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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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肖何手心里握著那枚芯片摩挲著, 心臟上又傳來絲絲縷縷酸楚的疼痛——過了這么多天,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怎么樣了, 警方有沒有找到他們的尸體, 有沒有人幫他們入土為安。 肖何一想這些就難過得不行,還是一樣哭不出眼淚,胸口悶悶得疼。他覺得這樣對自己身體不好, 他還有事要做, 不能任性地折騰自己,只能先把芯片收起來, 好好放進袖里乾坤中。 肖何非常想知道芯片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能讓父親即使喪命也不肯把它交給嚴克里。但是現在身處這種鬼地方,沒有電腦, 肖何只能暫且歇了那個心思。 他還以為自己在九咎這里的生活會變得很艱辛,出乎意料,對方沒有刁難他,甚至沒有關著他, 但是也沒有真的跟肖何合作,他好像被遺忘了。不過肖何覺得九咎是對自己地盤的地勢很有信心,憑他一個凡人根本不能從這里離開。 好在肖何身上還帶著質譜儀,他沒事做的時候就繼續研究靈元,袖里乾坤中還有從昆侖境里帶出來的幾種靈植物,足夠肖何玩一陣。 其實他研究靈元也有為自己考慮的原因,自從碧璽珠被九咎吸食干凈之后,肖何就時常感到困倦,想來那東西在他身體里待了二十年,跟自己身體融為一體,猛地抽取出來肯定會有影響。 身體的變化讓肖何頗為擔心,他很怕自己就這么掛了,連鳳琷最后一面都不能見到。 如此孤立無援的處境不能靠別人,如果有幸能研究出一點東西,他還有自救的可能。每次困了想睡覺,肖何都只好安慰自己那是心理作用,鳳琷不是也吸過他嘛,他也一直都沒事。 除了研究靈元,肖何還在注意別的事,是關于那天門口那碗白菜??梢猿醪綌喽菛|西不是九咎給的,他看起來就不是這樣一個細心善良的妖怪。之后每天兩頓飯,每頓都有人把食物給他放在門口或者窗下,從來沒落下。 時間長了,肖何對送飯的人感到好奇,這天他特地藏在窗戶底下,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誰在這么做。 九咎住的地方神秘又奇怪,氣候跟人間也大為不同——今天下一場小雨,明天就風雪交加,所以不怎么長植物,能在這種環境里弄出白菜和糧食,想來也不是等閑之輩。 上午十點左右,天空又飄了小雨,肖何藏在窗后,眼看見一個戴斗笠的男人從門外走進來,他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了碗筷,看上去就是每天給他送飯的人。 這次肖何沒等他走近就推開門迎了出去,對方大概沒想到肖何會突然出現,怔愣之后對他行了一個佛禮:“阿彌陀佛,近幾日施主臉色好看了不少,善哉善哉?!?/br> 肖何沒想到對方真是個僧人,剛剛只遠遠看見他穿著淺灰色的的衣服,走近了才看出來,他這身衣服就是僧服。 這種地方怎么會有和尚? 肖何見他突然對自己眨眨眼笑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盯著人家看了好久,急忙回禮:“多謝關心,還有這幾天給我送飯。大師快請進來坐吧,外面雨大了?!?/br> 原本兩人是第一次面對面相見,肖何或多或少有點尷尬,但是那和尚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人很自在。他也不跟肖何客氣,把托盤交給肖何后,跟著他進到他房間里,順手將還在滴水的斗笠立在門口。 