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銀杏花
等他清醒的時候,天已經晴了。他已經記不清剛才發生了什么,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慕容兩兄弟欺負他,他被打暈了。至于其他的,什么也記不得了。 蘇玉看著渾身泥土的自己,苦笑一聲,心說趕緊回宿舍洗洗,要是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狽不堪,少不得又要挖苦諷刺一番。一路小跑,就往宿舍而去。 此時雨過天晴,很多學員都出來呼吸新鮮空氣,他剛進入龍門幻府,就被人看到。不出意料,這個隕落的天才少年,又被人背后指點取笑一通。廢物就是廢物,人家下雨都找地方躲雨,他卻在外面亂竄,把自己搞的如此骯臟,真是惡心。 蘇玉裝作沒聽到,低著頭,只顧往自己宿舍跑。 “小玉哥,你這是怎么回事,摔跤了嗎?” 蘇玉正跑呢,一個清甜而美妙的聲音傳入耳中,頓時內心一顫,站住腳步,抬眼望去,一個紅衣少女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杏樹下,含羞看著他,抿嘴而笑。 “倩兒師妹……”蘇玉有些驚訝。 葉倩是白虎堂堂主葉蘭香的養女,同門師兄弟都戲稱她為倩兒公主。 葉蘭香是龍門幻府“一宮四堂”長輩中唯一的女子,為人霸道,頗有戾氣,在龍門幻府,甚至掌門人都要讓她三分。她的義女,自然也是門下弟子巴結奉承的對象,況且葉倩又聰穎美麗,更得大家喜愛了。 龍門幻府分一宮四堂,黃龍宮是中宮,坐鎮中央,黃龍宮的宮主,歷來都是龍門幻府的掌門人。四堂分別是青龍堂,白虎堂,朱雀堂,玄武堂,分布在中宮四方,護法黃龍宮。四堂堂主,那都是玄法高深之輩,在江湖上,也都有赫赫威名。 “小玉哥,走,到我那里去,喝杯姜湯,先暖暖身子吧?!比~倩輕聲說。她有自己單獨的小院,就在同門師兄妹的宿舍旁邊。因為她不喜歡和別人住在一起,所以就申請了一個小院,取名銀杏苑。 “不了,謝謝,我要回去洗洗?!碧K玉不敢再看葉倩,因為這張臉,這個人,曾經都和他有這千絲萬縷的聯系。只是現在,一切都好像遙不可及了,他已經不想在勾起那些往事,都讓他隨風而去吧。 “怎么,你這是害怕我繼續糾纏你嗎?”葉倩的眼圈紅了,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頰,滴在胸前的衣服上。 “不是,我已經是個廢人,你是我們龍門幻府的萬人迷,我倆有著天地之差,你怎么會糾纏我呢。我渾身這么臟,我真的只是要回去洗洗?!?/br> 葉倩撲哧一笑,說:“大家都是人,什么天差地別啊,就是因為你這么臟,才要先去我那里洗洗啊。免得你這個樣子,被人看到,會笑話死的?!?/br> 蘇玉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從這里到自己宿舍,要經過女生宿舍,然后是食堂,再是男生宿舍,這中間少說也有好幾里路,遇到的人只怕不在少數,為了不被取笑,去她那里洗一下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葉倩見蘇玉神情猶豫,勸道:“你就去我那里洗把臉,把外衣脫下來洗洗,然后你就穿著濕衣服回去,這樣不是好很多?我們都長大了,我知道,有些事勉強不來的?!?/br> 蘇玉見她如此說,也只好點點頭,輕聲說:“謝謝?!笔疽馑茸?。 葉倩微微一笑,轉身而行??粗谋秤?,蘇玉呆住了,裊裊婷婷,蓮步款款,真是漂亮至極。也不知為何,他心中微微一痛,差點流下眼淚來。心中暗自嘆息,告誡自己,不能做龍門幻府的第一天才,就不要招惹任何一個女子。深深呼吸一口,平復了一下忐忑的心情,展步跟了上去。 葉倩的小院就在這附近,片刻就到。 蘇玉站在小院門口,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跟著葉倩進去了。 “我就在這里休息一下吧?!碧K玉指了指小院中銀杏樹下的石桌,徑直走了過去,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 此時,正值銀杏花開放,滿樹銀色。一陣風過,銀杏花翩然落下,將蘇玉包圍在花中。蘇玉嘆道:“又是花開時節?!蹦X海中不禁浮現出以前的事情。以前花開時節,葉倩都會拽著他來到樹下,欣賞銀杏花??