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節
我想了想,還是不往走吧,走也是白走,浪費體力。本來我能活十天,瞎走瞎闖說不定只能活一個禮拜。索性就在這里。他們動而我不動,說不定還能遇到誰呢。 解南華那句話說的好,動和不動,變和不變都是相對來說的,無非存乎一心,何必那么執著于變呢。 我把背包扔在院子里,拿著手電在四下長廊里亂轉,時而進周圍的佛堂看看佛像。熟悉熟悉神識,打打坐修身養性什么的。 一天天日子過得很快,我一個人真是難得逍遙,什么江湖恩怨,什么兒女私情,什么終極秘密,都是扯淡。 我發現一件事,一個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接下來就是恒定的孤獨,要學會和自己相處。 人是社會性動物不假,但也只是保證你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最終人還是要回歸自我。 不知不覺過了兩天,我簡直愛上這個地方,靜謐無擾,空心修行,不管做什么事都能集中注意力,遠離喧囂堪稱世外桃源。 這天中午睡過一覺,我溜溜達達到了西面那座佛殿。 這里的幾座佛堂我粗略都看過,當時沒細看,因為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呆多久,最好不要全部都看完,一天看一點,天天才都有樂趣。 我進了佛堂,打著手電順著一側的墻邊往里走,滿墻都是濃墨艷彩的壁畫,畫的什么看不出來,風格有點像石塔外的浮雕圖案,沒有確切的意義,似乎更多的是一種宗教情緒的表達。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到了佛堂最深處,墻上出現一幅巨大的唐卡,色彩極其繁復,色塊層層堆積,看上去像是藏教風格,描繪的是什么說不出來,如果硬要加個主題,我管它叫星空。 我還是第一次發現這幅唐卡的存在,站在前面看著,時間長了,感覺異常玄妙,似乎所有的色塊都在浮動。有點像很早以前的三維畫,由一系列重復的圖案組成,由于眼睛的視覺錯覺。這些圖案上會浮現出三維的立體畫。 此時此刻,眼前墻上的這幅唐卡似乎就有這種感覺,色塊堆積下似乎還隱藏著漸漸浮現而出的畫作。 我瞇眼睛看著,所有的色塊像是萬花筒螺旋圈一樣在旋轉,形成視覺漩渦。不知不覺中。我的神識開始萌發而出,蔓延出腦海。 我漸漸閉上眼睛,完全關閉了rou身對周圍的感知,調動神識去接觸墻上的唐卡。就在神識剛出腦海時,我突然愣住。 我現在是在空無一人的佛堂里,可神識中出現的場景卻極度讓人震驚。神識中,我看到自己盤膝坐在石塔的最高層,身邊是黎菲、解南華和婷,我們四人全在打坐,進入很深的定境里。 白色僧袍的和尚站在不遠處,長袖揮動,一雙手擺著太極圓的姿勢還沒有放下來。 我心中大駭,趕緊收了神識睜開眼睛,看到自己仍舊站在佛堂的唐卡前面。 我從佛堂走出來,外面天光正亮,照的滿院生輝,房檐上攀附糾結著很多樹枝藤蔓。院里寂靜無聲,只有我一個人,背包還靜靜放在不遠處的廊柱旁。 我抹了下臉,走到廊檐下,這里陽光曬不著,我再次打坐,關閉所有感知,只調用神識出腦海。 神識從身體里出來,周圍的環境確實是在石塔里,旁邊是黎菲、解南華和婷,他們三人散落地坐在我的周圍,遠處和尚還保持著抱圓的姿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也就是說,rou身所感知的和神識感知到的完全是兩個地方,我現在到底在哪? 第五百四十四章 聲音 仔細想想和尚說的話,越琢磨越有深意,什么叫“出得去”?首先得確定從哪出去,然后才是如何出去。 難道說我們本來就沒有離開過石塔,現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真正的rou身還在石塔里,只不過和尚用了某種幻術封印我們的神識,讓我們誤以為自己在寺廟的某個地方。 我收回神識,起身坐起,背著手在院里來回溜達。 看著氤氳陽光,既然想明白了。倒不用著急出去。這地方雖然可能是和尚造的幻境,但未嘗不是難得的靜修之所。 這里有個極難得的優點,那就是時間和現實不同步,我在這里已經呆了三天,而現實中和尚揮動衣袍,手還沒往下。 這樣我可以在這里靜心修行,思考世界回歸自我,不必擔心時間白馬過隙的飛快流逝。 著什么急出去呢,我要和自己好好相處相處。 