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這是啥？”班長驚恐的盯著桌上多出來的三頁紙問歐陽靜。

    “上面寫著啊，學習小組的計劃書。前天跟你提過?！睔W陽靜回答。

    班長看會計劃書看會歐陽靜,心里佩服到不行。她前天晚上才遭受那么大驚嚇,居然轉眼就跟沒事人一樣,實在是讓人不得不跪服。

    “其實這次內容挺簡單的。我回去想了想,現在離中考不到兩個月,再要求大家沖難題也不現實,不如鞏固好基礎,把能拿的分都拿到。各科的知識點我也在整理，下周可以拿出來，如果大家要的話……”

    “當然要！”班長的同桌拍著桌子嚎叫?！皻W陽靜你簡直就是女神！”

    歐陽靜笑了笑：“夸張了啊,我整理出來的也不見得每個人都適用。不過能幫你們省點時間就是?！彼f著又向班長問：“你覺得沒問題的話給副班看看？看完再就給班主任送過去？”

    班長擺手：“不用，你做的東西我們還不放心啊,直接拿給嚴老師就行。下節課課間一起過去吧?！?/br>
    歐陽靜點頭，留下計劃書回到自己座位上。

    “老天真不公平啊……”班長同桌趴桌子上望著歐陽靜的背影感嘆?！盀槭裁磿羞@么完美的人？長得好，學習好，還這么熱心……估計她是女媧捏出來的那批,我們是甩出來泥點子?！?/br>
    “嗯哼，定制和批量的區別?！卑嚅L同意。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今天的歐陽靜看起來有一丟丟的不同,怎么說呢，好像從同學變成了“jiejie”？

    有了上輩子的記憶以后，歐陽靜越發覺得老師課堂上講的東西簡單到乏味了。不自覺的就打起了瞌睡。她已經連著兩個晚上沒睡好了。頭一個晚上是因為突然回憶起前世的沖擊，而昨天則是為了準備計劃書——不做點什么讓自己累到坐著都能睡著的地步多半又會失眠。

    精神上的壓力讓她難以入睡，但是發育期的身體卻有些扛不住了。在老師背過去板書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偷偷打了一連串的哈欠，惹得羅泳雯頻頻扭頭看她。

    下課后，歐陽靜跟班長一起把計劃書交到滅絕手里的時候，這位即將退休的老教師驚訝過后不免又感動又自豪。像歐陽靜學習成績這么好的學生她不止教過一個，但是臨近中考還如此不遺余力的幫助同班同學進步的孩子，她這幾十年來還真就只見過她這么一個。

    “你這是做了老師的工作啊。慚愧慚愧，是我失職了?！睖缃^感嘆。

    歐陽靜搖頭：“不是的，嚴老師。我是覺得學生跟老師視角不同，讓同學們自己來找知識盲點，肯定很有代表性?！?/br>
    滅絕又看了一遍計劃書，連哪天復習哪一門功課都是挑該課程的任教老師比較有空的日子。這份計劃書看起來簡單，其實不知道這孩子花了多少功夫。

    “好，那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老師。你不要cao太多心了，快中考了，學習你最自覺了，老師也就不說了。但是，你們還在長身體的階段，一定要注意休息，你看看你這個黑眼圈，晚上寫計劃書熬夜了吧！”滅絕虛點了一下她的眼睛。

    歐陽靜想說以后不會這樣了，結果一張嘴哈欠就冒了出來。班主任連忙假意“打”了她幾下，責怪她太費心，不好好睡覺?！翱旎厝バ菹?！”老師催促著。

    歐陽靜應下，跟班長一起出了辦公室。班長看著哈欠連天的她，終于覺得有點放心了，這才對嘛，她這么欠覺肯定是那天晚上嚇得沒睡好?！敖裉炷切┻€會來接你回家嗎？”班長問歐陽靜。

    他說的“那些人”就是裴煜三叔的徒弟，裴煜特意叫過來護送歐陽靜回家的。

    歐陽靜聽了臉上一黑，想起昨天下午放學，她剛出校門，三個練武的大小伙往她周圍一站，比混混都嚇人。要不是她認出來他們是武館的人，當場就要嚇跑了。雖然她讓那幾個人不要再來接她了，但是不知道她的話到底有沒有效果。于是面對班長的問題，她只能含混的“嗯”了一聲。

    班長倒是覺得這樣很好：“有人接送最好，我們也放心?！?/br>
    歐陽靜干笑著，“那是，不過上次大家教訓過他們，他們應該不會再來找我麻煩了?！卑凑丈陷呑拥那闆r，混混們也只出現過一次，她真的不擔心再次被打，只是想到校門口搞不好又有三個壯實的漢子在等她，她就有點害怕。

