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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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還會裝樣子,自打被自己盯上之后,他就越發無所顧忌起來了。黑三郎看著東橋無聲的磨了磨牙,也跟著轉頭看青衣。 青衣后知后覺的啊了一聲,連忙縮手點頭道:“既然如此,還是交由素兮吧?!?/br> 東橋答應著退了下去。 黑三郎見青衣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就故意貼近了她巴巴道:“今晚那群討厭的家伙就要來了,到時候只怕蛇子會爬的到處都是——” 說著他用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粘稠熱烈的目光看著青衣。 青衣一臉迷茫的低頭看黑三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然后——那個——蛇子雖然小,但到底是羽衣族的孩子啊——”黑三郎見青衣沒能心有靈犀的明白自己的語外之意,就有些羞惱的暗示道,“然后羽衣人對尋常男妖怪來說都很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中招——” 黑三郎都已經說的這么直白了,青衣哪能不心領神會。她幾乎是竭力克制才沒笑出聲來。 “嗯,我知道我知道?!蔽疵鈩e扭的黑三郎瞧見自己臉上的笑意,青衣不得不攬住黑三郎的脖子將他緊緊的捂在自己的懷里,口里更是哄小孩子一般的柔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絕對不會讓那個鳴雀和他的孩子摸到你的!” 說著她又忍不住想要笑,像黑三郎這般拐著彎兒撒嬌的可愛行為,真叫她越想越樂。然而她又不敢真的笑出聲來,萬一黑三郎一個惱羞成怒跑了,可怎么好? 黑三郎哪能感覺不到青衣忍笑時的輕顫,但念及青衣已經很努力在維護他的尊嚴了,那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次就勉強不跟她計較了。 這般想著,他便又悄悄的收緊了臂彎,很是享受的摟緊了青衣的纖腰。 兩人又膩歪的好半天,直到秀秀咋咋呼呼的撞進門來,他們這才慌忙分開了。 天色已經開始慢慢暗下來了,東橋提著一盞燈籠任勞任怨的跟在素兮身后。 素兮就像是搖曳于微風中柳枝,身形輕盈無比。東橋低著頭,錯眼不見的盯著素兮散開的裙裾,手里的燈籠散發出朦朧的燈光。 那抹赤紅的裙裾突然停頓了下來,他跟著停下腳步。 樓下正是喧鬧的大堂,杯盞交錯的聲響不絕于耳,更襯得他們所在的過道里寂靜無聲。 黑三郎不知何時回到了大堂,他那快如閃電的身影,便是訓練有素的東橋都有些難以捕捉。 東橋這才抬頭去看素兮,只見素兮正扶欄而立,一身赤紅的衣衫更襯得一雙美目鬼氣森森。 她的皓腕上還系著一個拳頭大的香囊,半遮半掩的從袖子里露出一角來。 東橋隱約猜到那里裝的是什么,素兮一刻未動,他也跟著沒有動彈。 羽衣人至今不曾露面,但自入夜時分起,進客棧的客人就開始慢慢變少了。 素兮眼也不眨一下的望著客棧大門的方向,仿佛是在等客人上門一般。 “素兮小娘子?!睎|橋終于開口了,“若是無事,我便要去忙其他事情了?!?/br> 素兮聞言轉過頭來,姝麗的臉上全無表情。她不聲不響的抬手指了下客棧的大門,然后身形一閃,卻是徑直朝著客棧大門飄去了。 東橋神色微楞的呆立了片刻,他著實不懂素兮的意思,思來想去,也只能猜測素兮方才是想要他跟著去大門的意思。 “……她若是會說話就好了?!睎|橋難得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后正了正臉色,準備從樓梯上下去。 不曾想他才走到半道兒,先行下去的素兮忽然又拐了回來。 她籠著袖子,低眉順眼的緩步朝樓上走來。 她身后跟了一個身形高大的郎君并一個貌若纖細病弱的少年郎,一瞧就是新來的客人,且是十分著急進房休息的客人。他們腳步急促的很,以至于帶路的素兮也不得不加快了引路的速度。 木制的樓梯在他們腳下發出咚咚的悶響聲,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素兮就已經帶著他們走到東橋的面前。 