想通這一點,我心安下來,井井有條規劃著時間,一天除了睡覺吃飯,分成兩部分,第一部 分是靜坐內視,調養和了解神識之奧。第二部分是游賞四周大殿的壁畫和佛像,積極去思考這些東西背后潛在的意義。 內視的時候,我進入了自己的神識之境,那是一片浩瀚天地。 我的神識來自女媧補天剩下的神石,石頭里蘊含天地的秘密,此時此刻完全移植在我的腦海里。我化為無形。在其中暢游,然后嘗試著學習黎凡和黎家二叔那樣,把神識貫穿于嗓子或是外界某個東西上。 目前的情況是神識雖然澎湃,能成天地,但我對其掌控能力極差。就好比一個天生金嗓子的人卻不會唱歌技巧,仗著天賦能唱兩首口水歌,再難度一點的歌曲就唱不了。 要想掌控好神識,必須要經過艱深的訓練,這個世界上真是沒有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好處。 如何訓練我完全摸不清門道,嘗試著用神識附加在嗓子上,這樣說話就能帶出法力,黎凡用的就特別巧妙。我練習了很多遍,想辦法讓神識和肌rou關連在一起,控制嗓子,可練了很多次發出的聲音產生變質,聽起來非常難聽,后來好了些,還是找不準這個感覺。 對神識的掌控能力太差,無法做到精細,這是我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 我還嘗試用神識貫穿石頭,更是癡人說夢。應用到肌rou上都無比困難,更別說外界的石頭了。 仔細回想黎凡和黎家二叔,他們的神識肯定沒我強,卻能控制入微說明一定有精妙的方法。大門派果然是大門派。傳承都是成體系的,承襲數百年,像我這樣在黑暗中摸索走彎路不說,還耗費了許多時間和精力。 現在像是突然開了一扇門,我看到了不同以往的風景。這種窺探讓我激動和興奮。我暗暗下決心,不管怎樣一定要想辦法得到黎家秘傳的修行法門! 這些天我沒日沒夜的苦修,尋找細致掌控神識的方法,每天都累的不輕,疲乏不堪的時候就到大殿里溜達,看看壁畫什么的。 看得時間最長的,還是墻上那幅奇怪的唐卡。 色塊積累,圖案繁復,細琢磨猶如星空,果真妙不可言。雖然我對神識的掌控能力很差。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苦修,比以前是強了不少。我用出神識在唐卡表面蜿蜒,感知每一塊色彩。我完全沉浸在這種奇幻的游戲里,正用神識探索,忽然冥冥之中聽到“?!币宦暣囗?。 這個聲音特別好聽,猶如空谷滴水,空靈通透的天籟之音。 我驚醒了,仔細回味剛才的動作,發現了端倪,當神識掠過一個色塊的時候。不知怎么激發了色塊,色塊亮了一下,隨即發出音符。 我嘗試著用神識再次激發色塊,但是沒用,色塊沒亮。嘗試了很多遍也沒用,我收了神識苦苦思索,摸著墻上的唐卡。 又一次用出神識,刺激色塊,神識蜿蜒而過,色塊并沒有反應。我猛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無法細控神識。當神識漫過唐卡的時候,滑過的是一大片色塊,細小的單獨色塊不會被激發,說白了就是壓強不夠。 色塊像是鋼琴按鍵,水流過去的壓強無法使鍵子彈下去,壓強必須大到像是手指的力度才可以。 剛才觸響那個色塊算是無意中走了狗屎運。 我發現了新的玩法,嘗試掌控神識不再漫無目的蜿蜒整個唐卡的平面,而是把大面積的神識調用成如針一般細細的一根,這一根聚集著所有神識的共同力量。 我極力控制著這一根神識,到了唐卡表面的一個色塊時。用神識去激發。果然,那色塊發出“鐺”一聲響。這個聲音還帶著余音,渺渺不絕,美妙到讓人飄飄欲仙。 我來了精神,cao控細細的神識挨個觸摸色塊。接連不斷發出聲音,“叮叮鐺鐺”不停,我聽出每個音符都是不一樣的,像五線譜一樣有音階的排列。 我陡然一震,會不會這幅唐卡其實不是壁畫。而是運用了精妙古怪的方式記錄下來的一首千年以前古老的歌。 看著唐卡我若有所思,能在這里看到這幅莫名其妙的畫,也算是大機緣,在探索唐卡秘密的時候捎帶手也能精修神識。 與其坐在院子里空練,不如拿著這幅唐卡練習。說不定等我彈出整首曲子的時候,神識就會不知不覺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我走到佛堂外面,天色已經黑下來,簡單吃了點東西,感覺非常興奮。 我似乎探知到了生命新的意義。 什么被困寺廟,什么黎菲解南華的,我全都拋擲腦后,現在一門心思想把神識練好,彈奏出唐卡背后的音樂。 我興奮的睡不著覺,索性也不睡了。來到大殿深處,這里一團漆黑,四周陰森森的。