般涌出。 蜷縮成團的青衣似有所覺的睜開眼,然后在黑三郎歡喜的注視中舒展開四肢,并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被玉瓊漿浸濕的衣衫緊貼在她的身上,看著黑三郎那雙晶亮的眼,她抬袖亮出了自己抱在懷里的東西。 那是一顆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蛋,光潔的蛋殼顯出近乎金色的火紅色。當黑三郎靠近之時,它便會發出映出更為明亮的金光來。 “抱好了——”渾身透濕的青衣將蛋放在黑三郎的手心里,然后虛弱的笑道,“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孩子——” 話音未落,她身子一歪,便徑直向前倒了下去。 黑三郎忙伸手接住了青衣,另一手則小心的握緊了蛋。隨即他將青衣和蛋同時納入懷中,末了露出個溫柔的笑。 “蠻牛,這兒就交給你了?!彼^也不抬的吩咐一聲,然后就抱著青衣和孩子飛快的消失在原地。 黑三郎一離開,等待已久的群妖頓時炸開鍋來,幾乎是爭搶著沖了上來,開始刨那些被玉瓊漿浸潤的泥土。 高師傅看著他們如饑似渴的吃土,便覺得自己的腸子都快絞起來了。 “老子干了這么久的活兒,黑三郎那家伙也不說犒勞下老子!”憤憤不平的高師傅摸著肚子嘀咕道,“早知道這些玉瓊漿都要白倒進泥地里,方才老子就自己先喝幾口了,也省的便宜了這些妖怪——” “那些玉瓊漿已經被榨干了靈氣了?!焙ь^望月,口中淡淡道,“他們就是刨到地心去,也找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br> 蠻牛聞言露出個戒備的神情,她盯緊了胡嵇的眼睛,口中質問道:“你莫不是在打幼主的主意吧?若真是如此,胡嵇,我勢必不會讓你得逞的!” “不用如此緊張?!焙湫σ宦?,然后正色道,“我對至陽的東西素來無意。今日我幫你們,不過是為表態度,日后我們各司其職,各侍其主,從此井水不犯河水罷了?!?/br> 言畢不等蠻牛再言,他便甩袖揚長而去。 高師傅巴巴的將目光從胡嵇的背影收回,然后一臉可惜得對蠻牛道:“卿卿,我們還沒學會他制玉瓊漿的方子呢!這么快就撕破臉皮是不是不太好???” “哼!”蠻牛聞言怒道,“你以為他真會教給我們?死了心吧!狐族素來都是jian詐的,玉瓊漿原就是他們用以輔助雙修的東西,除了妖怪,凡人也是求之若渴。能傳出來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部分,正在重要的東西他們必是要攥在自己手心里,否則狐族該以何鞏固他們在凡間的地位?如今幼主已經出世,青衣小娘子以后也用不上玉瓊漿了,我們正好同這狐貍精劃清了界限!” “……你怎么知道她以后不會再懷上?”高師傅砸著嘴嘀咕道,“我倒是挺佩服黑三郎的,才洞房就——嘖嘖嘖——” 蠻牛登時瞪大了眼睛,半響才道:“一個幼主就險些令三途之地的靈脈盡數干涸,再來一個……不不不,不會的,主人不會讓小娘子涉險的——” 說著她又狠狠地擰了高師傅一把道:“總之,你以后少跟那狐貍精說話!” 高師傅一面疼,一面心花怒放,他腆著臉拉住了蠻牛的手道:“我曉得了我曉得了,都聽你!卿卿,卿卿,你說我們什么時候也……” 難得厚臉皮的高師傅也會難為情,吞吞吐吐半天也沒能將生孩子說出口。 蠻牛忍不住露出個笑來,她抽了下高師傅肥軟的肚子,然后揪著他的衣襟就回客棧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圣誕節已經近在眼前了(雖然圣誕節禮物仍然沒有碼出來),但是大家可以提前加群或者關注球球的微博,群名:不給糖就搗亂,微博指路文案,咳咳咳,禮物會爭取在這幾天碼出來,不會放正文里,因為是無劇情的咳咳咳……(⊙v⊙)嗯,我們心領神會就好…… ☆、第244章 福祿壽 又逢朔月,客棧外的地勢又開始了變化。 素兮將大量的燈籠都掛在了屋檐下,就著明亮的燈光,無數個縹緲的黑影自變形的幻影中走了出來。 當他們踏入燈光所及的地面時,那朦朧幽暗的殘影便在他們的身后漸漸散去,而他們原本縹緲虛幻的身體也跟著實體化起來。 “百年了,客棧終于又出現了?!?/br> 伴隨著欣喜的喟嘆聲,他們揭開了籠在臉上的面紗,露出了他們那滿是皺紋的蒼老面容。 素兮見怪不怪的微低了頭,為他們揭開了低垂的毛氈簾子。待到他們依次進了客棧之后,她復又將房檐下的燈籠一一取下,然后關閉了大門。 因了客人們那與眾不同的遲暮樣貌,伙計們一時間有些猶豫,該是給他們上酒水好,還是只上些茶水好? 然而客人們卻并沒有給她們做選擇的時間。他們一落座,便敲著桌子道:“小二,上酒?!?/br> 待伙計們將酒送上來時,他們便用了審視的目光將她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習以為常道:“看你們面生的很,怕是新來的伙計吧?” 