坐下之后那和尚就一副勘破世事的樣子說:“施主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不若用過晌食再與貧僧閑話?!?/br> 肖何猶豫著沒動手,心說他在旁邊看著自己怎么吃東西,一抬頭卻見這位大師已經閉目坐禪,仿佛已經入定。 肖何心知人家這是不讓自己太尷尬,對方好心他得接著,就將碗捧起來,開始吃東西。 今天午飯是菜飯,菠菜葉子和米飯一起煮的,雖然簡單,味道倒還不錯。 肖何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這些天吃的東西都是素食,想必都是這位僧人做的。他一邊吃東西一邊不由自主地打量面前的僧人,越看越覺得這人不普通。 對方胸前戴著一串白色的佛珠,看上去像玉石,每一顆都油潤無比,也許是因為被長時間摩挲吸收手指上的油脂才變成這個樣子。他的衣袍非常簡單,穿灰色扎腿的僧服,外邊是件同色右衽袍子。只不過他的衣服顯得很舊了,袖口都磨出毛邊,盡管略顯瘦削,身材卻非常高大,挽起袍子露出的小腿上肌rou豐富,不像整日靜坐于室的僧人,再聯想到他給自己做的那些飯食,覺得這位大師是一名云游四海的苦行僧可能性比較大。 比較奇怪的是,他雖然是和尚,頭發卻很長,被順成一個馬尾綁在頭頂。他的發質可能太硬了,頭發又很多,綁在一起顯得有些凌亂不羈。 然而這位僧人不光頭發不羈,面部的線條也非常硬朗,尤其他閉上眼睛時,沒有包容眾生的眼神來緩和氣質,五官甚至有一種颯然“魅”感,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傳統意義上面慈心軟的和尚。 肖何一邊嚼飯一邊盯著他的臉看——剛剛這位大師專注地看著他時,竟然沒怎么注意對方的長相,現在他閉著眼,不再注意到他的眼神,注意力才能轉移到他的長相上。 邪魅,肖何想了好久,還是覺得只能用這兩字來形容這位大師的容貌。 ……不過用邪魅兩個字形容和尚,是不是有點太冒犯人家了。 肖何趕緊低頭扒飯,不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吃完飯把碗放在桌上,和尚就睜開眼,又念了一聲佛號:“施主,雖然臉色好看許多,眉間郁色卻越來越重,萬望寬心啊?!?/br> 肖何愣了愣:“大師見過我?” 他微笑看著肖何:“貧僧只遠遠見過施主一面,懂些藥理,所以看得出施主身體不適,便擅自在施主飯食中加了些許調養身體的藥物?!?/br> 肖何有些驚訝,他對中醫沒有研究,但是知道中醫的神奇之處,只靠“望”而知道一個人的身體狀況在西醫聽起來可能很荒謬,但如果是醫術高超的中醫,卻非常有可能。 “您為什么治我?”肖何心里嘀咕,他現在除了是個人質,也沒表現出特殊的利用價值。 那和尚奇怪地反問:“為什么?施主有恙,貧僧有藥。還需為什么?” 肖何聽了他的話頓時臉上羞熱,他不自在地點點頭:“那不知道您的法號是什么?我叫肖何……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br> 和尚一聽這話倒是為難起來,他臉上生動地露出一個為難的笑容,眉頭一挑,那股邪魅感更明顯了。 肖何心里驚訝——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兩極矛盾的存在,在他印象里,修佛的人應該越修越慈眉善目才對,眼前這位卻動一下眉眼都英俊邪魅,難道他是個假和尚?或者是為了逃避自己凡世中惹得桃花才要出家?這和尚看起來年紀不大,頂多三十,應該……是剛出家吧? “唉,不瞞肖施主,貧僧倒是有過法號,只不過時間太久,這腦袋里只記得佛經佛法,其他的東西都忘記了?!?/br> 他指著自己的頭無辜說道:“想來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它要離開貧僧,那便是與貧僧無緣,不記得也罷。