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雪慶幸自個兒身體健壯，回府后倒頭睡了五六個時辰才在“小螃蟹”的sao擾下醒來，雅爾江阿很是無奈：“弘昊哭了好幾回，把他挪進來才安穩了一些，這兩日可是被你冷落了?！?/br>
    書雪極感愧疚，將兒子抱過來放在身前：“弘昊真乖，這兩天額娘什么也不做，就陪著寶寶玩兒?！?/br>
    雅爾江阿摸著“小螃蟹”的脖子問：“再過三天是你的生辰，你愿意怎么個過法？”

    “一家子吃頓飯，別想去年那般張揚就好?！睍┳罱w力透支，哪有過生日的心情。

    雅爾江阿笑道：“恐怕想不張揚都難?！?/br>
    夾在父母中間的“小螃蟹”不甘被忽視，爬到雅爾江阿身上拖著長音叫了一聲：“阿——瑪?！?/br>
    雅爾江阿樂得親了“小螃蟹”一口：“瞧咱們兒子多聰明！”

    書雪攏攏頭發坐起身：“什么時辰了？”

    “已過寅時了?！毖艩柦⑿Φ?，“你再睡會兒，我該上朝去了?！?/br>
    書雪拿著衣服挪下床：”陪你一塊兒用膳?！?/br>
    送走雅爾江阿，書雪抱著弘昊問道：“瓊琳怎么樣了？”

    抱琴笑著回話：“已經有人來報信了，十四福晉和小阿哥都很好，這次要不是您，恐怕娘兒倆就懸了?！?/br>
    書雪記起瓊琳早產的緣由，輕聲嘆了一口氣：“都慕皇家富貴，哪里見得到里頭的骯臟？偏還就有人爭著搶著往里跳，便是得了黃金的棺槨又能如何，還不是躺那三尺地方?！?/br>
    抱琴笑道：“世人可沒主子這般清楚?！?/br>
    “不見得?！睍u搖頭，“我若不涉身其中，未必就能看得開?！?/br>
    “您可是過謙了?！北僬埵镜?，“您要不要再過去瞧瞧？”

    “不必了?！庇械洛谏项^看著，皇子府的宵小之輩恐怕沒本事對瓊琳母子動手，這會子去了未免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德妃接到喜訊后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情沒法還了”，等康熙來永和宮便將這話委婉地表達了出來：“奴婢一子一孫都受福晉活命大恩，恐怕將來就算當牛做馬也報答不清了?！?/br>
    康熙倒豁達的多：“你只見她的好處，她給朕氣生的時候可多著呢?！?/br>
    德妃陪笑道：“您這話未免偏頗，福晉只是性情直率，不拘宮里姐妹還是外頭命婦，提起她誰不贊個‘好’字？”

    “這話倒不錯?！笨滴踝猿暗匦α诵?，“打從給她指了婚，朕不知被她罵了多少回?！?/br>
    提起舊事，德妃略帶難堪的低下頭，康熙嘆息著搖搖頭：“要是她早生十年——”

    過了十四皇子府四阿哥的洗三便到了書雪的生日，雖不是整壽，擋不住康熙有意借此籌功，一不小心就擴大了規模，剛過初十前來送禮的就絡繹不絕，到了正日子更是人來客往熱鬧非常。

    書雪地位尊崇，卻也不好托大，少不得在宗室圈里讓上一回，行至末席，忽見一發鬢斑白的陌生老婦垂首而坐，不禁好奇地問道：“恕我眼拙，這位長輩看著眼生?！?/br>
    老婦詫異地看了書雪一眼，起身行了半禮：“老身東莪，原系罪人后裔，有幸赴福晉壽宴，實乃萬分榮幸?！?/br>
    書雪初時不察，微微轉念后立時吃了一嚇：“可是攝政王家的姑祖母？”

    老婦一怔，繼而苦笑道：“老身不敢當貴人尊稱?！?/br>
    書雪目嗔眉豎：“哪個安排的席位，竟敢如此怠慢宗室長輩？”

    管事聞聲而來，躬身告罪不迭。

    老婦見書雪的表情不似作偽，忙出聲為管事說項：“福晉有所不知，老身嫁入漢軍鑲藍旗，該當是王府屬從，能入席領宴已是大機緣，不敢再存妄想?！?/br>
    書雪微微一笑：“不是奉命于危難之間的攝政王，我等豈能安享今日富貴？沒得讓扎椅子的人站在一旁，揀現成的倒坐著的道理?！?/br>
    老婦比方才還要驚詫：“福晉慎言，家父是欽定罪人——”

