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你……”

    兩人各自腦補完后同時開口。

    “你先說?！迸犰媳种績炏鹊脑瓌t道。

    歐陽靜沒跟他客氣：“那個于一洋嘴巴嚴不嚴實？”

    “哈？”這會輪到裴煜懵圈了。

    “我是說，他看見我們牽手，會不會告訴你們同學……萬一傳到你女朋友耳朵里就不好了?！?/br>
    “我沒有女朋友?！迸犰虾喼笨扌Σ坏?，還以為她要說啥呢！結果一直都在關心這些莫名其妙的細枝末節。

    歐陽靜松了口氣：“那就好?！彼挥脫挠忠ぷ?。

    “一點都不好?！笨粗潘傻臉幼?，裴煜臉一下子又陰了?！懊魈炀褪侵芤?，我們今天換不會去明天就要頂著對方的身份去學校?！?/br>
    “啊，我知道呀?！睔W陽靜點點頭。

    “那你怎么還這么淡定？”裴煜簡直要抓狂，他來之前以為歐陽靜多少也會有點著急，誰知人家淡定得很，好像換身體是家常便飯一樣。

    “可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換回來呀？”歐陽靜攤手，看了眼裴煜的臉色跟著又補了一句：“而且我對英華還蠻好奇的?！?/br>
    裴煜這下懂了，難怪不著急呢，她當體驗人生了……

    “歐陽靜，你想過沒有，到學校就會要用公用衛生間，男廁所跟女廁所可不一樣……”說到這，裴煜突然卡殼了，再說下去他是不是要教歐陽靜怎么扶著鳥上廁所了？

    歐陽靜的臉終于紅了，然而她還是梗著脖子嘟囔：“果體都看過了還怕什么……”

    她聲音雖然不大，但裴煜一個字都沒有漏聽，他頓時有種世界觀都被顛覆的感覺……現在女的都這么奔放了嗎？他瞪著歐陽靜意有所指的回敬：“也是，而且還沒什么好看的?！?/br>
    歐陽靜臉色一變，上下打量起“自己的身體”，衣褲都是換過了，從t恤外邊還能隱約看到運動文胸的輪廓……都初三了奶奶不可能給她穿衣服，裴煜居然還會穿女生的文胸……她越想越不對，驚恐的抓住他胳膊，小聲問：“你、你沒對我身體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裴煜腦子里瞬間閃過昨晚的場景，尷尬中又添羞惱，一把撥開她的手：“這話應該我我問你才對！我又沒有戀童癖！”他說的也算是實話，在十八歲的他看來，十四歲的還是飛機場的歐陽靜跟兒童差不了多少。

    “什么戀童……你還不是一樣！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好意思笑我！”居然嘲笑她胸??！歐陽靜氣咻咻的懟回去。

    毛沒長齊……她還真敢說！裴煜只覺得腦門充血，忍了又忍才沒有繼續回懟。他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吵架的，而且跟一個比自己小四歲的女孩吵架想想就覺得丟臉。平緩了一下情緒，他壓著火做了個停戰的手勢：“先不說這個，我們還是一起想想，要是明天醒來還沒換回來該怎么辦吧?！?/br>
    聽他這么說，歐陽靜也冷靜了下來，點點頭，從書包里翻出一張紙：“我昨晚想了一下，如果我們暫時換不回來的話，為了不露餡大概需要互通一下信息。我已經把我能想到的點都列出來了，你看看有沒有什么要補充的?！?/br>
    做到這個地步，歐陽靜作為一個十四歲的女生簡直冷靜得讓人詫異。裴煜心頭的火氣一下子消了大半。他伸手接過稿紙，掩飾內心的驚訝。然而看到紙上列出來的信息點以后，他剩下的那點火氣也沒了，歐陽靜不光冷靜，想問題還十分周全。家庭和學校要顧及到的點基本都全了。他們最大的問題，可能就是對對方的人際關系不熟悉。

