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節
洪西道:“我跟你說過,我有悲天憫人的情懷。不希望在這個過程中徒增殺戮?;医绱罱ㄔ隰[市中,會非常危險,所以我需要一個人壓陣,作為成就灰界的總工程師,這個人選只有解鈴才能勝任!” 我笑笑:“你不是有黃前輩嗎?” 黃騰這時到謙虛上了。擺擺手:“術業有專攻,這個我做不來?!?/br> “解鈴雖然我沒接觸過,”洪西說:“不過也知道此人的一些情況。他性情沉穩,有神通,很早以前還在陰間修行過。有這樣的人來為灰的界工程掌舵,與人與己都有利,最起碼他不會眼睜睜看著灰界在鬧市里出問題。你別推辭了,解鈴出山勢在必行,連千年乩圖上都描繪著他?!?/br> 我抽著煙凝神思索,洪西說的話不錯。南派北方都在搶灰界工程。都希望第一時間進入到里面,這件事已板上釘釘,箭在弦上。問題是大家都在摸石頭過河,會出什么紕漏無法預料。 如果真的能請動解鈴出山,為灰界工程壓陣掌舵,確實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眾人沒說話,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 他們看我,我也不急著表態,抽著抽著發現煙灰長了,滿桌子沒有煙灰缸。我正要張口問納師傅要,突然右眼動了一下,開始疼了。 我急忙問現在幾點。有人告訴我六點半。 右眼鉆心的疼,疼得我把香煙直接插在紅木桌子上,納師傅心疼喊了聲“桌子”。我已經疼得完全顧不上這樣的小細節了,黃騰眼神很毒,看著我問:“你怎么了?” 我疼得不能自已,想找安靜的地方,把神識里的彼岸香吸一吸,緩解疼痛。 我強忍著疼。站起來問納師傅衛生間在哪。納師傅指指二樓,我沖著在場的人抱抱拳,然后轉身往二樓去。 到了二樓迎面是大廳,古董架子上擺滿了玉器,赫師傅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前細細賞玩一塊玉碗。 我疼得腦子一迷糊,兩腳發軟,赫師傅聽到聲音走過來:“小伙子,你怎么了?” 我擺擺手,問他衛生間在哪。赫師傅正要說什么,樓梯后面有人道:“赫師傅。這人什么病也沒有,就是毒癮犯了?!?/br> 聽聲音是黃騰,他居然跟了上來。 “小伙子你吸毒?”赫師傅難以置信地看我。 我回過頭狠狠瞪了黃騰一眼,跌跌撞撞進了衛生間。信手推開其中一扇門走進去,把門緊緊插死,這時眼睛的疼痛幾乎把我淹沒。 我坐在馬桶上,揉著眼,想用意志力壓制疼痛,可根本沒用。 右眼的疼痛已經比當初不知翻了多少倍,根本不是人類的神經能承受的。 我明白了。用彼岸香麻醉自己,向后推移一天眼疼,第二天的疼痛就會變本加厲,第三天會更加翻一番。 我現在已經用彼岸香向后推了十幾天,疼痛像是怪獸一樣在吞噬眼睛。繼而擴大到眼眶,又擴到半張臉。 里面像是有什么東西橫沖直撞,我疼得咬著牙滿頭都是冷汗。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齊震三別繃著,這個給你?!?/br> 廁所門下面的縫隙有人遞進來兩根雪白的香煙,煙身沒有牌子。光溜溜的。我撿起來看了看,外面的人說:“這是最新的彼岸香,相當夠勁,吸了吧?!?/br> 我勃然大怒,他們把我當什么了! 我忍著疼打開廁所門。把兩根煙扔出去,大吼一聲“滾蛋”。 “老齊,你這是何必呢?!秉S騰微笑著看我,彎腰撿起兩根煙,硬塞到我的手里:“洪公子說了。你現在是我們的朋友,朋友遇到困難出手相助也是應該的。你吸吸看,這兩根彼岸香都是經過改良的品種,京里人品味高,一般貨色不入法眼。這種彼岸香現在在三里屯那邊特別受歡迎,搖滾范文藝范才吸的,你嘗嘗吧,就當幫著京城的娛樂圈把把脈?!?/br> 疼痛已經讓我失去尊嚴,我手里握著兩根煙,渾身在顫抖。 “吸吧。吸完就好了。我知道你特痛苦現在?!秉S騰和善地看我,言語慈祥。 我陰著臉關上廁所門,緊緊盯著手里的兩根煙。右眼的疼痛一波一波如浪潮般涌動,如尖錐一般狠狠插著眼球。 