    書雪也不勉強，敬完酒后便告罪而去，老婦搖搖頭，苦笑著坐了回去。

    床榻間提起今日壽席上的插曲，書雪感嘆不已：“沒想到攝政王的后人竟在鑲藍旗，以前是咱們怠慢了。

    雅爾江阿不以為然：“東莪雖未逐出宗墻，到底是罪人后裔，嫁的還是漢軍佐領，沒得叫咱們另眼看待?！?/br>
    “這話偏頗?！睍┛吭谘艩柦⒌男厍爱嬋θ?，“當年□□皇帝靠著元妃的嫁妝起家，五大臣還是元妃的陪嫁，到頭來連個皇后都沒掙上，論起來大金立業咱們那位獲罪的高祖也有三四分功勞，還不是被圈了？多爾袞勞苦一生，竟落得開棺戮尸的下場。說到底就是權力兩個字鬧的，功過是非總有后人評說?！?/br>
    雅爾江阿翻身壓了過去：“□□元妃沒被追封，但禮親王一系卻是顯赫百年，高祖獲罪不假，曾祖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輔政叔王，至于多爾袞——如你所言，日后自有公論?！?/br>
    隔日書雪進宮謝賞，恰巧在寧壽宮遇到康熙，不免被問起壽宴上的事兒：“朕是扎椅子的還是坐凳子的？”

    書雪笑道：“要往短處說，扎椅子的只有□□皇帝一人而已，就長遠論，從您過后，大清朝恐怕是坐凳子的居多?！?/br>
    康熙朗聲大笑：“什么話到你嘴里就不一樣了?！?/br>
    “你們爺倆兒是打什么啞謎呢？”太后好奇地打量著康熙，“我怎么聽不大明白？”

    “兒子是和她講古?！笨滴醭烈髌毯蠓愿赖?，“既是簡王府的門下，你讓雅爾江阿照看一番，無論如何都是功勛后裔——”

    “汗阿瑪仁慈?！?nbsp;書雪爽快地答應下來。

    都知道當家主母有通天徹地之能，各處莊鋪的管事早息了貪墨的心思，剛過二十便早早交割了銀米年貨，書雪有百萬身家，府中收入又豐，出手自然更為闊綽，不管是王府旁支領的年例還是當差仆婢得的賞銀均比往年翻了一倍不止，闔府上下對主母稱頌不止。

    除夕入宮領宴，書雪把“小螃蟹”裹了個十嚴，回頭關照穆尼幾個：“乖乖的等著，元宵節宮里有冰嬉時把你們都帶去?！?/br>
    穆尼三人把先時的不快丟到一旁，歡天喜地的應了下來。

    酒過三巡，康熙示意大家隨意盡興，雅爾江阿偕了妻子給兩宮敬酒后少不得要各處招呼一番，行至良妃席前，胤禩夫妻從旁看到疾忙過來見禮，良妃放下酒杯謝道：“福晉送來的那匹云錦可是稀罕的緊，正面看是紫色，翻過來又仿佛是綠的，我還是頭一遭見到這種鍛子?！?/br>
    “妃母喜歡就好?！睍┬χ忉?，“我從白晉神父那兒得了本專講西洋畫技的冊子，倒從中悟出些技藝，年前讓她們試了幾次還就真織成了，不過太費工夫，一個多月僅得了二十匹，看個新鮮罷了?！?/br>
    “旁人可沒你那樣靈巧的心思?！绷煎ψ猿?，“這兩年不知生受了福晉多少珍奇玩意兒，偏又件件合我的心意，竟是推辭都不能了?！?/br>
    書雪亦笑：“您收下才是給媳婦臉面呢?！?/br>
    胤禩見此情景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極感為難的望了額娘一眼。

    良妃意有所指地教育兒子：“你那兩位格格能有身孕都是福晉的恩惠，心里該記得這份延嗣之德，別把待你的好當成理所應當，一好換一好才是處世常理?！?/br>
    “兒子領訓?！必范T當然明白良妃是叫他不要得寸進尺，低下頭沒有說話。

    書雪看這架勢就知道胤禩又要在自己身上打算盤，向良妃致意后與雅爾江阿向下手的成嬪走去，胤禩便是想說什么也不好說什么了。

    良妃凝視著書雪的背影嘆了口氣：“胤禩，當日闖進伯爵府別莊后院的有你一個，打開頭起沒積下福氣，往后更是求多饋少，不要把人情用盡了，到了將來——”

    “額娘——”胤禩低下頭，“兒子明白?！?/br>
    八福晉默默地望著丈夫，扯著帕子轉身向宜妃席前走去。

    宜妃很是為難：“青萍，不是姑媽不幫你，簡王福晉沒和我紅過臉兒是真，到底——當初她答允把劉氏接到府上那是看太后的面子，要再為你去提這事兒老祖宗一準兒生氣，大年下的別討不自在?！?/br>
    “姑媽——”八福晉極力央求，“我害的我們爺這般年紀得子，實在不想再有什么意外，太醫說張氏的胎位不很正，要有個萬一可叫侄女怎么活?！?/br>
    宜妃見八福晉紅了眼圈，連忙答應：“罷罷罷！大過年的別觸忌諱，我帶你去跟太后說說情，允不允可是兩說?！?/br>
    八福晉轉悲為喜：“還是姑媽疼我?！?/br>
    宜妃苦笑著搖搖頭：這事兒可不好辦。