    然而沒想到，那些人還真的很聽話，昨晚叫他們別來，今天還真就一個沒來。但在門口等她的人換成了裴煜。

    “你怎么來了？你們不上課？”歐陽靜驚訝的問。

    “你不讓他們來接你，那我就自己來好了?！迸犰闲χf。

    “你們現在下午幾節課？你是不是翹課了？”歐陽靜追問。

    裴煜不回答她，反而低頭湊近她的臉：“你晚上沒睡好是不是？都有黑眼圈了?！彼f著，伸手扣住她的臉，拇指在她下眼臉附近輕蹭了蹭?！昂芎ε率菃?？前天的事?！?/br>
    歐陽靜拍開他，往后躲了半步：“你回答我的問題先！你別仗著你學習厲害就隨便翹課，你這樣容易影響其他人的學習狀態?！彼贿呎f，一邊往遠離校門的地方快步走開。

    裴煜趕緊大步跟上：“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我不想被人當猴看?！睔W陽靜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裴煜是不是某個地方缺根弦。就算他倆私底下確認了關系，但站在學校正門口“秀恩愛”還是太高調了點吧?！霸鐟佟边@種事，不管在哪個學校都是官方不提倡的。而他居然好像還沒意識到自己做的哪里不妥。

    裴煜笑著跟上去：“那有什么，我說了我們是光明正大的！”他一面說一面來牽歐陽靜的手。歐陽靜第一反應就是要躲開，克制住本、能的沖動后，她才自以為自然的由著裴煜牽手。

    然而這點小動作沒能瞞得過裴煜，雖然他只是以為歐陽靜這種反應是因為臉皮薄。

    上了公交車以后，隨著車身的晃悠，歐陽靜累積了兩天的困意終于爆發了，坐了沒兩站，她就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裴煜感覺到身邊的人呼吸變得綿長，轉頭看去，歐陽靜果然睡著了。就是睡著了她的姿勢也十分規矩，身體端坐著，只有腦袋稍稍歪著，長長的睫毛在車燈下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

    裴煜猶豫了一下，也坐直了，伸手把她的腦袋輕輕撥到自己這邊，再按到自己肩膀上。做完這些，裴煜臉居然有點發燒。果然只要對著自己喜歡的人，哪怕是看起來最平常的舉動也叫人心律失常。

    歐陽靜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裴煜肩上，頓時蹭的一下坐直了，沒留神動作大了點撞到了裴煜的下巴。裴煜沒防備，“嗷”的一聲叫出來。

    “呀！對不起！”歐陽靜闖了禍，急忙抬頭去檢查裴煜的傷勢。

    “沒事沒事?！迸犰衔嬷掳?，含混不清的說。

    “手拿開我看看?！睔W陽靜覺得自己腦袋都撞得有點疼，估計裴煜應該疼得不輕。

    “等會，痛死了?！迸犰衔娴镁o緊的。

    歐陽靜看著裴煜疼得齜牙咧嘴的樣子，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換來裴煜一個惡狠狠的瞪視。

    “你還笑！”裴煜憤憤道。

    歐陽靜吐吐舌頭：“還痛不痛？”

    裴煜松開手，看著她說：“痛，要吹吹?！闭f著還不要臉的把下巴往歐陽靜臉旁送。

    歐陽靜頓時被他鬧了個大紅臉，推開他：“別鬧！”心里更是驚訝，上輩子她還是真的非常不了解裴煜，看著當初的眼高于頂的男神現在跟只大型犬科動物一樣求安撫，就差沒搖尾巴了，心里真是說不出什么感覺。

    “說正經的，你以后別來接我，你的老師就算再好講話也受不了你天天請假?！睔W陽靜收了笑，正色道?！拔乙膊幌肜速M你時間?！?/br>
    裴煜要吹吹也就是鬧著玩，知道她臉皮薄，鬧了兩下便見好就收?！袄蠋煵挪还芪?，反正我肯定保送附中?！迸犰闲χf，頓了頓又說，“我也不覺得浪費時間，我就喜歡跟你在一起?！?/br>
    這種直球！歐陽靜張口結舌，壓根不知道要怎么接他的話。好在車很快就到站了。她抓起書包，幾乎是逃難一樣跑下車。

    裴煜跟在后邊也下了車，追著她說：“是真的！”

    歐陽靜耳根都紅透了，也不搭理他只管埋頭走路。心里卻是翻江倒海，她一個十八歲的靈魂，居然讓十四歲的“小男生”給撩到了！

    裴煜鬧了那么一陣也終于安靜下來。陪著她走到快到小區的實話才突然想起來問她：“那天，你奶奶沒說什么吧？”