我坐在馬桶上點燃了其中一根煙,放在嘴里狠狠吸了口。 這一口煙霧剛進肚子里,我發現事情不對勁,煙里除了彼岸香的味道還有其他東西,他們在煙絲里摻雜了別的成分。 我要停下來,可瞬間而至的快感淹沒了。不光我的神識,整個人似乎都在極度舒服中飄蕩。 我深深吸了幾口,停不下來,廁所單間里全是nongnong煙霧。 這時門開了,黃騰笑瞇瞇站在外面:“爽吧?!?/br> “里面有別的東西?!蔽铱人粤艘宦?。 黃騰笑著點點頭:“厲害啊,抽出來。以前圈里人常說至樂三大寶,葉子大花粉蘑菇。你現在抽的正是彼岸香和葉子的混合體?!?/br> 第五百六十六章 拾荒者 “你們想干什么?!”我大吼一聲,從嘴里把煙扔在地上,眼睛劇烈的疼痛正撕心裂肺。 “沒什么?!秉S騰笑著說:“齊震三你是修行者,神識如此強大,又經過那么多事的歷練,肯定比普通人強。放心吧,不會上癮的,沒事?!?/br> 我強忍著疼痛,跌跌撞撞出了衛生間,一路迷迷糊糊下樓??吹胶槲?,我這時候也不在乎了,質問他:“你們北方就做這么下三濫的事?” 洪西問怎么了。 我當著所有人的面,質問洪西:“黃騰剛才給我的彼岸香,里面摻雜了其他毒品,這是不是你的指使?” 洪西看我:“老齊,你不用反應那么強烈。葉子這種東西在有些國家已經合法化了,它不同于其他的東西。要這么說就沒意思了,你就事論事。別扯上整個北方。我們北方人才最是耿直,為了兄弟講義氣。再說了,就算這件事有不當的地方,與其他修行者無關?!?/br> 我忍著眼疼,整個人都快炸了,想起以前自己貓在沒人地方偷吸彼岸香的情景。全身熱流涌動,覺得自己真是齷齪至極。冷靜下來去看,自己正在以不易覺察的方式正快速墮落著。 我忍著疼痛抱抱拳:“告辭?!鞭D身就走。 黃騰攔住去路,冷眼看我。 洪西在后面咳嗽一聲:“老齊,以大局為重,不要憑個人好惡左右整個局勢。老黃你讓開。讓他好好想想,外面天冷讓他降降溫也好?!?/br> 我從古董店跌跌撞撞出來,雪已經停了,路邊亮著路燈,昏黃燈光照在皚皚積雪上。 我深一腳淺一腳在冰冷的寒冬里漫無目的走著,眼睛的疼痛極力忍住。我恨自己沒有毅力,為什么會墮落于斯。 忍著忍著我氣極了,狠狠搗了自己眼睛兩拳,痛罵讓你疼,讓你疼。 摸摸衣兜一分錢沒有,我是從家里被洪西抓來的,現在能有件御寒的外衣就不錯了。 我緊緊裹著棉衣,走在空無人煙的小巷里,凍得哆嗦。沒有錢沒有身份證沒有手機,這一晚上又如此漫長。 不過在冷冷長街上,讓我腦子確實清醒了不少,我不斷反思自己的行為,想著染上的毒癮,情不自禁萬念俱灰。 我感覺這輩子完了。 不知走到什么時候,晚上越來越冷少有人行,甚至連車都沒有。街邊有一些類似夜店的地方,依然亮著招牌燈,京城夜生活不會因為一場大雪而停擺。 我對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有了很深的抵觸,繞過夜店,深夜中借著微弱路燈,看到了一座橋。 這座橋很大,有很多橋墩子,我看到有拾荒者從橋下出來拖著紙殼箱子又回到橋下。 我捂著發疼的右眼,踩著厚厚的雪來到橋下面,這里或許可以過夜。 橋墩下面,避風避雪的地方縮著四五個拾荒者。他們都有各自搭建的簡易窩棚,有人穿著破衣爛衫燃了一堆火,伸著手烤火。 看著雪夜中竄動的火苗,我是又累又乏又餓又困,眼睛還疼徹心扉。 我哆哆嗦嗦來到橋墩里。走到那堆火前,正要蹲下來烤火,那個拾荒者竟然用腳把火踩滅,瞪了我一眼,然后鉆進自己的窩棚。 我蹲在地上,看著冒著黑煙的殘骸發呆。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這人怎么這樣,連一團火都不愿意分享。 這時身后有說話聲:“朋友,晚上沒地睡覺了?” 我回頭看,陰影里站著一個蓬頭垢面的拾荒者,穿著破棉襖兩只手插在袖筒里。 我說沒錢過夜,只能在這里找個地方。 拾荒者招招手,把我叫到他的窩棚前,這是木板子搭成類似狗窩的地方,周圍貼著一堆破報紙估計是堵縫隙的,防止冷風灌進去。地上破破爛爛的還有一堆易拉罐果汁瓶子之類的東西,可見這人是靠這些瓶子為生。 他邀請我進窩棚,里面不像外面那么冷??