東橋一時間進退不得,無奈之余,只得側身緊貼著扶欄,好為他們讓出道兒來。 素兮抬眸飛快的看了眼東橋的眼睛,然后就帶著客人快步朝二樓走去。 新來的客人皆都披著極大的黑色斗篷,壓低的帽檐更是將他們大半張臉都隱藏了起來。當他們從東橋身邊擦身而過的時候,東橋就被他們身上那濃郁到刺鼻的香氣熏得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而就在他打噴嚏的時候,他仿佛聽見有些微細碎的聲響從他們的斗篷底下傳了出來。 他心中一動,面上卻不顯,只是一面抬手捂住了鼻子,一面提著燈籠跟了上去。 “他跟來做什么?”那個身形纖細的少年郎語帶怒氣停下腳步道,“我不是說了么?我們需要清凈!” 素兮張開嘴,以指指著自己的喉嚨無聲的說了一句話。 東橋適時解釋道:“素兮小娘子口不能言,恐難以將客官們服侍周全了,所以小的才跟著一起來了——” “哼,我當然知道她不會說話?!鄙倌昀捎炔唤鈿獾呐?,“這里不需要你,下去!” 東橋遲疑著抬頭去看素兮,素兮卻毫無表示的站在那里沒有動。 “你沒聽見我的話嗎?”見東橋沒有馬上離開,少年郎越發提高了聲音喝道,“滾下去!” 這回東橋沒有再耽擱了,他后退一步,果真退下了。 臨到樓道口時,他遙遙的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素兮推開了僻靜處的一間客房的門,領著那兩個斗篷客人進了房間。 他若有所思的晃了晃手里的燈籠,心里猶在思量。方才那少年郎怒斥他的時候,他分明聽見對方身上有類似鱗蟲蠕動的聲音。 黑三郎先前說過,羽衣人今晚就會入住。那么說——方才那兩個沒有穿羽衣的客人就是鳴雀一行人么? 因為并不曾近瞧,且他們身上也沒有妖氣,東橋一時也有些不確定起來。 他復又回頭去看那間房,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對。 大堂里的客人看起來并沒有明顯的sao動,而客棧大門處的毛氈簾子更是頻繁的被掀起放下,客如潮涌的情狀復又回來了。 這兩位客人進門前后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差別就如此之大。 東橋這才品味出其中的詭異來。他連忙跑到大門處,也不迎客,只隱蔽的用燈籠來來回回細致的查看附近陰暗的地方。 陰暗的角落里仿佛潛藏了什么東西,似有若無的鱗片摩擦聲,以及長蛇特有的吐舌聲,讓人還未靠近,心底就生出些許恐慌來。 東橋隱忍的舉高了燈籠探照了一番,卻只瞧見重重濃稠的黑暗。他想了想還是折身回了客棧。 彼時黑三郎正端著空碟子要笑不笑的站在那里,東橋只一抬頭,他便知道發生了什么。 “秀秀?!焙谌尚Σ[瞇的對著邊上幫忙擦桌子的秀秀道,“你去樓上頂替素兮招呼客人,要是那里的客人兇你,你就只管比他還要兇。以前他還欺負過青衣呢,是個討厭的家伙,你不用客氣?!?/br> “真的嗎?”秀秀登時皺了臉不高興道,“所有欺負青衣jiejie的家伙都不是好人!秀秀馬上就去給青衣jiejie出氣去!” ☆、203|蛇子 東橋抬頭掃一眼黑三郎,又掃一眼二樓,末了仍是低了頭,一聲也未吭。 秀秀跑的極快,大堂里飲酒的客人們先是聽見一連串輕快的腳步聲,再是房門被用力甩上的聲音,然后不等他們舒展開眉頭,秀秀那極為委屈的哭聲便遠遠的傳出來了。 這可有些稀罕了??腿藗兟冻鰩追衷尞惖纳裆?,連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了。 那個小女娃娃雖然只是個凡人,膽子卻大得很。來光顧的客人中,好些個是喜歡啃生食的,就算是當著那女娃娃的面將活雞牛犢啃得血rou模糊了,她也不曾面露懼色,相反,她甚至還會笑嘻嘻的問對方好不好吃。 雖說沒什么特別的交情,但突然間聽見秀秀哭的那樣厲害,一干妖怪也不自覺有些在意起來。他們扭頭看了看二樓,中有好事者,更是忍不住對著黑三郎道:“喂,黑三郎,你平日里待客不好也就算了,客棧里的伙計你總得關照一二吧?我瞧著那小女娃娃與你家新婦關系頗好,你不護著她點,小心你新婦回頭跟你賭氣,夜里趕你下床——” “我何時待客不好了?”黑三郎登時就惱了,他刷的一下黑了臉,橫眉豎眼道,“再瞎說看我不撕了你嘴。并且——青衣才不會那樣做呢!” 這話其實有些虧心,黑三郎雖然好面子,但到底不善說謊,之前她可不是將自己推開了么?雖然不是床…… “趕緊結賬滾蛋?!