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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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令在身?!睎|橋輕輕碰了碰懷里的rou干,又摸了摸匕首,末了老實憨厚的笑道,“收手卻是不能的?!?/br> 說罷他捧好瓦罐,甚是禮貌的對雪妖道:“那么,我這便回客棧去了。小娘子若是有需要,可以傳信與我,阿郎命我盡力協助你,要是力所能及,諸事都可以找我幫忙?!?/br> “多謝——”仿佛是累極了,雪妖的聲音逐漸消隱下去,“我會找你的——” 東橋豎起耳朵認真聽了會兒,確認雪妖并無他言之后,便捧著瓦罐穩穩的朝客棧的回路走去。 ☆、第217章 戀歌 青衣神情微訝的看著東橋抱著一瓦罐清水出現在她的面前。水里混了些碎冰,看起來倒是清冽的很。 “你的臉是怎么回事?”青衣將視線從瓦罐上挪開,對著東橋耳邊那道血痕奇怪道,“怎么瞧著像是被野獸抓傷了?!?/br> “清泉處有野獸與我爭水?!睎|橋忙低頭摸了摸耳側,口中解釋道,“我一時不察,就被撓了一爪子。那野獸已被我擊斃,現在無事了?!?/br> “難怪你身上有些血氣?!鼻嘁虏o疑惑,只道,“三郎又跑了一日,辛苦你了,現在你可以去休息了?!?/br> 東橋點了點頭,腳下急促的離了青衣的視野。 黑三郎以指將琉璃燈里的燈芯捻好,微晃的火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斜眼看著東橋的背影,眸中的火光跳躍的仿佛馬上就能冒出來一樣。 青衣覺出異樣來,就擔憂的拉住他的袖子道:“東橋可是有什么不妥嗎?怎的你這般瞧他?” “你阿兄可不是什么良善人?!焙谌傻故遣槐苤M的直言道,“他特特的派了這么個仆從來客棧,一面服侍你,一面背著我們在西山圍獵。我今兒去西山晃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抓了那么幾只封豨,其他的竟都被他殺光了?!?/br> 青衣聞言臉色微變,頗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你確定?” “他身上的妖獸血都沒散盡呢?!焙谌奢p輕舔了下手指,肯定道,“聞著味兒約莫是殺了六只。你阿兄體質特殊,但凡用過一次的方子,下次再用效用就大打折扣的不頂用了。他在這里的時候,就帶著方舟四處圍獵,如今只不過是使喚東橋代勞罷了。不過我奇怪的是,為了藥方狩獵并不需要隱瞞你,畢竟季厘國人維生之道就是如此。且他并非是獵奇,每種獵殺過的獵物必要再殺上三五只,看著倒像是別有用心?!?/br> “阿兄與我離別多年,我也甚是不了解他?!鼻嘁乱膊挥傻冒櫫嗣嫉?,“不若我們將東橋叫來問個清楚吧?” “這倒不必了?!焙谌傻癸@鎮靜,他勾著青衣的一縷長發微笑道,“他對你阿兄倒是忠心的很,雖然你也算得他的主人,卻未必能制得住他。到時候別是沒問出緣由倒把你惹生氣了?!?/br> 青衣聽著有些不受用,便嗔怪的橫了黑三郎一眼。 黑三郎笑嘻嘻的摸了摸青衣的臉安慰道:“再說我也不擔心他能鬧出什么事來。在暗處看著他來回忙乎還是挺有趣的?!?/br> “你們總是神神秘秘的?!鼻嘁露ǘǖ目粗谌?,如水的眸光晃的黑三郎心慌。 他欲言又止的握住青衣的手,待瞧見自己在那雙眼眸里的小小倒影之后,他便繃緊了嘴角,一言不發的垂了眼簾。 