上?,那些時光,已經回不去了。 葉倩見蘇玉坐在那里,又見花落,忽然眼圈一紅,接口道:“是啊,又是花落時節?!贝藭r,她看到的只是落花,可見心情并不美麗,簡直有些糟糕。 兩人聽聞對方話語,都不禁一怔,往事種種,忽地涌上心頭。 “對不起,我還是走吧?!碧K玉真的害怕控制不住自己,他現在真的很脆弱,他害怕自己會做出傻事,如果自己此時答應葉倩,和她好,那真是害了她,三十六計走為上。 “花落花開,境由心生而已。我說過,過去的,都過去了。你稍等,我給你煮姜湯?!比~倩捋了捋秀發,微微一笑,緩步走進了房間。 蘇玉看著她的背影,似乎是癡了。這還是那個一直黏著自己的小meimei嗎?自從自己拜入龍門幻府,就被這個不著調的姑娘纏著。就算龍門幻府上下都說自己是廢物,她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依舊對自己那么好。直到……直到那一次,蘇玉忽然覺得很冷,那一次,自己或許真的是太過了,自從那一次以后,她就很少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風越刮越大,樹枝嘩嘩作響。 蘇玉似乎沉浸在了痛苦之中,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忽然,一片銀杏花飄落到他的鼻孔處,他打了一個噴嚏,才緩過神來。他站起來,看著隨風飛舞的銀杏花,思緒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 “小玉哥,你看我這招‘登天步’施展的如何?!币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衫,就像是一團火,和她的性格太相匹配了。 小院的院墻有五尺來高,小姑娘卻一躍而進。她在里面笑道:“小玉哥,你也試試?!?/br> “我不行,太高了?!?/br> “哈哈,龍門幻府的第一天才,也有不行的時候啊,那好吧,我給你開門?!?/br> 呀的一聲,門開了,小姑娘甜甜的笑道:“第一天才,請進吧,這就是寒舍?!?/br> “好美,銀杏花好美?!?/br> “只有銀杏花美嗎?” “當然不是,小院的主人更美,花兒再美,不及主人的萬分之一?!?/br> “哈哈……小玉哥,你可真會說話,我將來的日子可不好過了?!?/br> “啊,什么意思?” “沒什么?!毙」媚锏?。心中卻說,你個傻哥哥,你天縱英才,又英俊瀟灑,又會哄女孩子開心,將來喜歡你的女孩子多得是,那可都是我的敵人啊,我日子能好過嗎? 這是蘇玉第一次到葉倩這里來,那時他才拜入龍門幻府,但是已經被測出天生的九星元丹體,當時震驚了整個龍門幻府,一時之間,他成了龍門幻府的偶像。是葉倩主動和他打招呼,當時,都是小孩子,只是想著做朋友。 “你喜歡這銀杏花,以后有時間了就來我這里玩吧,一起欣賞?!比~倩說。 “好……”蘇玉笑道。 那時候,正值春風得意,每天除了練武看書,賞花也是一個必修課了。 ………… “姜湯煮好了,小玉哥,你先喝著?!?/br> 蘇玉的思緒被這句話拉回了現實。只見葉倩站在自己身邊,端著姜湯,就像是溫柔的妻子在給丈夫端茶一樣。蘇玉蒼白的臉上,染起了紅暈,趕緊接過姜湯,喝了一口。 “小心燙……”葉倩叫道。 蘇玉這才意識到,入口的姜湯確實還很燙,不過,他還是喝了下去。自己對不起倩兒太多,這是她為我煮的,絕不能吐出來。 “你怎么喝了,不燙嗎?” “不燙……” 不燙是假的,不過,這點痛疼,他能忍。這樣,或許能讓自己心里好過點。自己欠葉倩太多,特別是那次的事,現在想來,自己確實太過。不過,現在還不能道歉,免得再引起倩兒對自己的情愫,等她將來嫁人了,再道歉,可能會好些。 葉倩眼圈又是一紅,說:“把你衣服脫下來,我給你洗洗?!?/br> “不了,我自己洗,你給我端盆水來就好?!?/br> “就讓我為你再洗一次衣服吧,以后……”葉倩越說聲音越低,最后哭了起來。 蘇玉見景,趕忙問道:“倩兒,怎么了這是?” “沒事,你就把衣服脫下來,讓我再為你洗一次吧?!比~倩忽地大吼,吼聲中,哭聲也更大了??此臉幼?,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分明是有事情。 “倩兒,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蘇玉關切道。 “誰能欺負我,誰敢欺負我,除了你,別人敢嗎?”葉倩忽地打翻姜湯,叫道:“你走,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闭f話時,趴在石桌上,哇哇大哭。 “倩兒……”蘇玉忽地感覺有些目眩,一切的一切,都如一幅幅畫卷,從腦海中劃過。我錯了嗎?我只是一個廢人,不能融合九星元丹的廢人,不值得大家的愛??墒?,我真的就該辜負他們嗎?他們對我那么好,我真的該辜負他們嗎? “倩兒,給……”蘇玉最終脫下外套,遞給了葉倩。 葉倩又哭了一陣,這才站起來,一把搶過蘇玉手中的衣服,跑著進屋去了。只留下蘇玉站在那里,如癡如醉,不知所以。 忽然,屋中傳來“啊”的一聲尖叫,是葉倩的聲音。蘇玉一驚,喊聲:“倩兒……”飛奔進屋。卻見葉倩坐在那里,正在給他縫補衣服上的破口。 “我沒事,就是被針刺了一下而已。我看你衣服上破了,幫你縫一下?!?/br> “倩兒……”蘇玉嗚咽了,真的不知道說什么了??粗~倩正在流血的拇指,腦子一熱,上前單膝跪在她面前,把她手拉過來,嘬了一口。 “小玉哥……”葉倩俏臉緋紅,手中的衣衫掉落在地。葉倩趕忙彎腰來撿,可是有巧不巧,她這一彎腰,頭低下來,剛好和蘇玉面對面。兩人四目相視,眼神中閃過一道閃電,心中都掀起一絲漣漪,就這么靜靜看著對方,似是癡了。 也不知怎了,都閉上了雙眼,慢慢的靠近對方。就在嘴唇剛剛挨住的那一剎那,兩人如同被電擊一般,瞬間分開。蘇玉本欲站起來,哪知葉倩的手緊緊拉著他,他一動,葉倩就隨著他的力道朝他撲了過來。剛好他是單膝跪著,站起來的時候重心不穩。葉倩稍微往前一傾,他就感覺往后倒去。此時兩人又是朦朦朧朧,哪里能反映過來,等到倒地后,兩人才回過神來,只見葉倩趴在蘇玉身上,兩張小嘴緊緊貼在一起。 兩人都呆住了,這是什么感覺,真的很美妙。 正在此時,小院外傳來吼叫:“快,那個廢物闖進了倩兒公主的小院,快把他抓起來打死……” 是諸葛魁的聲音,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憤怒,聽到了殺氣。這個平日里謙謙君子的人,此時為何如此憤怒,如此殺氣騰騰,真叫人費解。 蘇玉一驚,這可如何是好,這要是被師兄弟們看到,不是要毀了倩兒的清白嗎?只是,這個諸葛魁,怎么敢如此大膽,擅自跑進倩兒的小院呢?! “快起來……”蘇玉想推開葉倩。 葉倩卻抱著蘇玉一滾,讓蘇玉壓在了自己身上,恰在此時,諸葛魁等一群人也沖進了這間小屋。葉倩叫道:“小玉哥,別這樣,放開我?!币姷竭@場景,諸葛魁的眼睛里都快冒火了,罵道:“蘇玉對倩兒公主欲行不軌,兄弟們抓住他,往死里打?!?/br> “倩兒,為什么……”蘇玉不明白,葉倩為什么要這樣。 一眾師兄弟上前抓起蘇玉,扔在拐角處,拳打腳踢起來。 “這個癩蛤蟆想吃天鵝rou,兄弟們,往打死他?!敝T葛魁大吼。 蘇玉等著葉倩給大家解釋,事情不是那樣的,可是,只聽到葉倩冷冷道:“諸葛魁,這里是你打人的地方嗎?要想打人,滾出去打?!?/br> “啊……”蘇玉聞言,忽地大吼一聲,真是歇斯底里的喊叫,為什么,為什么?你這是在報復我嗎?你果然沒有忘記那一次,那一次的事,你果然懷恨在心。好,一報還一報,我倆清了。蘇玉站起來,冷冷的看著葉倩,道:“好,很好……”說著,飛奔出去。 “追上去,好好教訓他?!敝T葛魁吩咐。 “是……” “諸葛魁,你過來……”葉倩笑瞇瞇的看著他,說道。 諸葛魁大喜,飛身過去,笑道:“倩兒,想通了嗎?早晚是我的人,現在……”話未說完,卻見葉倩臉色大變,一耳光扇了過來。他嚇了一跳,趕忙躲避。哪知葉倩這一耳光只是虛招,他剛躲開,葉倩飛腳就來,正好踢中他的胸口,將他踢出小院。 “我的小院,豈是你想進就能進的?!比~倩冷冷道:“滾……” 屋內的師兄弟們都驚呆了,心中暗自叫苦,今日真是暈了頭,跟著諸葛師兄闖進倩兒公主的小院,沒來由的得罪了這位姑奶奶,這可如何是好,一時間,都呆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尷尬。 “你們走吧,不許欺負蘇玉?!比~倩道。 “是……” 屋內的師兄弟,如遇大赦,趕忙往外跑。諸葛魁剛才被踢得不輕,半天才緩過神來,見師兄弟們出來,叫道:“去,找到那個廢物,狠狠的打?!?/br> “是……” 一個讓打,一個不讓打,咋辦呢?師兄弟們眼神一交流,那就追上去,輕輕的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