梢矇騿?,畢竟不是房子。 我們面對面坐著,我哆哆嗦嗦,冷加疼,幾乎讓我無法思考。 拾荒者從破棉被下面翻出一瓶喝了一半的小燒白酒,扭開蓋子灌了一口然后遞給我。 我沒有接,這里這么臟,散發著一股怪味,眼前這人又如此邋遢,他喝的酒瓶我還怎么喝。 我猶豫著,那人一直舉著酒看我。我嘆口氣,突然感覺大道荒謬。一切都像是場夢。白天還跟著洪西游走在鬧市中心的高樓大廈,看腳下人流車海聽他講當年的豪情故事。 轉眼之間,我就從云端掉落塵泥,晚上寄宿在橋墩子底下,靠拾荒者喝剩下的酒取暖。 我接過酒瓶,閉著眼睛咕嘟咕嘟灌了兩口辣酒。全身發暖,眼睛一跳一跳的似乎平和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疼了。 那人呵呵笑:“不錯,看你穿的這么光鮮,居然可以喝我剩下的酒,說明你這人還不錯,敞亮。今天這酒如果你不接過去,我肯定會把你趕出去,愛睡哪睡哪?!?/br> 我苦笑沒有說話。 “兄弟怎么落到這一步?”他問。沒等我回答,他擺擺手:“你要想和我說就說,不想說就算了?!?/br> 我沉默片刻:“我犯了毒癮,墮落了。天下之大沒有安身之地,不知怎么就來到這個地方?!?/br> 他怔怔看我:“兄弟,哥哥我是賭癮,最后成了這幅狗樣子。你是吸毒,比我還要厲害。聽哥一句勸,戒了吧。最后絕對是傾家蕩產妻離子散?!?/br> “道理我都知道?!蔽覑瀽灥恼f。 他把酒遞給我,說道喝,喝。 我又喝了一口,喝完暖洋洋的,眼睛的疼痛似乎在緩解,這種緩解比起彼岸香的麻醉神識要更加平和,不那么激烈。 “你知道我怎么走到這一步的嗎?”那人說:“本來我是個窮光蛋,有一次算命,我問算命的什么時候能發財。算命的反問我,你覺得多少算發財,我說一百萬吧。算命的說我一個月之內肯定能得到一百萬。當時我樂的嘴都合不攏,不過那算命的加了個‘但是’,說我能發財但是富貴不能長久,來得快去得也快,有個文詞叫鏡花水月?!?/br> 我怔怔看著他,問然后呢。 那人撩了撩很長時間沒洗的長頭發,喝了口酒說:“真是沒想到,就在那個月里,我原來的房子要動遷,有兩種補償方案,一個是一次性給你筆錢,還有是給你每個月租房費,在外面租房子,到時候可以回遷。小兄弟,你猜上面一次性給了多少錢,我那房子不多不少,正好一百萬?!?/br> 他喝了口酒:“我當時一激靈,趕緊選擇了第一方案,拿到這筆錢。我這人一輩子窮命,第一次看到這么多錢,拿著錢我就開始胡鬧了,盡情享受。我這人好交朋友,領著那些兄弟見天下館子擼串吃海鮮,有時候帶他們去洗浴中心去發廊找那些小姐洗頭妹什么的,就是個玩,哥有的是錢?!?/br> 我聽的心理晦暗,看看外面,天色黑透了。不知是被這個人的故事吸引,還是喝酒之后麻醉了大腦,眼睛抽動可也不覺得疼了。 那人說道:“我去棋牌室打麻將,玩賭博機,后來跟著他們賭球,玩博彩,癮越來越大。后來玩球有人跟我說包贏,他有內部信息,我那時候賭得紅了眼,信了他,把剩下的錢都給了他?!?/br> “你也相信這種人?!蔽艺f。 那人苦笑:“在那種環境里,腦袋已經發熱,根本控制不住,別人勸我戒賭我聽的特別刺耳,老婆也讓我打跑了。后來錢就這么沒了,讓那人騙走了,其實也就是賭沒的。從得著錢到輸成窮光蛋也就短短一兩個月時間。錢在手里像是一汪水。我想起算命先生的話,他說我的錢財如鏡花水月,真是一點不錯。我趕緊回去找那算命先生,已經不在了,后來我費了很多工夫,打聽了很多人終于找到了他……” 他說到這里。我輕輕地說:“你是老四吧?” 那人一震:“你……你認識我?” “當初給你算命的是貓神?”我說:“有一個箱子,里面有只鳥叼出了命牌?!?/br> 他果然是老四,怔怔看著我,驚訝地張大了嘴。 “給你算命的人姓于?!蔽已a充說:“當時你算命的時候,我就在現場?!?/br> 我有種無力感,數日前他還是街邊閑漢,老于頭給他算命后,他一生的命運都被改寫了。而且匪夷所思的是,時隔多日,我們居然在這種境地下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