施主就稱呼貧僧和尚吧,這里的妖怪都這樣稱呼貧僧?!?/br> “……” 和尚似乎看出肖何的為難,他記得每次讓別人直接叫自己和尚,對方都要像肖何這樣拘謹一番。他在這座山里要打交道的人不多,唯獨這些妖怪們不拘小節,一直以“和尚”二字稱呼他,想來在凡俗人的眼中,非常無法理解。 他長嘆一聲:“罷了,那貧僧就現取一號,所謂渡眾生無法,渡眾生不拘法,肖施主便稱貧僧無法吧?!?/br> 肖何抽抽嘴角,心說養寵物也沒這么隨便的:“……好的無法大師?!?/br> 無法揚眉一笑,那股子邪魅狂狷的勁兒又出來了:“適才說到哪里來著?” …… “從幾天前開始,就總有人往我這里送飯,想來是無法大師在行善吧?!?/br> 無法笑著擺擺手:“哪里,貧僧平日也要用飯,不過舉手之勞。肖施主,是怎么到這個地方的?我見你形容憔悴,并不像妖王的口糧,怎么被抓回來了?” 肖何嘴角抽了抽——口糧? “妖王?你說的是九咎嗎?” 無法眉開眼笑:“正是正是。此處名為即翼山,是妖王九咎的地盤。那日貧僧參禪之后,恰巧看見他將肖施主帶回來,便留意了幾分?!?/br> 肖何不知道無法到底站哪頭,口風就很緊:“那無法大師又為什么在這里?難道你不是凡人?” 無法就說:“貧僧當然是凡人,在此是為了普渡佛法,度化眾生?!?/br> 肖何張了張嘴,心說佛家還真是有些萬金油的語句啊,這讓他怎么接。 無法見肖何語塞,很貼心地給他解釋:“佛法渡眾生,渡凡人也渡妖。處于靜室之內參禪打座,只渡自己,貧僧渡過自己,便斗膽想渡天下之人,于是四處游歷。即翼山本來是眾妖聚集的地方,各種妖怪精靈在此修煉,然而一日,貧僧在濟水旁參禪時,突然覺察此處多了妖氣之外的氣,那股氣息很不祥,貧僧以為,即翼山定需要佛法度化,便千里迢迢來到這里?!?/br> 肖何明白了一點,卻又覺得荒謬:“千里以外也能感覺到這邊有問題?” 無法笑呵呵地說:“佛法本無邊,何拘千里?!?/br> “那您在這里怎么渡?成功了嗎?” 無法遺憾地說:“尚未成功,貧僧如今也只有閑暇時給小妖們念念經,助他們早日得道成仙,但是貧僧真正想度化的人每日只肯聽半個時辰佛經,長此以往,不知何時才能使他身上的不祥之氣完全消除啊?!?/br> 肖何聽過之后,心里就冒出個念頭,他試探著問:“大師說的人,難道……” 無法微笑著點頭:“正是妖王本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和尚我好愛他…… 第87章 【預警】:閱讀本章時請不要吃東西 證實心里的猜想之后, 肖何心中如同有千萬匹草泥馬狂奔而過,這位大師還真是個奇人啊, 渡誰不好, 非要渡那種危險人物,還在人家妖王的地盤上逮著小妖怪念經渡化人家,真逗, 被他唆使出家向善的話, 九咎還有能用的妖嗎?他就不怕九咎一生氣,把他弄死。 他抽抽嘴角:“那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九咎這人我接觸過幾次,只覺得他心狠手辣……大師為何選他來渡?” 肖何其實想直接說,這只妖怪非常暴戾, 你拿佛經去煩人家,很可能被干掉。即使要普度佛法,傳教正身,也該選選對象, 從簡單的做起不好嗎,非要選挑戰性這么大的這不是找死嗎。 因為直面過九咎的變態,還被欺負好幾次,肖何覺得有必要提醒無法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也許他們侍奉佛祖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是……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人家好歹默默給他送了這么久的飯,肖何沒辦法坐視不管。 無法邪(微)魅(微)一笑:“紅塵萬丈,眾生皆苦,妖王也是眾生之一,既然貧僧遇到他,便是他與貧僧有緣,渡誰都是一樣的。