一時間沉默蔓延開來,倒弄得青衣有些尷尬起來。 “罷了,反正你說了我也幫不上什么忙,未免給你添麻煩,不說也罷?!鼻嘁卵杆僬{整了下情緒,又拿別的話來調節氣氛,“不過那個雪妖和旱魃的事情你可得給我說說了。我好奇了大半天了?!?/br> “她啊!”一說起他們,黑三郎果然又自然起來,“她原是北邊雪原上的小妖怪,為了尋情郎就四處漂泊。我偶然間聽見她唱戀歌,聽起來倒是癡心的很。正好我缺一個守靈脈的仆從,又瞧她有心修煉,便跟她下了個約定,叫她鎮守著伏霞谷底下的靈脈,以免有心人接近。原說事后助她有情人終得眷屬,不想她的心上人會是旱魃!” “她確實是癡心呢?!鼻嘁乱颤c頭稱是道,“為了旱魃連命都不要了。唉——” “你想幫她?”黑三郎笑道,“我就知道你容易對這樣的家伙心軟?!?/br> “最近凈是目睹傷悲離別?!鼻嘁聡@息道,“看著他們我就甚是害怕?!?/br> 言下之意,就是物傷其類,唯恐自己跟黑三郎也無好結果。 黑三郎收斂了笑意,一雙眼看起頗有些嚴肅。他敲了敲桌子,半響才低聲道:“你莫怕,我現在雖然還不得解脫,但要眼下說誰能敵我的,卻是沒有。我遲早能破了這里的禁制,然后就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你只要安心等著我成事就好?!?/br> 青衣早已覺察到黑三郎暗地里有所安排,聞言便乖順的點了點頭。 “然后那個旱魃,卻是有些棘手?!焙谌蔀榱宿D移青衣的注意力,就故意裝了為難的樣子道,“照我說,除非將他安置在黃泉幽鏡之下,否則放在哪里都是個禍害。便是我們放過了他,別的妖怪也不會安心。旱魃聽起來有些厲害,但只要找對法子,殺起來還是很容易的。而他的死xue又世人皆知,若是有誰能弄到北之青龍的將雨珠,抑或是用靈器接了瀛海的水之類的來治他,他就必死無疑了?!?/br> “難道就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壓制住他身上的酷暑旱氣嗎?”青衣道,“就如障目香可障目,橫公魚可驅邪一般,這世間一定有什么東西可以克制的住他的東西?!?/br> “這樣的法子有倒是有?!焙谌商裘嫉?,“就是受苦的緊。以往道人們用了術法造出旱魃之時,便會用摻了桃木灰和獸血的墓土涂遍他的身體,然后再將用驅使的符咒用桃木釘釘入他的心口。如此一來,這旱魃就成了他們的役仆,任憑他們差遣。不過這樣的旱魃往往會被自身的旱氣所烤炙,時時刻刻如在鬼蜮巖熔之中一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這個旱魃也算運氣好,還未被道人下符就逃出來了?!?/br> “這樣不可行的法子,還不如沒有呢?!鼻嘁聯u頭道,“不過換個方向細想,只用墓土涂遍全身是不是會有點用呢?” “他的墓地怕是在他逃跑的時候就毀了,如今再要弄墓土,卻是不可能了?!焙谌傻?,“再者沒了桃木灰,墓土根本發揮不了作用。與其用墓土,還不如用冰玉呢?!?/br> “冰玉?”青衣聞言眼睛一亮,忙抓了黑三郎的胳膊喜道,“對了,今兒個雪妖不是用冰封住了旱魃么?要是她能一直保持他身上的冰不融化,那旱魃的旱氣不就可以封住了么?” “話是不錯,但是這樣一來,旱魃就得一直沉眠,不得動彈?!焙谌刹簧踬澩膿u頭道,“雪妖要的可不是一尊冰雕,日日守著尸首可有什么趣兒?!?/br> “那冰玉呢?”青衣瞪大了眼睛追問道,“你不是說到了冰玉么?” “要是能取到像房間這么大的一塊冰玉,掏空了內芯打磨成空心石室,然后讓旱魃住進去的話——”黑三郎信口開河道,“只要他能忍住不出來,那樣就肯定沒有什么問題了?!?