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蘇敬文手指開了一縫,看清了面前之人,一股怒火也發作不出來了:“原來是你這丫頭,忒大的勁兒了,你在園子里瞎晃悠什么?” “戲樓上太悶,我出來透透氣兒?!?/br> “你可看了歌舞了?那才是好一番熱鬧呢?!?/br> “看了?!本褪强戳瞬艢鈵?,夏顏腹誹一句,耷拉著腦袋,興頭不高。 “正好,我有一事相詢,”蘇敬文對夏顏使了個眼色,把她帶至一處偏僻地兒,“那紅蝶舞裙,是你做的罷!” 夏顏怔愣不已,不知該如何回答這話,蘇敬文又自顧自說起來:“那日我在你家都瞧見啦,掛在院子里的,漾之也說你有裁衣手藝,兩下一串,可不就對上了?!?/br> “就算是吧,大少爺問這個做甚?”本就沒什么好隱瞞的,夏顏承認道,若是能借此打響名頭,也是好事一樁。 “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蘇敬文對著夏顏就是一拜,唬得夏顏往后一跳,才陪笑著道,“我想給內子做件衣裳,不知夏小娘可愿相助?” 夏顏滿腹狐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家還會缺巧手的裁縫?” “是這樣的,內子下月赴宴,一直找不到可心的衣裳,家里的裁縫手藝都不合她心意,故才有此相托?!?/br> “這不合理啊……”夏顏還是覺得這事兒透著古怪,但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哪里不對。 “其實是……是在下想贈與她一個驚喜,”蘇敬文支支吾吾的說,滿臉憋得通紅,“是以家里的裁縫都不可用,若是夏小娘愿意相幫,在下定重酬相謝?!?/br> 夏顏想起雷彩琴喜妍愛美的性子,沒準是真看不上尋常裁縫的制衣。自己雖然不喜歡她為人處世的做派,但沒必要和銀子過不去,而且要想快速打響名頭,這些高門朱戶女眷是最快捷的通道。 何家一直欠著蘇敬文不少人情,沒必要這些小事也推拒過去,當下便爽快應了:“既然大少爺難得開口了,我于情于理也不該躲懶,款式花樣可有什么講究?少奶奶平日愛的顏色呢?” “愛藕色和蓮花?!碧K敬文咳了一聲,小聲道。 “當真?”夏顏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能把這兩樣同雷彩琴聯系起來。 見他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夏顏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客戶的要求應當盡量滿足,夏顏以前也見過一些古怪的顧客,穿衣風格和品味完全風馬牛不相及,是以也不是不能接受。 蘇敬文大手一揮就給了十兩銀子的定錢,叫她不必省錢,若是不夠,再問他來取。夏顏直說夠了,這些銀子連十件衣服都能做出來了。 晚間下了席面,何漾到底喝高了,拉著夏顏不停地說話,從詩詞歌賦說到柴米油鹽,一個人說得興起了還要去舞劍,夏顏死死拽住他的衣袖,連哄帶騙地才把他扶進房里,脫衫入睡。 累了一天,心緒大起大伏,夏顏也精疲力盡了,本想坐在腳踏子上歇會兒的,不料靠著床柱子,一轉頭就睡著了。 何漾吃醉了酒,夜里心口燒得慌,正準備下床喝水時,手掌下觸到個軟綿綿涼冰冰的物件兒,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就著月光細看,才發現竟然是自家小丫頭靠床睡著了,不禁感到失笑。 屏住了呼吸,俯下身子漸漸靠近,指尖離嫩生生的臉只有一寸,清淺的呼吸噴到他的手上,一陣酥麻。 