若連眼前之人都渡不得,貧僧又有何顏面再談佛法普度眾生?!?/br> 肖何覺得自己可能要被無法身上散發出來的圣光凈化了,他用力甩甩頭,誠懇地說:“這些道理我都懂,我的意思是,九咎他實在太危險了,把他念煩了,我怕他對你動手?!?/br> 無法疑惑地盯著他看了片刻,恍然大悟:“肖施主是擔心貧僧的安危?如果是這樣,大可不必擔心……” 肖何一聽頓時驚訝,難道這位大師有什么過人之處?分明看起來除了頭發長一點,長相邪魅一點,完全是個普通人。 無法還待解釋些什么,院子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敲鈴聲,無法嘆口氣:“看來今天的閑話便到此為止了,肖施主,貧僧有要事,先行一步?!?/br> 肖何站起來送他出門:“我來這里幾天都沒聽過鈴聲,這是?” 無法拿起斗笠戴在頭上,微笑道:“這是貧僧與妖王的約定,鈴聲響起,貧僧必須前去侍奉左右,任由差遣。作為交換,妖王允許貧僧留下來,每日聽貧僧講半個時辰的佛經?!?/br> 肖何皺起眉:“這太過分了?!?/br> 他自己雖然不信佛,但是對這些有嚴格自控力的人非常尊重,九咎這種行為簡直是在糟踐人家。 無法不在意地笑道:“無礙,幾百年來貧僧已經習慣了。妖王的事只不過繁瑣一些,舉手之勞而已,日常做工也算修行中的一種?!?/br> “……幾百年?” 無法淺淺地皺起眉,又是一臉邪魅樣:“這是貧僧的失誤,五百年仍未將妖王身上不祥之氣凈化,反倒令他越來越重?!?/br> 肖何誠懇看著他,面無表情道:“大師,我跟你一起去吧,有個人幫忙做事還能快點?!?/br> 肖何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他耳朵里聽到的是五百年這三個字——這位無法大師果真不是正常人,能活上五百年,怎么也是個神仙了吧!肖何覺得很有必要跟去看看。 無法沒有拒絕,把自己的斗笠遞給肖何讓他戴上,肖何不太好意思,總覺得自己在被當小孩照顧。 “肖施主身體羸弱,不若貧僧身強體健,應當優先戴斗笠?!?/br> 無法看著肖何,眼睛清澈見底,他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照顧肖何,而是覺得理應這樣,就這樣做了。 肖何還想推辭幾句,無法已經快步走進雨簾中了,肖何趕緊追上去。 無法先帶他換了水鞋和手套,兩個人裝備得像要下河摸魚。而后肖何跟著無法來到一處大殿,這里比肖何住的地方要大很多,大殿很高,仰頭甚至看不到天花板。他們一進大殿中,肖何就聽到了一些音隱約的,奇怪的聲音。 肖何偷偷看了無法一眼,對方非常淡定,仿佛沒聽見,肖何就沒說什么,將好奇心強行壓下。 無法從一個角落中拎出塑料桶和拖把,又拿出一個拖把遞給肖何,還說他身體還有些虛弱,讓他量力而行。 無法不再講話,低頭開始擦地,肖何也拿著拖把跟在無法身后開始吭哧吭哧拖。地面看起來其實挺干凈的,無法拎起塑料桶往地上狠狠潑了一盆水,等水完全浸潤到地面之下才握著拖把擦洗起來。 肖何眼睜睜看著干凈的地面被他擦出一大坨黏糊糊的東西,透明白中帶點淡黃,被無法掃到一處之后,聚集在一起,散發出淡淡的腥臭味。 肖何有點想吐,他看無法的拖把被那些黏液粘成一團,急忙去拿鐵锨,誰知道一鐵锨鏟下去,整個鏟子被吸在里面,拔都拔不出來。 ——這什么東西……強力膠嗎?! 無法發現肖何的窘境,笑著用袖口擦一把臉上的汗,把拖把遞給肖何:“這等體力活還是貧僧來吧,肖施主可否幫貧僧將大殿其他地方用水潑濕?” 肖何了解自己的體力,在旁邊跟著幫不上忙反而礙事,便趕忙應好。他拎著水桶到處潑水,潑過的地方吸了水變成黏糊糊的一層,踩在上面都打滑。 肖何邊潑水邊猜這些玩意兒到底是什么,想著想著不由自主想起看過的恐怖片,尸油什么的……肖何快被自己的聯想惡心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