    “我這邊你不用太擔心，我朋友很少，除了同桌有點粘人……”歐陽靜簡明扼要的介紹完了她的朋友圈?？戳搜叟犰?，又補充說明：“昨天打你……打我的女生叫陳立鈴，校園一霸，你平時躲著她點就好?！?/br>
    “校園暴力？”裴煜問。

    “也算不上吧?！睔W陽靜擺擺手，“在學校里她不敢亂來的，出了校門她又跑不過我。昨天是個意外?！?/br>
    “她經常在校門外堵你？”裴煜抓住關鍵點?！盀槭裁?？因為沈西？”

    歐陽靜終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沈西？我知道了，肯定是我奶奶說……她還說了什么？”她沉聲問，看起來并不開心。

    “她問陳立鈴打你是不是因為沈西?！背鲇诙Y貌，裴煜隱去了奶奶說的關于歐陽靜父母的話。

    “你沒有亂說吧？！”歐陽靜略顯緊張。

    裴煜聳肩：“嘁，我又不傻?！彼D了頓，又說：“我先聲明啊，即使我們暫時換不回來，我也不會幫你談戀愛?！苯兴猩∈终剳賽鄄蝗鐨⒘怂?。

    “你想哪去了？”歐陽靜憤然：“我看起來像那種不求上進自甘墮落的人嗎？我跟沈西一毛錢關系都沒有！陳立鈴她自己發神經，沈西只不過幫我搬過一次桌子她就咬著我不放！”

    額……裴煜雖然也認為初三談戀愛有點太早了，但無論如何也稱不上自甘墮落吧……歐陽靜的家的教育似乎有點問題啊。正想著怎么給她掰正，就見歐陽靜從書包里掏出好幾輔導書和練習冊啪的往桌上一放。

    “你要在這里自習？”裴煜咽下醞釀到一半的說辭。

    “嗯，正好你也在，給劃個重點吧。我昨天看了一下你的課本跟練習冊，跟我們教學進度不太一樣。你們學校應該也快期中考了吧，要是到考試的時候還換不回來砸了你的牌子怎么辦？”歐陽靜一臉嚴肅。

    說的好有道理，竟然無法反駁……

    然而裴煜哪里還會記得四年前的重點。還好他早就養成了一套做筆記的習慣，只把課本翻了一遍就理清了課程進度跟考點。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歐陽靜在聽他講完以后居然拿出草稿本開始埋頭做練習題？！

    在這種熟悉的刷題氣氛的感染下，裴煜居然鬼使神差的也拿出了筆，唰唰唰做了兩道大題后，他筆尖一頓，突然陷入人生三問中——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簡直莫名其妙！

    乍逢“靈魂互換”這種嚴重違背唯物主義價值觀的事情就算不至于嚇得鬼喊鬼叫，但像她這樣好像交換身體還不如做題來的重要的態度是怎么回事？！裴煜扭頭看著完全進入忘我狀態的歐陽靜，腦子里不合時宜的響起一段鬼畜音頻……

    不~如~學~習~~

    聊天倒不如學習~~讓自己覺得舒服~~是每個人的天賦

    繼~續~學~習~

    談戀愛不如學習~~用這個方式相處~~沒有人覺得孤獨

    卡！裴煜滿頭黑線的給了自己腦門一掌。

    其實仔細想想，歐陽靜的反應也在情理之中。她這會完全“無視”身體互換這件違背常理的事情而沉迷刷題，應該算是一種乍逢巨變時自我保護的應激反應——下意識的屏蔽掉一切不熟悉的狀況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熟悉的事物上，將外界變化的沖擊力降到最低。

    簡單點說，就是“做張試卷冷靜一下”。

    這么一想，裴煜還有點羨慕歐陽靜，他也很想做張卷子冷靜一下，然而誰叫他是重生的，而且剛經歷過高考正處在智商的巔峰時期，這時候做初三的練習題簡直一點刷題的快、感都沒有。