    歐陽靜搖頭：“沒有，不過你要是天天送我回來，她就該說了?！?/br>
    “那我以后就送你到這里，看著你進去?！迸犰蠄猿?。

    歐陽靜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不知道裴煜為什么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她自覺承受不起他眼里的熱情。

    ☆、第六十八章

    第二天放學，歐陽靜剛出校門,就發現裴煜又已經等在門外,看起來根本沒把她不讓接送的話當回事。歐陽靜知道,裴煜要來接她下午只能上兩堂課,而且等他送自己回家以后到家鐵定早過了晚飯時間,她雖然不想麻煩裴煜三叔,但更加害怕耽誤裴煜的學習。最終只得妥協,同意讓三叔的徒弟輪流接送。

    反正她這輩子欠裴煜的也不少了，添上這么一筆也無關痛癢。正是虱多不癢，債多不愁,至于償還的事以后再說吧。

    歐陽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的走進大門——不用看都知道,裴煜那個傻子肯定還在后邊看著她，她要是回頭告別，再耽擱十分鐘都走不了。

    眼見著歐陽靜進了小區，裴煜這才回轉回家。剛上出租車,手機就響了。是條微信消息，就四個字：有眉目了,見面說。發信人,小何jiejie。

    裴煜立馬精神起來，跟小何jiejie約好了周末見面的時間。

    小何jiejie大名何芮，好奇心旺盛，從小不安分，當年在警校就是個刺頭，畢業后在體制內呆了兩年，嫌基層公安工作太悶，就辭職跑跟朋友干起了私家偵探的活。她父母知道她辭了公職后，氣得放話出來要斷絕對她的經濟支援，甚至把本來給她住的那套房子也換了鎖。

    老倆口想著何芮一個剛畢業兩年的女孩子，沒房子又沒了經濟來源怎么都該妥協了吧。然而何芮快快樂樂的拎著行李就投奔友人去了，一點被父母掃地出門的傷感都沒有。

    私家偵探聽起來帥氣，但剛開始何芮做得并不順利，不少客戶一見她是個年輕小姑娘二話不說掉頭就走，何芮足足喝了一年的西北風，全靠之前的一丁點積蓄和朋友救助才沒餓死。一年后，因為幫當地一位有錢的女人追查到她丈夫出軌以及惡意轉移財產的實證，讓那女人在離婚的時候沒在經濟上吃虧，這才打出了名氣，慢慢的客戶多起來，這兩年總算是還清了之前的債，徹底擺脫了吃救濟的窘況。

    但讓何芮煩惱的是，因為她是幫人查出軌出的名，接下來找上門來的委托十有*都是跟蹤渣男。錢雖不少，但每天跟蹤那些油膩的中年男人的丑態實在讓人糟心。所以裴煜找她幫忙來查萬平的時候，她表面上拒絕，但心里卻頗有興致。

    特別是在裴煜大舅，她的師父給她發消息告知萬平可能是個“反社會人格”的危險分子后，她簡直要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了。一來萬平是個美人，哪怕狠毒也比禿頭老男人來得養眼。二來，以前那個學心理學出身的同事居然會對萬平這個毫無犯罪記錄的人感到害怕，實在讓她迫不及待的想會一會這個女人。

    “叮咚——”裴煜按下門鈴。

    不一會，門開了，一個頭發蓬亂，眼圈青黑，臉色慘白的女人探出頭來，嚇了裴煜一跳。過了一會才小心翼翼的喊：“小何jiejie？”

    “進來吧?！焙诬强雌饋硎帚俱?，引著裴煜到客廳以后就自顧自抱著抱枕斜靠到沙發上。

    裴煜自覺的去飲水機邊上給自己倒水，又問何芮，“你要喝水嗎？”

    “一杯咖啡，謝謝?！焙诬菓醒笱蟮闹笓]他，“旁邊的架子上有速溶?！?/br>
    “你熬夜了?！迸犰隙酥鴥杀^來。遞給何芮一杯。

    “很明顯？”何芮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怎么是溫開水？”

    “不能更明顯?！迸犰险f，“起碼老了五歲?！?/br>
    這話對女人來說簡直不能更扎心！何芮一聽，馬上坐了起來，使勁搓了搓臉，又扒拉了兩下頭發。等想到對面坐著的只是個初中生以后，就徹底自暴自棄了?！八懔?，反正我這個年紀怎么捯飭在你們眼里也是個大嬸?！彼f著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把裴煜遞過來的水一飲而盡。從茶幾上的文件袋里翻出一份打印資料?！澳阆瓤?，我起洗把臉清醒一下?！?/br>
    裴煜接過資料，只見里面的內容非常詳盡，幾乎道盡了歐陽靜她媽的生平。