我沒有開手電,盤膝坐在墻前,閉目打坐調用神識。 神識從腦海中蜿蜒出來,這次我沒有用一根,而是嘗試著分出兩根。 兩根針細一般的神識上了唐卡,同時觸碰到兩個色塊,它們同時響了,發出“叮咚”的聲音,余音渺渺。 我又嘗試分出第三根,這次就有點勉強了,即便彈下去發出的聲音也特別虛。 我仔細思索了一下,覺得有多少個色塊就分出多少根神識,一起按下去純屬扯淡,估計佛陀也沒這么大本事。音樂是呈線性的,我彈出“哆”,就不可能同時彈出“來米發”這幾個音,簡單來說,彈出一個音的同時就剝奪了其他音符的存在。 要想彈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只能把要彈奏的音符經過一定的邏輯鏈排列在一起,這就呈現出線性結構。 現在的情況也一樣,我用不著調用太多的神識分支,有一根就夠了,依次彈奏音符。組合起來聽聽會成什么樣子。 我集中精神,調用神識,凝聚成細細一根。神識到了唐卡上,從最底下的一行音符左排第一個開始彈奏,發出一聲響。然后到了第二個,然后是第三個,音符叮叮咚咚,一直到這一行最后一個,果然連成一段完整的旋律。 我坐在地上呆了很長時間。因為我聽到了一段極其神秘的旋律。 聽不出是用什么樂器彈奏的,完全不符合我對任何樂器的認知,聽起來像是某種擊打式樂器,如同水滴落在竹木空石上,飄渺幽遠。低吟淺唱,突然某個音符又高起來,從空空平平的水面直飛到天際。 在音樂的旋律中似乎能感知到一個古老的國家,那里美麗,有高山湖泊。藍天羊群,聞所未聞,美得讓人窒息。 我深吸口氣,繼續彈奏第二行。 第二行第一個音符就把我震住了,不像是樂器發出來的,更像是人的低吟。繼續彈奏下去,第二行旋律的前半段猶如古老的咒語,好像茫茫黑暗中有人立于山巔,對著黑色夜空輕輕吟誦這段咒語。我無法辨識咒語的內容,卻能感受到這個人飽滿的情緒,他充滿了痛苦和問責,似乎在問蒼天:為什么讓我們活著,同時又賜予我們死亡。 第二行聽過之后,我陷入深深的情緒里無法自拔,摸摸眼睛,竟然不知不覺流出了眼淚。 第三行的樂風又變了,歡快之極,如風吹竹林。 我一直彈奏到第十行,神疲力乏,緩緩收回神識。這時回過頭,外面已天亮,太陽升起,一絲陽光照進大殿。 我不知不覺枯坐一宿,看著外面明媚而空寂的院子,似乎過了一輩子。 第五百四十五章 曲從何來 我從佛堂大殿走到院子廊下,看著滿天藍色,云層浮動,感覺獲得了新生。 我站在廊口,吹著清風,看著白云,這么一站就是兩小時,想些什么不知道,沒什么確定的想法,都是一個個忽起忽滅的念。 神游了一個時辰。我轉身回到佛堂坐在墻前,繼續用神識演奏唐卡上的古老神曲。 等彈到最后一個音符,天色已經黑透了,不知不覺一天已經過去。 我長舒口氣,這才覺察到后背已經濕透。 唐卡上的這首曲子奇妙無方,節奏變化詭異不拘一格,與其說一首曲子,不如說是人類情緒的集合,里面包含了七情六欲生老病死,用極為玄妙的近乎自然之音來表達,構成一個奇妙的世界。 說是神曲不如說是魔音,我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且不說整首曲子,單單是每個音符、一小段音節、一大段旋律,就構造出了無法形容的境界。這種境界沒有具體的意象,也沒有很明確的畫面。 我想明白了,一首音樂近乎天籟,何必強行賦予它確定的意義呢。一解讀便落了下乘,它放在這就放在這好了,想聽就來聽,不用非的闡明個中心思想。 我完全沉迷在音樂之中。想出一種新玩法,從上面第一行最后一個音符倒著往前演奏,相當于把剛才整首曲子反過來再彈一遍。 這一彈我頓時震驚了,整首曲子的曲風陡然妖異起來,怎么說呢。像是另一個外星球上的另一個生命文明所演奏出的音樂,透著不可理解偏偏又悅耳至極。 沒有確鑿的意象,詭異艷譎的讓人窒息,像是火星上長出來的硅元素毒蘑菇。 這個曲子太妖,我想停下來,內心卻是抗拒的,特別想把這首曲子聽完,根本停不下來。 我想起那天眼疼進洗浴中心,抽了小姐的一根煙,當時飄飄而起似乎能羽化成仙,那種感覺和這首曲子的風格倒是有點相像。 我冒出一個詭異莫名的想法,都說修行大乘可到佛陀境界,道家說是成仙。就說仙人吧,肯定和人不一樣,不是一個族群的,不是一種生命類型,難道說現在聽到的這首曲子便是來自仙界? 神識沿著唐卡上的色塊一路彈奏,到了最下面一行,我沉迷其中,一直行至最后一個音符。就在激發色塊似亮未亮之際,我突然發現斜后方大概不到一米的距離有個人影! 我陡然一驚,神識散亂,最后一個音符沒有激出來,聲音全部消失。