    太后聽說姑侄二人的請求后果然不悅：“你糊涂了不成，別說皇子妾侍，就是太子妃產育也沒勞動親王福晉接生的理兒，趁早息了這番心思，免得保不住幾十年的臉面！”

    宜妃被訓得面紅耳赤，囁嚅著不敢爭辯，八福晉將方才的話說了一番，低聲泣道：“您老知道，為著八爺無嗣孫媳擔了多少惡名，如今好容易有了喜訊，孫媳實在怕出意外，求老祖宗體恤！”

    太后倒是有些意動，斟酌一番還是沒點頭：“那么多太醫在還能保不住一個孩子，實在不成哀家讓皇帝把御醫派去，叫簡王家的動勞力卻萬萬使不得?！?/br>
    “十四弟妹——”八福晉有些著急，“橫豎不是頭一遭，您若說了王嫂指定會再破一次例?！?/br>
    太后不悅的皺皺眉：“她和十四家的是同宗姐妹，去是情分不去是規矩，哀家還能拿這個去逼她？”

    宜妃見勢不好急忙賠笑：“老八媳婦情急失言，求老祖宗寬恕?！?/br>
    “罷了?！碧缶従從樕?，因又責備宜妃：“你是主位，她也不是任你使喚的宮女丫頭，下回再敢如此哀家是斷斷不依的！”

    宜妃哪敢多嘴，紅著臉告罪不迭。

    “老祖宗和妃母聊什么呢？”書雪并不知曉自己就是談話對象，抱著小憩剛醒的“小螃蟹”走過來，身后還跟著永煥與弘時，“剛才弘昊睡著，這會子親來向您拜年討壓歲錢?！?/br>
    “小螃蟹”很配合的向老太太拱手作揖，含混不清地說祝福語：“新—年—好—好—好—?！?/br>
    “好！好！”太后極為歡喜，“快給賞?！?/br>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卑烁x語氣有些酸，宜妃早命身后的宮女將準備好的荷包送過去，書雪代兒子道謝不提。

    “你們去吧，我們娘兒倆說說話?！碧蟠虬l宜妃姑侄離開，伸手示意書雪坐到跟前。

    書雪靠向太后：“我怎么見八弟妹好像有心事？”

    太后摸著弘昊的嘟嘟腮為她解惑：“老八家那個有孕的側室胎位不正，她想讓你去守生?！?/br>
    書雪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她讓您當說客？”

    “我就是知會你一聲?！碧笳酒鹕?，“你陪我走走?！?/br>
    “是”書雪轉頭吩咐抱琴，“看好阿哥?！?/br>
    “嗻”抱琴將弘昊接了過去。

    太后扶著書雪走在前面，宮女內監在后頭遠遠跟著，行近御花園，太后忽然長嘆一聲：“如今愈發沒清靜日子過了?！?/br>
    書雪極為驚訝，小心翼翼地問：“您是怎么了？汗阿瑪惹您生氣了？”

    “你想到哪兒去了！”太后勉強一笑，“我正是為皇帝憂心，只望他能看開些，別為有的沒的蒙蔽眼睛?！?/br>
    “老祖宗?！睍┊斎幻靼滋蟮膽n慮，“說句您不愿意聽的話，汗阿瑪不像先帝，他把龍椅看得比什么都重?！?/br>
    “你說對了一半?！碧笱鍪淄偕娇p隙的一株梅花，“皇帝比先帝更重情義?！?/br>
    書雪近前把梅花折下來：“可惜他是一國之君?！?/br>
    太后淡淡地問：“皇額娘的遺詔還在你手上？”

    “是”書雪試探著征求意見，“萬一——我要不要把遺詔請出來？”

    太后笑道：“其中的分寸你一定會拿捏的很合適?！?/br>
    書雪很是無奈：“那可是觸犯忌諱的?！?/br>
    太后拍拍書雪的手囑咐道：“我和皇額娘的意思一樣，胤礽不容易，你們要多多幫襯他?！?/br>
    書雪神色堅定：“太子天下本，本搖天下動。沒有任何一個比他更適合儲君的位子，汗阿瑪真要犯糊涂，舍了身上的爵位我也跟他鬧一場，決計不會對他的任性袖手旁觀?！?/br>
    “任性”兩個字明顯戳到了太后的笑點：“你當皇帝是弘昊呢！”

    很嚴肅的話題以玩笑的語氣收尾，書雪私下揣測定然是康熙在太后面前表達過某些意思引起了她的擔憂，這才想用太皇太后的遺詔幫太子一把，否則也不會無緣無故來與自己談論這種事兒。

    “你這丫頭也太不懂事了，怎得讓太后在此受涼?！碧弥患放褡哌^來，“皇額娘可叫我好找，沒料到你們娘兒倆在這兒說悄悄話?！?/br>
    太后笑著披上斗篷，因笑道：“坐的乏了，叫她陪我出來散散心，偏你機靈能找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