    “喂，我說，你打算在這里坐一天嗎？”裴煜百無聊賴，拿筆桿戳了戳歐陽靜。歐陽靜沒反應，裴煜持之以恒。

    歐陽靜終于扭頭，不耐煩的說：“你有事的話就先回去吧，不用陪我?！?/br>
    “誰要陪你！我們約出來見面不是應該想想對策嗎？為什么突然開始上自習？”即使知道她這是自我保護的應激反應，裴煜還是覺得有點想打人……

    “所以呢？你有辦法讓我們現在換回去？”歐陽靜說的得理所當然。

    “……”裴煜語塞。

    “看吧，不做題又能干什么？”歐陽靜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埋頭題海。

    ……她其實就是個刷題狂人吧？并不是因為什么應激反應……裴煜對她冷淡的反應目瞪口呆，愣了好一會，才說：“吃飯總可以吧？都快一點了，你不餓??？”

    “嗯，等我做完這道題?！睔W陽靜頭也不抬的回答，她正在琢磨一道證明題。

    “嘖！”裴煜掃了一眼她正在琢磨的題目，搶過練習冊唰唰幾下了結了它，把本子推回去時，果不其然的收到了歐陽靜惱怒的眼神。

    “要你多管閑事！我剛想出來怎么做……”歐陽靜憤憤拿回練習冊。

    “切，思路不對再怎么做也是浪費時間。這道題你光調整思路都磨掉了十五分鐘，考試的時候有幾個十五分鐘給你浪費?！迸犰涎灾忚?，說完把筆一扔站了起來。

    歐陽靜掃了眼裴煜寫的答案，發現裴煜給出的答案非常簡明，解題思路一目了然，一下子就把她糾結的地方給理順了。雖然心里還憋著氣，但實在不得不服。

    “喂，題做完了可以吃飯了吧？你現在用的是我的身體，別虐待它好嗎?！迸犰锨昧饲米烂?。

    ☆、第五章

    出了圖書館不到五十米，本來興沖沖的在前頭帶路的裴煜突然慢了下來。他突然想起來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他已經習慣手機付款，早就沒了出門帶現金的習慣，這下好了，12年連智能機都還沒有全民普及，離滿大街都是掃碼付款的盛況還有相當長的時間。哦，差點忘了，他現在連手機都沒有……裴煜摸了摸口袋，還剩八塊錢，在路邊攤或許夠吃一碗面，但是省圖地處商貿中心，吃飯都不便宜。

    “歐陽靜，你帶錢了嗎？”他轉頭問，一看到自己的那張臉頓時釋然了，理直氣壯的說：“我錢包里有錢，這頓你買單吧?！?/br>
    ……然而歐陽靜也跟他一樣的想法——她堅持只吃自己買得起的午餐。裴煜犟不過她。妥協的結果就是兩人都在便利店解決了午餐，兩份加魚丸的烏冬面。

    便利店在臨街的玻璃幕墻邊上有一條窄桌，上面還有好些吃完沒收拾的一次性塑料碗。裴煜看到皺了一下眉，把自己的碗先擱在一邊，麻溜的將那一堆碗和筷子扔到垃圾桶里，又拿紙擦了幾遍桌子，這才在桌前坐下。

    而這時，歐陽靜的碗里的面已經只剩下半碗?！澳銤嶑?？”歐陽靜咽下一顆魚丸。

    “也不是，就是看著難受?！迸犰线@才意識到陣仗有點大？不過他還是遵從內心的召喚，又倒了點水擦了手，這才開始吃面。

    歐陽靜想起來在裴煜家聞到的那股淡淡的消毒酒精氣味。大約是他當醫生的父親從醫院帶回來的吧?，F在想想，裴煜父親是醫生，母親是工程師，本人智商也高，長得還帥，簡直是男神模板。

    然而她現在對著玻璃上隱隱綽綽的鏡影卻已經沒了當初的那份旖旎心思——只要想想英華的練習冊以及她跟裴煜的差距，一股莫名的緊迫感就像藤蔓一樣緊緊絞住她。盡管早就知道五中跟英華的差距，但在第一名的位置上呆得太久一下子很難接受這種落差感。