/br> “什么??!”青衣登時鼓了臉頰無語道,“先不說這么大的冰玉哪里找,光是不能出來就已經說不過去了。那樣跟凍在冰里有什么區別??!” “我敢說雪妖肯定樂意?!焙谌煞约旱男渥余止镜?,“最起碼可以看可以摸可以說話了?!?/br> “……”青衣語塞的看著黑三郎,半響沒說出話來。 “不過住久了冰玉也會受不住?!焙谌衫^續補刀道,“每過段時間就得換個新的。這樣一看,頗有些不劃算??!” “……既然是打磨成石室,用冰玉和用冰有什么區別嗎?”青衣有氣無力的點道,“叫雪妖用玄冰砌一間冰屋,再不濟直接找一個陰冷些的山洞石窟,造出個冰洞來也是極好的。省時又省事?!?/br> “問題是,這樣一來,雪妖就須得時時用術法維持冰雪不化?!焙谌蓮街敝赋霰锥说?,“先不說這樣一來她就會變作術法中的一部分,再不得自由。就算是她愿意犧牲自己,她的妖力卻還達不到這樣的境界。最多一個月,她就會因為靈力枯竭而亡?!?/br> 青衣頗為震驚的喃喃自語道:“那樣豈不是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黑三郎但笑不語,只摩挲著青衣的小手,一副出神的模樣。 青衣心中掠過一個詭異的想法,但隨即又被自己拋在了腦后。 “我且再想想?!焙谌梢桓辈蛔咝牡哪有Φ?,“若是想不出別的可行法子來,也只能可惜他們相處的時日不多了?!?/br> 頭頂的冰層再逐漸的融化。淅淅瀝瀝的水珠兒滴滴答答的落在雪妖的身上,然后又被她的寒氣凍成了如花般的冰凌。 雪妖睜開眼睛,半透明的眼珠里閃著一抹幽藍。她微微仰頭望著頭頂,全神貫注的聽著沉悶的腳步聲一聲聲的回旋在她的上方。 嚓嚓的聲響越來越響亮,伴隨著一陣輕微的震動,原本就有些脆弱的冰層忽然就裂開了。 雪妖無懼于散落的碎冰,只一臉堅毅的望著雷騰。 雷騰踏著冰層斷裂的邊緣,面無表情的將雪妖和她懷里形如冰雕的旱魃看在了眼里。 他看見的雪妖已不是之前那個模樣了。她披著滿是冰花的雪衣,小半邊的身子都已經有融化消失的樣子。一道蒼藍色的微光在她半透明的身軀里緩慢的游動著,一如她不斷流逝的靈氣和妖力。 這個雪妖在消耗自己的妖靈。但即便如此,她卻還是堅定不移的摟著旱魃,不肯叫旱魃身上的冰層出現一點點的異樣。 “我不該找你幫忙的?!崩昨v沉聲道,“我現要取旱魃的人頭,但卻不想傷你。還請你放開他吧?!?/br> “我倒是很感激你?!毖┭p聲道,“要不是你來找我幫忙,我也不會這么快就找到彥君?!?/br> 雷騰皺緊了眉頭,頗有些為難的看著雪妖。 “你現在不能動我們?!毖┭犞浑p琉璃眼直奔主題道,“我已經得了三途之主的庇護。他許諾幫我們,只要我一直為他鎮守伏霞谷。你既身在三途之地,就須得遵從他的意思?!?/br> “三途之主?”雷騰一臉詫異的反問道,“三途之地何時有個三途之主了?” “三途川客棧里有位黑三郎?!毖┭告傅?,“他便是三途之主。我在來三途之地之前,就得了青衣兄長的指點,所以一來就拜服在他的威儀之下,以鎮守伏霞谷為代價,得了他的允諾。你現在要與我為敵的話,便是與他為敵?!?/br> 雷騰面皮一抽,一口銀牙咬的更是咯咯作響。他冷冷的俯視著雪妖,仿佛下一刻就會沖下去將她撕碎一般。 “你要殺彥君,無非是因為彥君是旱魃的緣故?!毖┭煅杂^色的繼續道,“現在我用玄冰將他冰封了起來,他便不會再影響三途之地。你已經沒有殺他的理由了?!?/br> 雷騰以目光逼視雪妖,雪妖卻毫無退卻之意。如此對峙片刻之后,他才沉聲道:“我不會殺你。所以現在我不會動手。