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濃云壓住頹圮的圣殿。

    遠處，現出原型的火焰巨人與冰霜巨人揮舞著巨劍和手持長矛重盾的騎士們搏殺著。

    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音，符文散發出的魔力在空中胡亂地飛舞著。

    “繼續進攻！”一個堅定的聲音在人群中吶喊，“我們要為圣殿上的部隊爭取時間！”

    巨人們的軀體被長矛刺穿的同時，他們的劍刃也狠狠地劃過了騎士們的身體……

    圣殿之上。

    膚色慘白的黑暗妖精與骷髏形態的亡者組成的軍隊，駕馭著各色猙獰的魔物，如同黑漆漆的潮水，涌上金色大殿的臺階。

    大殿的最上方，手持刀劍的精靈衛士和拈弓搭箭的精靈游俠正在頑強地阻擋著他們的敵人。

    “為了豐饒之神！”

    “為了尤克特拉希爾！”

    不斷地有精靈在猛攻之下倒地不起。漸漸的，已經沒有人能填補上戰線的空缺了。

    “諾思！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币粋€女孩站在大殿上緊閉的石門前大喊道，“已經是最后的一扇門了?！?/br>
    “我知道！”諾思咬著牙，緊握住手中的長劍，用力架開面前亡靈的利刃，反手一擊將那具支離破碎的軀體劈碎?！百惲?！你怎么樣？”

    “我沒事！”身旁不遠處，一個身手矯健的女孩子，不斷地用手中的長弓放出黑色的箭矢，肅清空中會飛魔物。

    天空中，一條巨龍的身影掠過圣殿上方。支離破碎的骨翼上灑下一具具亡者的骸骨。有很多骸骨在沒有落地之前，就已經被箭矢洞穿，粉碎。而剩下的骸骨落在了地上，居然變成了會行走戰斗的亡靈。

    賽琳放下弓箭，拔出身邊的短刀，刀刃上金色的銘文放出死亡的光芒。

    一片片碎骨散落在了地上……

    忽然，一陣可怕的長嘯掠過天際，一群黑龍飛到圣殿上空，昂首咆哮，向下噴出一道黑色的火焰。

    “小心龍息！”諾思對著賽琳那邊大喊道。

    他揮動手中的金色長劍，勾畫出了一串符文。

    金色的符文環繞在它們的上空，化作金色的屏障，擋住了致命的黑暗火焰。

    “這些末日之戰的余孽……”

    “再堅持一下！”諾思舉起手中的劍大吼道，“我們不能輸！”

    忽然，半空中又傳來一陣怒吼，巨大的陰影掠過交戰的雙方，一只三頭惡犬跳上高臺，落在了諾思面前，巨大的利爪向諾思頭頂劈去。

    “小心！”賽琳丟下面前的敵人們，奮不顧身地沖向諾思，一把將他撲開，而自己卻被擊飛到了另一邊，狠狠地撞在了墻壁上。

    “賽琳！”

    那頭惡犬再次撲向了諾思。

    諾思迅速站了起來，雙手握住那把長劍，面無懼色地迎擊上去。

    “加姆……海拉的狗……他們究竟喚醒了多少東西？”

    金色的圣光閃過，一片黑色的污血濺到諾思的臉上。

    “去死吧！地獄的看門狗！”

    諾思在利爪劈向自己腦袋的前一秒，精準地把劍刃刺進了惡犬的心臟部位。

    如今的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可惡的腥臭。

    惡犬加姆發出一聲野獸的哀嚎，用力地甩動著身體，將諾思連著他的劍一起丟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精靈游俠的防線終于還是被攻破了。黑暗的大軍涌上了圣殿。

    越來越多的人倒下了……

    遠處，諾思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色骨質鎧甲的女人緩緩地踏向圣殿之上。在她的背后，是諾思早已決心不共戴天的死敵們。無論是活著的，還是被復活的。

    那個女人無視了周圍所有的存在，緩緩地她上臺階。她所過之處，所有生靈骨化形銷，只剩一片死寂……

    “海拉……她來了……”

    諾思捂住胸前被撕開的傷口，眼角的余光忽然落在散落在身邊的那本羊皮紙書上。

    陰風吹動泛黃的白紙，一片金色的光芒緩緩地映出一個古老的符文。

    “如果你選中了我，那就請你賜給我力量！”諾思的雙眼變得血紅，這一刻，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已被他看破。