這邊如此問,那邊又交頭接耳的嘀咕道:“這幾百年伙計換的也太勤快了些,也不曉得掌柜的是否還在——” “我自然是在的?!甭犚妱屿o的胡嵇突然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客人們頓時露出個驚詫的表情。 他們原就長的一副老相,當他們瞪大了那雙渾濁如魚目的淺色眼睛,用了質疑的眼神打量胡嵇時,素來愛美的胡嵇便忍不住露出個厭惡的神情來。 “你們也是老眼昏花了,竟連我也認不出來了?!焙闹猩鷧?,言辭跟著不客氣來,“我們客棧的伙計換與不換,于你們有何相干的?再這般挑三揀四的,就去別家吧!” 說罷他對著伙計們一擺手,示意她們不必招待這幾位卡在子時進門的客人了。 伙計們頗有些不知所措的來回看客人和胡嵇,她們原就是為了招待客人才被錄用的,若是不工作,豈不是違背了她們的職責?但胡嵇是掌柜,他的話也不能不聽從。 正糾結,就聽見那些客人語帶不悅的開口道:“胡嵇,你莫要不講道理,你也說我們老眼昏花了,所以你變了模樣我們一時間分辨不出來也是正常的。這世間哪還有比得上三途川客棧的地方?你可叫我們這幫子老頭子去哪里修煉去?快快將我們要的酒水送上來,你若再這般刁難我們,我們便只能去跟這客棧的主人討個說法了?!?/br> 胡嵇聞言登時大怒,一時間眉眼齊變,竟是顯出了幾分狐貍的特征來。 “唉唉唉,到底是年輕,這般耐不住氣性?!笨腿藗円姞钣旨娂妵@氣道,“我們真是為客棧感到擔憂,照你這般待客的方式,這客棧還能撐到幾時?” 胡嵇越發怒的露出了尾巴,一時間妖風獵獵,竟有要大打出手的架勢。 不曾想客人們也不害怕,反倒拍著桌子欣慰地問道:“不過我們聽說客棧里新來的伙計是太陰?叫什么名字來著?青衣是嗎?” “老東西!”胡嵇恍然大悟,也不動手了,只冷笑著收斂了自己的利爪和狐尾道,“我就道你們為何要掐著時辰來客棧,原是打青衣的主意?!?/br> “唉唉唉,你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笨腿藗兠u頭嘆氣道,“所以我們才說你當不得掌柜這要職啊——” 他們一語未畢,便有一道疾風直朝他們門面劈去。 只聽見一聲嘹亮的鞭聲過后,說話的那個客人的臉赫然已經裂成了兩半。 伙計們嚇得心肝都跳了,她們下意識去看胡嵇,果然瞧見胡嵇正一臉解氣的摸著長鞭的把手處。 “胡——胡嵇——”伙計們心道才換了地界,第一天就鬧出這般虐殺客人的事情到底是有些觸霉頭了,“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慌什么?”胡嵇轉眸燦然一笑,伙計們難以抵擋,立時便露出了迷醉的神情。 “沒什么……”她們一面搖頭擺手,一面上前抓住了那倒霉客人的胳膊準備往外拖,“都是這客人自個兒鬧的,我們這便將他丟出去——” 不曾想她們拖了沒兩步,那客人突然又自己動了起來,嚇得她們忙撒了手。 “唉唉唉,你這暴脾氣還是這般的不討喜?!北慌蚜四樀目腿艘幻姹г?,一面從地上爬了起來。在伙計們害怕的注視下,他的臉自發自動的愈合起來。 胡嵇既已明白他們的目的,便也不再同他們虛以委蛇,只凌空甩了下長鞭,然后便回柜臺去了。 客人沒得到回應,便又不滿的轉頭對著伙計們道:“小二,你們也瞧見了,這般的招待,我們這把子老骨頭也是享受不起。所以你們可否去請了那心善又沉穩的青衣出來招待我們?” 伙計們苦著臉對視幾眼,然后才吞吞吐吐道:“客官,這個……恐怕是不太方便。我們青衣小娘子只是個凡人??蜅S幸幘?,凡人伙計一過子時就得回房就寢?,F在你們瞧,已經是子時一刻了,她怕是早就睡了。要不這么辦吧,讓我們幾個來——” “唉唉唉,客棧的規矩啊……”客人們聽了伙計們的推托,只能失望的搖頭道,“那就沒辦法了,既然這樣,那就給我們安排房間吧,我們也先去休息好了?!?/br> 伙計們聞言甚喜,才伸手準備給他們指路,就又聽見他們補充道:“記得選離她近的房間!” 伙計們手臂一僵,略晃了幾下,還是依舊指了樓上道:“自然……自然……還請客官們去地字號七號房歇息?!?/br> 客人們也不覺地字號的房間磕磣,只當那是離青衣最近的地方,忙歡歡喜喜的去了。 伙計們眼瞧著他們進了最角落的下等房之后,這才匆匆忙忙的去了天字號區。 半夢半醒中的青衣聽得外頭有人敲門,便掙扎著起身開了門。 “樓下出了什么事情?”她似有預感的問道,“我方才聽見了響動?!?/br> “這個,青衣……”伙計們見青衣眉宇間滿是倦色,便知她沒有睡好,再思及她前日才生產,不免有些擔憂道,“今夜來了群古古怪怪的客人,仿佛是沖著你來的,方才要求住你附近,我們覺得他們來者不善,就給故意挑離你最遠的房間去了。明兒等大人來的時候,你快同他說說這事兒?!?/br> 一提及黑三郎,青衣便不自覺露出個古怪的神情。她這兩日甚是渴睡,睡睡醒醒數次,倒是沒怎么見到黑三郎,也不知道他帶了那顆蛋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