    五歲喪母，第二年，父親再婚。十一歲的時候父親和繼母意外身亡，萬平和弟弟萬安因為無人撫養被送往福利院，十八歲，萬平中專畢業，在工廠工作不到一個月就去了酒吧做招待，并把弟弟萬安從福利院接出來。四年后，生下歐陽靜……

    裴煜捏著那份報告反復看了幾遍，報告里的萬平除了私生活不檢點，以及一直在換工作以外，似乎并沒有哪里不妥。起碼從這份報告里他看不出她有什么突破口?；蛘咚褪莻€好逸惡勞的女人，只是染上了賭癮才想著賣女兒？

    不對，裴煜總覺得事情不是那么簡單。他拿著報告又看了一遍。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萬平一直沒有穩定工作，但她這些年的住所全都在本市的中高檔小區。以她簡歷上的工作職位根本不可能供得起這種小區的租金。

    裴煜回想了一下那個女人，她身上穿戴都是高級貨，而這些明擺著是她買不起的。一個女人，學歷不高，沒有父母依靠，又沒有正經工作，卻常年出入高消費場所，她的錢是哪來的？裴煜只需稍稍一想便能明白七八分。

    “看完了？”何芮洗完臉從洗手間走過來，在裴煜對面坐下。

    裴煜把自己的猜測跟何芮說了。何芮點頭，又拿了另外一份資料給他。被調查的人正是萬平的弟弟，萬安。裴煜接過來看，相對于萬平的詳細介紹，萬安就簡單多了，就是一潑皮，混混，靠著在麻將館給人當保安糊口。萬安好賭，而每次輸光了他就會去找他jiejie。萬平有時理他，有時不理。但大約還是給錢的時候多，所以萬安即使被萬平罵過幾次，但依然還是屁顛屁顛的跟著這個jiejie。

    “這個又看出來了什么？說說看?！焙诬枪膭钏?。

    裴煜豎起兩根手指：“第一，萬平不但自己花錢巨大，還要不定期的給萬安錢，說明她的金主相當有錢。第二，你說萬平是反社會人格，那她應該感情淡漠。但從這兩份資料上來看，萬平對她弟弟還真是不錯，不但一工作就把弟弟接出來，還一直給他錢?！?/br>
    “所以呢？”何芮饒有興致的看著他。

    “如果不是你的前同事判斷失誤，那就是萬安對她來說還是很有利用價值。是一件趁手的工具?！迸犰舷陆Y論。其實早在上輩子，關于萬安萬平姐弟的報道中就有提到過，裴煜對比著手頭的資料，發覺那個報道的分析很可能是正確的。

    何芮單手擼了把劉海，挑了挑眉，把兩份資料都收攏回來。她洗了把臉以后一掃之前的疲態，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靶§?，照理來說，這些事都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該管的?！焙诬钦f著，頓了頓，等著看裴煜的反應，卻見他神色里一點焦躁也無，只是靜靜的等她繼續往下說。

    何芮見狀似乎松了口氣，但眉頭卻皺得緊了，似乎在為難的考慮著什么，斟酌了好一會才組織好語序：“你之前提過給萬平下套的事以后再也不要提了?！?/br>
    “為什么？”裴煜問。

    “因為她背后的人，她的金主，我們招惹不起?！焙诬钦f。這些話按理她是不該跟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子說的。但裴煜跟一般的小孩不同，何芮跟他接觸后也一直把他當做平輩相待。所以說完那句話，她又說：“而且，她雖然沒有犯罪記錄，但是早些年的有一樁命案跟她多少有點牽扯，只不過最后證據不足，她沒有受到起訴?！?/br>
    “小何jiejie，你是說，她本身就不干凈？那太好了??！”裴煜聽了兩眼放光，這必須是個好消息??！萬平要是本來就做了犯罪的事，那把她送進監獄豈不是容易很多？

    何芮看著裴煜搖了搖頭?！罢労稳菀?，那樁命案的首犯已經被槍斃，案情也幾乎沒有疑點?！?/br>
    裴煜有點聽不懂了：“那小何jiejie的意思是？”

    “等?！焙诬钦f，“她這些年沒有犯罪記錄，但是不代表她手里是干凈的。有道是‘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她只要做了犯法的事，就總會有疏漏的時候?！?/br>
    裴煜眉心緊了緊：“那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