何漾蜷了指頭,呆立了半晌,復又拍了拍她的臉:“喂喂,在這兒睡覺可不得吃凍,仔細明天咳嗽!” 夏顏叮嚀了一聲,睜開一雙霧蒙蒙的眼睛,愣了一盞茶時間才回過神。她先轉頭看著何漾,見他眼神清明才放下心來:“沒人看顧怕你夜里會吐,你既醒了,自己倒碗茶罷?!?/br> 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打了個打哈欠回屋了。何漾望著她的背影,心頭覺著熱烘烘的。 第17章 和解 早上的柴濕了,點起后一股子草木煙,夏顏捂著鼻子鉆出來,站在院子里咳得喘不上氣。何漾聞見煙味兒,也急急忙忙跑來,一把拉過夏顏,捏著袖子替她扇風:“你這是要把家里都點著了?” 夏顏嗆得鼻涕眼淚都出來了,拿帕子一抹,清了清嗓子:“今兒個沒柴燒了,還得去集里買些來?!?/br> 自打何大林出門后,家里就沒人劈柴了,何漾是向來不碰這些斧子榔頭的,夏顏人小力薄,也劈不開木樁子,這一日日的柴火費也花出去不少。 “今兒個不做飯了,領你去吃館子,”何漾拿出自己的手帕,替夏顏擦凈了臉上的碳灰,“景福齋最近出了新點心,醬鹵的燒麥,你準愛吃?!?/br> 夏顏最愛聽他說這話,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錢。當下脫了做活穿的罩衣,撣撣頭發上的煙灰,仰起臉一笑:“走吧,我還想吃豆腐皮包子?!?/br> 景福齋的包子點心是一絕,老陳醋酸湯面又是一絕。 夏顏嗜酸,回回來都要點上這一口。他家的酸鹵汁還外賣,夏顏路過聞見這味兒,腳下也不自主繞過來,打上一壇子回家做澆頭。 何漾做東,夏顏敞開了吃,吃飽了還不滿足,讓店家又打了二斤酸鹵汁帶回去。 “有你這么碗里吃著,兜兒里揣著的么,”何漾好笑的望著她,招手讓小二把剩下的兩個包子拿荷葉裹了帶走,“在外面可不興這么吃,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苛待了你呢?!?/br> 夏顏小舌頭一伸,舔了舔嘴角的湯汁,露出一口白牙笑了:“那是自然,沒有外人我才這樣,我也是要名聲的?!?/br> “你要好聽名聲作甚?又是為了說婆家?”何漾哼了一聲,打趣道。 “這是自然,總不能傳出個好吃的名頭去,那不是只能嫁給屠夫了?”夏顏頭都沒抬,趁著熱乎勁兒又喝了一口酸湯。 “你這丫頭,真是什么話都敢說,也不嫌害臊?!焙窝碜油笠谎?,倚在了桐木椅背上,勞神在在地看著夏顏。 “娶妻嫁人,緣分到了水到渠成的事兒,你就沒想過自己的姻緣?”夏顏睥睨了一眼,想起了他口里的“晚晴姑娘”,她才不信他嘴里沒干系的話,就看那幾日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這少年的心思決計不單純。 何漾手指尖無意識地撥了撥筷子,臉上神色不明,看著夏顏沒說話兒。 “一會兒你先回去,我還得往集市上一趟,”吃飽喝足,夏顏砸了咂嘴,意猶未盡嘆了口氣,“要是天天能吃上這一口就好了?!?/br> 何漾聞言笑了,虛拍了夏顏一記:“貪心的丫頭,你這是打算吃窮我了?” “我不過一句玩笑,你倒先小氣起來了,”夏顏照例和他拌嘴,又讓小二包幾個甜糕來,對著何漾挑眉得意,“你舍不得花錢,偏不讓你如意?!?/br> 何漾被這孩子氣的舉動弄得沒了脾氣,只好隨她去:“罷了罷了,今天的錢袋子就交代給你了?!?/br> 東西都打包好了,何漾還坐在原處不動彈,夏顏在桌下踢了踢他:“走罷,你今兒不要讀書?” 何漾小腿吃痛,嘶了一聲:“你屬牛的?這么大力氣。再等等罷,今兒應該能碰上的?!?/br> 夏顏剛要問等什么,就見何漾面上露笑,手指著不遠處:“你說的田潑皮,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