    不，不是看破，而是看淡……

    生與死，得與失……

    一切都在怒火中湮滅了。

    他揮動長劍，劍刃劃破半空中的黑暗，留下了符文能量的詭異光芒。

    天際線上雷鳴電閃，仿佛要將天空撕裂。

    烈火在大地上蔓延，在另一邊，洶涌的洪水也咆哮而至。

    地動山搖，天地似乎都開始傾斜……

    “諾思！”大殿門前的女孩子大喊道，“完成了！”

    “我已經看透了符文！你們完了！”

    憤怒讓血沖進了諾思的腦子，讓他發了狂似的怒吼道。

    黑暗的大軍們發出沖鋒的咆哮，涌向了諾思與他身邊殘存的精靈戰士們。

    諾思放下手中的長劍，摘下腰間的號角，用盡全力將它吹響。

    悲壯的轟鳴聲響徹天際。

    忽然間，圣殿周邊的大門上亮起了金色的符文。

    厚重的石門向兩側打開。在雄渾的戰吼聲中，金色的光芒圣殿深處涌出。

    無數身披金甲的武士，緊握刀劍與長矛，如同洪水一樣沖向他們的敵人……

    諾思重新握緊長劍，沖進了亂陣中……

    ……

    ……

    洪水湮滅了烈火，隨后又漸漸褪去，天際邊的烏云消失了，世界重新歸于平靜。

    結束了……

    諾思扶住倒在一旁的賽琳，撿起了散落在一旁的羊皮紙書。

    在他的前方，漫長的金色臺階，直通頂端破敗的大殿。

    陰霾散去，無盡的圣光從天穹灑向大地，頹圮的圣殿再次顯現出昔日的輝煌。

    圣殿之上，五百四十扇大門同時敞開，身披金甲的英靈分列兩旁。

    殘存的精靈們在傷痛中唱起了英雄的贊歌。紅衣的女武神喚醒了陣亡將士的英靈，引渡他們走過圣殿大門前的彩虹橋。

    彩虹橋盡頭，連結著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裂隙。

    “回家吧，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孩子?！?/br>
    諾思放下了手中的雙刃長劍，將腰間古舊的羊皮紙書輕輕地擺在了它的旁邊，抬頭望向天空。

    “都結束了嗎？你就要走了嗎？”旁邊背著長弓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

    “結束了……”

    “我們還會再見嗎？”

    “也許吧……你也可以回家了……”

    “我會想你的……”

    “我……”

    一切宛若夢幻。

    在諾思的腦海里，時間回到了不知是多久之前……

    ……

    ……

    諸神的黃昏是一場輪回……

    “就這么寫吧，反正也沒人看……”

    諾思把手里的草稿紙團成一團，丟進了公交車的垃圾桶里面。

    他叫諾思。雖然名字聽起來既女氣又洋氣，本人長得也有幾分秀氣，若不是身高依舊突出，真的可以把他當作女孩看待。而他實際上卻是活在東亞某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大國上的男性公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公民。

    二十歲，在外讀大學，專業是好多人自以為只要看過幾本書，就可以來評頭論足的文學。

    “文學很簡單啊，看書寫字嘛，是個人都學得會……”

    對于冒出這種詭異想法的人，諾思已經鄙視到懶得鄙視了。

    畢竟說話是他們的權利，而且對他們翻白眼也挺累的。

    無知者無畏，哪里都是這樣。

    只有像諾思這樣的文學系學生，才有機會去寫這樣一篇倒霉的論文。

    一邊翻爛所有能夠參考的書籍，小心翼翼地措辭，生怕被當作抄襲；一邊還要擔心自己讀書太少，論證不夠完善，被導師批評。

    在開學之前，他要寫一篇論文，以證明自己這個假期還沒有荒廢。

    沒想到到了大學還有假期作業。當初是誰說的上了大學就輕松的？

    和大多數拖延癥患者一樣。從假期開始，他就找來了各種理由把論文日程向后拖。

    登山，跑步，游泳，打籃球……

    什么運動他都擅長一點，但沒有一個精通的。

    但凡是能作為拖時間的理由的，他全都用了一遍。這不，最近差一點累死在了登雪山沖頂的路上。

    拖到后來，他甚至都懶得找理由了——能做的都做完了，口袋里也沒有多少錢供他再出去浪了。

    即便如此，他寧可躺在自己租來的房間里一動不動，也不愿意去著手那篇看上去永遠都完不成的文章。

    寫作業簡直比死還難受，這是他從小學開始就得出的定理。他一直覺得自己能考上大學，而不是直接去搬磚，一定是托了某位神仙的?！?/br>
    但是這位老仙并沒有保佑他快一點整理出論文思路來。