但只要你放開了他,我便會在他蘇醒之前取走他的項上人頭?!?/br> 說罷他身形暴漲,一下就化作一條青藍色的巨龍團團將雪妖所在的冰窟圍了起來。 雪妖緊了緊胳膊,再次用臉頰貼緊了旱魃。 她還能堅持的住,她相信黑三郎一定會信守承諾的。 雷騰將自己碩大的龍頭靠在龍爪之上。此時群星璀璨,平時明亮的月亮在星光的映襯下倒顯得有些黯淡。 他默默地望著星空,心思卻不知道飄去了哪里。 日出月落,月落日出,他就那么一動不動的守著雪妖和旱魃,一刻也不肯放松。 雪妖偶然睜開眼,就瞧見雷騰紋絲不動的趴在那里,即便他肚腹上的龍鱗已被寒霜所覆蓋,他也未曾動彈一下。 “你為何非要殺彥君呢?”她不解的問道,“彥君雖然旱地千里,卻還不至于會影響所有地方。只要他離開這里,這里就會一切如常了?!?/br> “我對一個人立下了誓言?!崩昨v悶聲悶氣道,“不得旱魃的頭顱就絕不會去見她?!?/br> 雪妖定定的看了雷騰的龍目一眼,又閉了眼睛沒有說話了。 雷騰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霜雪,然后朝著客棧的方向發出一道低沉的龍吟。 雪妖的身軀已經化了大半了,他可以去見青衣的時候不遠了。 正在磨刀的東橋突然抖了抖耳朵。雪妖那細微模糊的呼喚聲就如一道輕風,貌若隨意的從他耳邊拂過。 他凝神側耳的聽了一會兒,又從懷里取了一片銅錢出來貼在耳根上,這才聽清了雪妖說的話。 雷騰果然回那片雪地找旱魃了。雪妖日夜不停的用妖力維持冰雪不化,如今已經快撐不住了。 適時助雪妖一臂之力是溫玉的命令之一,是以一得到求助,東橋就毫不猶豫的起身進了客棧。 忙著洗漱的青衣一抬頭就瞧見東橋拿了把匕首朝自己疾步而來,當下就有發蒙。 東橋撲通一聲在青衣跟前跪下,一臉鄭重的求道:“小娘子,東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小娘子答應?!?/br> “一大清早的,這是怎么了?”青衣略有些不自在的后退一步,連連擺手阻止道,“快起來快起來,有話好好說?!?/br> 東橋聞言并未起身,只道:“還請小娘子跟我出去一趟?!?/br> “東橋!”青衣覺出不對來,當即就皺了眉道,“莫不是阿兄來了?讓你帶我去見他?” “并不是阿郎?!睎|橋半遮半掩的答道,“我想讓小娘子見另一個人。她就在西山,小娘子見了她就知道緣故了?!?/br> “西山?”青衣低頭沉吟片刻,然后才道,“西山多妖怪,我去怕是有些惹眼。即便你是阿兄手下的得意人,對上那么多妖怪,也難保我周全。要我去就須得帶上黑三郎?!?/br> 東橋倒也不猶豫,迅速點頭道:“自然可以。小娘子你的安全才是首要?!?/br> 話音剛落,一道冷風就從他的身邊擦了過去。 青衣對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黑三郎掩嘴笑道:“正要尋你,你就來了。東橋要帶我去西山見個人,你可愿意陪我去?” 黑三郎踮腳用衣袖為青衣擦了擦臉,然后才笑嘻嘻道:“好,我打頭陣,你跟東橋慢慢來?!?/br> 說罷他也不帶青衣,獨自就先出了門。 青衣詫異的咦了一聲,半響才反應過來。 東橋領著青衣從走過數十遍的道路進了西山。 許是黑三郎才清過場,一路下來,別說是妖怪,便是只鳥雀他們都沒瞧見。倒是不遠的山谷里隱約有打雷的悶響聲,聽得青衣蛾眉輕蹙。 “大概是哪里的封豨在啼哭吧?”東橋主動解釋道,“聽著是要下雨的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