焙谌稍较朐接X得臉燒得慌,但又不愿意在這群客人面前顯露出痕跡來,于是他硬邦邦的丟下逐客令,然后一甩袖子,就嗖的一下飛出去了。 默立于側的東橋只覺一陣狂風從身邊席卷而過,待他回神之時,就發現手里的燈籠不翼而飛了。 他呆看了自己虛握的手心半響,待到眼尾瞥見一抹赤紅的裙裾之時,他這才收斂了心神,連忙跟在了素兮的身后。 素兮看起來當真是冷靜之極。她一路穿過大堂,直奔客棧的大門。 此時天色已晚,難得的明月也叫烏云給遮了大半,外頭又沒有足夠多的燈籠。雖有兩盞,卻因為掛的太高,只夠照亮那提了客棧名頭的匾額的。是以當東橋跟著素兮出去后,一時間竟有些看不清路在哪里。 黑壓壓的曠野之中,只有連綿不絕的風聲,枝葉窸窸窣窣的搖擺聲,以及密集的蛇群所發出的細碎的吐舌聲。 除此之外,他仿佛還聽見了一*硬鱗摩擦的聲音正由遠及近的聚攏過來。 他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同時間抬手抓住了懷里的匕首。 “素兮小娘子?!彼麎旱土寺曇籼嵝阉刭獾?,“有大量蛇子朝我們過來了?!?/br> 素兮轉眸深深的看了東橋一眼,然后在東橋微楞的目光中,她猛然抬手拍了他的左肩一下。 厲鬼刺骨的寒氣凍得他幾乎沒跪下去,他本能的一甩手,以鋒利的匕首探向了素兮的胸口。 素兮順勢一折腰,使得東橋劃了個空,然后在東橋詫異的目光中,她用袖子蓋住他握了匕首的手,而后纖腰一擰,長袖翩躚,竟是不合時宜的跳起了舞來。 東橋猛然縮回了手,他按住了自己被凍麻了的左肩,也不敢輕舉妄動,就那么面無表情的看著素兮如一只翩翩飛舞的蝴蝶一樣,繞著他忽近忽遠的飛來飛去。 素兮是厲鬼,且她的主人就是黑三郎。平日里黑三郎對自己多有針對,莫非是已經發現了他來此的真正目的,所以想要防患于未然嗎? 不,不對,黑三郎若要動手,斷不會選此時此地動手,青衣小娘子雖不是聰明絕頂之人,但直覺卻意外的敏銳,黑三郎定然不會做出如此明顯的舉動來的。 如此一想,他便又克制的站穩了身體,再看素兮時,心底的緊繃感也散去了不少。 素兮舞畢,便籠著袖子對著東橋盈盈一笑。從未見識過素兮笑顏的東橋霎時晃了神。 素兮眼波流轉的朝東橋飛了一眼,然后就如同一個嬌羞的少女一般低頭跑開了。 東橋呆立在原地沒有動彈,還不等他覺出味兒來,就聽見一聲輕笑突然從頭頂的方向傳了過來。 東橋忙抬頭,不料對方咣當一下就關上了窗戶,他只堪堪看見一抹明黃色的袖袍在窗縫里一閃而過。 東橋這才算明白過來,素兮方才是在做戲給樓上的客人看呢。也不知那客人是何人,竟也能讓素兮舍得下一貫的無情,露出那般嬌媚的模樣來。 他連忙朝著素兮離開的方向追去。 “怎么?你也覺得那小娘子美嗎?”小羽關上窗戶后,就一臉不悅的靠在任客卿的懷里道,“可惜那是個厲鬼呢?別說是你,就算是方才那個討厭的伙計,只怕也是消受不起她呢!” “你又亂吃飛醋了?!比慰颓湮⑿χ鴮⒆约嚎ㄔ诖翱p里的袖子扯了出來,他低頭寵溺的看著小羽,一雙眼里簡直能滴下蜜來,“我怎么會對你以外的人動心呢?就算是天仙美人,在我眼里也不及你一根頭發絲兒?!?/br> “也是,那是個厲鬼,再美也不過是個鬼,你又不傻,肯定不會動心的?!毙∮鹨幻纥c頭,一面眼也不眨一下的地上的秀秀。那小丫頭簡直就是個瘋子,一進門就扯開了嗓子嚎,嚎得他頭疼。 他如今正有身孕,最受不得吵鬧,一氣之下,就將她打暈了,如此可算是清凈了。 任客卿順著小羽的視線看了過去,待瞧見秀秀那哭花了的一張小臉,便笑道:“這個女娃娃和那個厲鬼瞧著倒有幾分相像,別是母女吧?” “哦?”小羽聞言細細打量了秀秀一番,見秀秀的眉宇間果真與素兮有三分相像,“雖然相像,到底不及那厲鬼,再加上那臭脾氣——” 小羽言辭間多有貶意,任客卿便幫著秀秀道:“都說女大十八變,她如今還年幼,日后長大容貌張開了就好了。照我看,她只怕會比她娘還要貌美幾分呢!” 任客卿原是隨口一說,小羽卻起了疑心了,于是他盯緊了任客卿的眼睛逼問道:“怎么,你看上她了?” “別鬧,那不過是個孩子?!比慰颓錈o奈的笑道,“論年紀,留著日后給我兒做新婦倒是不錯?!?/br> “那樣的媳婦要來何用?”小羽冷哼道,“而且我們羽衣族從不找女子做新婦,要找,也是找男子?!?/br> 說著他話鋒一轉,復又刁難起任客卿來:“小丫頭年紀小,那青衣呢?她也是個美人,年紀也剛好,又是凡人,與你正相配。我瞧你上回對她頗有好感,這回回來,你就四處打量,莫非是在找她?方才瞧著別人家幽會,你可是羨慕的很的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