    “裴煜……”她用筷子戳著空碗，有點猶豫的開口，“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裴煜正往嘴里塞最后一團面，不好說話，點頭示意她往下說。

    “等我們換回去，你能不能把英華的練習試卷借我復??？”歐陽靜說。

    “這有什么問題。借你就是了?！迸犰贤滔率澄镫S口回答。

    “太好了！謝謝你！”歐陽靜小小的歡呼一聲，雙手合什，特別虔誠的朝裴煜拜了拜，“謝謝謝謝！”

    “停、停！”裴煜瞥她，“多大點事啊，你別折我壽！”

    “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饑?！睔W陽靜收回手，道：“等去五中上幾天課你就知道這是多大的事了?！?/br>
    裴煜暗自搖頭，五中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市立中學啊，她們祖孫倆真有夠夸張的。

    吃完飯，裴煜本來還打算多坐一會消消汗再走，歐陽靜卻已經迫不及待的從高腳凳上下來，往店外走去。

    “你有點夸張了吧？休息兩分鐘不耽誤事的。我可提醒你啊，在我家里別跟現在一樣瘋狂做題，會嚇到我爸媽的?！痹诨貓D書館的路上，裴煜忍不住說她。

    “你這是在炫耀嗎？”歐陽靜不爽道。

    “我只是怕你露餡，我爸媽不喜歡我整天學習?！迸犰掀沧?。

    出乎他意料之外，歐陽靜這次居然沒有回嘴。短暫的靜默后，她說：“從進初中開始，我奶奶就天天說五中垃圾，就算是年級第一中考也不一定能進師附。我以前從來沒信過?！彼f著，目光落在遠處。

    “校際比賽的時候我其實就見過你，也知道你是英華的第一名。我現在才相信，跟你比起來我這個第一名確實挺垃圾的?！睔W陽靜說著突然像是給自己鼓勁似的深吸了一口氣，而后扭頭對裴煜說：“不過你放心，雖然離期中考試還有兩周，到時候就算換不回來，我肯定幫你保住第一的位子！”

    “不是……”裴煜張口結舌，這話他沒法接??！期中考試也重要，但是……難道比解決困在陌生異性的身體里這件事更要緊嗎？歐陽靜你一個女孩子困在男生的身體里不會別扭嗎？！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走到省圖門口，歐陽靜突然停了下來。

    “怎么？”裴煜看著她有點忸怩的樣子，暗自松了口氣：這家伙終于覺得跟男生靈魂互換有點難為情了吧？

    然而下一秒，他就聽她用自己的聲音吞吞吐吐的說：“那個啥……你回頭寫作業記筆記的時候稍微模仿一下我的筆跡吧……你的字有點太好看了，我覺得老師應該很容易看出來?！?/br>
    好吧。繞來繞去還是學習那點事……裴煜突然覺得有點心累，只好安慰自己歐陽靜才十四歲，大約性別意識還沒有覺醒，要想換回去只有靠他自己努力……

    于是，他重生的第一個白天，就在復習初三的課程知識和給歐陽靜講題中度過了。直到日頭西斜，他倆才離開省圖。

    出了圖書館，裴煜琢磨了一路，直到下了公交，他還十分不確定——是不是他搞錯了？老天爺讓他重生或許只是為了讓他給歐陽靜做家教？

    懷著滿腹疑惑，他恍恍惚惚的往歐陽靜家走去，沒走出多遠，忽然就聽見后邊有人在叫歐陽靜，聲音還挺憤怒的?！皻W陽靜！你有種就給我站??！昨天的事還沒找你算賬呢！”

    聽起來有點耳熟？裴煜想，回頭一看，喲嚯！朝他沖來的人不就是昨晚帶頭打他的人嗎！在看清楚人的第一時間里，裴煜二話不說撒腿就跑！他可再也不想跟女人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