    直到前兩天，導師的電話提醒了他——最后的死線要到了。

    他這才不情愿地爬起身來，網購了一堆參考資料。

    在家太過無聊，所以這次假期他直接以準備畢業論文為由，在城市郊區的郊區旁邊租了間房子。

    然而那家可惡的快遞公司因為路太遠，不肯送貨上門。

    諾思急著用那些資料，就只能親自坐十幾站的車，去城里的快遞點取。

    拿到滿滿一書包的書后，他又去旁邊的超市買了一堆零食，準備回去論持久戰……

    公交車開到了郊區，要再過一會兒才能到站。

    透過窗戶望去，道路兩旁修剪整齊的行道樹飛快地閃過。諾思看了幾秒鐘就覺得頭暈了。

    他低下頭，從書包里翻了翻。忽然，一本與眾不同的書吸引了他的注意——粗糙的封面，燙金的文字，而書頁居然是由泛黃的羊皮紙裝訂而成的。

    他不記得自己買了這種看著和游戲周邊一樣的書。

    書皮上印著兩個z文字——《埃達》。

    埃達，古斯堪的納維亞語里的意思是神的啟示。記錄著古代北歐的神話與英雄故事，是研究北歐神話的必備書籍。

    談及北歐神話，國內大多數人只是從魔改后的作品里了解一些關系被改的亂七八糟的諸神；或是對其中一些中二氣十足的名字有所耳聞。

    而真正了解和研究它的人卻寥寥無幾。

    這也是諾思選擇它作為論文課題的原因——既然沒有人了解，那么他大可以自由發揮（隨便寫寫）。

    反正誰都沒看過，也就沒人懷疑真假了。他的導師甚至可能都不了解這個冷門的專題。

    諾思想起來了，他確實買了一本《埃達》，不過應該是一本影印版的。

    俗稱盜版的。

    正版書只在十八年前出版過一次，由于銷量過低，一直沒有再版過。

    即便是這種盜版書，諾思也是在網上翻了好久才找到的。

    可是怎么收到的是這樣一本東西？

    諾思翻了翻書，雖然內容和他在網上看到的一樣，但這上面居然是用墨水手寫出來的，字體圓潤，筆畫有些彎曲，并不像是z文的字體。

    究竟是誰會有這樣的耐心，制作這么一本游戲周邊。

    難道是店家發錯貨了？

    忽然，一張紙片從書頁間滑落了下來。

    “嗯？”

    諾思抓起落在腿上的那張紙——那是一張小小的羊皮紙，粗糙、古樸，卻帶著別有韻味的精致。

    如同博物館里的粗糙石器一樣，帶著古代特有的美。

    “這是什么……”諾思看著手中那有些發脆的羊皮紙，“贈禮嗎？”

    店主真是有心了，在這樣的羊皮紙上這部史詩，確實很符合《埃達》的內容與風格，很有代入感。

    諾思翻過了羊皮紙的背面，看到了一個由墨水畫出的奇怪符號。

    黑色的痕跡，在泛黃的紙上劃出了幾條簡單的墨線。

    “這是……”

    忽然間，他感覺到手與紙片之間似乎有電流流過，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刺激著他的大腦。諾思聽到一陣陣奇怪的低語在耳畔回響。像是宗教儀式上的頌文，但是他聽不懂那是什么。

    低語聲仍舊不絕于耳，可是漸漸的，諾思發現自己好像能聽懂一些東西了。

    這不是他使用的語言，可是他確確實實可以聽懂……好像有誰將這方面的知識在一瞬間植入了他的腦子里。

    “啊……”

    諾思的眼前一黑，接著很快又清醒了過來。

    “剛剛是做夢了嗎？”

    可是那張羊皮紙依舊在他的手上，上面的符號清晰可見。

    “這……”

    忽然，那片羊皮紙上的符文放出了一束耀眼的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